關于“攜程親子園虐童事件”，從新聞出來那天我就沒想說。
因為太慘、太惡、太沒人性。
我希望這個社會是美好的，對于那些不美好的東西我選擇選擇性地視而不見?；蛘哒f習慣于麻木自己，在朗朗乾坤下意淫這個世界會好。
中間幾次想聊聊這件事，卻又覺得無從說起，不想打破自己對美好的意淫。
昨天有網(wǎng)友在微信里問我，老楊你怎么看？
1
親子園是個什么東西？這家機構的全稱叫上海攜程親子工作室。
親子工作室，這個名字就是個極大的諷刺。從這幾天的報道看，在這個親子工作室里虐童是常態(tài)。
這是一件無法想象的事情，只要有點人心，就很難想象出這樣的事情怎么會發(fā)生。
而事實是這樣的事件普遍性存在。
記得前兩年就有過給小孩打針、用牙簽扎，把小孩在地板上當球踢，把小孩倒栽著丟進垃圾桶的虐童事件發(fā)生。
那些事件發(fā)生的場所是幼兒園，而這次發(fā)生的親子工作室從本質(zhì)上講是托兒所。
也就是說這類事件涉及孩子的年齡越來越小。
在這一事件之前有一起花高價請人虐待自家孩子的“豫章書院事件”，這一事件涉及的是“問題”少年，相對年紀都很大。
但如果我們把這些事件連起來，你會發(fā)現(xiàn)，虐童事件發(fā)生在孩子成長的全過程，并且孩子越小受虐的可能性越大。
2
托兒所這個詞隨著計劃經(jīng)濟的被“片面”否定以后好像就不存在了，0—3孩子的看管、教育問題從社會責任變成了家庭責任。
記得我小時候生活的農(nóng)村生產(chǎn)隊里也有一個托兒所，因為男女社員都要參加生產(chǎn)勞動，孩子也要有人看?？春⒆拥娜吮环Q為保育員，大多是個30歲左右剛生完孩子的婦女，看別人家的孩子，也看自己家的孩子。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任務就是幫別人家的孩子喂奶，這是現(xiàn)代人難以想象的，親媽都不給孩子喂奶了，何況是他人。
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實在是沒有什么東西給孩子吃，找一個奶水足的婦女當公共奶媽，按現(xiàn)在的說法叫共享。
當時一個男社員一天掙10個工分，女社員掙8個工分，而保育員一天掙10個工分，因為她付出的太多、太直接。
這是一種公共分配的平衡，除此之外，有孩子在托兒所的家長還要給這位保育員供應些好吃的，補充營養(yǎng)，要不然你家孩子也沒奶吃。
這是社會責任的一種很好轉移。而現(xiàn)在，我們的社會什么事兒都是在“誰都管和誰都不管”的狀態(tài)下大包大攬。
那個時候的婦女不戴紋胸，都白花花地露著，母性的那種包容、自信、偉大一覽無余。
我剛畢業(yè)上班的時候在縣城的一所小學教書，學校里也有一個托兒所，有三四個本校老師家的孩子。托兒所在一間很小的房間里，房間的一半是炕，幾個孩子在炕上玩。當時的保育員是學校的正式職工，年紀不大，還沒結婚。學校會派有孩子的老師當這位保育員的輔助人員來管理這幾個孩子，有孩子的老師輪流，誰沒課誰去管理。
有一次，輪到一位有孩子的老師早上去管理這幾個孩子，可她因為上午沒課就起晚了。當她想到還有幾個孩子在托兒所的炕上沒人管的時候，其實保育員天天在，她只是想到了她的責任。她慌慌張張地背起自己的孩子就往學校跑，跑到學校，保育員打開她背后包在孩子頭上的頭巾，發(fā)現(xiàn)是孩子的一雙小腳，她在慌亂中把自己的孩子背倒了。
這件事成了多年來的笑話，現(xiàn)在背倒了的那個孩子也應該有孩子了，她的母親現(xiàn)在也應該快80歲了。不知道她怎么解決自己孩子的看護問題，會不會遇到虐童這樣的痛心事件。
現(xiàn)在想起那個貧困年代，總有很多溫馨爬上心頭，暖暖的，像幼兒的小手捧著母親乳房的感覺。我們常說一句話叫：祖國?。∧赣H！
3
今天怎么了？
“攜程親子園虐童事件”的起因是11月3日晚上，一位家長發(fā)現(xiàn)孩子耳朵后面有外傷。
這個孩子不滿兩周歲，11月1日才通過申請進入親子園。
孩子媽媽聯(lián)系幼兒園老師，老師先是否認這屬于外傷，然后又稱小孩子磕磕碰碰正常，并且補充，我從事幼教行業(yè)三十七年，請換位思考，彼此尊重。
孩子媽媽察覺到事情有異常， 11月6日即取回孩子的相關物品，并且和另外一個家長要求找院長，遭拒。
11月6日中午，孩子媽媽通過同事關系調(diào)取了發(fā)現(xiàn)孩子受傷當天的部分監(jiān)控視頻，畫面觸目驚心。
11月6日下午3點，孩子外公外婆聽說事件之后，和孩子媽一起前往交涉，院長繼續(xù)敷衍塞責，拒絕露面，在和管理方交涉一小時后，兩位老人進入攜程凌空soho16號樓2樓會議室和涉事老師當面對質(zhì)，孩子爸也抵達現(xiàn)場，并且要求觀看入園三天完整視頻。
下午5點，在觀看部分視頻后，孩子媽和外公外婆完全失控。7點負責托兒所的第三方機構負責人張姓女士出面。家長要求看完所有視頻再溝通，之后孩子媽暈倒在會議室門外。
晚上8點，全家人拷貝孩子入園三天視頻，并且回家快進看完，發(fā)現(xiàn)孩子入院三天基本都是在被恐嚇、毆打、關進監(jiān)控盲區(qū)、被塞芥末、噴清潔劑過程中度過。
這期間無意發(fā)現(xiàn)多起虐待其他兒童事件，所以在第二天晚8點整理提取出相關視頻并且公布，這也就是后來網(wǎng)上見到的9段視頻。
11月8日上午，上海攜程商務有限公司向長寧警方反映稱，發(fā)現(xiàn)其在辦公樓內(nèi)的攜程親子園存在工作人員疑似傷害在園幼兒身體的行為，警方立即派員到場控制涉事的四名工作人員，現(xiàn)其中三人因涉嫌虐待被監(jiān)護、看護人罪已被依法刑事拘留，案件仍在進一步調(diào)查中。
這其中有傳說，相關責任人曾向家長下跪道歉。
4
為什么會這樣？人心都讓狗吃了嗎？
9月份的時候，在我老家的一個縣城的中學里，發(fā)生了一起校長與學生的對罵事件，校長被調(diào)離、撤職，當時我寫了一篇文章《師道尊嚴 | 校長與學生對罵事件》。
在文章里我提出了兩個觀點：
一是勞動對象無錯；二是師道本無尊嚴，師道的尊嚴來自服務。
那個事件中的學生是個快成人的中學生，他有犯錯的能力，也有反抗的能力。而托兒所和幼兒園的孩子是既沒有犯錯的能力，也沒有反抗能力，他們只有被虐待的權力。
還是要問？為什么會這樣？
在當今的社會，對勞動對象不尊重，甚至是被仇視或虐待的事情常有發(fā)生。比如，經(jīng)常會看到公交車司機、小區(qū)保安眼睛里那種仇恨的目光。
用拷問人性去看待虐童事件是行不通的，人性是有惡的一面，但再惡的人也都有善的一面，而對幼小兒童的善意表達是與生俱來的。
比如大一點的孩子見了很小的孩子也會覺得好玩，也會去逗一逗，逗孩子就是愛孩子，是人性對幼小善意的表達。
那么托兒所的老師、保潔員為什么會那樣無情地虐待小孩呢？因為有恨。
他們是恨這些連話都不會說的孩子嗎？不是。
其實，我前幾天沒聊這個話題，就是不想把答案說出來，因為我自己不接受這個答案，或者說是回避這個答案。
他們的恨來自社會的不公。
托兒所老師、幼兒園老師本應該受到社會尊重，因為他們要用自己的愛去呵護我們的下一代。但因為他們的收入低，工作不體面，沒有人從內(nèi)心里尊重他們，包括家長。
我們步入了一個尊重金錢、尊重體面的社會，我們?nèi)パ鲆曬R云、王健林，卻不肯平視一下我們身邊的任何一位普通勞動者。
社會底層勞動者就是生活在這樣一種狀態(tài)之中，他們在生存和被同類鄙視的境遇中掙扎，他們在無奈中反抗，他們把這種恨釋放到了自己的勞動對象身上，因為他們能夠擺布的只有勞動對象。
就像當年在生產(chǎn)隊里鏟地落在后面的社員，為了反抗隊長的漫罵，把苗和草一起鋤掉一樣。
現(xiàn)在，反映在虐童事件里的社會情緒只是對這個社會的一次預警，可惜的是好像沒有人看到。
5
昨天聽了人大一位社會學教授講的一個段子。
說一位大領導下農(nóng)村去調(diào)研。
領導問，老鄉(xiāng)，你們?nèi)鄙?？你們說！
老鄉(xiāng)回答，啥也不缺。
領導急了，說，你們說嘛，缺啥我都能給你們解決。
老鄉(xiāng)狐疑地看了一眼領導，低下頭說，啥也不缺。
領導更急了，說，你看看你們，都穿成這個樣子了，還裝牛逼，說啥也不缺？
老鄉(xiāng)也急了，說，我們現(xiàn)在啥都不缺，就缺陳生、吳光（諧音）了！
村長一看急了，上來踹了老鄉(xiāng)一腳，你他媽地缺心眼??！
昨天，網(wǎng)友給我留言：
“古之善為道者，非以明民，將以愚之。民之難治，以其智多?！薄笆且允ト酥?，虛其心，實其腹，弱其智，強其骨，常使民無知無欲?！?/p>
（這是老子《道德經(jīng)》里的話）
讓我說說這方面的事兒，我回答是不好說，今天可以回答這個問題。
愚之者，非民也！是這個社會缺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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