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隨著時代的變遷,依著人情的推移,生生不息。
不同的時代注入了不同的審美觀念,使它的字體形態(tài)和書寫風格不斷創(chuàng)新、不斷發(fā)展。
在古代,書法既是蒙學之始,更是技道之修。書法的名稱也隨著實際內(nèi)容的變化而經(jīng)歷了“書~書藝~書道~書法”的變更。書是技法層次,書藝是藝術(shù)層次,書道是哲學層次,書法則是三者的綜合。
從廣義上講,書法是寫字的方法。從狹義上說,書法是以漢字為表現(xiàn)對象,以毛筆為工具,以點畫線條為媒介,遵循系列書寫法則,表現(xiàn)書寫者審美趣味和思想感情的線條造型藝術(shù)。
書法之所以能成為藝術(shù),是與書寫的對象(漢字)和書寫的工具(筆、墨、紙、硯等)密不可分的。
漢字和書寫的工具有著極強的豐富性和靈動性,這是世界上其他文字所望塵莫及的。
所以,書法成了世界上唯一由文字符號的書寫升華而形成的一門藝術(shù)。
同時,書法藝術(shù)又與繪畫、雕刻、音樂、舞蹈、建筑、文學、戲劇等姊妹藝術(shù)相互影響。黑格爾說:“中國書法最鮮明地體現(xiàn)了中國的文化精神?!?/p>
可以說在西方 ,一切的藝術(shù)都趨向于音樂;而在中國,一切的藝術(shù)都趨向于書法。
一、書法與繪畫——書畫同源
首先,書畫同器。書法和繪畫都使用筆、墨、紙、硯,它們在創(chuàng)作工具和表現(xiàn)方法上相同。畫家常常以書法練習作為基本功,從而增添繪畫的技巧與靈感,使作品線條更富變化。美學家宗白華說:“引書法人畫乃成中國畫第一特點。中國畫以書法為骨干,以詩境為靈魂,詩、書、畫同屬于一境層?!?/p>
其次,書畫同法。早在戰(zhàn)國時的帛畫,就以線描作為繪畫的基本手段來塑造形象,并且沿襲至今,成為中國繪畫的一大特色。在元代,文人畫趨于高峰,得益于藝術(shù)家的書法經(jīng)驗和書法知識,畫家們孜孜追求于“有筆有墨”,山水畫的演變方向甚至發(fā)生了改變,畫家愛自己的筆墨勝過大自然,后代盛贊的“宋人丘壑”和“元人筆墨”正是指此。
因此,書法的書寫技法對繪畫影響至深,出現(xiàn)了“畫通于書”的熱潮。趙孟煩有“石如飛白木如籀,寫竹還應(yīng)八法通。若也有人能會此,須知書畫本來同”的詩句;柯九思有“寫竹:干用篆法,枝用草書法,寫葉用八分法……”的高論。
大畫家往往集詩、書、畫于一身,文人的氣息重了,書法的韻味濃了,筆墨的情趣也多了。
再次,書畫同品。書和畫都是視覺藝術(shù)、空間藝術(shù),都需要用筆墨構(gòu)成來表現(xiàn)功力、性情和神韻,因此格調(diào)和品第是相通的。中國書法的“神、妙、能”等鑒賞品第都被借用到中國畫的品鑒之中。
最后,書畫同象。最早的寫字就是畫畫。書法講究“依類象形”,中國畫的造型也講究“應(yīng)物象形”,兩者同源異流,前者抽象,后者具象,但都是要模擬物象,師法自然。
以上數(shù)點概括成一句話,就是書畫同源。
二、書法與音樂——書樂同歸
在眾多的藝術(shù)中,音樂最善于抒情和表現(xiàn),它通過時間和音響借助旋律來實現(xiàn)。而書法那流動的線條也充滿了音樂般的時間性和旋律感,富有抒情的功能,從而表現(xiàn)出流美之心的波瀾,突出它的形式美和抽象美。
音樂講究和諧統(tǒng)一,講究節(jié)奏和旋律。它有八個音階,音符之間有輕有重、有強有弱、有長有短、有高有低,從而組成優(yōu)美的樂曲。書法也講究“違而不犯,和而不同”,要求作品的點畫、形態(tài)、結(jié)構(gòu)既要有差異、多樣,同時又必須是一個和諧完美的整體。書法有八個基本的筆畫,要求書寫時點畫有輕有重、力度有強有弱、線條有長有短、結(jié)體有高有低,再加上用筆的抑揚頓挫、用墨的淋漓生動,因此作品如同音樂般蕩人心懷,彈出無聲紙上音。
唐代理論家張懷瑾把書法稱為“無聲之音”。宋代姜夔說:“余嘗歷觀古之名書,無不點畫振動,如見其揮運之時?!毙毂櫼沧牡溃骸爸袊鴷ㄓ腥缫魳分?。點畫使轉(zhuǎn),幾同金石鏗鏘?!敝赋隽藭ㄈ缫魳芬粯泳哂泄?jié)奏之美、抒情之美。所以說書法的精神里面流動著音樂的精神,從而抒情達意,書樂同歸。
三、書法與舞蹈——書舞同勢
宗白華在《美學散步》中強調(diào):“中國的繪畫、戲劇和中國的另一特殊藝術(shù)——書法,具有共同的特點,這就是它們的里面都貫穿著舞蹈的精神,由舞蹈動作顯示虛靈的空間?!庇诌M一步闡述“中國的書法本是一種類似音樂或舞蹈的節(jié)奏藝術(shù)”。
“草圣”張旭通過觀賞公孫大娘瀏漓頓挫的劍器舞后,豪蕩感激,筆走龍蛇,書法突飛猛進,從而創(chuàng)立了“狂草”的獨特面目。高僧懷素的草書也暗通于舞蹈,后人品評他的字“圓而能轉(zhuǎn),字字合節(jié),同《桑林》之舞也”。大師的草書已由技進乎道矣!
書法從舞蹈中獲得靈感,書法作品中總是貫穿著活潑的舞蹈精神??梢哉f書法是一種特殊的舞蹈,是墨之舞、線之舞,是書寫者人人追求的“筆歌墨舞”。
中國的書法,正是借助筆墨的飛舞來書寫胸中的逸情。而舞蹈亦從書法中汲取營養(yǎng),梅蘭芳、尚小云、程硯秋、茍慧生、林懷民這些藝術(shù)名家都將書法的節(jié)奏韻律成功地融合到自己的表演當中,從而另開新境。由于書法和舞蹈共同構(gòu)成了最動的勢和最美的態(tài),所以說“書舞同勢”。
振葉尋根,觀瀾索源。書法藝術(shù)的構(gòu)成契合了宇宙的構(gòu)成:紙為白,字為黑,一陰一陽;紙白為無,字黑為有,有無相成;紙白為虛,字黑為實,虛實相生。宇宙以氣之流動而成,書法以線之流動而成;宇宙是一幅大書法,書法是一個小宇宙。
一支毛筆,界破了虛空,在紙上龍蛇飛動,呈現(xiàn)出萬象之美。它書寫的是漢字,卻是人格靈魂的外化;它表現(xiàn)的是筆墨,卻蘊涵對生命精神的滲透;
它不是哲學,卻飽含宇宙情調(diào)的闡釋;
它不是美學,卻富有審美氣韻的追求;
它不是詩歌,卻充盈詩歌的意境;
它不是音樂,卻融合音樂的和諧;
它不是舞蹈,卻充滿舞蹈的韻律;
它不是圖畫,卻呈現(xiàn)圖畫的燦爛。
它用的筆毫最柔軟,卻最能表現(xiàn)力量;
它用的墨色最單一,卻最能表現(xiàn)變化;
它用的線條最簡練,卻最能表現(xiàn)復雜。
所以,書法達到了理想中抽象美的境界,成為中國藝術(shù)中最高級的表現(xiàn)形式,被贊為“藝術(shù)中的藝術(shù)”、“中國文化核心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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