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南花鼓戲劇目源流考釋
茆耕茹
皖南花鼓戲到底有多少傳統(tǒng)劇目,這些古裝老戲又是從何而來?至今仍不外有兩種說法:一說花鼓戲是同治年間,由湖北移民帶入;一說“是百年前湖北民間花鼓調(diào)和河南燈曲子,隨移民帶入皖南,與皖南地區(qū)的民間歌舞合流演出,后又吸取了徽、京兄弟劇種藝術(shù)中的有益成份,逐漸發(fā)展演化成長的?!眱烧f明顯相悖。
欲說清以上兩說,并不容易。因以上兩個問題以及兩說,同具因果關(guān)系,又涉及到浙、蘇、皖三省交界處太湖以西地域花鼓戲的來源,故首需以劇種來源的兩說為線索,以花鼓戲眾多臺本為依據(jù),再結(jié)合戲史有關(guān)資料印證,以期能較為客觀地了解這一問題。
花鼓戲劇目故事來源大致可分為兩類:一類是宋元明清古本已有之。這類劇目的故事并不多;另一類是清同治七年(1868)而后,被移民與古本故事相同的劇目,同時帶入湖西地域,兩類劇目合在一起是湖西花鼓戲的整體。
01
《匯編》皖南花鼓戲的傳統(tǒng)劇目
1956年6月為繁榮全國戲曲劇目的演出,文化部首次在京召開了“全國戲曲劇目工作會議”。會議提出“必須有計劃、有組織地大力進行各劇種傳統(tǒng)劇目的挖掘、整理和改編工作,必須尊重傳統(tǒng)和依靠藝人”。安徽省文化局及時貫徹了這一會議精神。經(jīng)省地縣三級文化主管部門與藝人共同的努力,歷經(jīng)三年,經(jīng)調(diào)查、甄選,完成了皖省徽劇、黃梅戲、廬劇、皖南花鼓戲、泗州戲五個主要劇種臺本的記錄工作。皖南花鼓戲共挖掘、記錄的臺本大小劇目有一百二十二本。1959年由安徽省文化局劇目研究室對以上五個劇種所記的臺本,前后同時刊印。皖花臺本稱《安徽省傳統(tǒng)劇目匯編》“皖南花鼓戲”,全九集。所以,今天談起皖南花鼓戲的傳統(tǒng)劇目的家底,都是依照《匯編》九集劇目為主要依據(jù),本人也不例外。
皖南花鼓戲《匯編》九集皖花臺本,當(dāng)時都是由藝人中對劇種里的某一劇目擅長者口述,都錄有口述者的姓名。所記雖不是當(dāng)年湖西花鼓戲的全部,但已是皖南花鼓戲當(dāng)時所獲值得刊印的劇目之全部。
劇目是聲腔、表演的載體。如沒有相應(yīng)的劇目,哪來皖南花鼓戲的聲腔、表演和劇種的存在。這對今天的繼承、研究、發(fā)揚這一劇種,都是寶貴的。(圖1)
圖1 安徽省文化局劇目研究室1959年編印之《安徽省傳統(tǒng)劇目匯編》“皖南花鼓戲”全九集
皖南花鼓戲傳統(tǒng)劇目《匯編》九集,所載劇目如下:
第一集 雙合鏡、藍衫記(大辭店)、繡像記、小清官、珍珠塔、雞籠山共六本。
第二集 告經(jīng)承(張朝忠告漕)、天仙配、柳蔭記、余老四(私情記)、鬧公堂、送香茶共六本。
第三集 大清官、烏金記、白扇記、賣花記、湘子渡妻、站花墻、西樓會、倒栽麻、天平山、云樓會共十本。
第四集 血汗衫、蕎麥記、雙插柳、雷公報、糍粑案、沉香救母、陰陽錯、曬羅裙共八本。
第五集 藍絲帶、打紅梅、荒年記、平頂山、店家會、藍橋會、下?lián)P州共七本。
第六集 酒醉花魁、思凡、思兒望郎、郭華買胭脂、何義保扯狀、張古董借妻、南沖耕種、胡彥昌辭店(中辭店)、鐵板橋、攔馬、張老三下南京、胡氏下書、小姑賢、繡荷包、花亭會、秦雪梅觀畫、湯老二試妻、瞧干娘共十八本。
第七集 鉤雞、呂蒙正趕齋、吊樓(葛麻)、吳三寶游春、點大麥、打掃花堂、討學(xué)錢、鬧黌學(xué)、永樂觀燈、百忍堂、百子堂、小辭店(蔡鳴風(fēng)辭店)、桃花洞、傅羅卜取經(jīng)、梅龍鎮(zhèn)、機房教子、霸王山、漁舟配、鳳姣投水共十九本。
第八集 腌臘菜、小放牛、打補丁、唐老三下江南、張監(jiān)生調(diào)情、打蘆花、看相、賣雜貨、打城隍、打砂鍋、小補缸、張懷庭打長工、打豆渣、王和賣線、賣梔子花、張三賣豆腐、打瓜園、柏老四反情、賈四成嫖院、假報喜(姚大金報喜)、打面缸、掐菜苔共二十二本。
第九集 吳一文賣線、鬧酒館、王小二過年、雙打雷、送端陽、恨大腳、恨小腳、冷飯店、盤泥巴、賣棉紗、賣白布、逃水荒、鬧花園、撿狗屎、吳光大拜年、羅老四調(diào)情、鷂子賣鞋、金蓮調(diào)叔、陰陽合、王瞎子鬧店、挖黃鱔、掐青草、陳瞎子嗑瓜子、楊瞎子討親、女吃醋共二十五本。
附:當(dāng)茶園1本。
《匯編》九集刊印不久,又出現(xiàn)《當(dāng)茶園》一戲。由此,九集而外又增一劇。共計皖花臺本大戲三十七、小戲八十五,合計一百二十二本。
02
宋元明清古本戲曲比照
《匯編》皖花本中,雖存有古本戲曲故事,因長期傳流衍變,早已不是古本之原貌。早期古本流入鄂東,尚無楚、漢二調(diào)。因此,這時古本戲曲在鄂東的演出,其風(fēng)貌特征,以及和南戲文、傳奇以及與北雜劇之聲腔交融,對后來楚、漢二調(diào)的產(chǎn)生,都會有一定的影響。但時過境遷,古本已不如早期在鄂東影響之大。這類古本在皖花本中的遺留,也只成了一般性的戲曲故事和倫理的教化。
現(xiàn)從古本中,選出與皖花臺本故事相同戲目之最早刊本十一則,以供了解皖花本與古本之間時間上的差別和聲腔之變體等。這對進一步了解以后皖花劇目在湖西的產(chǎn)生,還是有一定幫助的。
1、宋元已有之?!豆A買胭脂》,宋元戲文有《王月英月下留鞋記》。元雜劇有《王月英元夜留鞋記》,明文林閣有刊本?!读a記》,宋元有《祝英臺》戲文。元·白樸有《祝英臺死嫁梁山伯》雜劇?!短煜膳洹罚髂毒艑m正始》與《柳蔭記》同注:“元傳奇”。明傳奇有心一子《遇仙記》、顧覺宇有《織錦記》。《呂蒙正趕齋》,明·徐渭《南詞敘錄》“宋元舊篇”存目,金陵富春堂有《呂蒙正破窯記》刊本。(圖2)《云樓會》,元有《張于湖誤宿女貞觀》雜劇。明·高濂作《玉簪記》傳奇,毛晉《六十種曲》第三冊載本?!洞蛱J花》“宋元舊篇”有《閔子騫單衣記》戲文目。清《曲海總目提要》稱“明初舊本”?!冻料憔饶浮?,《南詞敘錄》稱“宋元舊篇”。宋末元初李好古作《巨靈神劈華山》。元前期張時起有《沈香太子劈華山》雜劇?!惰F板橋》,敘呂洞賓渡白牡丹事。白牡丹為宋元名妓,其故事盛行于金元間。金時有《白牡丹》院本,明有《呂洞賓戲白牡丹》雜劇?!断孀佣善蕖罚捌诩o(jì)君祥有《韓湘子渡韓退之》雜劇。明初有《韓湘子九渡文公升仙記》戲文,富春堂有刊本。湖西花鼓中的《鐵板橋》、《湘子渡妻》,亦屬此類神仙道化之題材。
圖2 明金陵唐氏富春堂刻本《呂蒙正風(fēng)雪破窯》插圖
2、明代有之?!肚匮┟酚^畫》,明有《商輅三元記》,亦名《斷機記》。傳為明·徐霖作,萬歷間富春堂有刊本。敘輅父商霖聘妻秦雪梅,未娶而亡。霖妾魯愛玉生遺腹子,取名商輅。秦氏至商門守節(jié),與妾共撫其子,長而教之。輅稍懈怠,秦便以斷機示戒,后輅竟連中“三元”。徐本前另有“宋元舊篇”,稱《馮京三元記》,以《宋史》馮京連中“三元”事作劇?!端挤病?,明嘉靖三十二年(1553)《風(fēng)月錦囊·正雜兩科全集》卷之一,有《尼姑下山》《新增僧家記》二出。馮惟敏撰《僧尼共犯》雜劇,本載《孤本元明雜劇》。
3、清代有之?!毒谱砘?,明末清初人李玉撰《占花魁》傳奇。題材與明末馮夢龍《醒世恒言》中《賣油郎獨占花魁》同。敘妓女王美娘為賣油郎秦種真情所感,自行贖身,嫁與秦種。本載李玉傳奇合集《一人永占》內(nèi)?!睹俘堟?zhèn)》,唐英(1683—1754?)撰,本載《古柏堂五種》,《綴白裘》十一集卷三《雜劇·梆子腔》有《戲鳳》出。演正德、鳳姐事?!墩渲樗?,彈詞中最早有乾隆年間刊本,作者不詳。嘉慶間的彈詞刊本為俞正峰編。曲藝、戲劇中多種此類節(jié)目,均以此種彈詞中方卿與陳翠娥故事改編而成。戲曲本姚燮(1805—1864)《今樂考證·著錄十·國朝院本》有目。
以上所記與皖花有關(guān)劇目,古本所演大多故事完整。明萬歷而后及皖花本,大多被折零演出。縱有較完整故事劇目,如《柳蔭記》《珍珠塔》等,情節(jié)也有增有改,減多改少。這一現(xiàn)象在萬歷而后的臺本中也較普遍,如有的劇目故事發(fā)生地被轉(zhuǎn)換,人物表演的細節(jié)和感情也有強弱,個別劇目在結(jié)局上還有不同。皖花臺本語言的通俗化,盡為市井鄉(xiāng)民的口語。而此時在鄂東流行的戲曲,無論南戲文、傳奇或北雜劇,都為曲牌聯(lián)套長短句的演唱,《匯編》皖花本所使用的已是上、下句的板腔體了。由此看來,古本與皖花本之間,還難以銜接相連,這中間還應(yīng)隔有一個較大的跨度,似還缺少一個過渡的介體。
03
弋陽、青陽、徽調(diào)三腔之影響
以上所舉與皖花臺本有關(guān)劇目,明中葉在聲腔上有了重大的變化。其中又以青陽腔中滾調(diào)的使用,不僅大大地豐富了劇中人物的思想感情,還豐富了臺本的主題。隨著梆子腔中唱腔上、下句為基礎(chǔ)的運用,漸而為皮簧系統(tǒng)所豐富,終促成了演唱中板腔體的形成和廣泛使用。明中葉而后的情況,是否可以看出皖花臺本中除劇目故事而外,有關(guān)劇目與此時刊印的臺本,還有另外哪些密切的關(guān)系。
明中葉而后,弋陽、青陽、徽調(diào)三腔流行更廣。因此三腔也應(yīng)對鄂東花鼓戲形成的影響較大,這里不妨就此時三腔劇目、聲腔與皖花之關(guān)系,不避繁瑣,再予比較:
1、《天仙配》。明萬歷刊本《樂府菁華》卷之三上層《織絹記》有《槐陰分別》?!栋四茏嗑d》卷之六下層《織錦記》有《董永槐陰分別》?!洞竺鞔骸肪碇逑聦印犊椊佊洝酚小断杉旖种貢罚础镀呦膳妥印罚??!秷蛱鞓贰肪碇幌聦印痘笔a記》有《槐蔭分別》等。
2、《柳蔭記》。明萬歷間《徽池雅調(diào)》卷之一下層《同窗記》有《英伯相別回家、山伯賽槐陰分別》二出。《群英類選》卷四《訪友記》有《山伯送別》。《堯天樂》卷一上層《同窗記》有《河梁分袂》。明末《時調(diào)青昆》卷之二上層《同窗記》有《山伯訪友、英臺自嘆》等。
3、《郭華買胭脂》?!稑犯既A》卷之五上層《胭脂記》有《送柬傳情》?!对~林一枝》卷之一上層《胭脂記》有《觀燈赴約》。(圖3)《徽池雅調(diào)》卷之二上層也有《觀燈赴約》一出。乾隆間《綴白裘》第六集卷一“雜劇”中有《買胭脂》一出。
圖3 明萬歷新歲(1573)葉志元繡梓之《詞林一枝》首頁
4、《呂蒙正趕齋》?!稑犯既A》卷之三下層《破窯記》中有《蒙正破窯居止、蒙正夫妻祭灶、蒙正冒雪居室、劉氏破窯聞捷》四出?!队窆刃禄伞肪碇南聦印镀聘G記》有《蒙正夫妻祭灶、劉千金破窯得捷》?!墩\奇音》卷之五下層《破窯記》有《文穆夫妻祭灶、小姐采芹遇婢、及第差人接妻》?!对~林一枝》卷之二下層《破窯記》有《呂蒙正游觀破窯》。《大明春》卷之六下層《破窯記》有《蒙正榮歸》?!稌r調(diào)青昆》卷之一下層《破窯記》有《夫妻祭灶》,卷之二下層有《狀元游街》。
5、《花亭會》,明代弋陽腔《高文舉珍珠記》中第十九、二十兩出,敘高文舉與前妻花園相逢故事?!队窆刃禄伞肪碇蠈印睹?/span>記》有《考問老奴、文舉逢妻》二出?!栋四茏噱\》卷之六上層《米記》有《鞫問老奴》。《大明春》卷之一上層《米記》也有《鞫問老奴》。王古魯《明代徽調(diào)戲曲散出輯佚》有《鞫問老奴、書館逢夫》兩出研究之介紹。
6、《云樓會》。明《玉簪記》中有其事?!稑犯既A》卷之四上層《玉簪記》有《秋江哭別》,下層有《必正妙常對操》?!队窆刃禄伞肪碇蠈印队耵⒂洝酚小对~姤私情、執(zhí)詩求合、秋江哭別》?!墩\奇音》卷之二下層《玉簪記》有《必正執(zhí)詩求合、妙常秋江哭別、必正姑勸佳期》?!对~林一枝》卷之一下層《玉簪記》有《陳妙??臻T思母、潘必正姑阻佳期、陳妙常月夜焚香》?!栋四茏噱\》卷之一上層《玉簪記》有《妙常思凡、執(zhí)詩求合》,卷之六上層有《姑阻佳期、秋江哭別》。《大明春》卷之一上層《玉簪記》有《妙常思母、茶敘芳心、餞別潘生、秋江泣別》。《徽池雅調(diào)》卷之二下層《玉簪記》有《臨安赴試》?!秷蛱鞓贰肪碇幌聦印队耵⒂洝酚小犊臻T思母、姑阻佳期、妙常拜月》?!稌r調(diào)青昆》卷之一上層《玉簪記》有《姑阻佳期》。
7、《思凡》?!稑犯既A》卷四上層《目連記》有《尼姑下山、僧尼調(diào)戲》?!队窆刃禄伞肪碇簧蠈印端蓟橛洝酚小赌峁孟律健贰!对~林一枝》卷四中層有《尼姑下山》?!稌r調(diào)青昆》卷二上層《救母記》有《小尼幽思》。鄭之珍(1518-1595年)萬歷刊本《勸善記》卷上有《尼姑下山、和尚下山》兩出。
8、《傅羅卜取經(jīng)》。即鄭之珍本《勸善記》卷中《過黑松林》一出,又稱《觀音戲目連》。
9、《秦雪梅觀畫》。明·徐霖《商輅三元記》中有其事?!稑犯既A》卷之五上層《三元記》有《秦雪梅觀畫有感、秦氏斷機教子》。《玉谷新簧》卷之二下層《三元記》有《雪梅觀畫有感、雪梅斷機教子、節(jié)婦立志訓(xùn)兒》。(圖4)《摘錦奇音》卷之六下層《三元記》有《秦氏商門吊孝、雪梅立志守節(jié)》?!对~林一枝》卷之二上層《三元記》有《雪梅吊孝》?!栋四芮劐\》卷之二下層《三元記》有《雪梅商門吊孝》,卷之四下層有《雪梅墳頭掛紙》?!秷蛱鞓贰肪碇聦印度洝酚小肚匦〗銘涀拥媒荨??!稌r調(diào)青昆》卷之一上層《三元記》有《商門吊孝》一出。
圖4 明萬歷庚戌(1610)刊本《玉谷新簧》中之《秦雪梅斷機教子》頁
10、《張古董借妻》。《綴白裘》十一集卷一“雜劇·亂彈”中,有此劇《借妻、回門、月城、堂斷》四出。
11、《攔馬》?!毒Y白裘》十一集卷三“亂彈腔”中,稱此出為《擋馬》。
以上所例,都是當(dāng)年湖西地域膾炙人口的劇目。其中有些戲中的出目,竟被萬歷一朝之弋陽、青陽、徽調(diào)等多種戲刊一版再版?!端挤病芬粍?,竟出現(xiàn)有五種不同的版本,各自均為重新編撰。這里一個值得注意的是,這時一本完整的戲曲故事,被折零演出的現(xiàn)象比先前有了增多。這是因為此類零出,大多是一本完整故事的主要精彩部分,俗稱“戲膽”。這一選出演出的方式,也同時被皖花臺本繼承了下來。但此時相同的劇目之間,雖有滾調(diào)使用頻率多寡的不同,卻在唱腔上仍未見有朝向板腔體衍進之軌跡。也未見臺本語言風(fēng)格之改變,甚于連皖花本中一些人名的改變,也難知究竟。如《花亭會》中高文舉前妻王金真,皖花本被改為張梅英?!毒谱砘分谢趺谰晷彰矡o,只稱其為花魁女。這或可看作在較長時間演出的衍進中,因遺忘而失落所致。因以上諸多原因的存在,古本與皖花本兩者之間仍未能見其中有過渡的載體,使皖花臺本無法與萬歷而后的刊本直接對接,仍留下了未解的一環(huán)。
(作者系中國戲劇家協(xié)會會員、國家一級編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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