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愛人其實在心里總有那么一絲埋怨和不滿,似乎是從女兒懂事了以后吧。人家都說女兒是父母的小棉襖,尤其是對于父親來說,女兒更是掌上明珠!
每每看到有些父親和女兒親密有加的鏡頭,女兒如一顆粘糖粘在父親的懷里撒嬌耍賴,父親輕哄,縱容寵愛的那種眼神,往往心神向往?;蛟S是因為從小總覺得自己的父親嚴(yán)肅有加,雖然事無巨細(xì)疼愛我們,但依然對于父親敬畏有余,從來不敢去身邊“放肆”一把。甚至在我的印象里,和父親說一句話都要反復(fù)掙扎,給自己勇氣,更是在心里重復(fù)好多遍,才敢怯怯地去和父親說,因為這種不自信的樣子,由于害怕吞吞吐吐地就更表達(dá)不明白,從而讓剛強(qiáng)睿智的父親更加失望而生氣,于是問話就更加犀利,表情就愈加嚴(yán)肅,從而導(dǎo)致我就更加害怕父親,更加害怕有事情必須和父親說是我小時候最讓人煎熬的時刻。
所以有了女兒之后,我一直在有意無意地和愛人說,希望他對女兒不能太嚴(yán)肅,必須不能讓女兒感到壓抑,說得再直白一點(diǎn),就是慣著她點(diǎn),讓她覺得自己是爸爸心里的公主。愛人總是笑笑不說什么。
女兒一點(diǎn)點(diǎn)長大,一歲前的女兒脾胃不好,總是哭,總得有人抱著才能好一點(diǎn),記得最深刻的是愛人每次吃飯都是左手抱著女兒,右手吃飯。那一刻,我替女兒感覺到了一種幸福。
可是隨著女兒漸漸長大,雖然女兒也一次次撒嬌似的直呼爸爸的名字,但我卻依然感覺到了愛人的“小嚴(yán)肅。”似乎從不見女兒主動去他的身邊纏繞,也幾乎從不見愛人主動去抱抱女兒,拍拍肩,低聲和女兒說點(diǎn)什么悄悄話,女兒生氣,爸爸也從不會低聲下氣地去哄哄他的“小棉襖”。
女兒上大學(xué)了,離家不算遠(yuǎn),每天坐公交中間導(dǎo)一次車,大約一個小時左右到家。有時候和同學(xué)出去逛逛,有點(diǎn)晚了或者累了,就不愿再坐車折騰,就給愛人打電話,問他能不能去接她。這時候愛人總是在電話里有點(diǎn)不耐煩,或者說自己有點(diǎn)累或者說不好找停車的地方。這時候我在旁邊聽著,總是感覺女兒的小火苗即將被澆滅,一邊壓抑著對愛人的小失望,一邊想著怎樣為女兒心里注入“春天”:“哎呀,你就去接她一下吧。都這么大了,也不存在怕嬌慣成性了。你想想,其實她讓你去接她,心里還不是和你的一種小撒嬌,看我有愛我的爸爸,他是高山是依靠,他會寵我的心疼我的,她的小虛榮心得到了滿足!這樣她會多依賴你這個好爸爸!”我和愛人委婉地說著,愛人聽我這么溫柔地深入骨髓地“勸說”,似乎茅塞頓開,再無埋怨去接他的“公主”去了。
但內(nèi)心里我對愛人的不滿和失望依然未消減,和我心里想象的父親還相差太遠(yuǎn)。
可是接下來發(fā)生的事讓我的心里充滿感動,也讓我重新深思了父愛的概念和其表現(xiàn)形式。我因此對愛人的這一絲不滿也終于伴隨著女兒的多年成長在那一刻消散。
女兒在一年前就相繼長起了智齒。偶爾便疼痛一陣,而且四顆智齒嚴(yán)重擠壓了周邊的不可缺的磨牙的位置,醫(yī)生建議必須拔掉。女兒和同學(xué)一起去看的牙。拔牙想讓爸爸陪去??墒前职謪s說不一定有時間,自己去吧或者讓同學(xué)陪著。聽到這,我心里就很生氣,這么大事都不在乎?。墒俏覅s不能請假,把學(xué)生扔下。再說,我去估計得幫倒忙,慘烈的拔牙縫針那樣的場面我是看不了的。)
女兒拔牙網(wǎng)上預(yù)約在周三。
早上,爸爸早早就起來,做了一頓豐盛一點(diǎn)的早餐,叫女兒吃多一點(diǎn),說是拔完牙幾天內(nèi)估計都吃不好飯了。然后叫女兒去醫(yī)院,他陪著。原來在前晚打了好幾個電話,把去各站排查的工作和別人調(diào)換了。
下午我下班回來,女兒臉腫著,話也不敢說了。那吃飯怎么辦呢?我問女兒吃什么,小米粥嗎?吃不下,不敢咀嚼。哎,這瘦弱的身體豈不是要因為幾顆牙而廢掉了嗎?我著急卻沒有一點(diǎn)辦法。
就在我愁眉不展的時候,愛人回來了,拎著一大兜子的水果蔬菜的,我和他說了我的焦急,這么多好吃的也沒用啊,女兒現(xiàn)在什么也吃不了。
“你呀不用管了?!睈廴诵π?,滿不在乎。
只聽見廚房里榨汁機(jī)精神抖擻地工作起來,小鐵鍋、大勺都各就各位運(yùn)作起來,我在電腦上忙著我的工作。去了廚房一次,被愛人“趕”了出來。
二十分鐘過去,一瓶蘋果汁,一瓶菠蘿汁新鮮出爐,一大碗綠意稠濃的粥,不!那應(yīng)該是糊才對,都溫?zé)岬財[在桌子上。還有一碗油茶面也熱氣騰騰地鑲嵌在一邊。都是流食!“那碗綠糊里都是什么?”我終于經(jīng)不住驚訝問愛人?!熬G色菠菜,牛肉,胡蘿卜,小米粥,放在一起煮熟煮爛,最有營養(yǎng)了!”愛人簡直是用充滿自豪的語氣告訴我。女兒捂著臉出來了,可拿起勺子,送到嘴邊又放下,怎么回事?因為疼痛嘴不敢張開,抻著疼啊。完了,這下要餓幾頓了。
爸爸沒說什么,只是笑了笑,轉(zhuǎn)身進(jìn)屋,出來時手里竟然拿著一個嬰兒用的奶瓶!只見爸爸把營養(yǎng)糊一勺一勺運(yùn)進(jìn)奶瓶里,蓋上,遞給女兒,女兒竭力不張嘴笑著,接過奶瓶,哎!還是不行,糊畢竟不是牛奶,眼太小,出不來,還不敢用力吸!爸爸這回真有辦法,拿來消了毒的剪子,把奶嘴剪得大些,成功,不用吸,營養(yǎng)糊就流進(jìn)嘴里,淌進(jìn)肚中。女兒吃得飽飽的。然后休息一段時間,又用奶瓶喝了一些果汁。
我懸著的一顆心終于落下,女兒不會因拔牙而挨餓了,而且營養(yǎng)更加豐富,相信傷口恢復(fù)得也會快。
于是,每天見愛人忙碌起來,早早起來去購買牛肉、蔬菜、水果、大棗、核桃等等,回來后就開始為他的“公主”準(zhǔn)備特殊的膳食,合理搭配,均調(diào)成香噴噴的流食。然后裝進(jìn)保溫飯盒,放在女兒的門外,待女兒什么時候起來什么時候就可以用膳。桌上是兩瓶榨好的果汁。附上字條,免得女兒不知道忘了吃。
女兒拔牙恢復(fù)的這幾天,愛人天天如此,而且樂此不疲,看著女兒那么愛吃,他簡直是春風(fēng)滿面,做得愈加精細(xì),還夸口說他的做法是一項發(fā)明,可以申請專利了!
女兒的臉慢慢消腫,人也沒見消瘦,氣色依然不錯,爸爸為她做的飯也從流食變成半流食,餐具也從奶瓶到小勺、大勺、筷子,保溫飯盒依然每天早晨在我起來上班時看到就靜靜地候在女兒的房門口,此時愛人已在上班的路上……
我的心慢慢被一種溫柔的東西撞痛了,然后被包圍了……還有一絲慚愧漣漪一般波動在我的心湖。
不再奢求愛人扮演我想象中的父親的形象。父愛在心,怎么可以效仿,怎么可以比較?
父愛無言,無言的父愛或許更偉大,更激蕩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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