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宋亞東
《長安三萬里》的敘事并不復(fù)雜，卻引人入勝。故事以高適晚年回憶的主線展開，他是盛唐詩人的杰出代表，他的作品既承載了恢弘豪邁的盛唐氣勢，又流露出與同時代其他詩人相異的特質(zhì)。
從他的講述中，使得觀眾們能夠沉浸于他的回憶，也仿佛能感受到曾經(jīng)歲月的沉淀，歷史的滄桑。片頭少年高適與少年李白的初次相遇，如同春天的桃花在陽光下偶然綻放，這是一段傳奇的開始。才華橫溢的少年高適，憑借其卓越的才情和豪邁的風(fēng)骨，成功贏得了李白的敬重與賞識，故自此結(jié)下長達半生的深厚友誼，串聯(lián)起那個時代唐朝璀璨而恢弘的文化氣象。從杜甫的《飲中八仙歌》“李白斗酒詩百篇”可以看出，他的性格豪放不羈，與高適的沉穩(wěn)內(nèi)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因為他的生活方式和才華都顯得離俗世太過遙遠，這種對比有助于更好地展現(xiàn)兩位詩人的不同個性和命運。在故事的發(fā)展和塑造過程中，高適的成長變化占據(jù)了整個故事線中最為完整、細(xì)膩的敘事描繪。他在自己雄心壯志的報國之路上，不斷遭遇各種各樣的人，不僅僅有李白，還有哥舒翰、杜甫等其他人物，這些人物的交互和碰撞共同構(gòu)筑起了他的成長、變化、成熟的軌跡，這些元素也共同構(gòu)成了他人生目標(biāo)的實現(xiàn)。影片正是在一千多年前的歷史故事中，尋找與現(xiàn)代觀眾的共鳴點。歷史上的高適早年家貧潦倒，壯年時期寓居梁宋一帶，近50歲才由人推薦中有道科進入仕途，任封丘縣尉，不久辭去，他的人生經(jīng)歷了巨大的波折，他是在安史之亂的社會動蕩中逐漸成長起來的。他的人生歷程確實是一個普通人勤勉奮斗的鮮活樣本，這也是影片希望傳遞給觀眾的重要信息。相比于高適明顯的發(fā)展脈絡(luò)，本片中李白這個角色的復(fù)雜性讓人產(chǎn)生了深厚的興趣，耐人尋味，因為他是一個崇尚自由的人。他的一生都在追尋這種精神，他的足跡遍布天下，踏遍了神州大地的每一處角落。但是，另一方面，他卻又是一個積極尋求入世的人，李白在入贅豪門之后，終于在朝廷中謀得一官半職，他希望通過自己的才智和努力建功立業(yè)，然而，現(xiàn)實卻給了他殘酷的一擊，他并沒有因此得到重用。后又因永王邀請，步入了永王的幕府。在永王進行東巡的期間，李白揮灑自如地寫下了《永王東巡歌》十一首，表達了他對于永王事業(yè)的肯定和支持，也抒發(fā)了他個人的壯志豪情。然而，令人遺憾的是，永王不久之后就遭遇了挫敗。因此，由于在永王軍中的緣故，李白也因此被捕入獄，遭受了一系列的苦難。后來在他中年之時，請北海高如貴天師授道箓，入了道士籍……由此可見李白的避世并不是消極的，他的避世更多的是為了追求自由，而不是消極的逃避現(xiàn)實。所以，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看，李白的避世和他的入世其實并不矛盾，反而體現(xiàn)出他的純真和坦蕩，這種純真和坦蕩的表現(xiàn)，使得李白這個角色更加立體和鮮明。通過優(yōu)美的吟誦和富有韻味的語調(diào)，將古詩巧妙地融合到影片中，以此塑造各具特色的人物形象，這已成為影片不可忽視的一大特色。在這部作品中，所涉及的古詩數(shù)量豐富，其數(shù)量多達48首，它們不僅承載了部分?jǐn)⑹碌墓δ?，有時也僅僅為了抒發(fā)情感或者詠懷而存在。在影片的開場，“大鵬一日同風(fēng)起，扶搖直上九萬里”，這一場景將李白的遠大志向展露無遺。
與高適在黃鶴樓相聚時，首次讀到崔顥的《黃鶴樓》，不禁被其中的詩句深深觸動：“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余黃鶴樓。黃鶴一去不復(fù)返，白云千載空悠悠”，通過這樣的描繪，崔顥的才情與詩才令人嘆為觀止，也讓李白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挫敗。不經(jīng)意間他卻放聲大笑，瀟灑地走出門外，對著天空高呼：“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盡管在詩歌的巔峰時期，李白的心境已然發(fā)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然而到了晚年，他的心境發(fā)生了更為劇烈的轉(zhuǎn)折。這時的他，面對人生的起伏跌宕，更加深諳“生者為過客，死者為歸人。天地一逆旅，同悲萬古塵”的感慨。當(dāng)時李白深陷流放的困境，飽嘗了世態(tài)炎涼的冷漠，然而在最后的時刻，他卻得到了朝廷的赦免，這讓他喜出望外，在恢復(fù)自由之身后，他駕著小船滿心歡喜地回到江陵。這時，兩岸的猿猴發(fā)出了陣陣悲啼，但他的心情卻是無比輕松的，仿佛所有的苦難都從未發(fā)生過，自此留下“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的千古名句。通過這樣的描繪，這部影片巧妙地展現(xiàn)了李白一生的起伏，使觀眾對這位偉大詩人的一生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與共鳴。隨著一系列膾炙人口的詩篇穿插其中，無數(shù)在歷史長河中熠熠生輝的人物也接連進入觀眾視野，比如杜甫、王維、孟浩然、賀知章、郭子儀、哥舒翰等等。一個繁盛時代也隨著他們從熱血年少的青年時期到歲月雕刻的老年的變化而逐漸落下帷幕。故事在結(jié)尾時，高適望著遠方堅定地說出：“只要詩在，書在，長安就在?！边@句簡短的話，仿佛在傳遞著一種沉甸甸的使命，讓人感到一種深深的震撼。而正是這句話，才使得這部影片的立意如畫龍點睛般的清晰呈現(xiàn)，向觀眾傳遞出了一個堅定而美好的信念：那就是，長安不僅僅是一座古老的城市，更是理想和精神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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