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時節(jié),萬木蕭瑟,唯獨老父親宅子莊前屋后那十幾棵高大的尖柿子樹,卻碩果累累,粉色誘人。站在樹下,低垂眼前的柿子,舉手可摘,而樹冠高處的,抬頭仰望,越發(fā)的橙黃泛紅,這一樹又一樹火紅的大柿子,讓老父親的宅子四周秋色盡染,不由人流連忘返,垂涎欲滴。
自從中央電視臺熱播了《歲歲年年柿柿紅》電視劇后,雖然該劇是以改革開放四十年為背景,講述了一名富平山村普通的農(nóng)村婦女楊柿紅,從結婚成家到遭遇困境,最終兒孫滿堂收獲幸福的感人故事。但電視劇的直播,卻是老家富平的柿子在陜西人的果盤里、中國人的視野里火了起來,甚至優(yōu)質的富平柿餅已經(jīng)走向了世界,多少讓人產(chǎn)生了一種欣慰地自豪感。回到老家,我才知道,由于柿餅的預定,才使富平的柿子還沒有成熟,就有客商走鄉(xiāng)串鎮(zhèn)的訂購柿子,前多年無人問津的尖柿子,因為柿子樹太多,熟透沒人稀罕而落的滿地都是,每年我回家看望父母都是能帶多少,自己盡管摘。如今柿子火了,水漲船高,價格自然也高了,老父親臉上掛的笑容如同熟透了的柿子一樣的燦爛,而叔叔的臉上卻一臉陰沉,后悔前幾年把門前屋后的柿子樹全部砍了,嬸娘在哪里嘟嘟囔囔地數(shù)落著叔叔說:“你一輩子就沒有掙錢的命,梨不行了,你把梨樹砍了,栽上柿子樹,柿子沒有人要了,你又砍了柿子栽成核桃樹,這下好了,柿子搶手了,你的柿子樹早都燒了火了?!笔迨搴蛬鹉锸莵韼兔φ磷拥?,聽了嬸娘的數(shù)落,叔叔一句不吭,只顧在哪里抽我發(fā)的紙煙,我當時聽了心里就覺得好笑,這市場經(jīng)濟的社會,誰又能長前后眼??!在老父親的宅子后面,有一顆高大的尖柿子樹,我站在樹桿前,兩只胳膊合攏也抱不住,聽父親說這棵柿子樹,被稱為“柿子樹王”,村子里幾乎的柿子樹都是嫁接這棵樹的,果實大,柿子甜,深受人的青睞。它是爺爺過去和山里一個賣陶瓷水缸的人交了朋友,那個人年年趕著毛驢車,拉一車大大小小的陶瓷水缸,來到關中平原叫賣,或者變換成糧食,經(jīng)常在爺爺這里歇腳吃飯,年年都帶一些紅軟發(fā)甜的柿子來咱家,有一年爺爺讓他再來帶幾棵嫁接好的柿子苗,后來那人帶了幾棵,就成活了這一棵,而后,父親學會了嫁接,就在莊前屋后栽種了十幾棵柿子樹,幾十年過去了,就成了現(xiàn)在火紅而高大的柿子樹圍繞著莊園,用碩果累累來報答有心之人。聽母親說我小的時候最愛吃柿子拌炒面,母親提起來這個事情,讓我記憶的閘門慢慢地打開了,其實,柿子拌炒面,今天想起來,那個味道還是難忘的。小時候,我吵鬧著想吃柿子拌炒面,媽媽無奈,就用大鐵鍋晚上收工回來把玉米和黑豆、白豆慢慢炒熟,炒熟后會有一股子香味撲鼻而來,然后帶著我去生產(chǎn)隊的磨面坊去磨成面,只記得磨面坊里的老爺爺頭發(fā)是白的,眉毛是白的,胡子也是白的,那時候我叫他白胡子爺爺,他只是傻笑,牙齒一笑露出來也是白的,其實,他的臉上也是發(fā)白的面粉。炒面磨好后,媽媽給白胡子爺爺挖上一碗,然后小心的把拿來的兩個軟柿子,剝了皮放在炒面里,用筷子一攪拌,讓白胡子爺爺吃,白胡子爺爺吃的直點頭,連聲說:“好吃、好吃”看的我直流口水。后來我才知道,白胡子爺爺是個五保戶,無兒無女,都是村子里的人照看?;氐郊依?,我也吃上了香甜可口的柿子拌炒面,可那熟透了的尖柿子,就是屋子后面這棵柿子樹上的果實,年年如此,果實累累,柿子熟了,也吃不完,好多都被母親送給了左鄰右舍。今天周末,剛回到家就聽老父親說客商下午來,這十幾顆柿子客商早已經(jīng)交了定金,說好了價錢,正準備摘柿子,叔叔和嬸娘也都來幫忙了,可我看著那么高大的柿子樹,低處的好說,高處的可怎么辦?。吭瓉砝细赣H還是有辦法,把兩段竹片用鐵絲固定在幾根長竿子頭上,讓外口裂著,輕輕舉起,看準樹枝,用力往上一頂,然后一擰,樹枝帶著柿子就下來了,下面有人接應更方便。我們只管用這樣的土辦法不斷地采摘,看著一個個橙紅的大柿子落地,雖然長時間舉著竿子干活也不輕松,一會就汗流浹背,臉上汗珠滾落,樹上掉落的灰塵一會就瞇了眼睛,直流淚水,但心里別提多高興了。到了最后,采摘這一棵稱為柿子樹王的大樹上的柿子的時候,我就犯愁了,父親做的最高的竿子也夠不著最頂上那些碩大的果實,最高處的柿子,吸收光線好,又透風,自然果子大, 顏色好。看了會我說:“那我上樹去摘。”可父親一把拉著我我說:“不能,柿子樹枝干脆,你又多年在外,上樹太危險了?!蔽乙蚕?,那也不能讓七十多歲的老父親上樹啊。誰知一會兒功夫,父親拿來了手鋸,搬來了梯子,站在樹下看了又看,又圍著樹轉了幾圈后,就索性上了梯子,用手鋸鋸斷了中間和右邊兩枝最大的枝椏,隨著樹枝帶著果實轟然落地的時候,我心疼了??筛赣H轉身對我們說:“別人摘柿子都從樹上掉下來了,我現(xiàn)在年齡大了,也不能上樹了,你們上樹我還更不放心那,高一點的樹枝鋸了,低處的將來也好長,高處的柿子雖然看著好,但還是安全第一啊?!迸?,這時我才明白了父親的良苦用心。等十幾顆柿子樹上的果實幾乎全部采摘完了的時候,在大門口就有一大堆金燦燦的大尖柿子堆在哪里,足足有一千多斤,看起來還是非常誘人的。村子里不時有騎著摩托的客商過來問價收購,父親告訴他這已經(jīng)給別人預定出去了,那人看了柿子的成色和品相,誰知那人愿意出高于老父親已經(jīng)預定的價格每斤多五毛錢收購,父親笑了笑說:“你就一斤多給一元,我也不能賣給你,人還是要講究點誠信啊。”那人搖搖頭,低頭悻悻地走了。其實,我心里明白,父親行醫(yī)多年,就是村里人刀傷、清理、縫合之類的事情都分文不收的人,會在乎眼前這柿子一斤多賣這五角錢嗎?晚上準備回城,柿子倒是給朋友們帶了不少,父親、母親只管給裝的大包小包的,還親自和叔叔幫助給我提到車跟前,雖然忙碌一天,胳膊有點酸疼,脖子有點僵硬,但這滿滿的收獲和回味,以及老一輩的好客和善良,卻使我心里洋溢著輕松而甜蜜的暖意。老家的大尖柿子熟透了蜜甜可口,做成柿餅后香軟入口即化,但更讓我難忘的還是小時候吃過的柿子拌炒面,味道香甜綿軟,回味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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