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寫真實故事的豬小淺。
01
2018年年初,公司年會。
上一年的公司效益不錯,老總很開心。第一次包了家大酒店搞活動,還請了小明星來助唱。
那時候,我進公司已經 4年了,在策劃部一直是個透明人。
不過,我并不介意,或者說我更喜歡這種狀態(tài)。沒什么人關注到我。
只要每天來公司開例會,接任務,寫策劃,一遍不行,改。二遍不行,再改。我不怕累的,也不怕什么加班,敲字,腦力風暴。
我只怕工作之外,搞什么團建,聚會,拉關系。
然而那天年會,最后的大獎,蘋果手機加ipad,老總攜夫人上臺抽的。鼓聲中,四個號碼一出來,身邊同事就尖叫了。
因為中獎的是我。
聚光燈嘩的一下照過來,仿佛透過我的瞳孔,照進我的大腦。
明晃晃一片空白。
然后,我站起來,在各部門同事熱烈的目光中,胃里翻江倒海,哇的一口吐了。
02
大概是晚上5點多吧。
部門經理朱文榮給我打來電話。他比我大三歲,平時他對我蠻照顧的。
用他的話說,叫惜才。
電話里,他問我怎么樣 ?獎品他替我上臺領了。他還和老總解釋了,說我感冒了,帶病也來參加年會,非常重視公司活動什么的。
我在電話里謝謝他替我解圍。
朱文榮說,客氣什么。我正好到你那邊去,把手機給你送過去吧。
我忙說不用了,可他已經過來了。
朱文榮是那種上得了臺面,放得下身段的人。
平時工作嚴肅認真,可就在剛剛的年會上,他激情改詞大唱《向天再借500年》,祝公司再辦500年。逗得老總喜笑顏開。
只是我聽著,心里卻有點難過了。
這首歌,讓我想起了我的姥姥。那個50歲就滿頭白發(fā)的老太太。
因為她,我從小被親友說是個冷血的人。
03
朱文榮到我家的時候,大概是6點半。
就在門口給的。我和他說,謝謝。
他說,不用,我正好順路。
朱文榮走之后,我媽從屋里探出頭問是誰。知道是經理,把我一頓好罵。都沒讓人家進來喝口水,這是把人家當快遞小哥了。
那一年,我都26了。還要被我媽堵著臥室的門罵,情何以堪。
不過,我媽說的也沒錯。我是有些太失禮了。
后來,我在微信上說,對不起,家里太亂了,沒讓你進來坐坐。
朱文榮回,你還是老樣子啊,喜歡說對不起。
我微微一怔。他這么說,好像很早以前就和我相識。
而事實上,一年前,他才空降我們部門當經理。
不過那時候我就覺得他有幾分面熟。只是我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見過他。
我忍不住問,我們以前認識嗎?
可朱文榮卻回,我可以給你時間,讓你想起我。
04
我出生在一個二線城市的工薪家庭。
爸媽都是國企員工。以前國企可不是什么好工作,躲過下崗的命運就算是幸運了。
我爸老家在農村,兄弟四個,當年只有他考上了中專,進了工廠,成了城市戶口。
我出生后,我媽也要上班,就把我放在姥姥家。
我姥爺去世得早,只有姥姥一個人。
姥姥有三個女兒。我媽最小。我姨的孩子都是奶奶那邊帶的,只有我媽靠不上婆家。
姥姥以前是紡織工,常年在噪音的環(huán)境下工作,耳朵很早就不太好了。
所以平時,她都不怎么說話,只會把電視開得好大聲,坐在那里看。
因為她聽不見,和別人溝通也難,幾乎很少和別人來往。
這導致我從小的成長環(huán)境,沒有人和我說話。
爸媽住的和姥姥家離得比較遠,通常只有周末來看我。
等我兩歲多了,我媽才發(fā)現(xiàn)我不會說話,只會簡單地叫稱呼,和一個字的動詞。
她這才著急了,帶我去看醫(yī)生。在我們那一個不大醫(yī)院。
醫(yī)生說,怎么不早來呢,你女兒這是自閉癥,都影響智力發(fā)育了,你才來。
05
后來,我媽聽了醫(yī)生的建議。
每天下班,往姥姥家跑,和我說話,給我講故事,周末帶我去公園玩。
快3歲了,我終于能連貫地說話了,但我的性格好像從小就被限定了似的,不愿意和別人交流,學什么東西都慢。
上了幼兒園后,老師問我爸媽,這孩子是不是有點傻?
我爸氣得和老師吵了一架,而我媽,大概就是從那時起對我失望了。
其實在我的記憶里,我媽對我一直挺冷的。說話的時候,表情里總帶著些厭嫌。
當然,也可能是有了弟弟之后,她沒精力管我了。
我弟是97年出生的。
可能是有我這個“前車之鑒”吧。我媽把弟弟留在身邊,自己帶。慢慢地,幾乎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我弟身上。
那時我爸已經從廠里出來跑生意了,經常不在家。
我就一直住在姥姥家。真正回到爸媽身邊,都已經快要上初中了。
因為姥姥中風了,搶救回來已經半癱,住進老人院,再也不能照顧我。
06
那個年代的孩子不像現(xiàn)在這么嬌慣的,都是自己上下學。
我放學經常走著走著,就走去了姥姥家。現(xiàn)在想想,還挺厲害的。那么遠,要走一個多小時。
老房子沒別人住,我在里面寫作業(yè),電視開得好大聲。
老鄰居聽見電視聲,看到我還挺驚訝的,然后會把我送回家。
可后來,他們就開始笑我了,說我腦子不好,有點傻。爸媽更是氣。我媽罵我,怎么這么蠢,那么喜歡住那邊,以后別回來。
每個周末不管爸媽去不去,我都會去看姥姥。
那時她的腿已經不能動了,但腦子很清楚。她喜歡我去看她,和照顧她的阿姨說我孝順,沒白疼。
她唯一的樂趣就剩下看電視了。
她特別愛看《康熙王朝》,每次我去,她都好大聲地告訴我,她喜歡陳道明,皇上演的可好了,就和真皇上似的,特別有派頭。
所以,朱文榮唱《向天再借500年》的時候,我一下想起了我姥姥。
07
我姥姥是2003年去世的。
平時很少有人去看她??伤脑岫Y,來的人不少。大家哭了幾場,然后又吃又喝。
只有我,沒有感到特別悲傷。感覺她好像和去養(yǎng)老院差不多,我可以隨時去看她。
那一年,我11歲,從頭到尾,沒有掉過一點眼淚。我姥姥住養(yǎng)老院那么久,大姨就去過一次??蓧炃翱念^的時候,她哭得像唱戲似的,還有音調,我差點笑出來。
親友都說我,這孩子太冷血了,沒有感情。姥姥白養(yǎng)你那么大。
其實,我不是沒有感情,而是感知得太過緩慢。
是一個冬天的早上,我媽喊我起床。
她掀我被子,讓我自覺一點,不要讓她叫好多遍。
當冷嗖嗖的空氣,爬上我皮膚的那一刻,我才猛然意識到,死亡和去養(yǎng)老院并不一樣,以后我再也見不到姥姥了。
以前,姥姥總是叫我一遍,又一遍,讓我多睡5分鐘,再睡5分鐘。
以后,都沒有了。她再也不會為我做紅燒魚,也不會為我包韭菜肉餡的餃子。
我想她的時候,也再不能放學轉個彎,跑去養(yǎng)老院看她了。
那個從小照顧我的,不愛說話,只愛看電視的瘦小老太太,已經永遠的離開了我。
那是姥姥出殯后的第12天。我縮在清晨7點的被子里,無聲的哭了。
我不是什么冷血,我只是對情感的反射弧特別長。
不論是悲傷,還是喜悅,我需要時間才能反應出眼淚。
可這個世界上,唯一懂我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08
其實從小學我就被同學欺負。
因為我小時候長得比較壯,理解力不行,又不會表達。心里的委屈和不滿,說不出來。
同學先是嘲笑我,傻大個,后來就是罵我,搶我東西,揪我頭發(fā),在我的新裙子上畫烏龜,放學把我鎖在廁所里……
傷害太多了。
有時讓老師撞見,老師問我發(fā)生什么了。我憋得臉通紅,說不出一個字。
后來老師也不怎么管我了。
而我呢,往往是回了家,回想起白天的事,才開始難過,委屈的哭。
我只能講給我姥姥。她也聽不大清楚,就抱著我,摸我的頭,驢唇不對馬嘴地安慰我。
說什么是不是想媽媽了,是不是沒考好了???
然后就說沒事,姥姥抱抱就好了,摸摸毛,嚇不著。等我虹虹長大了就好了。
小時候,我曾一度相信,等長大了,所有的問題都會消失了。
可事實上,欺凌并不會,只是換了一批人而已。
消失的只有我姥姥。
09
升了中學之后,欺凌不會那么幼稚了,但傷害性更強。
男生間傳我傻,占我便宜,我也不懂。
有男生掀我的裙子,課間摟我肩膀,手就搭在我胸上……
而我就是不會反抗。有時心里一直在大喊大罵,可嘴上只會發(fā)出幾聲哆哆嗦嗦的哼聲。
之前姥姥就算住養(yǎng)老院,我還可以去看她,找安慰。
但那時候,她已經去世了。我再沒有可以說話的人了。
我整個人像被堵住一樣。和誰都不說話,連家人和我說話,我也不出聲。
后來就不想上學了。每天早晨上課,我就去姥姥的老房子里,在那里看書,看電視,大概半個多月吧,我媽才發(fā)現(xiàn)。
我媽就說,算了,你要不想上就別上了,你那腦子也不行。
當時我媽都準備給我退學了。
我爸跑生意回來了,他堅決反對。
他說,現(xiàn)在不是以前了,孩子要是沒文憑,將來什么工作也干不了。咱要不帶去給醫(yī)生看看,是不是哪里有毛病再治治。
那是2005年,我爸帶著我去了一家大醫(yī)院。
那時候,也有專門的心理門診了。
我到現(xiàn)在都記得那個女醫(yī)生和我爸說的話。
她說,大部分自閉癥與遺傳基因有關系,但你女兒明顯不是呀。她就是學習語言階段缺少外界刺激,有點自閉傾向的心理障礙。多花點耐心,陪她訓練,慢慢會好的。
我媽說,那個醫(yī)生就是騙你們花錢,學她的培訓課。
我爸說,騙不騙的,得給女兒爭取一次。當年就是咱們耽誤孩子,現(xiàn)在又不差錢。
10
我覺得那個課程,還是有用處的。
至少讓我得以相對正常的回歸社會。
雖然心里抗拒社交,但至少可以和別人溝通交流,只是偶爾過于緊張的時候,想要吐。
高中,嚴重偏科,大學只考上北京三本。
還好那時家里不窮,我媽嘴上嘮叨白花錢,但還是供我去讀書了。
對我來說,真正改變我的,還是在大學。
參加了心理社團,四年來,一直做心理互助,交到許多朋友。人也瘦下來,變得漂亮了。
畢業(yè),真想留在北京,可是沒有那個能力。
回了老家,考公失敗,進了現(xiàn)在的公司。起初也沒什么起色。直到一年前,空降來一個新經理,就是朱文榮。
我沒想到會得到他的重視。
我們工作氣場很合拍。他覺得我不爭功,不搶功,埋頭做事,有能力。
我覺得他對我除了搞策劃,其他所有事都能幫我屏蔽,讓我工作起來萬分省心。
在我眼中,朱文榮一直是個好上司,再無其它想法。
可我沒想到,送年會大獎那天,他竟然說,給我時間,想起他。
那天,我在腦子里拼命搜索了一下,他的樣子就真的好像有些眼熟。
我回他說,你以前,不會姓孫吧?
他說,看來,你快想起我來了。
11
其實我腦海里跳出的,是另一個人的名字,孫文哲。
我們是在心理治療門診的互動項目里認識的。
他長得干瘦干瘦的,有一雙特別大的眼睛。喜歡嚼泡泡糖。不論什么時候都在嚼,然后啪啪地吹泡泡。
記憶里,他是嚴重的雙相情感障礙。又躁郁,又是抑郁。
最初,我們沒什么聯(lián)系,直到有一天,大家參加活動,老師有事出去一會兒。朱文榮不知怎么突然和身邊的人發(fā)起脾氣了,然后一不小心,把泡泡糖吸進了氣管,整個人都憋得滿臉通紅。
所有人都嚇壞了,不知道怎么辦。
除了我。
我說過,我的情感反射弧很長的。不只是對悲傷,喜悅,對恐懼,緊張也一樣。
別人都害怕的時候,我腦子里飛過的,是學校里老師講過的急救步驟。
我特別冷靜,走過去,從后面抱住他。用海姆立克急救法,用力勒他腹部。還好那時候,他夠瘦小,我又長得很結實。
幾次之后,把那粒泡泡糖噴出來了。
之后,我們就熟了。他是我上中學后,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
做互動訓練的時候,我們經常一組。后來,加了QQ。大部分都是我說,因為我憋的難受。
而孫文哲只喜歡聽。他從不說自己,仿佛心里藏著巨大的黑暗。
暑假的時候,他在Q上問我,有沒有地方可以住。他想離家出走。
我就想起了姥姥的家。孫文哲就住了進去。
我每天都過去看他,給他帶吃的。我開玩笑說,搞得我好像來給男朋友送飯一樣。
孫文哲說,那我就當你男朋友好了。
我們就在那個暑假,戀愛了。
看電視的時候,拉著手。吃飯,會幫我擦嘴,在沙發(fā)上,我嘗試接吻。但他說我像塊木頭,沒有感情。
其實我有的,只是慢,晚上回家,躺在床上,回想起白天,就會臉紅。
孫文哲整整做了我三個月的男朋友,直到心理輔導課一期結束。
有時候,我真不知道,是課程挽救了我,還是孫文哲。
他像一束溫暖的火苗,點亮了我內心。
然而,治療結束之后,他退場了。起初,還在QQ上說幾句,后來也斷了。
最后和我說的人,是他弟弟。弟弟說,我哥出國了。
是的,孫文哲有個弟弟。
我一下想明白朱文榮和他的關系了。
他就是孫文哲的弟弟吧。
12
周一上班,公司再遇到朱文榮就有點尷尬了。
感覺自己在他面前,一下子透明了。
畢竟過去的我,像個笑柄,而且還是他哥三個月的女朋友。
開例會的時候,完全心不在焉。要不是同事幫我記著,對策劃案的修改意見,我一條沒記住。
心神恍惚了一天,也沒出活。
下班前,朱文榮把我叫去他辦公室了。
我進了辦公室,沒關緊門,心里就像那扇門,留了逃逸的縫隙。
可朱文榮走過來,咔的一下把門鎖上了。
我眉毛一跳。他倒了杯水,然后把一個垃圾桶放在我身邊,說,我是孫文哲的弟弟,文榮。
果然,我沒有猜錯。
我的胃部又一抽一抽地想吐 ,可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么。
朱文榮說,我們父母在我10歲那年離婚了。我跟了我媽,改姓朱。
而我沒認出他,大概也因為他們倆兄弟一個像媽媽,一個像爸爸吧。
是直到那一天,我才知道了孫文哲心里,那個永遠不想講出來的秘密。
13
孫文哲一直接受不了父母離婚。
到了第二年,爸爸又娶了一個后媽。可孫文哲很快發(fā)現(xiàn),爸爸沒離婚前,就和這個后媽在一起了。
這讓孫文哲恨透了父親。后來他經常往媽媽這邊跑,一住好幾天。
他爸還是很重視這個長子的。
就叫他媽把孫文哲送回去,說他媽已經有一個了,別貪心,把兩個都搶走。
2003年4月,孫文哲周末又跑回去看他媽。周一他媽開車送他回爸爸那邊的時候,出了車禍。
孫文哲坐在后座,躲過一劫。媽媽當場死亡。
從那以后,孫文哲心理就扭曲了,很嚴重的雙相情感障礙。
朱文榮說,他們兄弟關系很好。他哥去治療,他有時間會跟著一起去。那天我救孫文哲的時候,他也在場。
我說,那你哥現(xiàn)在怎么樣了?
朱文榮抿了抿嘴說,他去英國之后,就沒回來了。
我說,有他照片嗎?我想看看。
朱文榮就搖頭說,他從小不照相的。
我坐在沙發(fā)上,心里堵堵的。多少往事,填滿在心里,像凝結的水。
我忽然想起一個細節(jié),有點經不起推敲。孫文哲以前給我看過他和他媽的照片啊,怎么可能這么多年,沒有照片。
我說不對吧,文哲以前拍照片的,你沒必要瞞著我。
朱文榮看裝不下去了,只能嘆了口氣說,他……還是自殺了。我是怕影響你情緒。
忽然之間,心里就難過起來了。就像陪你多年的病友,悄然離開,只留下一張空空的床。
14
朱文榮說,他一進公司,就認出我了。
但想到我也是參加過心理治療的人,沒敢貿然說出來,害怕刺激到我。
他在陪哥哥的治療中,看了不少心理方面的書。
所以對這方面,有了一些了解。
工作中,他經常照顧我社恐的感覺,不會讓我當眾演講。同事聚會,會攔著別人和我敬酒。
兩個策劃做下來后,他又發(fā)現(xiàn)我不止外在清秀,還很有才華。
我心里真的有被他感動的。除了在大學的心理社團,生活里,我從沒遇到過任何一個如此小心維護我心理狀態(tài)的人。
原來和他合作這么順暢,是因為他一直暗中體察著我的心境。
我說,謝謝你。
他笑了,說有什么好謝的。我也是有企圖的。
他開始給我講他的戀情,第一段是學校,第二段談了4年。臨到結婚了,發(fā)現(xiàn)女朋友存了個備胎。
女朋友告訴他,不要生氣,她一直把他當?shù)谝蝗诉x的。
朱文榮被氣得大病一場。
這幾年,他一直單著,心里空著找不到可信的人,直到來了新公司。
我發(fā)現(xiàn),這么多年,我在感情上的反射弧,還是比較長。
朱文榮都暗示到這個程度了,我還傻傻地問,你看上我們公司誰了?
朱文榮輕輕嘆了口氣,說,就知道你反應不過來。我說的就是你。
我一怔,猛地抱起他給我的垃圾桶,哇的一口吐出來。
然后,朱文榮就把手邊的那杯清水,遞給了我。
第一次覺得,有人遞水都這么帥啊。
那種從容不迫的,默默為你安排到細節(jié)的關懷,瞬間敲中了我。
15
如果說,之前我對朱文榮是工作上的好感,那么聽他講完隱藏的故事,我心里所有的好感,都變成了心動。
我們雖然只認識了一年,卻又有著從少年時代綿延下來的熟悉感。我們從前連句話都沒有說過,卻又好像共同經歷過許多事。
但是我們真的可以相愛嗎?
朱文榮說,你是想到我哥吧,我哥知道的話,應該會祝福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的眼神夠真誠,總之我想試一試。
2018年3月,我和朱文榮正式官宣。
之前,他只和老總說了。他告訴老總,他肯定是要娶我的。要是不符合公司規(guī)定,他可以先辭職。
老總說,我只看成績,不看規(guī)定。
于是下班前,我和他約定,一起在朋友圈里發(fā)了牽手的照片。
朋友的祝福,瞬間擠爆了微信。
特別是我,好多老同學老同事都覺得意外。對于我來說,其實挺難的。從沒做過這么矚目的事。
還好有人陪著我,共同面對吧,心里就沒有緊張了。
不想回復,他幫我回。我家虹虹的微信,以后由我代辦了。紅包發(fā)我就行,嘿嘿。
然后他就看我笑。
說不上來的,一種有擔當?shù)拿取?/p>
16
第二個周末,朱文榮帶我回了家。
雖然他媽媽不在了,他也沒回爸爸那一邊。一直和姥姥姥爺住一起。
他姥爺長得蠻富態(tài)的,有個圓圓的大肚子,姥姥個子不高,瘦瘦的,見到我就說,小榮說你也是跟著姥姥長大的。
我的眼圈一下就紅了,喊了聲,姥姥,就說不出話。
這個詞已經遠離我多少年了,沒想到又回到了我身邊。
忽然覺得,自己的心理障礙,真的是治好了吧。
一個曾在姥姥的葬禮上,都不會掉淚的女孩,終于能感受到這個世界的喜怒哀樂了。
朱文榮拉起我的手說,走,我?guī)闳タ次业姆块g。
他真是一個了解我的人,知道我什么時候需要逃。
我們進了他的房間,他就抱住我說,怎么了,想姥姥了?
我點頭。
他趁火打劫地說,那你快點嫁給我,就又有姥姥了。
17
我們是19年5月登記的。
猶豫再三,還是沒辦婚禮。我好怕自己在婚禮上社恐。還不如出國玩一圈,去歐洲深度游。
朱文榮一向是支持我的,朱家也沒意見。
只有我媽不滿意。
她說,你婆家這是不把你當回事啊,嫁過去肯定要受欺負。不過你呀,能嫁出去就不錯了。
她對我弟,從不說這些狠話的。把我弟養(yǎng)成了一個陽光活潑的大男孩。
可是對我呢,永遠只有打擊和貶低。
但這一次,我有一點點不一樣。我平靜地聽完她的話,說了一個字,哦。
連我媽都愣了一秒,覺得我好像不一樣了。
朱文榮說,每個人都是學著做父母的,可有的,永遠學不會。
我想,我媽就是吧。那么早的放棄了我,差點毀了我一生。
但我不想去恨她。就像孫文哲,憎惡并不能傷害他爸爸一分一豪,只是折磨了自己,連累了媽媽。
今年9月,我懷孕了。
小小的生命在我肚子里孕育,給了我壓力,也給了我希望。
朱文榮做了好幾套生產預案,如果隔離了怎么辦, 如果密接了怎么辦,如果只能一個進產房怎么辦……
我默默聽著,心里有種真實的幸福。
朱家人很少提及孫文哲。仿佛有些痛,不提,就感知不到那份苦。
如果不是命運將朱文榮送到我身邊,我可能也已經忘了孫文哲。有時候,命運就是這么奇妙吧。
朱文榮還是那句話,我哥知道的話,會祝福我們的。那次你救他,他跟我說,這么好的女孩,就應該幸福啊,怎么也和我一樣生病了。
朱文榮停頓了下,又說,就算我替他來守護你了。
我突然就紅了眼眶。
其實我一度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和幸福沾邊的,所以眼前的一點點小幸福,我都會覺得是賺到了。我很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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