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寫真實故事的豬小淺。
01
2005年,我談戀愛了。
他叫向遠。
武漢本地人,獨生子,父母都是雙職工。
我們很相愛,各方面也都很合拍。只是談婚論嫁的時候,他多少有點猶豫。
因為我有兩個妹妹,一個弟弟。
兄弟姐妹多這件事,本身沒什么。用向遠媽媽的話說,這是好事,以后相互有個照應。
她自己也是多子女家庭,兄弟姐妹互幫互助,非常團結(jié)友愛。大家逢年過節(jié)聚一起,特別溫暖。
這些,向遠自然知道。
他只是不忍心告訴他媽,我的家庭和他媽的家庭,有本質(zhì)的不一樣。
和我這種人結(jié)婚,本身就是一種冒險。
因為我的家庭,是累贅。會拉住的不只是我,還有我的另一半。
02
1984年,我出生在湖南衡陽的一個偏遠鄉(xiāng)村。
之后有了大妹小妹,一直到1993年,爸媽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盼來了弟弟。
是的,這又是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
我爸是老師,不惜丟了工作,也要家里有男孩。
這之后的生活可想而知有多難。
我爸不能當老師了,只能種地。我媽在工廠上班,收入微薄。
家里入不敷出,而爸媽對弟弟的偏愛明目張膽。所有好東西,都要留給弟弟。作為老大,吃的苦最多。
打我記事起,就要幫爸媽帶弟弟妹妹。洗衣做飯,下地干活這些也是日常。
最難受的是,家里的氛圍很不好。我爸整天板著臉,不茍言笑。我媽永無止息地抱怨,數(shù)落爺爺奶奶不好。
我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覺得人生沒有色彩也沒有溫度。
只能埋頭讀書。
我把所有的苦悶,藏到知識的海洋里。成績一直名列前茅。
那時候我總想著有一天我要離開這里,我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再也不要回來。
03
1998年,中考過后,家里掀起了戰(zhàn)爭。
爸媽舍不得讓我讀高中,想讓我直接上個中專,早點工作。
我哭鬧不行,絕食不行。后來是鄰居們幫了忙,他們都說我成績那么好,不上大學太可惜了。而且等我考上大學,還能供弟弟妹妹們讀書。
我爸媽大概是怕聽到太多的流言蜚語,到底還是同意了。
只是那時候我不知道,這之后,我的人生就被綁架了。
整個高中,我的成績并不是很理想。
可能壓力太大,也可能是高手太多,我再也找不到之前那種如魚得水的感覺。
心里的苦悶無處訴說。
而我在家里得到的,只有無止境的指責。
有次周末回家,家里有客人,我媽問我月考成績,我剛說出口,我媽就一個巴掌把我的嘴巴打到流血。
16歲的我,有自己的驕傲和自尊啊。
那一刻,心如死灰。也是那一刻,知道自己只有調(diào)節(jié)好心態(tài),考上大學,才能徹底的離開。
有時候不太愿意回想那段時光,心里只有苦,覺得活著沒有意義。
04
2001年,高考。
我考進武漢工程大學,學計算機。
不算特別好,但當時是個二本院校。對我來說,算得上超常發(fā)揮。
我很高興,可惜這樣的喜悅無人分享。
家里只關心我什么時候畢業(yè),什么時候養(yǎng)家糊口。
那時我的生活費是300元,需要把每一分怎么花出去的列出來,才能在我爸那領到下個月的。而且還時常拖欠。
實在不想受這份侮辱,我開始做各種兼職,端盤子洗碗做家教。
別人都在風花雪月的享受青春,我卻像個灰姑娘一樣風塵仆仆。雖然辛苦,但至少可以自給自足,不用看人臉色。
2004年,我大四,經(jīng)輔導員推薦,提前去銀行做了實習生。
實習期,每月有500塊錢補貼。
我媽知道后,讓我給家里寄一些,說弟弟妹妹要花錢。
于是我精打細算,除去交通和伙食費,每月給家里寄兩百。
一年后,我大學畢業(yè),進了一家挺大的地產(chǎn)公司做文職。剛開始,月工資只有一千五,但提供免費住宿和食堂,我還挺知足。
可剛上班,我就接到我媽的電話,說家里供我讀了大學,我就應該幫扶弟弟妹妹。
這一年,大妹考上大學,讓我給大妹準備6000元學費。
可那時候我連第一個月工資都還沒到手,哪來的錢。我說你們先墊一下,我存夠了還給家里行不。
我媽就回了我兩個字,沒錢。
沒辦法,我只好找朋友四處借錢,總算在大妹開學前湊夠了她的學費。
不只是學費,還有生活費,我爸媽也說要由我負責。
不是沒想過拒絕,但可能是自己吃過苦,便舍不得讓妹妹吃苦。所以我時不時支援她,給她撐傘就像給過去的自己撐把傘一樣。
只是,苦的是自己。
我不敢亂花一分錢,也不敢和朋友出去聚餐,幾乎把自己活成了女版“葛朗臺”。幾個要好同事經(jīng)常研究理財,我就用剩余的一點錢跟著她們買基金和股票。
就這樣一直到2009年,大妹畢業(yè),留在武漢工作,我總算松了口氣。
但我家里又怎么可能這么輕易放過我呢。
05
其實那時候,我已經(jīng)不只是我自己。
我談了戀愛,他叫向遠。
向遠知道我的家庭后,很心疼我。但也必須承認,談婚論嫁時,他是有那么一點猶豫的。
而我特別理解這樣的猶豫,我一點都不怪他。
平心而論,如果我要嫁的人,身后背負著這樣的原生家庭,我也很難不認真考慮權(quán)衡。畢竟結(jié)婚不是戀愛。
向遠沒有跟他媽仔細說我家里的情況,他媽一直覺得兄弟姐妹多是好事,并不認為他的兒子和我結(jié)婚有什么不妥。
老實說,除了原生家庭,我確實無可挑剔。這些年,收入不低,對長輩尊敬孝順,深得向遠爸媽的喜歡。
向遠沒有告訴他爸媽真相,大抵是因為他真的愛我吧。
他心里有顧慮,也想到以后生活會有諸多不易,但到底還是不顧一切地說要娶我。
我心里有滿滿的感動,卻羞于說出口。
我想,此生定不負他。
06
戀愛談了七年多,我們才開始說結(jié)婚的事。
原因很簡單,爸媽擔心我結(jié)婚了就沒法顧家了,不同意我太早結(jié)婚。而且這些年,我賺的錢幾乎都給了家里,總得給自己存點嫁妝錢。
向遠家里條件也一般,買房時,我把自己不多的積蓄拿了出來。
那時衡陽房價便宜,爸媽也想買,說這樣我們回家方便。
我在地產(chǎn)公司上班,對市場更了解一些。我是支持他們這個決定的。可是我沒想到他們的下一步是讓我出錢。
我爸在電話那頭咆哮說,你有錢不給家里,自己買啥房子。光想著自己,養(yǎng)你都白養(yǎng)了……
沒過幾天,我媽又打電話說他們看好了一個二手房,首付四萬多,讓我出兩萬。
我剛買了房子,哪來的錢?我說了自己的情況,我媽態(tài)度強硬地說,你自己想辦法吧,不管是借還是套信用卡,都必須給我。
我媽根本就沒想過,我是否有能力償還信用卡。也根本不會考慮,如果這樣,我的另一半會怎么想。她只是覺得,我必須對家里無條件付出。
最后實在沒法,我只好把股票套現(xiàn),轉(zhuǎn)過去一萬。
那一刻,心是悲涼的。
特別是對比向遠家里的親戚。他們知道我和向遠買房后,都很高興,熱心幫忙裝修。連80多歲的外婆都要出力,幫買插座電線,給我們封紅包。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來自大家庭的溫暖。
而我在自己家里,體會的只有冰涼。
07
2012年年初,我和向遠結(jié)婚了。
爸媽說車票太貴,不愿來參加婚禮。說白了,就是讓我們買票。
往返的車票買了,陪嫁的一萬塊錢禮金也是我提前給的,我媽只給我準備了一套床上四件套。
質(zhì)量很差,新婚當晚,睡了掉色,只好臨時換掉。
對于我這個女兒,他們多花一分錢都覺得是浪費。
是直到婚后,我才知道什么是家。
我們新房還沒裝修好,和公婆住一起,大家有說有笑,其樂融融。我恍然覺得自己在夢里,好怕幸福得不真實。
這一年的暑假,小妹來武漢玩。六十平方的房子里,住五個人。公婆非但不介意,還帶小妹到處玩,給她買了新手機。
我時常覺得何德何能,可以嫁到這樣的家庭。
小妹剛走,我爸又打電話說大妹不想做銷售了,讓我給她找個好工作。
在我爸眼里,我大概是有金剛之身吧,又或者有什么超能力,所以無所不能。
最后,是向遠托人幫忙,總算讓我的家人滿意了。
那樣的時刻,我的心里難過又愧疚,總覺得自己欠向遠太多。
即便他愛我,可我貪婪無度的原生家庭,到底還是讓我在他面前,自卑了。
08
2013年,我剖腹產(chǎn),生了孩子。
我媽倒是來看我了,可到了醫(yī)院,卻坐在那一動不動。
婆婆忙著照顧孩子,幫我清洗下身,她看著也不搭把手。隔壁床的月嫂問婆婆,你倆到底誰是親媽啊。
我尷尬得不知道怎么回應。
到了晚上,我媽又開始用方言說起爺爺奶奶的不好,各種辱罵,說了兩三個小時。
我躺在床上,刀口還在疼,實在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好說讓她想開點,多往好的方面想。
可我媽聽到我說讓她想開點,忽然就爆發(fā)了,哭著喊著罵我沒良心,不理解她。
同病房的還有兩個產(chǎn)婦,她們的家人勸我媽說我剛生完孩子,不能生氣,有事以后再說。
但我媽依然停不下來。
第二天早晨,我媽說都沒說一聲,直接走了。
從那以后,我媽幾乎沒再來過我家。兒子一直都是我婆婆在幫忙帶。
婆婆是真的好,從不說我娘家人壞話,只是偶爾忍不住說一句,別的孩子還有外婆疼,我家小寶少了份愛。
那樣的場景里,我真的很心酸。
我明明有家,卻像個孤兒。
09
真正絕望,是2015年。
這一年,小妹已經(jīng)在武漢上班,弟弟考了研究生。
我們姐妹三個都在武漢,爸媽尋思著在武漢買房子。
他們看中一套40萬的小戶型房子,首付10萬。
我媽又尋思著讓我出錢,我盡最大能力出了兩萬。
剛打完房錢,我媽又讓我打錢給弟弟,說弟弟生活費不夠。研究生有補助,管他開銷綽綽有余,再說憑什么又要我出錢。
我拒絕了。
我爸來武漢看房,生氣地質(zhì)問我為什么不給弟弟生活費。還說,讓你給就得給,你所有的東西都是我給你的,讓你干啥就得干啥。
長久以來積攢的委屈,在那個瞬間爆發(fā)了。
我找了把剪刀拿給他,哭著說,我的命你也拿去吧,我不要了。
我爸想打我,被我妹拉開了。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哭,眼淚像斷線的珠子怎么都止不住。
這些年的很多事,像一幀幀畫面般在眼前浮現(xiàn)。
從大學開始,我就一直在為這個家付出。
結(jié)婚后,公婆知道我家條件不好,傾盡全力補貼我們。
而我爸媽從來沒有心疼過我。
他們覺得供我讀了大學,做再多都不夠償還那份恩情。
可我該還的,也已經(jīng)還夠了不是嗎。
如果按投資來算的話,我應該是他們最劃算的一筆買賣。
我給我媽發(fā)了條信息,說,以后不要再聯(lián)系我了,就當我死了吧。
可我爸媽,怎么會輕易放過我呢。
他們只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刷新我的認知。
10
2019年年底,武漢疫情爆發(fā)。
我媽絲毫不擔心我的安危,心心念的是遠在天津的弟弟。
朋友幫我弄了一些口罩,我媽讓我趕緊給弟弟寄。她難道不知道武漢有多嚴重嗎。
一向仁慈善良的婆婆知道后,也表明了態(tài)度,說支持我,不能什么都聽我爸媽的。
我對我爸媽的最后一點親情,死在了這場疫情里。
2021年,我和向遠計劃著再買一套大點的房子。
湊首付時公婆出了大頭,還差一點,想找我爸媽幫忙周轉(zhuǎn),得到的答案是一分錢都沒有。
可轉(zhuǎn)眼,他們把老家的房子賣了,給弟弟買了套120平方的大居室。
當時弟弟剛工作,成家還遠,他們卻早早為他準備好了一切。
兩個妹妹覺得爸媽太偏心。我爸說,你們別太貪心了,難道還要和你弟爭家產(chǎn)。
我媽哭天喊地,說自己沒本事,如果有千萬家產(chǎn),一定給我們姐妹分一點。說我是老大,讓我?guī)ь^懂事些。
我聽著這些話,早已經(jīng)麻木。
從我畢業(yè)開始,家里有事永遠都是找我。他們的邏輯是,我是老大,我應該撐起整個家。
而現(xiàn)在弟弟妹妹都快三十了,我仍然要懂事。
憑什么?
弟弟后來讀了博,目前收入是最高的。他上學用錢最多,享受的資源也最多,但他對這個家做了什么呢。
他拿得心安理得,父母給得理所應當。
而我作為這個家里最大的孩子,只能默默奉獻。
我真的累了。
11
2022年年初,弟弟回了武漢。
所以現(xiàn)在我爸媽,還有兄弟姐妹四個都生活在這座城市。
有時候看著婆婆一個大家族的人,聚在一起的溫馨畫面,我也曾奢侈地希望我和弟弟妹妹們能撇開父母的偏見,友好相處。
然而終究是做不到了。
我媽總是交代我們每個人,不要把她說的話說給其他兄妹聽,不然就是不道德。
于是我們幾個相互不知道哪些該說,哪些不該說,漸漸也就越來越生疏。
爸媽在武漢的房子,離我家不算遠,開車半小時,可我們基本都不來往。
我兒子一晃9歲了,我爸媽連孩子的大名叫什么都不知道。
我媽還在電話里質(zhì)問孩子,為什么和他們不親近。
真是可笑至極。
我爸說,我是老大,以后他們老了就跟著我過,讓我照顧。還說我公婆人好,不會計較。
我很想回他一句,做夢。
卻終究什么都沒說,只是在心里做了割舍。
這么多年,我像只蝸牛,背著整個家前行。今年已經(jīng)38歲的我,真的背不動了。
我爸媽活了大半輩子,把全部的資源和愛都給了弟弟。我作為家里的老大,仿佛注定是被犧牲的,注定要負重前行。
我問過無數(shù)次的憑什么,卻沒有人能告訴我答案。
已經(jīng)入秋,風寒雨涼,有些事情就算想不明白,也該放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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