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寫真實故事的豬小淺。
01
我是月鈴。
其實，我并不想講我的故事。
可李欣然說，找個地方說一說，也許能更好的走出來。
我被她說服了。
所以我是和李欣然一起來和小淺講故事的。
原本我和李欣然算是情敵吧，但決定說出這一切的時候，我倆只是這個世界上惺惺相惜的兩個女人。
我和李欣然相差6歲，就像我和陸航相差6歲一樣。
相識那年，我27歲，陸航21歲。
在我眼里，陸航就是個毛頭小子。
可我倆的故事還是在茫茫人海里，拉開了帷幕。
02
說起來，我過去的職業(yè)，應該是許多女人痛恨的吧。
這也是我不愿意來講的原因之一。
常有人說女人入這行，是因為家里窮，沒辦法。
可事實上，有一部分人，真的就是愛錢，愛虛榮。還有一部分人，是被騙進來，從此擺脫不了。
我算是后者吧。
我老家在遼寧一個很小的城市。我爸在鐵路局工務段上班，我媽在醬油廠。
2000年左右，我爸媽的工資加一起，好像也就幾百塊。
現(xiàn)在聽起來都沒法活了吧。
可那時候，我家不算窮。房子是分的，逢年過節(jié)，還有福利發(fā)。冬天帶魚肘子，夏天雪糕汽水，沒斷過。
我人生最初的17年，都是陽光燦爛的樣子。
生活在小城市，物質的引誘是遙遠的，身邊的人大多是收入差不多的普通人，紙醉金迷只存在于電視劇和小說里。
直到2001年春節(jié)，遠走多年的大梁回來了。
帶著一身的錢味兒。
03
我叫他大梁哥。
他是我爸老同事的兒子，比我大四歲。
以前他是我們鐵路大院里的孩子王。小時候，我可喜歡他了。
他長得帥，雙眼皮，大眼睛，鼻梁高高的，上面有道淺淺的疤。是他打架的時候留下的。
記得中學時，就有好多女生追他。
在院里拽著他衣服哭的，我就見過兩個。
我們東北以前吧，都是子承父業(yè)。大梁的弟弟，性格老實。大梁就把進鐵路的名額給了他弟弟，自己高中沒畢業(yè)，就跑出去打工了。
開始去的深圳，后來到了上海。
過年聚會的時候，他穿了一件明黃色羽絨服，特別好看。
以前冬天，我們這邊很少有人穿淺色衣服的。我說他，這顏色好看，就是太容易臟了，不好洗吧。
他說，也就600來塊，穿臟就扔了。
當時聽了老震撼了。
因為我身上的棉襖50塊，600塊一件衣服不敢想。
04
那是2001年，我高三。
當時讀的是鐵路中專，就沒想著考大學。畢業(yè)就能上車做乘務員。
大梁哥說，你條兒順盤兒亮的，干乘務員白瞎了。到上海干服務員，兩個月頂你爸一年工資。
我一下心動了。
大梁在家那半個月，經(jīng)常帶我出去玩。打電動，玩臺球，去我們市里唯一一家四星酒店吃飯。魂一下被他勾走了。
夏天畢業(yè)，死活不進鐵路了，非要找大梁哥。
我們家兩個孩子，還有個小我兩歲的弟弟。爸媽不重男輕女，對我特別疼愛?？删鸵驗檫@件事，我爸有史以來第一次打了我。
其實，那時候我悄悄和大梁哥有聯(lián)系的。
他在電話里和我說，你有手有腳，你爸還能鎖著你呀。你買個車票過來就完事了，只要到了上海，剩下的我全包。你爸媽老了，沒眼界。等他們看到你掙了錢，到時候夸你還來不及呢。
什么叫魔鬼的蠱惑，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在你頭頂放一個光華四射的夢，然后拖著你走向深淵。
05
我偷了我爸的錢，買了車票，去了上海。
大梁哥開車到車站接的我，拉著我去了一家位于彭浦的大酒店，住進了員工宿舍。
一到就把身份證收走了。
大梁哥說，咱倆的關系，我就不收你押金了。別人我都收500。
我傻乎乎地，一個勁的感謝他。
到達第二天，他就讓我給爸媽打電話報平安。
慣犯就是這樣，不能讓你不明不白的消失。
我爸第三天，坐飛機飛過來了。那是我爸有生以來第一次坐飛機。我爸說，托我女兒的福了。
搞得我的眼淚嘩嘩掉。
我爸看這個地方還挺正規(guī)的，又有大梁哥管著，就答應留下了。
走之前，又給我留了500塊錢。他說，你第一次出來，就走這么遠，自己聰明點。干不好就趕緊回家。錢要是不夠，就給家里打電話。
我真的又爆哭了。
有時回想起來，那本來是我最后一次逃離魔掌的機會。
可惜我錯過了。
06
我也是后來才明白的。
酒店是正規(guī)的，但舞廳和KTV是大梁哥承包的。
電視里常演惡人把年輕女孩關起來，暴打，逼良為娼。
其實，不是的。暴力往往是最后威懾的手段。
他們大部分是讓你卡在進退兩難的位置。
比如不給你身份證，不退押金，扣發(fā)兩個月工資，誣陷你把什么東西搞丟了，不賠個幾千塊別想走。
某些小姐里的“前輩”還會告誡你，不要亂來，以前誰誰誰跑了，就人間蒸發(fā)了。
那時候小城來的姑娘們，沒文化也沒見識，基本就被嚇住了。
而且他們也不會讓你直接陪客人的。
先是做服務員，熟悉了環(huán)境，有些姑娘自己就下道了。
不愿意的，他們會告訴你，就讓客人摸一摸而已，又不是上床。工資可是翻了好幾倍啊。要是被哪個有錢人看上了，馬上麻雀變鳳凰。
哈哈，好想笑啊。
世界上這么多有錢人，你見過幾個娶小姐做老婆的？
而女孩子陷到這一步，就很難脫身了。
后面他們會告訴你，現(xiàn)在這個社會笑貧不笑娼，在上海掙幾年錢，回去就是大爺，誰管你錢怎么來的。
他們就是這樣一點一點拆解你的三觀和底線的。
他們不會告訴你，有多少女孩染病，終身難以治愈，多少女孩走投無路，客死異鄉(xiāng)。
07
別問我怎么知道，說多了，都是淚。
講個最傷人的事吧。
那時候，我還暗戀大梁哥，心里常以他的女人自居。
結果，他把我初夜賣了2萬塊，和我五五分賬。
人生第一次體會了什么是一邊數(shù)錢，一邊哭。
那時候，唯一慶幸的就是大梁對我還念點舊情，沒逼我出過臺。
但惡心的事，看得太多了。
2010年，掃黃打非，大梁哥以團伙涉黑的罪名進去了，判了20年。
當時我正好在朋友家，躲過去了。
那時我26歲。手里有點錢。本來想回老家算了?？墒谴罅旱氖卖[出去，好多人也就猜到了我在干什么。
去個菜場，都有人指指點點。
有一次，我爸還和人家吵了起來，氣得心臟病犯了。
在病房里，我爸躺在床上哭了。他說，爸爸對不起你，當時我就應該把你拉回家的。不應該把你一個人留在那邊！
我陪著他哭。我說，是我混蛋，不關你的事。
我爸是17年去世的。到死，他都沒罵過我一句。他甚至都沒把那層窗紙捅破。
陸航說，你爸是怕說破了，你這輩子都不回去了。
有時覺得，陸航就是我心里的一把鑰匙。
08
我是2011年，春節(jié)之后回上海的。
一是不想我爸媽丟臉受氣，二是我弟剛處對象，我不想因為我的名聲耽誤他。
再有，整整十年了，習慣了上海的生活，也回不了小城了。
想想當初走的時候，還想著掙大錢，回來孝順爸媽。
可這些年，他們沒要我一分錢。
我媽總說，大上海，花錢的地方太多。他們有工資拿，不需要。
我弟規(guī)規(guī)矩矩的考了省內二本，畢業(yè)回老家，進了機務段，成了領導重點栽培對象。
有時候會問自己，我賠上青春與名譽，到底換到了什么，回了上海能做什么呢？
想過做便利店，看中的幾個品牌，條件都太高了。搞了家奶茶店，被騙了十幾萬。
后來，有個以前的姐妹找我合伙開按摩館。想想也沒什么出路，于是重操舊業(yè)。我的店，離一所大學不太遠。
那時候，挺迷茫的。
越先開放的花朵，越先枯萎凋謝。
站在青春的尾巴上，不太敢看卸了妝的自己。白天都在睡覺，晚上帶著微笑的假面。
后來，有一天，一個短發(fā)的男孩來店里。他問我，你是老板嗎？
我說，一半吧，干啥？
他說，我能跟你聊聊嗎？
09
這個人就是陸航了。
盡管他已經(jīng)上班了，是個實打實的男人，可在我的記憶里，他的樣子就像個干干凈凈的男孩子。
我們進了包房，他坐在椅子上，緊張得不敢動。我問，你第一次來?。?/p>
他就點頭，磕磕巴巴地說，那個……我能求你點事嗎？
那天，他跟我說他在學校受到的不公。教授如何搶他論文，如何逼他退學。
他以前的同學和他說，這個教授喜歡光顧我們的店。他想讓我搞點證據(jù)。
他說，姐，你幫幫我。讓他進去，留個案底也行。
那時候他真的好天真啊。
我說，你們大學沒講過嗎？違法和犯罪不一樣。賣淫嫖娼屬于違法。抓到也是行政處罰。我們最多15天，他嘛，最多5天。憑他的關系，我看一天都不用，給錢完事。再說了，為了你解恨，把我們店搭進去。你做什么夢呢？
然后陸航就泄氣了。
那天，我勸了他半天，人要往前看什么的，和過去較勁最沒意思。
他一邊嘆氣說不甘心，一邊拿出兩塊泡泡糖，問我喜歡草莓味，還是蘋果味。
我都要笑死了。多大人了，還吃泡泡糖。
其實，我小時候也挺愛吃的，就是大了，不好意思買了。
我要了蘋果，還吹了一個好大好大的泡泡，然后啪的破了，貼在了臉上和頭發(fā)上。
忽然之間，我就想起了小時候，和我弟吃泡泡糖的日子。
眼淚差點掉下來。
10
那天陸航走之前，我們加了微信。
他給我發(fā)了那個教授的照片，讓我?guī)兔α粢狻?/p>
我給他留言說，弟弟，聽姐一句，別和垃圾浪費時間，不值得。你這么年輕，又聰明，大丈夫把志氣放在東山再起上。
他回我，謝謝，姐，我明白了。
那之后，我們再沒聯(lián)系。
11年12月末，害陸航的那個教授來了。我一眼就認出來。快50的人，進門就露出一臉淫笑。
我第一次這么惡心一個人，就暗中拍了他的視頻。
我沒有馬上給陸航，畢竟怕給店里惹麻煩。
之后是12年3月，我們店被舉報了。
我當時想，反正店也沒了，沒收手機之前，就把這段視頻傳給了陸航。
那次，我那個姐妹因為有前科，就自己全擔了。
我和其他人一樣，行政拘留10天。
從警察出來，已經(jīng)是9點多了，陽光又白又亮的照著街道，我有點睜不開眼睛。
然后，有個熟悉的身影，從彌金的光霧里走出來。
是陸航，他對我說，姐，謝謝你。
11
我之前一直住店里。店封了，還沒想好去哪兒。
陸航就說，要不你先在我家住兩天。
那時候，陸航不住宿舍了，租了一套房子。
他和我說，是我點醒他了。不該為過去，一直自暴自棄下去。
他自己租了房子，準備參加自考，計劃考研。
他還告訴我，他匿名把視頻發(fā)給校領導，系里的老師，還有教授的老婆。以后的事，他不想過問了。
他要向前看了。
我搬過去的第二天，他請我吃飯。
他和我說，姐，我覺得你是個好人。店沒了，是老天給你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咱倆一起奮斗，好不好？
那一年，他22歲，眼里的陽光，灼傷了我。
我在這里說句實話。我講給他的那些話，都是平常哄客人的雞湯。不過是給社會里混過的人，臨時解解壓，誰會當真啊。
只有陸航，一身熱血，相信了。
那天碰杯的時候，我掉淚了。我說，姐聽你的，走正路。
12
我后來找了個工作，在商場里做導購。
工資比起以前，少得太多了。但我學著去接受。
其實，我已經(jīng)可以搬出去了。但我一直沒提。因為我感覺自己有點離不開陸航了。
他身上的干凈，單純，熱血，才讓我有勇氣，一步一步走向光明。
我害怕離開他，又會墮落沉淪下去。
陸航租的房子是一室一廳。我睡臥室，他睡客廳。
我曾經(jīng)陰暗的想過，他是為了占我便宜才留我?？墒聦嵣?，他真的只把我當成一個幫助過他，也需要他幫忙的好朋友。
我也是那時候才知道李欣然的。
他和我說，之前李欣然沒畢業(yè)，害怕因為他的事，連累到她，所以忍痛分了手。
后來，李欣然進了外企，他就有點自卑了。
他說，等他考上碩士，就去找她。如果，她還沒有男朋友的話，就求她復合。
而我，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樣子，陪他聊天。
只是心里卻漸漸心猿意馬。
畢竟我看過的男人太多，越發(fā)知道眼前這個男孩有多珍貴。
記得有天晚上，我起夜，走出房門，就看陸航背書背得睡著了。
他伏在桌子上，橙黃的臺燈圍攏著他，像一幅溫暖的油畫。
我在他面前，看了良久，好想悄悄吻他。
可回了房間，我給了自己一個嘴巴。
13
我知道，我不配。
那么美好的男孩子，我對他有非分之想就是在玷污他。
那天之后，我準備搬走了。
因為我覺得再住下去，就是對自己的折磨。
可就在我還在找房子的時候，陸航出事了。
廠里的機器，掉下來一個零件，砸傷了頭。
他在醫(yī)院昏迷了3天才醒過來，于是我就留下來照顧他了。
一個月后，陸航出了院。
身體上，是痊愈了，但留下了一個毛病。一用腦，就頭疼。
有時覺得，老天好殘忍啊。把陸航最引以為傲的大腦，鎖起來了。所有的學習計劃全都作廢了。
而且腦創(chuàng)傷影響了神經(jīng)和內分泌系統(tǒng)，導致性功能障礙。
接連的打擊讓陸航慢慢崩潰了。
我真不想回憶那段時光，太殘酷了。
我每天照顧他，給他做飯，給他吃藥。他自我放棄，連澡都不洗。我就給他刮胡子，擦臉，擦手腳。
他不想做人了，我拉著他做個人。
醫(yī)生不讓他喝酒。他偏要以酒澆愁。然而酒精的刺激會讓他的頭更痛。
有一次，我下班回來，看見他痛得拿錘子砸自己的頭。
我嚇壞了。撲過去，緊緊抱住他。
我哭著求他，不要傷害自己。
他問我，我是不是廢了，我這輩子是不是廢了。
我也昏了頭了，不知道怎么勸他，就吻了他。
我說 ，你能不能為了我活下去，你廢了我才覺得自己配得上你。
陸航愣愣地看著我，半天才說，對，咱們兩個廢人最配。
這話好傷人心，可傷口里，卻流出了蜜。
其實那一刻，我倆是相互拯救了吧。兩個心死了的人，因為對方?jīng)Q定活下去。
陸航說，我那個……不行了怎么辦。
我回他，沒關系，會好起來的。
是的，我愛他，我不介意。哪怕他沒好起來，我也不介意。我當時真的是這么想的。
14
但說實話，我一直覺得自己是趁人之危，才擁有了陸航。
如果不是出了意外，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13年春節(jié)，陸航?jīng)]有回老家。
他那個樣子，不想回去，怕父母擔心。可沒想到，有朋友嘴碎，說他在上海愛上了一個小姐，同居了。他爸媽就找來了。
他媽見到我，二話不說，給了我兩個嘴巴。他爸揪著我的頭發(fā)，把我踹出門。
是我活該。所有正經(jīng)人家知道我以前干什么的，都不可能善待我。
當然，也可以想象得到。陸航的脾氣原本就倔。他父母這么一鬧，反倒把他推向了我。
是他爸來的第三天吧，氣極了，暴打我。我坐在沙發(fā)上，一動不動。
陸航就抱著我，一聲不吭。
我們像兩個化成鹽柱的雕像，定在那里，只有心在痛。
最后他爸媽走了，從此和他斷絕關系。
我問陸航，為我值得嗎？
陸航就靜靜地抱著我說，爸媽早晚還會認我的。我已經(jīng)失去了一個想愛的女人，不想失去第二個。
我抱著他，哇哇大哭。
我從來都沒有那么哭過，就像個小嬰兒，剛剛來到這個世界。
15
李欣然在微博上看到的是陸航歲月靜好。
其實全是風浪。
起初，我沒注意。后來，我才發(fā)現(xiàn)，他可能在給一個人看。
雖然他們已經(jīng)分開幾年了，可他仍不想她為他擔心。
如果換作別的女人，怕是要吃醋了。但我和陸航的關系真的不一樣。
可能，我總覺得這份愛是趁人之危吧。
我能接受他心里留下一小塊私密的空地。
陸航是在14年，慢慢好起來的。腦袋仍會痛，但沒有那么頻繁了。而最讓他高興的是，他身體上的障礙恢復了。
他說，要感謝我。搞得我突然就臉紅了。
也是那一年，李欣然戀愛了。
李欣然后來和我說，她的確一直在看陸航的微博。只是她想起當初他的決絕，她就沒信心回來找他。
她終是在15年，結婚了。
陸航是從老同學的朋友圈里知道這件事的。16年跨年，他在微博上，發(fā)了我和他手牽手的照片。
我知道，他終于在心里放下李欣然，接納了我。
16年是個新開始。陸航不愧是學霸，把自考考完了，拿下了工程師證。
17年，還考上交大在職碩士。
在李欣然眼里，陸航是認識了我之后，突然發(fā)奮，天才般逆轉了人生。
殊不知，他經(jīng)歷了多少磨難，才重新站起來。
16
2017年，8月，我爸癌癥病危。
我?guī)е懞交亓死霞摇?/p>
那時我爸已經(jīng)說不出話了。他看見陸航的時候，又激動，又欣慰。
他用手指在陸航的手心寫字，一直寫，一直寫。寫到陸航淚流滿面。
陸航說，我什么都知道，你女兒很好。謝謝你把他給我。我會好好對她的。
我爸的眼淚嘩地就出來了。
后來，我問陸航，我爸寫什么了。陸航說，就一個謝字，反復寫。他在謝謝我。
我捂著臉暴哭。
再后來，就是年底了。我們終于苦盡甘來。
還記得陸航以前那個班主任嗎？在論文上屬通訊作者的那位。他一直覺得挺對不起陸航的。
那個專利，就是他幫忙搭的橋。稅后300萬。
那家企業(yè)的老板很惜才，還破格聘陸航去做技術副總。
陸航上任后的第二個月，和我求婚了。
很平常的一天晚飯，他和我說，我想買房，咱倆先領個證吧。
我米飯吃了一半就卡住了。我看著他，眼里全是淚。
他還裝沒看見，遞給我杯水說，干嘛？結個婚，至于嘛。
17
我們沒辦婚禮。
因為陸航父母那邊肯定不會來的，怕場面不好看。
但我們去巴厘島拍了婚紗。
說真心話，我沒想過自己這輩子，還能有披上婚紗的這一天。大海，金沙，把我洗滌得像個純白的少女。
那時候，我以為自己真的握住了幸福。但人的一生坎坷太多了。
也許，工作太過疲勞。陸航的大腦有點吃不消了。
19年初，他又開始頭疼。到了3月，開會的時候，噴射式嘔吐，把他們老板都嚇到。
告假檢查，醫(yī)生說，不能再勞累了，否則會造成不可逆的傷害。
沒辦法，只能辭職了。
不要以為我們很難過。其實心里不太遺憾的。人生沒有成功過，才會不甘。
陸航已經(jīng)證明過自己，夠了。他還和我開玩笑，說早退晚退都一樣，少給資本家打幾年工，是咱們賺了。
那時候，我和陸航都覺得上海物價太高，要是不工作，還不如回老家，活得輕松。
他家肯定不好回的，再加上我媽身體不太好了，就決定回遼寧。
18
李欣然說，陸航2019年，就很少發(fā)微博了。
沒錯，因為我們在賣房子，搬家。
那時候，雖然我已經(jīng)是陸航的妻子。但我仍然默許陸航心里，對他的白月光，留下一絲想念。
我想過的，陸航這么倔的一個人，念念不忘的，也許已經(jīng)不是愛情了，而是一種習慣，緬懷已經(jīng)飄遠的年少時光。
我們過了一段平靜的日子。
陸航找工作一點不難。學歷能力，在我們這里就是碾壓。
我開了個賣化妝品的小店，打發(fā)時間。
這里要說下我爸。
我爸當了一輩子先進，思想覺悟高，他把遺體捐獻給醫(yī)學院了。
陸航回來之后才知道的，很感動。他說，我也要捐。
后來，我和他一起簽了意愿書。
另外再說一下最具爭議的保險。
當時我弟的一個朋友在保險公司。
陸航這個人好面子，我弟第一次開口，他就買了全套。
那時，我們都還覺得死亡是件非常遙遠的事。
畢竟我們還那樣年輕，連孩子都還沒有。
可誰也沒想到，死神已經(jīng)悄悄地跟在了身后。
19
我們剛回去的時候，住在我媽那里。
買好房子，裝修完，就已經(jīng)是2020年10月。
我們搬過去的第三天，陸航發(fā)現(xiàn)有件重要的東西丟了。
當時我正在整理東西，陸航就自己一個人回去拿。
結果出了車禍。我趕到的時候，他還沒救出來，下半身夾住了，動不了。
他看見我，還說，沒事，一會兒就好了。
可是等變形的車子鋸開之后，陸航已經(jīng)沒有了氣息。
后來我看了監(jiān)控。車子本來開得好好的，突然就失控了，猛沖下公路。
我一度懷疑，陸航是突發(fā)腦疾。但沒法求證了。
我常想，如果我和他一起回去就好了，我就不會永遠地失去他了。
如果我就坐在副駕上，我就會救了他的生命。又或者，陪著他，一起去天堂。
我們本來打算在21年要個孩子的。
可陸航終是帶著不舍離開了給他愛與痛的人間。我如他所愿，把遺體捐獻了。
事后百萬保金，我全部給了陸航父母。他們說，都是我害了他。
我不知道說什么好。
20
我以為這些往事，終會悄悄的淡去，沒想到李欣然竟然來找我了。
她雖然沒有明說，但質問的口氣，仿佛是我謀財害命。
她最后問我，陸航回去到底拿什么去了？
我說，你真的想知道嗎？
我找出來，送給了她。那是一個小盒子，里面放著一條項鏈。
當年，陸航和李欣然分手，扔項鏈的時候，鏈墜和鏈子甩開了。李欣然只找到了鏈墜。第二天，陸航也回去找了。
他找到鏈子。這個小小愛情紀念，他一直帶在身邊。這也是我為什么一見到李欣然，就口氣不善。
都說念舊的人深情，卻不想他自己變作了往事。
最后只留下我們兩個女人，兀自垂淚。
李欣然哭得稀里嘩啦。
她沒想到故事會是這樣，就像我也沒想到故事會是這樣。
可故事就是這樣，我們誰都改變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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