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寫真實故事的豬小淺。
跟著我來看今天的故事:
01
2020年,我和宋良文的孩子出生了。
很可愛的小男孩,有一雙明亮的眼睛,像他爸。
原本是很開心的事,可慢慢的,我的身體發(fā)生了變化。
手上和腳上的指甲開始灰暗壞死。發(fā)了一次高燒之后,全身的關(guān)節(jié)開始疼痛。
我默默忍著,不敢告訴任何人。
可是幾個月之后,我的腳后跟也開始痛了。
慢慢地,忍不了了,走不了路。再也瞞不住自己身上的病了。
晚上,宋良文對我說,我看你不太對勁兒啊,咱們?nèi)メt(yī)院看看吧。
我用力地咬著下唇,抵住心里的難過。
宋良文更急了,追問,你到底怎么了?
我說,對不起,我有個治不好的病,結(jié)婚前沒告訴你。
02
我生在一個很幸福的三口之家。
那是黑龍江省的一座十八線重工老城。
爺爺工人出身,家里有六個孩子。
我爸排行老三。我媽家里和我爸差不多,四個孩子,她是老大。
我爸子承父業(yè),中學(xué)畢業(yè)就進(jìn)廠工作。
八十年代末,和我媽自由戀愛,結(jié)了婚。1991年生下了我。
工人家庭沒什么錢,但那時候人與人之間,有種守望相助的溫暖。
我媽是很傳統(tǒng)賢惠的女人,生了我之后就不上班了。每天圍著我轉(zhuǎn)。
就算我半夜說餓了,她也會起來給我做吃的。
我們這邊沒有重男輕女的風(fēng)氣,我爸也很寶貝我。
不上班的時候,他走哪兒都要把我?guī)?。不論是找朋友喝酒,還是去親戚家串門。
我就是他的小尾巴。
可能老天覺得我的童年太幸福了吧,他開始給我的人生添堵了。
03
是上小學(xué)二年級的時候,我的胳膊上起了許多紅色的小包。
起初沒太在意,去醫(yī)院看了,說是水痘,小孩子都會得一次。
可回來用藥很久都不見好轉(zhuǎn)。
沒辦法,又去醫(yī)院檢查,這才確診是銀屑病,俗稱牛皮癬。
是根本沒法根除的皮膚病。
找不到病因,只能不停地涂藥,吃藥,緩解病狀。
然而那些常規(guī)的西藥,漸漸不起作用了,我身上患病的面積越來越大,不只手臂,小腿,后背,都開始長大片紅疹,出現(xiàn)白色的死皮。
爸媽帶著我四處尋醫(yī)問藥,可療效甚微。
我大姑和奶奶開始求大仙了,用了許多古怪的方法,跳過大神,涂過蛇血、石灰水,還喝過路邊送死人的紙錢灰……
三四年級的時候,我臉上的皮膚和頭皮也開始變化了,我不得不剃光了頭發(fā)。
可以想象的是,在學(xué)校,受盡同學(xué)的嘲笑。那時候,真是自卑得不行。
夏天,是最難熬的日子。
天氣熱起來,身上癢得難受,不能曬太陽,不能吃冰的。
穿著小褲頭,擦了藥。一個人光溜溜地躺在床上,想念著曾經(jīng)自由自在的暑假。
04
后來,還是爺爺在廣播里聽說一種中藥,爸媽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帶我去治療。
記得是很苦的中藥湯。
但沒想到真的管用了,我身上的紅疹一點點的褪下去,皮膚上的銀屑也開始平復(fù)。
折磨了我數(shù)年的頑疾,終于開始好轉(zhuǎn)了。
然而,我們家沒有開心多久,就陷入了新的憂愁。
二十一世紀(jì)初,東北大批的工廠改制倒閉,終于輪到我爸了。
其實論技術(shù)和能力,他是不用下崗的。
可我爸是那種勤懇工作,不會搞關(guān)系的人。下崗名單一出來,他就被氣病了。
開始的時候,說是肩膀疼,以為是受風(fēng)了,天天去拔火罐。
沒想到,有一天,突然出事了。
那時我正讀六年級,周二,我像往常一樣放學(xué)回家。
剛走到二樓,就遇到了爺爺。
他看見我焦急地說,你趕緊上去,你爸不行了。
起初我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跑到家門口,看見我爸被人抬出來。
醫(yī)院離我家很近,穿過一個市場就到了,我一邊哭一邊跟著走。
許是天意吧。
懵懵懂懂中,我送了我爸人生的最后一程。
我媽大哭,醫(yī)生搖頭,家人嘆氣……
一切塞在我12歲那年的記憶里,像一場不真切,卻又?jǐn)[脫不掉的噩夢。
05
我媽后來告訴我,我爸那天回來得很急。
說是心口疼,吃了止痛藥坐在沙發(fā)上,就開始口吐白沫了。
醫(yī)生說是心臟脫落。平時健健康康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
那時我只是為爸爸的突然離世感到悲痛,卻沒意識到,隨著我爸的離開,我的生活也將會發(fā)生不可知的改變。
因為有些人,會在無法接受的變故面前,試圖找些怪神亂力來開釋心中的郁結(jié)。
比如,我奶奶和我大姑。
曾經(jīng)她們對我們一家非常好,天天都在一起吃飯。
可我爸正值壯年走得這么突然,她們接受不了。后來她們在大仙那里問到了原因。
大仙說,我媽八字不好,才克死了我爸。
可笑嗎?
然而當(dāng)這個可笑的理由落在我媽頭上,就變成了沒有終點的苦日子。
06
從前和善的奶奶開始刁難我媽了。
不論我媽做什么,她都要故意找茬。
我媽幫她鋪床,她說我媽故意摔枕頭。
家族聚會,我媽做飯。她指著我媽說心不好,菜做這么咸,想讓她高血壓,心臟病。害死我爸不夠,還要害死她。
我媽氣得躲在廚房嚎啕大哭,然后再進(jìn)來伺候一家人。
那時候,我媽沒有正式的工作,為了供我上學(xué),她只能每天凌晨兩點起來,批發(fā)上菜,到很遠(yuǎn)的集市上去賣,晚上忙到十點多才能睡覺。
剛上初中的時候,我們家拿不出學(xué)費了。
我媽就偷偷去找校長,說我家的處境,請求減免學(xué)費。
可班主任知道了,并不同情我,反倒當(dāng)著全班的面羞辱我。
因為當(dāng)時的我身上的病,并沒有完全好。
頭發(fā)有永遠(yuǎn)洗不干凈的皮屑,手臂上,仍留著大片的紅色印記。
她看我,總帶著厭嫌的目光。
我平時穿的,都是親戚退下來的舊衣服。
有一天,我媽賣菜多賺了點,回家的時候,就給我買了雙新鞋。
原本我特別高興??晌业陌嘀魅慰匆娏耍盐医械浇淌仪?,陰陽怪氣地問,誰給你買的,衣服也是新買的嗎,不是沒錢嗎?
我永遠(yuǎn)都忘不了那一天的屈辱,在全班異樣的眼神中,難過而刺痛。
07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的病終于痊愈了。
我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學(xué)習(xí)上。
曾經(jīng)我爸是這個家最得寵的兒子,我在心里想替他爭口氣。
2010年,高中畢業(yè),我考到北京的大學(xué)。
升學(xué)宴,我舉杯感謝爺爺奶奶一家對我的幫助。
奶奶的眼里,對我終于有了一點曾經(jīng)的贊許與寵愛,讓我感動得想哭。
可如今回想起那一天,有些可笑了。
因為成人之后,我才發(fā)覺,我和我媽都讓奶奶一家PUA了。
他們用個什么八字不合,讓我媽下意識地認(rèn)為是自己害死了我爸,虧欠了他們。
那么多年,我媽都沒改嫁,任由他們一家人欺負(fù)。
我二大爺家的姐姐生孩子,卻叫我媽去伺候月子。
我媽因此錯過了十一黃金周賣菜的好時機(jī)。可他們只給我媽一身睡衣,算是感謝。
在外地工作的老叔回家探親,叫上所有人吃飯,唯獨不通知我媽。而我媽還準(zhǔn)備了特產(chǎn)讓他帶回去。
說白了,他們只把我媽當(dāng)成工具人去利用。
而我呢,年紀(jì)小,根本看不清,身處在鄙視鏈的最底層,只想著拼命去博得他們的認(rèn)可和贊許。
可悲又可憐。
08
我是上大學(xué)后,遠(yuǎn)離了這個家,才漸漸看明白的。
當(dāng)然,也因為我大了,我媽才會和我說說大人們的事。
原來我爸去世后,姥姥把工資卡給了我媽。
盡管她那點退休金少得可憐,卻維持了我和我媽生活的底線。
每年舅舅們也會幫襯我們,要不然一年比一年貴的學(xué)費,我媽上哪找錢。
就連我上大學(xué)買的電腦,都是我姥姥出的錢。
再想起升學(xué)宴上,我聲情并茂地只感謝奶奶一家人,我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有時,我會覺得“賢惠”真不是什么好詞,一句賢惠,坑了我媽半輩子。
我的性格,就在大學(xué)里轉(zhuǎn)變了。
不再自卑,慢慢獨立起來,也慢慢堅強(qiáng)。
我暗下決心要在北京干出點成績,把我媽接出來。
別人的大學(xué)風(fēng)花雪月,而我只有學(xué)習(xí)。有時想想,我的青春,真是萬分孤獨。
因為疾病,因為貧窮,我沒談過一場戀愛。
但我終是從自卑的心境里走出來,成為一個有能力,且自信的姑娘。
09
2014年,大學(xué)畢業(yè)。
我在北京找了工作,做幼兒機(jī)器人教育。
每天和小孩子打交道,疲累而歡樂。
2015年,我24歲,姍姍來遲的愛情,終于出現(xiàn)在我的生命里。
他就是宋良文。
宋良文和我同齡,山東人,在武漢讀的大學(xué),畢業(yè)來了北京。
那時他在一家電商做店鋪運營。
我們租在同一套公寓的不同間,因為一場停電相識了。
他長得高高的,有一對可愛的小虎牙。
后來,我們經(jīng)常遇到。
有時,會坐同一輛早班車。有時,又會在末班車上遇見。
有一次我加班回來,門把上掛了酸奶和蘋果。
不用猜也知道是誰放的。
之后,這些溫暖的小花招越來越多。
那是我20多年來,第一次為男孩子動情,小小的關(guān)懷,都是幸福。
五一的時候,宋良文借著假期,請我吃飯,向我表白。
他捧著一大把鮮艷的玫瑰,熱烈而芬芳。
我想了想,好像沒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絕他。
10
我和宋良文進(jìn)展得很快。
十一我就去了他家,見了他父母。
畢竟不是知根知底的愛情,出發(fā)前,我還專門拍了他的身份證發(fā)給我朋友,怕他萬一把我拐跑了。
宋良文嘻嘻笑,說,是個嚴(yán)謹(jǐn)?shù)娜恕?/p>
我聽著,心中暗暗感慨,其實小時候,我也是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姑娘呀。
人生太多的波折,把我提前磨煉成面面俱到的女孩。
宋良文的家在離煙臺不遠(yuǎn)的小城。
爸爸在當(dāng)?shù)匾患矣忻募瘓F(tuán)上班,媽媽在做羊毛衫的工廠做車間主任。
他們見到我特別開心,因為我是宋良文帶回來的第一個女孩。
說實話,我被他家里那種和諧的氣氛擊中了,讓我想起了爸爸還在世的日子。
我和宋良文在北京奮斗了三年多,給未來的生活,攢一點積蓄。
2019年七月,我們回了山東。
2020年辦了婚禮。
正是疫情,婚禮只有我媽和大舅來了。
我媽看著身披婚紗的我,掉眼淚。
我和她說,等我穩(wěn)定了,我就接你過來。不用去賣菜了。我養(yǎng)你。
我媽欣慰地說,我閨女真是長大了。你有這份心就行了。媽媽還得等兩年。
我說,你還有啥等的啊。
我媽就笑。她說,你要孝順你媽,我還要孝順我媽呢。你姥姥都這個歲數(shù)了,我不能離開她。兒子再好,不如閨女親的。
我默默地抱著媽媽,說不出話。
媽媽這一輩子啊,都在為別人辛苦了。我想等我穩(wěn)定了,有點閑錢,一定要帶她到處走走,吃吃美食,看看美景,好好享受一下人生。
然而,就當(dāng)我手握幸福的一刻,有些我早已忘記的陰影,又回來了。
11
我是21年生的寶寶。
由于孕期身體里激素的變化,再次誘發(fā)了我可怕的隱疾。
而且這一次,開始向內(nèi)發(fā)展了。
我的指甲開始變灰。高燒之后,全身的關(guān)節(jié),疼痛難當(dāng)。
我默默忍著,不敢告訴任何人。
因為隨著病疼的襲來,某些痛苦的記憶也復(fù)蘇了。
那些被鄙視,被歧視的日子,讓我恐懼。
我好不容易建起的自信,一瞬被打回了原形。
可是,這次的病痛來的太過兇猛,不久,我的腳后跟也開始痛了。
慢慢地,走不了路。
一天晚上,宋良文看不下去了,非要帶我去醫(yī)院。
我心一橫,終是告訴他我的病史和童年。
我最后對他說,我也不是有意瞞你。我真的以為自己好了,對不起。
我做好了暴風(fēng)驟雨的準(zhǔn)備。
甚至是離婚。如果他罵我騙婚,我都無話反駁。
可宋良文卻抱住我說,你傻不傻,為什么不早說。誰還沒有個病啊,有病就看,早告訴我就不會這么遭罪了。
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很堅強(qiáng)的人,可那天,眼淚止不住往下流。
那么多年的委屈與恐懼,被他一句話,溫暖了,抹平了。
第一次真切地感到一個家的意義。
世事再難,不必單打獨斗。
因為有一個愛你的人,會堅定地站在你身后。
12
醫(yī)生說,這個“不死之癌”會跟隨我一輩子。
不能走路的日子,我心里好絕望。
兒子還這么小,我還這么年輕,好想健健康康的活著。
但醫(yī)生也給了我希望。他說,現(xiàn)在的技術(shù)進(jìn)步了,可以打生物制劑。堅持打,就可以控制住病情。
起初,我還想再堅持一段時間,暫時不用藥。
因為我還在哺乳期,想多喂喂兒子。
可是宋良文和公婆都反對。
是的。宋良文把我的病情告訴了公婆。
他們不但沒有生氣,還勸我要以身體為重。
兒子8個月的時候,他們就帶過去一起睡了。就是為了我以后治療斷奶做準(zhǔn)備。
兩個月之后,我實在堅持不下去了,才去了醫(yī)院。
那已經(jīng)是2022年了。
宋良文每天下班,就會急急趕回來,照顧我。
婆婆怕我累,提前退休幫我?guī)殞殹?/p>
春天的時候,兒子長了濕疹。宋良文和我叨叨,像你了,皮膚不好。
婆婆聽見了,就在旁邊說,就你好,你看看你自己的皮,能好到哪去。
宋良文一臉委屈地說,我只是隨口說了句而已,沒其他的意思。
婆婆卻說,隨口說也不行。
宋良文憤憤不平地對我吐舌頭,扮鬼臉,嫌婆婆給我撐腰。
我忍不住得意地笑。
有一次我問婆婆,人家婆婆都護(hù)兒子,你怎么總護(hù)著兒媳婦呢?
婆婆說,他從小受寵長大的,哪像你呀,吃那么多苦。再說了,將心比心,你這么遠(yuǎn)嫁到我們家來,我得替你媽多疼疼你。
不經(jīng)意的幾句話,把我暖得想哭了。
我以前總覺得自己命不好。但自從嫁給宋良文之后,我覺得,命運也算待我不薄。
我很感謝宋良文,給了我這么多的愛。
他和他的家人,是落在我生命里的一束光。
希望上蒼還能再對我好一點點,讓我的身體好起來,讓我用余生好好去愛宋良文,愛兒子,愛這個家。
海壓竹枝低復(fù)舉,風(fēng)吹山角晦還明。這句話我想送給我自己,也送給你。
無論此刻你正在經(jīng)歷著什么,烏云終將過去,黑暗也終將過去。
祝福所有受過苦的男孩女孩,最后都能在這個世間有一份屬于你的星辰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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