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寫真實故事的豬小淺。
錯過真實故事的點這里：我在武大梅園，把閨蜜的前男友變成了老公，報應來了。
跟著我一起來看今天的故事：
01
凌晨一點半，手機忽然響了。
我迷迷糊糊地接起來，是我爸。怕吵到徐敬海，我摸黑到客廳去。
我爸聽起來，還挺精神的。
他說，小喜呀，我今天晚上吃了一大碗面。肉臊子做得可好了。早晨吃了包子，也不錯……
我當然知道他吃的什么，每天晚上我和老公還有孩子都會去他那吃飯，陪他說話。
但我還是聽他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個小時才收線。
我輕手輕腳地回臥室，徐敬海還是被吵醒了。他說，是爸爸吧，他怎么樣？
我回他，還行，吃了什么都記著。
徐敬海說，昨天小唐還和我吐槽呢。
小唐是我請來照顧我爸的護工。我問，都吐槽什么了？
他說，爸壞起來可橫了，亂砸東西。好起來，又和正常人似的，說他有一個抱來的閨女，可孝順了。
我縮進被子，鼻子有點酸酸的，不想說話。
那是2021年，我爸得了阿爾茲海默癥。
漫漫人生，都忘得差不多了，只有我這個抱來的女兒，他永遠都記得。
02
我從小就知道自己是抱養(yǎng)的，這不是什么秘密。
因為我爸一輩子沒結過婚。
我們家在山東微山下面一個小村子。
奶奶兩個孩子，姑姑和我爸。我爸是遺腹子。他還沒出生，爺爺就過世了。姑姑很早許配了人家。
我爸生下來腿有殘疾，走路一跛一跛的，不利索。以前在鐵路上做扳道工。工作辛苦，又掙不到錢。相親，沒有姑娘想嫁給他。
就這么到了35歲。
那是1994年，我奶奶想著，沒有老婆總要有個孩子吧。于是聯(lián)系到一家二胎生女兒的人家。
我爸去醫(yī)院抱的我。據(jù)說，要我的不止一家。他起得早，先到一步。
別人來的時候，我爸已經把我抱在懷里了。小小的一只，不哭也不鬧。
我爸叫了我一聲，嘿，小東西。我就睜開了眼，透亮的眼睛，含著水汪汪的藍。
這一眼，從此定下了我們一生的緣分。
03
可能小時候，沒吃過母乳吧。
我從小就抵抗力差。盡管我爸傾盡所能的撫養(yǎng)我，我依然體弱多病，三天兩頭地往醫(yī)院跑。
他本身就是臨時工，假請得多了，單位就不用他了。我們家的日子就更艱辛了。
別人都說他自討苦吃。又是女兒，又不是親生的。付出這么多代價，圖啥呢？
可我爸才不聽。他說，小孩子不是誰生是誰的，誰養(yǎng)才是誰的。懂什么！
我5歲那年，我爸迎來了他成家的機會。
那時候，我爸在建筑隊打工，一天能賺30塊。終于有女人愿意嫁給他了。
但人家有一個條件，必須把我送人。
我奶奶當然想他有個家。她和我爸商量，你把小喜給我?guī)?，你結婚去不就行了。
可我爸不舍得。
那天他蹲在院子里，抽了一整盒煙。最后他抱起我說，他媽的，不結了！不要我閨女，我還不要她呢！
04
我爸說，他這輩子已經有兩個女人了。一個奶奶，一個我。夠了。
他努力賺錢，讓奶奶安心養(yǎng)老，讓我好好長大，挺好的。
那時候，我爸工作的工地管一頓午飯。但凡有雞蛋，或者是肉包子，他都會包好，帶回來給我和奶奶。
他每個月的工資都交給奶奶存起來。
他總說，小喜以后用錢的地方多著呢，上學嫁人都得花，我得早點準備。
6歲，我開始上學了。
我爸總是早起給我做好飯，喊我起床，然后再去上班。
早飯是永遠的方便面加火腿和雞蛋。
現(xiàn)在的人會覺得，方便面是沒有營養(yǎng)的食物?？赡菚r候，一碗三包調料的紅燒牛肉面是很珍貴的。班里所有的同學都羨慕我能天天吃得這么好。
不過，可能是體質問題吧。我怎么吃也不會胖，依然像根豆芽菜。
我爸就帶著我到處看中醫(yī)。
我爸對自己極度吝嗇，連根冰棍都舍不得吃，但他在我身上，什么都舍得。幾百塊的中藥，開多少，買多少。
應該是小二那年吧，大年三十兒的夜晚，我又病了，發(fā)了高燒。
外面好冷，下著大雪。我爸立馬帶著我去醫(yī)院。
他把我背在身上，外面再裹上軍大衣，就那樣一腳高，一腳低地走了十幾公里。
我爸隔一會兒就會問我，小喜呀，冷不冷??？
我說，不冷，可暖和了。
我說的實話。有爸爸的體溫護衛(wèi)著我，就算身在冰天雪地的夜晚，我只感到綿長的溫暖，沒有寒冷。
05
初中開始，我有些變了。
畢竟已經是2006年，再不是一包火腿蛋方便面就可以秀優(yōu)越感的世紀。
特別是到縣城里讀書，家庭帶來的差距很快就顯現(xiàn)出來。
單親，抱養(yǎng)，殘疾的父親，以及窮。
這是許多成年人都無法跳脫的心理困局，對于十幾歲的我來說，更難。
我變得敏感起來，害怕別人的同情，也害怕異樣的目光。
人可以不富有，不出眾，不優(yōu)秀，但至少要普通，像你身邊的人一樣普通。
而我爸，用盡全力也做不到給我一個普通的生活。
自尊因為內心的自卑而變得過分強悍，害怕同學知道我家的情況，不敢交朋友。
填表的時候，母親一欄，我總是寫本家嬸子的名字。可初二的時候，還是被我同村的同學發(fā)現(xiàn)了。他拿著我的表格，到處宣揚，說我是沒媽的孩子，爸爸還是殘疾人。
他嘲諷的大笑，指著我，說我是個騙子。
06
那應該是我人生里最難堪的時刻，而我只有13歲。
無處宣泄的我，只能把這股怨氣撒在我爸頭上。
就記得那天回家之后，我開始哭。
我爸急壞了，問我怎么了。我對他發(fā)了脾氣。我說，你自己都養(yǎng)不活，抱我回來干嘛！讓我丟人現(xiàn)眼的嗎？
我爸不說話了，一個人蹲在屋檐下抽煙。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我爸哭。默默地，紅了眼眶。
我奶走過來，戳我的腦袋。她說，你呦，講這話沒有良心了。
其實看到爸爸的眼淚，我就后悔了。只是年少的叛逆，堵著我的嘴。
第二天一早，沒等我爸叫我，我就起來了。
我不想做個沒有良心的女兒，上學前，我必須給我爸道個歉。
可是，我一出屋門，就看見了爸爸。
他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關心地問，怎么起這么早??？早飯馬上就好了啊。
仿佛昨晚，我從沒說過那些過分的話。
我跑過去，拉住他說，爸，昨天對不起。
他揉我的頭發(fā)，說，傻丫頭，父女還能有隔夜仇??？翻篇兒了。
07
我和爸爸的矛盾很快就翻篇了。
但有些東西埋在了我心里，許多年都無法抹除。那就是，怕窮。
總有人喜歡把恐懼貧窮和愛慕虛榮劃上等號。
我覺得那是虛偽的，他們模糊了安于平淡與安于貧窮的界線。
我初中畢業(yè)，就去找工作了。
其實我成績很好，也夢想過考上大學，享受多彩的青春。
但那一年，爸爸都50歲了。工地已經不用他了。年紀大，腿又不好。老板們都怕出事?lián)熑巍?/p>
他只能靠收廢品供養(yǎng)這個家。
看著他給別人撿碎玻璃片，割得滿手是傷，我不忍心再讓他苦下去。
而我奶奶呢，75歲了。等我大學畢業(yè)找到工作，至少還要七八年。到時候，她就80多了，還會留給我多少時間去孝順她？
生活在優(yōu)渥中的人不會明白，貧窮是一種慢性的傷害。無論對于健康，心理，還是人生。
我見過同學的家長，一點點小毛病都要去三甲醫(yī)院做檢查，精貴極了。
而我的爸爸，奶奶是萬萬不敢的。
多少小病小痛，吃幾片幾毛錢的止痛藥，就忍過去了。
這才是貧窮的真面目。
08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食品廠。
一個女孩子，干裝箱搬卸的活兒。一個月800塊，每一分都是辛苦錢。
拿到第一個月工資的時候，我給我爸買了一瓶黃金酒。
我爸唯一的嗜好就是喝點酒?？伤麖膩聿缓荣F的，只買小賣店里最便宜的。
他聽說這酒一瓶318，手一抖。他一邊教育我不要亂花錢，一邊笑得合不攏嘴。
那瓶酒，我爸放在家里好久好久都舍不得打開。家里來人了，他就會拿出來展示一番，說，看，我閨女給我買的。
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說實話，那份工作是真的很累。但我特別開心。
我用自己掙來的錢，給奶奶和爸爸買衣服，買吃的，買生活用品。買他們曾經不敢買的東西。
第一次覺得，他們養(yǎng)我是有用的，心里特別自豪。
冬天來了，我的手開始吃苦頭了。因為長期在外面搬運，長了凍瘡，嚴重的裂出一道道血口子。
我爸看見，心疼壞了，堅決不許我再干了。
在家養(yǎng)手的時候，我爸水也不讓我碰，每天給我擦藥膏。
有一次，擦完藥，我們坐在火爐旁烤火。
我爸看著我的手，長長地嘆了口氣。他說，是我沒本事，害了你。當初就不應該抱你回來。
我說，你咋又說這話。我小時候亂講的，你還記著。
他說，你不知道，那天我遇到以前要抱你走的那對夫妻了。他們后來抱了另一個女孩，人家現(xiàn)在還念書呢。再看你，跟著我，學都上不了。
我提高了調門說，根本不是！我現(xiàn)在很幸福！你和奶奶對我這么好。再說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我爸伸手把我摟在懷里，默默地，不說話了。
爐子的溫暖，和煦地包裹著我們，像是一生不會散去的熱。
09
不過，我嘴巴上說著讀不讀書無所謂，可心里還是有遺憾的。
畢竟沒有學歷，找不到好工作。
我手好了之后，一直干些服務員的工作。先是在縣城，后來到了棗莊。在咖啡廳做了一段時間，又跳去一家茶社。
12年的時候，有人介紹我去高鐵上班。
對于我來說，是想都不敢想的美差，結果因為學歷卡下來。
人家說，看你小姑娘挺機靈的，怎么連高中文憑也沒有呢？
沒法回答。
只能說，我們來自不同的世界吧。
后來，我在茶社里遇見了徐敬海。他比我大2歲，是那種很老實的男孩子。打牌都不會。
他朋友帶他去茶社，他只會看，不會玩。無聊了，就和我聊天。
慢慢地，我們被對方吸引了。
他家里條件比我好多了。爸爸開駕校，媽媽負責養(yǎng)殖場。只是，他有個弟弟，父母偏愛小的那一個。
某種意義上，我們互相羨慕著。我羨慕他有一個平平順順的童年與青春，而他羨慕我有無限疼愛我的爸爸和奶奶。
10
后來就是13年了。
奶奶忽然病倒了，肺衰竭，特別厲害。我爸給我打了電話。
我連夜趕回去，奶奶躺在病床上，已經不能動了。瘦瘦小小的，像一根快要燃盡的燈芯。
那時她已經邁過了80歲，身體各方面機能，都已脆弱不堪。醫(yī)生說只能保守治療。
我看見她第一眼，眼淚就停不下來。
我喊她，奶奶，我回來了。我不走了，在家照顧你。
奶奶她微睜眼，一瞬不瞬地看著我，千言萬語都凝在了目光里。
鄰居們都勸我，趕緊找個對象結婚，別讓奶奶帶著遺憾走。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看著你好。
那一年，我才19歲。
我沒想過這么早定終身?？墒乱阎链?，我得嫁。
徐敬海家里倒是想他早點結的，于是我們把婚禮訂在了14年的10月。
人有時真的需要信念。
在我籌備婚禮的日子，奶奶漸漸好起來了。
等到我快結婚的時候，奶奶已經能自己吃飯，下地走路了。
11
那時候，我爸開心極了。
他說，怪不得以前有沖喜這一說呢?？茨隳棠?，又精神了。
那時候，我真以為奶奶就這樣好起來了。
可她，只是看著我穿了紅嫁衣，風風光光嫁出門?？粗覒言校粗疑滤脑鈱O。
奶奶最后的時光，我一直陪在她身邊。
她握著我的手，絮絮不止。我貼在她的唇邊，安靜地聽。
她說，我還不想死啊，還想看你的娃下地走路。多好的大胖小子，奶奶好喜歡。
可是，人間的奇跡，只有一次。奶奶終是離開了我。
說心里話，曾經看著讀大學的同齡人，我后悔過，后悔放棄了求學之路。
但是站在奶奶的靈位前，我不后悔了。
如果我讀大學，此時我都還沒畢業(yè)，何談孝順。
現(xiàn)在至少，奶奶穿過我買給她的新衣，吃過我買給她的美味。
我加速了自己的人生，送她一個離別的美夢。
12
奶奶走后，爸爸消沉了好多。
因為家里就剩他一個人了。
他有時會喝醉，勸也不太聽。畢竟喝了這么多年。更多的時候，喜歡給我打電話，說他種菜了，說他養(yǎng)雞了……
我怕他孤單，想他搬來我這里。可他怎么也不肯。我爸說，自己一個人更舒服，活得自由自在。
還好我嫁的不遠，開車50分鐘的路程。
我考了駕照，每周都會回去看他。
徐敬海不忙的時候，也會陪著我。我爸和徐敬海湊在一起，我才發(fā)現(xiàn)他們兩個還蠻像的。老實，溫柔，行動多過言語。
然而，幸福的時光總是短暫，2016年，出了大事。
周末，大雨，我載著徐敬海和兒子回家看我爸的路上，出了車禍。
車子當場報廢，三個人全部送進了青島的醫(yī)院。
我腿上三處骨折，徐敬海一處，我兒子腦后骨折。第一次與死神擦肩而過，嚇得全身顫抖，停不下來?？墒堑搅酸t(yī)院，鎮(zhèn)定了情緒給我爸電話，告訴他有急事，先不回去了。
然而，爸爸哪是那么好瞞的？
他察覺到我的語氣不對，左思右想，第二天給我公公打了電話。
我再接到我爸電話的時候，他一開口就哭了。
13
晚上，我爸就趕過來了。
他不肯走，一定要陪護。他心疼地拉著我的手說，小喜啊，你可嚇死爸爸了。多大的事都要告訴我，怎么能瞞著我呢？
我說，我不是怕你著急嘛。
我爸在病房里，陪了一夜，第二天醒來，我讓他回家休息。他呆呆地看著我，突然說，小喜，你怎么弄的呀？
我說，我出車禍了，你睡糊涂了！
他怔了一下，說，啊，對，老了。
當時，這個細節(jié)我沒放在心上，只覺老年人記不住事也算正常。
完全不知道，那已經是某種預兆了。
2016年，我和徐敬海出院之后，想自己開個公司。他朋友有些渠道，可以接消防路政的交通工程。什么紅綠燈了，標線標志牌了，護欄了，以及樓盤消防。
年底，我爸才知道我們籌備公司。他說，閨女，需要資金不？爸爸給你攢了不少呢。
那天，他從米缸底下摸出一個大紅色的布包，打開里面裝的，都是大大小小的紙幣。有五十，一百的，也有十塊，二十的。
一共18700塊。
那是他全部的積蓄。
我說，這錢我不能要。你自己留著。
我爸笑著說，這是給你攢的，我留著干啥呀？我就等著這一天呢，你要干點什么大事，爸爸能幫上你一把。
我的眼淚嘩地就下來了。
因為這只口袋，太沉了，那是我爸一生的血汗。
我不能拒絕，但我知道，日后必定會加倍還給他。
14
之后的幾年，真的好忙。
回去看我爸的時間，越來越少。
18年，經濟條件好起來。我勸我爸來棗莊和我們一起住。
可我爸不答應，他說他愿意在家，自由，還能給我們種有機菜。讓我們有時間，回去拿?？赡菚r候，最沒有的，就是時間。
公婆都有自己的事業(yè)，幫不上我們。
我和徐敬海一邊跑業(yè)務，一邊帶孩子。再也不能每周回去看我爸了。
爸爸為我種了許多愛吃的菜，茄子，黃瓜，豆角……
可是直到它們放得老了，我也沒有回去拿。太忙了。
爸爸只能一遍一遍地給我打電話，從滿懷希望，到滿心失望。
徐敬海說，爸為啥不來呢？老家那邊又不方便。
其實，我知道，只是不想說。我爸終是有心結的。
他又跛，又窮，很怕別人嫌棄，很怕給我丟人。這么多年過去了，我早已走出了心理自卑的困局，可他，從來沒有放下過。
15
后來，就是2020年了。
新年后的第六天，我爸在老家暈倒了，送到縣里的醫(yī)院救回來，人變得遲鈍了。
鄰居通知了我。我慌了，拉著我爸去青島的大醫(yī)院做檢查。
阿爾茲海默癥，加腦梗死。他的大腦仿佛被清空了一般，只認識我。
我不認命，帶著他到處去看名醫(yī)。
我和專家說，多少錢我都治，只要能治好我爸。
可是專家說，沒有希望了。酒喝得太多了，已經不可逆了。
我的天一下塌了。我把我爸接到了我身邊，他再沒能力反對了。
我和徐敬海每天要上班，沒法時刻陪著我爸。加上房子小，沒法讓住家保姆住家里。
于是我在家旁邊租了個房子，請了小唐和他老婆一起照顧我爸。
我們一家三口晚上可以一起去吃飯，加上房租，一個月的費用是8000。
心里有過擔心，怕徐敬海反對。畢竟，不是一次性的費用，而是長期的付出。但徐敬海沒有細問就答應了。
他說，爸這輩子太辛苦了。咱們得對得起他。
16
什么是貧窮造成的慢性傷害？
這就是。
比如我奶奶，肺部的病灶，不是一天兩天形成的。可是因為窮，她選擇忍，就憑著飽經風霜的身體，不聲不響地熬下去。
比如我爸，因為節(jié)省，只買那些便宜的酒。劣質的酒精麻醉著他的神經，也損傷了他的大腦。
那些傷害都是微小的，不顯眼的，可在經年累月的時間里，終是變成日后花多少錢都不能救治的病與傷。
忽然懂得了什么叫時不待人。
當我這兩年好不容易摸爬滾打從貧困的坑穴里爬出來，可連我的爸爸，都要等不及了。
我爸的情況惡化得太快了，多貴的藥也攔不住。
他的脾氣變得越來越狂躁，到處砸東西，只有見到我，才會安靜下來。
我問他，怎么了，又生什么氣呢？
他就委屈巴拉地看著我，像個無助的小男孩。
21年的時候，他的下肢已經不太能動了，只能躺著。
能推掉的工作，我都推掉了，盡量去陪他。
他的睡眠變得不規(guī)律，常常半夜三更給我打電話，告訴我他吃了什么。
而我從不敢靜音。即便會吵醒全家，可我怕漏掉他任何一個電話。
17
2021年10月16日。
小唐打電話說我爸拉肚子了，還老是流淚。我心里有些慌，帶著徐敬海和兒子趕過去。
那時候，我爸已經說不出話了。我安慰他說，沒事，秋天我也會拉肚子的。
他看見我，躁郁的情緒平靜下來，只有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淌。
人都是有預感的吧。預感得到時間的流逝，生命的消亡。
爸爸就在那天晚上走了。凌晨2點半。
我在他的身旁，看著他吐出了最后一口氣。我一直握著他的手，不肯放。因為我怕一松，那點微微的余溫也要散盡了。
可是，他的皮膚仍是在我的掌心里，一點點的灰暗了。
那是靈魂逸走的顏色。從此，我再沒有爸爸了，再沒有家。
18
徐敬海說，傻瓜，我和兒子難道不是你的家嗎？
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釋。
像他這樣生長在平順家庭的孩子，可能很難明白，什么叫貧困之中的相依為命。
小時候，圍坐在火爐旁，憧憬未來的畫面，一直是我人生的寄托與信念。
我這么努力地賺錢，就是想有朝一日，讓爸爸奶奶住大房子，過上富足幸福的日子。
可是我才28歲，剛剛拼出一方天地，就成了孤兒。
我還沒有機會去做一個我想象中的女兒，他們都一一離我而去。
給爸爸辦完喪事，收拾遺物時，我看到了我爸的舊手機。
我登錄了他的微信，其實他微信上不到10個人。聊天的也就我和徐敬海，內容也很少。
我花了10分鐘看完了他和徐敬海很久之前的聊天記錄，然后掉了眼淚。
那是兩個男人對我的愛，是愛的傳承。
有時候是我爸對徐敬海說，你對小喜多包容啊。有時候是徐敬海問我爸，小喜最喜歡吃的紅燒魚怎么做。
以前和徐敬海吵架時，會覺得他不愛我，那天知道他背后的這些小心思，我確定他像我爸一樣愛我。
徐敬海看到我哭了，抱著我說，乖，以后我替爸爸來愛你。
我爸應該放心了吧。
我爸走后不久，我撿了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回了趟老家。
老房子里灰撲撲的，細小的微塵，在透窗而入的陽光里，輕輕飄浮。
我爸的幾件舊衣服，還在坑上疊著。我爬上去，想把它們收好。
可忽然間，我在床邊的白墻上，看見一行字，是我爸潦草的筆跡。
小喜是我的女兒，生在1994年5月22日。
我一瞬愣住了，我爸是很早就發(fā)現(xiàn)自己記不住事了吧。
他生怕忘掉這輩子最疼愛的女兒，才會把我的名字和生日寫在墻上。
晨思暮念，反復牢記。
我伏倒在爸爸的字跡前，放聲痛哭，長跪不起。
我大聲地喊著，爸爸，對不起。
可是曾經藏著無數(shù)歡笑與眼淚的老屋子，空空的，再也無人應答。
真實故事推薦：我在武大梅園，把閨蜜的前男友變成了老公，報應來了。
PS小淺說：真的好難過啊，下方是女主的錄音?？赐挈c亮文章末尾右下角的【在看】，以及轉發(fā)朋友圈，讓所有看到這篇文章的人，對父母好一點。
聯(lián)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