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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選載】老賊:紫蘭花開

紫蘭花開 

紫蘭花開 

老賊  著

故事背景:

    一個沒落的地主家庭,一位飽經(jīng)苦難的總角少女,一段終難平覆的人生磨礪。

    主人翁‘蘭子’的祖上曾是財據(jù)一方的大地主,不巧在爺爺‘黃萬四’這一代遇上了土地改革,家里幾乎所有的財產(chǎn)與土地都被收繳一空,爺爺奶奶在經(jīng)受了大環(huán)境的摧殘后不久便離世了。

    父親與母親繼而由曾經(jīng)的豪門子弟頃刻間被列為‘四類份子’,母親則在‘蘭子’出生不久被人拐跑了,只留下父女二人艱難度日。

    在此期間,她親睹了兩位同村玩伴因病夭折的悲痛,傷切至深····

    ‘十年運(yùn)動’的第一年,父親便在猛烈的政治洪波下凄慘離世了,這一年的主人翁‘蘭子’將將七歲,她被同村的好心人四嬸收養(yǎng)為了義女,長大后作了一名鄉(xiāng)村教師。

第一章 天真的歲月

秋日的魯西北大地天淡云高,曉風(fēng)不時吹來一陣陣苞米葉的芬芳、似香非香,又夾雜著一股泥土的味道,我坐在枯黃的干草堆上,靜默的聆聽著一旁角落里幾只蛐蛐你唱我和的樂鳴聲。我呆滯的注視著聲音發(fā)出的那個角落,心里卻浮想聯(lián)翩,幻想著有一天能再有空暇和小伙伴們玩躲貓貓,幻想著爹哪天能再做一頓白饃,我發(fā)誓,我絕對不會像一年前那樣了,手里攥著半塊干饃卻不舍得一次吃完,這回我一定要痛痛快快的多吃幾個,省的小伙伴們都喊我小干猴,我洋洋得意的嘀咕著。

  一聲南去的雁鳴驚醒了我,這聲音凄楚而悠長,不免有些令人生厭,我居然睡著了,嘴角似乎還殘余著睡前的那絲甜意,我下意識的用舌尖舔了舔,恰還有些意思。

  我不能在玩下去了,太陽已經(jīng)離地面有幾丈高了,我得盡快出門多撿些柴火,否則爹回來一定會罵我不懂事,繼而我便迅速的爬下草垛,胡亂的洗了把臉便挎上籃子出門去了。那籃子真沉,幾乎我要勒斷我的胳膊,但我沒有抱怨、也從不會去抱怨,因?yàn)樵谀莻€年代,我們這個年紀(jì)的孩子早早就挑起了家里的一部分重?fù)?dān)。

  這次很幸運(yùn),我撿了一大筐干草,興沖沖的往回走著。爹依然坐在灶屋門口那棵滄桑的老槐樹下乘涼,那是一塊在中間斷開的石磨盤,是我爺爺留下來的,聽爹說那塊磨盤還有很多故事呢,土改時期,由于爺爺?shù)墓虉?zhí)、堅持拒絕田地上繳,貧農(nóng)在村干部的帶領(lǐng)下沖到爺爺家一通亂砸,好端端的一樁石磨被砸的七零八落,爺爺也被打斷了三根肋骨,從此便長期臥床,他們搶走了一些家置,最后就留下這半塊可憐的石頭了。

  爹熱了熱那黑乎乎的高粱餅子,燒了半鍋野菜湯,招招手示意我該吃飯了,我也沒來得及洗手就一口口的狼吞虎咽起來,因?yàn)檫@時我已經(jīng)餓的眼冒金星了。那餅子硬的發(fā)奇,嚼著不免會累的兩腮很不舒服,我把餅子掰成一塊塊泡進(jìn)菜湯里,雖然這能讓它軟和一些,但餅子和野菜湯混合出來的那股味兒可真的讓人難以下咽。

  我極不情愿的用筷子攪動著,爹也許猜出了我的心思,他起身進(jìn)了里屋,不一會便又出來了,手里好像攥著什么東西。他得意洋洋的做了一個搞怪的動作,讓我猜一下是什么,我假裝冥思了一下,一副撒嬌的神情對爹嚷道:“快點(diǎn)給我、快點(diǎn)給我、嗯……”,朋友們,我最后哼出的這個‘嗯’尤其的長,幾個聲調(diào)連貫的像唱京劇一樣。我興奮的站起身在爹跟前跳著,他故意把手抬得高高的,任我怎么賣力都無法抓著。他低下了那張憨厚的臉對著我笑了起來,緩緩的放下了那黝黑的胳膊,魔術(shù)師般的打開了手掌,霎時,我那份激動的心情更加澎湃了起來,又驚詫的尖叫了幾聲。

  那是一小把煮的發(fā)黑的花生豆,不知是煮黑的還是爹放黑的,總之此時的心情我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將將的心不在焉早已拋到了海岸天邊。我拿起一顆掰成了兩半,一半遞進(jìn)嘴里、一半又撂到那一小捧里了,這簡直就是人間美味、但我卻舍不得一口氣吃掉。我拿了兩顆給爹,爹說牙疼、沒法吃,也許吧,那時候爹的牙齒已經(jīng)掉的寥寥無幾了。我開心的喝著野菜湯,泡進(jìn)了幾顆花生豆,便有聲有色的吃了起來。

  這時離秋收沒有幾天了,生產(chǎn)隊(duì)便號召社員準(zhǔn)備收割玉米,社員們各個都揚(yáng)眉吐氣,雖然大部分都枯瘦如柴,但力氣可比我們這些小孩子大多了。爹當(dāng)然也在號召之列,他雖然個頭不大,身體卻十分壯實(shí),干起農(nóng)活來踏實(shí)有力、靈活敏捷,不亞于其他勞力。這個時候爹總是反復(fù)的叮囑我不許亂跑,少跟那些調(diào)皮的孩子們出去瞎玩,雖然我表面點(diǎn)頭應(yīng)允,佯裝的像一位乖乖女,但我知道,這個時候是我每年最開心的一段時間,當(dāng)然還有一次是麥?zhǔn)諘r節(jié),我暗自里欣喜狂然,心里總覺美滋滋的。

  爹和其他社員去忙秋了,除了中午和晚上吃飯嘮叨我兩句之外,基本上不怎么管制我,因?yàn)槊η锝^對不是一件輕松的活兒。

  我這段時間作息特別有規(guī)律,早上起床也無心吃東西,便挎著籃子跑到村東場撿干草,中午吃點(diǎn)那令人作嘔的高粱餅子,便一路哼唱著去找小伙伴們了。他們和我一樣興奮、一樣自由,我們一幫小家伙們玩著躲貓貓、跳皮筋、跳方塊,總算是自由了一些,當(dāng)然玩的特別舒心、特別盡興。

  這幫小伙伴和我玩的最好的要數(shù)香梅了,她長的端莊大方,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機(jī)敏的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仿似對一切事物都充滿了好奇、充滿了興趣。還有一點(diǎn)是香梅的闊氣,她家庭成分好、娘心靈手巧、爹還是村里的干部,有好幾次她把私攢下來的糖丸都和我一起吃。我們倆躲在村東場的河沿上,你一顆、我一顆,津津有味的品著,我看的出她很快樂,但我應(yīng)該清楚,我絕不能讓她爹和我爹看見我們在一起玩耍,否則我回家就是一頓臭罵,她回家便是一個月不準(zhǔn)吃好東西,大人怎么吃她就怎么吃。

  玩的稍微好點(diǎn)的還有大壯、鐵牛、二狗、亮子,女孩子有春芳、春麗、紅霞,但最好的我想還是香梅。春芳和春麗是親姐妹,雖是一母同胞,但性格卻有很大不同,春芳比較細(xì)膩、委婉,說起話來扭扭捏捏;而春麗則相反,大大咧咧、毛毛糙糙的,說起話來當(dāng)然也是粗劣不堪,一口一句罵娘,有時候還刻意的加深語氣。但我并不怎么太喜歡春芳,可能是因?yàn)槲液退愿裼行┫嗨频木壒拾?,在一起少了一些新鮮感,相比之下還是春麗比較招人,在她的言談和行事中,我仿佛看到了一種叛逆,一種不同于那個年代所產(chǎn)下的孩子而固有的順從和膽怯。

  我和香梅見面很少,她爹管的嚴(yán),不愿意讓她和我們這些既賤氣又貧窮的孩子玩,尤其是我,因?yàn)槲壹彝コ煞植缓冒?、也許,所以我平時的玩伴也只能是剩下的那幾位孩子了,大壯、鐵牛他們都是男孩子,爹說女孩子應(yīng)該多注意一些,一來怕他們欺負(fù)我、二來怕別人說三道四、影響不好。

  春麗這幾天經(jīng)常吃罷午飯就來找我,我問春芳為什么不來,她不屑一顧的告訴我說,春芳膽子小,娘臨走時叮囑過,叫她們別出去亂跑,否則晚上不讓吃飯。這讓我更詫異了,我便問春麗,那她怎么可以呢,春麗‘哼’了一聲,晃了晃腦袋說:“我才不怕呢,大不了就是不讓吃飯唄,不吃就不吃了”,她態(tài)度很蠻橫、很強(qiáng)硬,好像沒有什么能讓她低頭一樣,我咧開嘴角微笑了一下,便跟著春麗出去找伙伴們玩去了。

  整整一下午我都心不在焉的,春麗那種蠻橫和強(qiáng)硬讓我很是不解,又好似明白了一些什么,恍恍惚惚、不免討厭起這顆笨拙的腦袋。

那天我們玩的雖不是很開心,但也感到非常的滿足,總比挎著沉甸甸的籃子去撿干草要輕松的多。

第二章 無聲的別離

 忙碌的秋收很快就過去了,村子也回歸了以往的平靜,颯颯的秋風(fēng)清新涼爽,那悲傷的落葉隨風(fēng)飄零,風(fēng)停下時便散落一地,無奈的被行人隨便的碾踏著,它是多么的絕望呀,它是多么的痛苦呀。一只野兔在蒼白的田瘠里慢速的小跑著,它的體色與落葉的枯黃極為相像,如果它稍微停一下,你立馬就分辨不出它的位置了。

  我還是每天重復(fù)著那些枯燥的事兒,撿干草、吃飯、再撿干草,吃飯再睡覺,爹也是和我一樣重復(fù)著,每天隨生產(chǎn)隊(duì)上工、吃飯、睡覺。吃的依舊是難以下咽的高粱餅子和野菜湯,即便是爹有點(diǎn)好東西給我,我想也難以在我心波上泛起漣漪,因?yàn)檫@太微不足道了,我寧愿天天吃高粱餅子,我討厭了望梅止渴、畫餅充饑的日子。

  春麗午飯后又來了,挎著籃子,我知道她是要我陪她一塊兒去撿干草,我當(dāng)然也想和她一道,這樣不至于孤單、無聊。我和春麗在村東場的河沿上坐了一會,看樣子,她顯得很興奮、也很幸福。

  “怎么這么高興,說來聽聽唄”我問道。

  她先是怔了一下,繼而又神神秘秘的望著我說:“你猜猜看?”

  我試探性的反問道:“你娘同意你上學(xué)啦?”

  她搖了搖頭:“不是、不是”,她顯得有些失望。

  “算了,不瞞你了,你知道我今天晌午吃的什么嗎?”她又開始得意了起來。

  “說唄”,我撇了她一眼,眼神很不以為然。

  她清了清嗓,故意提高了一個音調(diào),并且拉著長腔:“白----面----饃......”

  “瞧,我給你帶了一半”,隨即便從褲兜里掏出來一小塊。

  那股麥香味真是沁人肺腑呀,可是我已經(jīng)決定再不吃這個東西了、更不愿去想。

  “謝謝你、春麗,我吃飽了,中午也吃了一塊白饃”,我黯淡的說。

  “哎呀,吃吧,真是的”她邊說邊往我手里塞著。而我卻固執(zhí)的拒絕著,顯然她有些不愉快,但由于我的多次拒絕她也沒有再強(qiáng)迫,輕輕的咬了一口又掖回了兜里。

  “哎,蘭子,你知道嗎,香梅爹說俺家以后能天天吃上白饃了,最少一星期一次”,她說著便豎起食指佇在我的眼前,并且十分自豪。

  我不解,便好奇的問:“這么好呀,我家呢,香梅爹啥時候說的?”

  “就前幾天,香梅爹帶著一兜白饃在俺家跟俺娘說的,我是偷偷聽到的,香梅真有福哩?!彼纸又f道:“你家我不知道,不過到時候我會藏一些給你吃呀,放心吧!”她一邊滿懷信心的保證到,一邊把手搭在了我的肩膀。

  霎時,我感覺我好卑賤、好渺小,又是一個下午的面若愁云,我抬頭看了看天,卻不知該說些什么,只能低下頭安心的撿草,還有就是聽著春麗毫不在意的賣弄著她的優(yōu)越,我覺得我喘不過氣來,天也陰森森的,我便找了個理由騙她說肚子疼便急匆匆的跑了回去。

  我坐在爹經(jīng)常歇息的那半塊磨盤上,大腦一片空白,但這種空白是絕望的空白、是憎恨自己的空白,緊接著,眼淚像漏了水的瓢一般傾垂而下,一滴又一滴的落在這沾滿草芥的膝蓋上,那雙骯臟的手再不愿去玷污它的純潔,那張嘴再不要阻止這發(fā)自內(nèi)心深處的嗚咽,沉郁的天空它能聽見我內(nèi)心的咆哮嗎?那份關(guān)切為什么不能在我家生根發(fā)芽、為什么、為什么,我瘋狂的在心內(nèi)吶喊著。“娘、你在哪里呀,你到底在哪里,你為什么忍心拋下我們,哪怕得到你一絲的愛,我和爹就會很感動的,哪怕你來看女兒一眼,我也會心滿意足。”我不敢大聲叫出來,就這樣一遍又一遍的在內(nèi)心深處燃燒著那份自卑、那份奢求。

  娘離開我和爹時我已經(jīng)七歲了,就是去年的一個初冬,她走的那天早晨霧特別的大,爹早早就上工了,當(dāng)時他是不清楚的。大約是在六七點(diǎn)鐘的時候,天黑的一塌糊涂,大霧在凜冽的北方里幽魂似的飄蕩著,唯一讓我聽的清楚的就是隔壁三奶奶家猖獗的犬吠聲,其他的我就一無所知了。

  娘和我平時不怎么說話,她討厭我、也憎厭我,以致我們平時很少在意對方在做些什么、在想些什么等,所以平時都是爹摟著我睡,娘一個人在正屋睡,至于為何如此,且容我徐徐道來。

  晌午到了,生產(chǎn)隊(duì)該收工了,由于早上大霧的緣故,我起床晚了一些,醒來時已經(jīng)近九點(diǎn)了,太陽在幾經(jīng)散去的薄霧里泛著微黃,我急急忙忙穿好衣服,挎起籃子便出門了。

  一直到生產(chǎn)隊(duì)收工,我才注意到天已晌午了,正好我也有點(diǎn)餓,撿的草不是很多,但是我敢肯定這次爹一定不會數(shù)落我。也許是昨晚睡覺落枕了,總覺著挎著沒有抱著舒服,就這樣,我雙手抱著籃子,頭昂的高高的,若無其事的向回走著,當(dāng)走到胡同口時,正好看到爹開家門,我便隨口叫了爹一聲,他轉(zhuǎn)過頭來,那張土黃色的臉上昏昏沉沉的,好像有什么不高興的事情、或是有什么不詳?shù)氖虑閷⒁l(fā)生那般凝重。

  “又跑哪瘋?cè)チ??”爹隨口問道。

  “我起床都九點(diǎn)多了,凍死了。”我說著便做出了一副蜷縮的樣子。

  爹冥視了我有幾秒鐘,“你不會多穿點(diǎn)?”他埋怨道。

  “嘿嘿!”我鬼靈的笑了一聲,“騙你的,我餓了”。

  爹沒有說什么,我們便一同進(jìn)門了,爹卷了一袋煙桿搗碎了的土煙,并示意我去生火,我便進(jìn)了灶屋添水生火,并沒有注意娘在或者不在,因?yàn)樗久刻於既ジ舯谌棠碳易鲂D女的事兒,比如紡線之類的。我習(xí)慣了做好飯就直接端了吃,因這還沒少受了爹的批評,但習(xí)慣一旦養(yǎng)成,是很難在短時間內(nèi)改正。

  然而這次我一反常態(tài),變的像一位受過文化熏染的城市孩子一樣,將燒好的地瓜秧粥和玉米餅子端在鍋邊的小桌子上,接著就招呼了聲爹,爹很快就坐下了。他坐在我的對面,看著我津津有味的吃著,很滿足的樣子。其實(shí)我并沒有所說的津津有味,只是這個季節(jié)吃的飯相對來說會像樣一些,玉米糊、玉米餅子、地瓜干等,雖不是應(yīng)有盡有,但比起其他季節(jié)每天吃的野菜湯而言,這當(dāng)然要豐盛的多。

  爹沉默了一會,正要準(zhǔn)備吃,突然好想又有什么事情,接著便放下了筷子。

  “蘭子,你娘咋還沒回來呢?”他驚訝的問。

  我心不在焉的回答說:“在三奶奶家呢唄?!?/span>

  他顯然有些不自然,簡單了說了句:“你吃吧、我去看看。”便出了灶門。

  約摸過了三四分鐘,我隱約聽見在隔壁的王奶奶在和爹說著什么,聲音很大,大概意思是說娘今天上午沒去她家,還似乎有些埋怨的口氣,說等娘織布呢,怎么也不來了,還耽誤了一些事。

  我沒聽見爹說了些什么,但我猜到他肯定說了些抱歉的話、并且還賠了禮。

  爹進(jìn)屋了,一臉愁相、又顯得有些疑惑,我瞭了下他的眼睛,似乎有些失落的神情,我沒多問、也懶得多問。至此,整頓飯爹只說了一句話,“吃飽了,下午別出去了,把鍋碗刷干凈,好好在家呆著?!蔽覒?yīng)了一聲,便大口吃了起來。

  爹吃完放下碗筷就走了,腳步顯得很慌張,憑我的直覺,我意識到肯定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兒,因?yàn)檫@個時候爹很少讓我刷鍋、洗碗,我一般吃完就去院子里玩了。

  我用簡單的大腦思想了一下,我感覺應(yīng)該是娘出事了,一定是娘出事了,但我不敢確定,也不敢去深想,我怕會想到一些恐怖的情結(jié)。這時我的心里尤其擔(dān)心,這也是我第一次為娘擔(dān)心,也是第一次體會到擔(dān)心的滋味,只是當(dāng)時還分不清楚害怕和擔(dān)心到底是什么區(qū)別。

  雖然平時很少和娘說話,但是她對我總之比別人要好許多,比如過年時,她會拿布票換些粗布給我做棉襖,有時還會在村里人結(jié)婚時揣幾塊糖豆留給我,雖然始終對我保持著冷落,但我依稀的還能感覺到她是我娘、她還是惦記著我的。

  好大一陣子過去了,爹還沒有回來,由于爹叮囑我下午不要出門撿干草,我也就沒出去。我一人坐在爹經(jīng)常歇息的磨石上發(fā)呆。這時候陽光已經(jīng)很明媚了,早晨的大霧消失的沒有半點(diǎn)余蒙,天當(dāng)然也就暖和了許多。我靜靜的坐著,真的想不出該做些什么,想去找春麗但又不敢,便低著頭,隨手撿了一塊石子在地上胡亂的畫著。隨感而發(fā)吧,腦子想什么就畫著什么,幻想的什么就畫下什么,但是一點(diǎn)都不像,唉、要是以后能學(xué)畫畫該多好呀,我能隨心所欲的畫出我心中的世界、畫出我所幻想的天空與大地,在藍(lán)天下有幾只燕子自由的翱翔著,樹梢上的嫩芽在春風(fēng)下靜靜的綻開著,一群嘰嘰喳喳的麻雀穿梭在枝條之間,我穿著一條絢麗的長裙在東場的河沿上漫步、還有香梅和春麗,那魚游的多么輕快呀……

我夢見爹回來了,娘在后面緊跟著,爹指責(zé)娘不安分守家,埋怨娘不是個好女人,娘卻默不作聲,任憑爹的厲言與呵斥,她表現(xiàn)的很沮喪,似乎也有些懊悔之意。

第二章  傷戚的舊痕

“進(jìn)屋睡去,凍著了拿什么給你治病。”我驀地一下子醒了,竟沒敢出聲,只是懊喪的繼續(xù)坐著,有種低頭認(rèn)罪的感覺。爹這時也走了過來,腳步很沉重、很緩慢,他沒有示意我起來,便用右手搭扶在了那棵滄桑的老槐樹上,左手很自然的向地面垂著,沒有半點(diǎn)刻意的用力。我看著他失落的樣子,像是一位即要死掉的人一般虛弱、一樣單薄,霎時,我的心頭便涌生了一股強(qiáng)烈的憐憫之意。

  “爹”我小心的叫了一聲,“爹,你說話呀?!蔽野蟮?。

  “爹、爹,我害怕?!蔽铱蘖?,淚水滴在了我的畫上。

  類似的話我重復(fù)了好多次,爹既沒有看我,也沒作任何表情,仿似沒有聽見我的話一樣。

  “爹……….”我哭的更悲傷了,抽泣聲也大了起來。我站起了身子,一把抱住了爹的胳膊,右臉頰緊緊的貼在了他的手臂上,凄碎的嗚咽著。

  “去睡覺吧?!彼媚菑埓植诘淖笫謸崦业募绨?,并輕輕地撩動著我,示意我進(jìn)屋。

  “爹,我害怕,你怎么了,娘呢?”我迫切的追問道。

  爹扭頭看了我一眼安慰我說:“你娘去你姥娘家了,過幾天就回來了。”我看到他的眼圈有些泛紅,沒等我定睛,緊接著眼淚就落了下來,不偏不移的打在了我額頭上,但他忽然又把頭轉(zhuǎn)到了另一側(cè),撫在我肩膀的胳膊也挪了過去。

  我終于壓制不住內(nèi)心的波瀾了,“你騙人、爹、你騙人,娘是不是死了?”

  聽了我這句話,他便又扭回了臉,恍惚的搖了下頭,淡淡的扔下了一句:“你娘跟人跑了。”

  爹說完這話,便失魂落魄的進(jìn)了正屋,我隨后也跟了進(jìn)去,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問我昨天聽到什么動靜沒有,我呆滯的搖了搖頭。爹打量著我、并嘆了口氣,我也懂事的拿了塊毛巾遞給他,爹接過毛巾粗略的抹了下眼睛,看著我笑了笑。

  我的舉動似乎讓他看到了什么,他此刻變的很祥和、很安靜。

  爹和娘結(jié)婚時才十八歲,他大娘一歲,那時家里還沒經(jīng)過土改,相當(dāng)?shù)母辉?,爺爺是?dāng)?shù)睾苡忻麣獾牡刂?,七十多畝地,可謂是當(dāng)?shù)氐拇髴袅?。爹弟兄四個,他最小,大哥和三哥在抗戰(zhàn)期間被日本鬼子殺了頭,二哥由于親眼目睹那慘戮被嚇成精神病,不久又因肺癆去世了。那時候爹正好和爺爺因分財產(chǎn)的事兒鬧的不可收拾,一氣之下便出了遠(yuǎn)門,在流離失所、無依無靠的狀態(tài)下流浪了兩個多月,最后實(shí)在是支撐不住了,便又厚著臉皮回了家,正因如此,爹躲過了一劫,但爺爺因?yàn)檫@事卻大病了一場,不過當(dāng)?shù)弥貋頃r,瞬間又覺有了希望,不久便也恢復(fù)的許多。

  爺爺喜好收藏古董,但經(jīng)過一次日本人的瘋狂掃蕩之后,大部分古董詩畫被砸壞或燒掉了,不過爺爺心眼多,在日本鬼子再一次掃蕩之前的一星期,他就敏感的覺察到情況不妙,繼而發(fā)動全家老幼不分晝夜的在自家的后院里挖了一個五六米深的地窖,僅僅留出了一點(diǎn)吃的,剩下的全部糧食和古董字畫便藏了進(jìn)去,為了掩人耳目,爺爺還在地窖上灑了一些牛糞和干草,就這樣瞞過了日本鬼子。

  聽爹說那幾年老天爺不是旱的要死就是雨水多的成災(zāi),鄉(xiāng)民們有時候?yàn)榱税肱跫Z食都能吵上一天,十里八村沒有幾家能解決溫飽的。爺爺雖然是地主,但非常的吝嗇,從不輕易施舍糧食給窮人,盡管儲存的糧食都幾近發(fā)霉。

  爺爺家的富足在半個縣城是出了名的,當(dāng)然上門給爹提親的自然也應(yīng)接不暇,前腳將送走一媒婆、后腳又追來一提親的,一天到晚沒有別的事兒,竟是給爹提親的。

  講到這,爹竟不由自主的憨笑了起來,足足有半分鐘,我也樂的合不攏嘴,竟把娘出走的事兒忘的一干二凈。

  爺爺?shù)男暮芨?、很傲,他看不上那些沒有文化、土里土氣的農(nóng)家姑娘,所以前來上門提親的只要說明情況、或者開口即說這女孩是農(nóng)村的,爺爺一律不讓爹見,甚至把爹鎖進(jìn)屋子里,每天只準(zhǔn)他看書吃飯,生活起居全部由奶奶負(fù)責(zé)。

  爹繼續(xù)講著......

  那天好像是早晨,也可能是快晌午的時候,由于天冷,奶奶正給爹在屋里生火,抬眼就看見門外來了一位看上去很闊氣又很有風(fēng)度的中年婦女,她聲音嬌嫩、清脆,穿著一雙牛皮幫棉鞋,手里拎著一黑皮包東西,爺爺非常熱情的上前迎了過去,又熱情的幫她拎過了手里的包,帶她進(jìn)了正堂,這時奶奶也應(yīng)聲過去了。

  后來得知,那位中年婦女是鄉(xiāng)里的干部家屬,來爺爺家是給爹提親的,提的是她親外甥女,經(jīng)她的一番詳述,爺爺非常的高興,并特地請她在家吃的飯。的確,“那位姑娘”確實(shí)像這位婦女所描述的那樣,端莊秀麗、高挑大方,神態(tài)舉止都不在宮妃秀女之下,并且文化水平也很高,就這樣,這媒親事很快就定了下來。

  聽爹說,他們結(jié)婚當(dāng)天爺爺一夜沒睡,第二天便開倉放糧,十里八村的農(nóng)民們敲鑼打鼓的前來賀喜。爹說那天他也高興的不得了,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陣勢,當(dāng)看到娘時,一下子便被娘的姿麗吸引住了,她的那般風(fēng)柔月貌、千嬌百媚別說是十里八村,就是搜遍整個縣城也很難找得出第二個來。

  爹接著說:之后,他們的生活非常幸福,他每天的事兒就是看書、搞研究,而娘每天就是陪著爹,兩人經(jīng)常聊到文學(xué)、聊到思想、甚至聊到生命和世間的角角落落。爺爺奶奶很是忠意這個兒媳,家務(wù)活全部不允許娘做,娘每天的事兒就是閑著,他們還特地請了兩個女紅幫娘解悶,但不久便被爹辭掉了。

  娘尤其喜歡朗誦詩詞,每天清早起床必定會朗誦一至兩首,隨即便在爺爺家的老槐樹下靜坐一會,或者看會書。早飯好了之后,她也只是吃上一小點(diǎn)便隨爹一起散步去了,邊走邊聊、邊聊邊笑,一路戚戚我我、甚是雅致。

  一年過去了,娘卻半點(diǎn)動靜也沒有(未懷孕),爺爺奶奶眼看自己越來越老了,自然也就擔(dān)心了起來,奶奶經(jīng)常有意無意的提及此事,弄的爹很尷尬,但這又是關(guān)系到子孫后代的大事,爹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所以每次都是草草的敷衍過去,因此,爺爺開始對娘生了些不快。

  結(jié)婚第二年年底的一天,天氣冷的出奇,當(dāng)天夜里又下起了大雪,等第二天清晨雪停了,爺爺便安排了一送信的去鄉(xiāng)里了,當(dāng)時爹并不知道此事。后來得知,爺爺是讓送信的請娘的舅媽去了,說是要商量點(diǎn)事。

  送信兒的回來時天已接近晌午,昨夜的大雪下了足足有一尺多深,所以那人顯得有些狼狽,褲腿和鞋子都沾滿了雪粒,并且還結(jié)了冰。那人進(jìn)門大約有半分鐘,娘的舅媽就進(jìn)來了,她非常禮貌的敲了幾下門,繼而便在爺爺?shù)慕哟逻M(jìn)了正堂,又是一陣熱情的寒暄。

  當(dāng)天中午,爺爺吩咐人置辦了一大桌酒菜,爹和娘自然也在,當(dāng)吃喝接近尾聲時,爺爺便讓奶奶拿了一些干棗放在桌上,似乎要談些正事。這時爹和娘也基本猜到了爺爺要打算談些什么,不免心里有些悶堵、慌張。

  爺爺揮了揮手,示意爹娘回避一下,爹和娘也知趣的回了自己的房間,他們一個坐在床上,一個坐在靠椅上,誰也沒有吭聲,就這么沉默著。最后還是爹先開了口,問娘吃飽了沒,娘點(diǎn)了點(diǎn)頭,兩人接著又是一次長時間的垂頭沉默。

  兩個小時之后,就聽見院子里有說話的聲音了,是爺爺,他在和娘的舅媽嘀咕著什么,爹沒有仔細(xì)聽,也不想聽。不一會,娘的舅媽便招呼了一聲娘,娘應(yīng)聲而去,她把娘帶進(jìn)了剛才吃飯的那個房間,悄聲竊語的嘀咕著什么,這時爹已經(jīng)被爺爺招呼到了正堂。

  又是一次漫長的談話,娘出來時表情很不自然,眼神也似乎有些呆滯,在送走她舅媽之后便進(jìn)了房間。這會爹還沒有出來,不過十多分鐘之后,爹也出來了,眼神也恰如娘將將那般,同時也有些很不情愿的樣子。那時爹是不敢跟爺爺犟嘴的,即使?fàn)敔斦f的不對,當(dāng)晚輩的也只能甘心情愿的受著。

  爹進(jìn)了屋,這次兩人沒有沉默,爹問娘怎么辦,說這是家里的大事,否則爺爺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娘一時不知該怎么回答,便告訴爹說再等等吧,爹點(diǎn)了點(diǎn)頭。此時兩人的心情是絕對共鳴的,畢竟這是封建思想下一個家庭的頭等大事,沒有后代就意味著斷了香火,這無疑是對祖宗的一種最大的不敬。

  熱熱鬧鬧的春節(jié)過去了,新的一年已經(jīng)開始了第一步,娘還是沒有動靜,爺爺奶奶更恐慌的起來,三天一小問、五天一大談,甚至吩咐奶奶半夜去爹娘房間窗子下聽房,這讓爹娘很是生氣,但也沒什么辦法,只能任其隨意了。有一次奶奶在聽房沒有結(jié)果時竟敲起了窗子,故意的咳嗽了幾聲,爹娘也明白什么意思,但沒有理會。

  時間就在這樣緊急的督促下一天天的過去了,爹娘沒有什么變化,爺爺奶奶似乎也消停了一些,但照樣像之前那樣督促著、提醒著爹娘。

  然而天有不測風(fēng)云,就在這一年,聽爹說那時剛收完小麥,產(chǎn)量也相當(dāng)不錯,爺爺看著堆積如山的糧食,經(jīng)常笑的是合不攏嘴。爹和娘當(dāng)然也很開心,在那個拮據(jù)的年代,一家人能每頓吃著白面饅頭、隔三差五的燉鍋豬肉,想必對于大部分人來講,簡直就是個夢,甚至在夢里都忘卻了一盆香噴噴的紅燒肉該是什么樣子。

  不知是哪一天,村里突然熱鬧了起來,三五成群的人們在幾個背著槍的軍人帶領(lǐng)下在村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有時還能聽清楚他們在議論著什么。第二天,周圍三五個村的鄉(xiāng)民便在軍隊(duì)的號召之下,在村東場的一片空地上開起了動員大會,爺爺擔(dān)心會出事,嚴(yán)誡爹娘在沒有他的允許下絕不能擅自出門,散步當(dāng)然也是必須禁止的。東場傳來的講話依稀能聽到個一句幾聲,但呼聲最多、最大的卻是村民,在帶著濃重山東口味的呼號中,爹似乎感覺到了天要大變。那不遠(yuǎn)處時不時傳來一聲聲的大起哄,那聲音要比雨時的驚雷更讓人恐怖,“徹底清除土豪劣紳、砍斷一切剝削人民的毒蛇、打倒地主惡霸,打倒黃萬四(爺爺?shù)拿郑??!钡⒛?、奶奶在院子里哆嗦著,奶奶的腿在發(fā)抖,娘則嚇的面色土灰,爹說他那會看的是真真切切。

  這幫軍隊(duì)有的腰里別著手槍,有的背著長槍,他們帶著那土灰色的軍帽,在幾個村民的指引下在田地里邁來邁去,又不時的指指點(diǎn)點(diǎn),幾個村民在旁邊弓著腰連連點(diǎn)頭。不一會,他們就找了塊空地坐了下來,在冒著灰黑色的鄉(xiāng)土煙霧里好像在思想著什么,那幾個村民像是遇見了救星一般,不時的劃著火柴替幾位軍人點(diǎn)著那熄滅了的土煙。過了一會,他們又一先一后的都站了起來,還是在幾位村民的帶領(lǐng)下走進(jìn)了農(nóng)田,但這次他們是朝著爺爺家的農(nóng)田方向去的,那位長官不時的打著手勢,村民便顯得唯唯諾諾。他們在爺爺家的農(nóng)田旁站住了,在環(huán)視了一圈之后,不知怎么地,那位長官突然猛的把煙甩在了地上,手指不停的比劃著,像是在訓(xùn)斥、又像是在發(fā)恨,奶奶看的很明白。

  天已經(jīng)接近了暮色,這時爺爺也回來了,他顯得很憂郁、又很恐慌,整個人垂頭喪氣的,爹和娘顯然沒敢出聲。奶奶卻開口了,問怎么辦,會不會抓去坐牢,爺爺當(dāng)時沒有吭聲,沉默了良久之后,他無奈的仰朝著天空嘆了口氣,說了一句“愛怎么著就怎么著吧,老天爺?shù)难凼橇林?,這些田都是祖上幾輩子積攢下來的,不容易呀、不容易呀,看來是要?dú)г诎呈掷锪?,唉?.”;他嘆了一口長氣,身子顫抖了足足有半分鐘。奶奶聽后便抽泣了起來,說了句“天要滅咱黃家啊”,繼而便抱頭大哭了起來,爹和娘也抑制不住,也隨著失聲哭了起來,此時,三個人圍在院子里‘嗚嗚’的哭著,最后還是爺爺?shù)囊宦暫攘睿麄儾磐A讼聛怼?/span>

  這時天已經(jīng)黑透了,但村子里卻依舊熱鬧非凡,不時有幾下沉重的腳步聲從門前邁過,有時還能聽見他們的嘁喳聲,那聲音很小,但震懾力卻很大,爺爺一家坐在院子里,你看我、我看你,竟足足坐到半夜。突然,遠(yuǎn)處閃亮了幾處光,那應(yīng)該是軍隊(duì)使用的探照燈,那光在濃墨似的夜空里晃來晃去,這在別人看來的確很通明,但在爺爺他們看來卻兇煞的出奇。爺爺示意爹把梯子搬來,爹照做了,又根據(jù)爺爺?shù)囊馑即钤诹藟ι希爿p悄悄的爬了上去。那是一幫幾十人的陣勢,他們時而分散、時而聚集,差點(diǎn)沒把爹嚇的摔下來,爹回頭看了看爺爺,便就繼續(xù)的瞭望著情況。

  “你給我下來,沒用的東西?!睜敔攨柭曍?zé)罵到,并爆出一些粗口。

  爹沒敢吱聲,便迅速的爬了下來又坐回了原來的位置。這時爺爺過去了,他小心翼翼的爬上了梯子,偷偷的向遠(yuǎn)處窺視著,幾分鐘后、他下來了。在院里來回的走了幾遭突然停了下來,神情茫然的看著爹說:“你們還年輕,俺們老了,本想著靠著這些地養(yǎng)老,當(dāng)下看來是白瞎了,你和你媳婦將來怎么辦呢,吃什么、喝什么,過幾天可能俺也就被抓去挨槍子了,也可能被他們亂棍子打死,不過沒事”;他吭了吭氣,接著說道:“你娘年齡也大了,就算和俺一塊抓起來也值了,但是你得給咱家生個孫子哩,你得讓咱們黃家后繼有人啊,要不俺什么臉面去見你爺爺,他們非得打死俺不可?!?/span>

  說完這些,爺爺便坐下了,爹和娘低著頭默默的流著眼淚,但沒敢出聲,否則爺爺又得怒斥爹沒用。

  就這樣,一家四口人在院子里坐著、站著、走著,凝視著、啜泣著、彷徨著。

這一夜他們沒有進(jìn)屋,一直坐著………

第四章 突來的風(fēng)雨

黎明的暉紅已經(jīng)開始涂染東方了,天氣還算不錯,但整個夜里沒有聽見半聲雞鳴狗吠,也許是它們睡過了頭,或者是已經(jīng)被宰殺犒勞土改隊(duì)伍了。但這個夜絕對不是安靜的,院子外的四面八方都閃爍著燈光,還有就是遠(yuǎn)處的人在招呼遠(yuǎn)處的人的呼喊聲,它每一聲都讓全家撕心裂肺、驚慌萬分。

  早晨大約九點(diǎn)多鐘,爹和娘正在疲倦的打著哈欠,爺爺在院子里來回走著,突然,一陣倉促的敲門聲,把這幾近睡夢中的爹娘驚的毫無睡意、精神抖擻。爺爺先是怔了一下,繼而便招呼奶奶去開門。門打開后,進(jìn)來的是隔壁村的老張,他手指夾著半支旱煙,樣子相當(dāng)囂張,身后的兩位鄉(xiāng)民一個赤著膀子、一個扎著頭巾,那陣勢很像古代軍帥們的護(hù)衛(wèi)。

  “進(jìn)來吧、老張,”爺爺招呼了一聲,繼而將爹和娘打發(fā)進(jìn)了屋子。

  “老四啊,白面饅頭吃多了就是壯實(shí)?!彼凵穹浅C镆?,大步的走了進(jìn)來,坐在了爹剛才坐的那個位置。

  爺爺沒有及時回答,便就坐下了,同時點(diǎn)了一支土煙,用力的吸著。

“有事就說吧,老張,都前后村,別拐彎抹角了?!睜敔斕┒ǖ恼f。

  這時,老張回頭看了看那兩個護(hù)衛(wèi),又轉(zhuǎn)過頭凝視了爺爺一番,那身子往后一仰,兩只手交叉抱在胸前、斜著腦袋說:“糧食今年大豐收了吧,給咱也分點(diǎn),咱也嘗嘗頓頓白面饅頭的滋味,老少爺們可都等著呢?!闭f完又回頭看了看,三個人會聲的獰笑起來。

  爺爺脾氣一向很犟,冷笑了一聲:“憑個啥,分不分俺說了才算數(shù)?!彼麡O度嚴(yán)肅的又接著說道:“部隊(duì)自然會講道理,那可是俺家的,誰說也不行?!?/span>

“好、好,老四,我到底要看看你還能蹦跶多長時間,不把俺放到眼里沒事,可小心咱的家伙不認(rèn)人哩,走?!彼偷呐牧艘幌伦雷?,右手舉起呈彎曲狀向前揮了一下,在那兩個護(hù)衛(wèi)的攙扶下大步的出了門。

  這時爺爺已經(jīng)被他們弄的上氣不接下氣,他低著頭,雙手扶著膝蓋,頭一上一下的點(diǎn)動著,奶奶忙去屋里端了碗水遞給爺爺,不料爺爺抬手‘啪’的一下子便打在了地上,碗碎了,奶奶沒敢吱聲,“我要死了?!睜敔斖蝗幻俺隽艘痪洹?/span>

  晌午,全家簡單的吃了點(diǎn)東西,又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了,不過這次要比之前猛烈了許多,還有用腳踹門的‘咣咣’聲。奶奶看了看爺爺,便向前開了大門,這次進(jìn)來的是兩個人,一個是鄉(xiāng)民,另一個是軍人,那軍人長的很清秀,神態(tài)舉止也比隔壁村的老張文明多了,他沒有高聲吆喝,而是先對著奶奶敬了個禮便緩緩的進(jìn)院坐下了來,又順便招呼了奶奶和那位鄉(xiāng)民,示意他們坐下談話。

  他問奶奶:“黃萬四在家嗎,組織要找他談?wù)勗?,了解下他的情況。”

  他剛說完,爺爺就出來了,軍人招呼爺爺坐下,表示并沒有敵意。

  “你就是黃萬四?”他問道。

  “對、同志,俺就是黃老四?!睜敔敾卮鸬?。

  軍人態(tài)度很友善,爾后又問道:“頭晌(上午)我們派的人來過了吧。”

  爺爺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來過了?!睜敔斠贿呎f、一邊卷了支土煙遞給那位軍人,軍人擺了擺手,表示不會吸煙。

“老張那王八羔子要帶人分了俺家的糧食,憑啥,那是俺家的命根子,咱總得講點(diǎn)道理吧?!睜敔斚袷且娏税嗵煲粯釉V著苦怨。

  那軍人瞅了瞅爺爺,說道:“這么多的地,收的糧食不夠你家吃的?任何人都得服從中央的意思,按中央制度辦事,我看你是覺悟還不夠,晚上來群眾大會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彼查g變的嚴(yán)肅起來,并且指意爺爺帶著全家去聽。

  爺爺鼓了鼓腮幫,將煙頭摔在了地上,點(diǎn)了點(diǎn)頭表示同意。

  傍晚,全家吃罷晚飯,爺爺便帶著奶奶、爹娘去東場聽會去了,爺爺走的很慢,爹和娘在腳后緊緊的跟著,還沒走到,就聽見了不遠(yuǎn)處的講話聲音,那嗓音非常的激昂、洪壯,憑感覺來,應(yīng)該是下午和爺爺談話的那位領(lǐng)導(dǎo)。

  前面黑壓壓的一片,大概有四五百鄉(xiāng)民,臺上的那位軍人慷慨激昂的講著,不時的念一兩句口號,緊接著下面那幾百村民便一齊響應(yīng)、重復(fù),那陣勢相當(dāng)?shù)陌蹴?,如同軍?duì)在作革命宣誓。那軍人憤憤的講到:“土地改革是個艱巨而偉大的事兒,是從古到今不曾出現(xiàn)過的,每個人都必將分到屬于自己的土地,這是黨中央、毛主席的指示,這需要廣大的農(nóng)民朋友團(tuán)結(jié)起來,奪回我們的一切權(quán)利,讓那些毒害人民的土豪劣紳去見他老子去吧,我們絕不容他們再糟踐這片神圣的土地,打倒土豪劣紳、打倒地主惡霸”。

  他話音剛落,下邊的村民們便一齊跟著重復(fù)起來,最后又不知在誰的帶領(lǐng)下異口同聲的喊道:“打倒黃萬四、打倒黃萬四”。這時爺爺他們躲在那些人后邊,離他們有一定的距離,當(dāng)聽見這些口號,爺爺不禁打了個寒顫,娘也嚇的挽住了爹的胳膊。正當(dāng)爺爺他們準(zhǔn)備悄悄離開時,不知誰喊了一句:“黃老四來啦”,接著鄉(xiāng)民們便瘋了似的朝著爺爺?shù)姆较蚺軄?,把爺爺他們四口團(tuán)團(tuán)圍住并指指點(diǎn)點(diǎn),有幾個調(diào)皮的孩子在地上抓起土便向爺爺撒去,有的則吐著唾沫。奶奶和娘都被這陣勢嚇哭了,也無暇擦身上的灰土和唾沫,四個人緊湊著就這樣面對著四面八方的責(zé)罵和侮辱。

  有的人還有要動手打人的意思,幸虧那位講話的軍人大聲制止了幾句才算了事,鄉(xiāng)民們這才漸漸散開,又圍到了原來的地方。

  那位軍人講的什么呢?他說:“土豪劣紳不是一代成的,大家不要過于激動,我們要先用道理同他講,如果他堅持違逆中央規(guī)定辦事,我們再做其他辦法也不遲,好啦,大家都走過來,繼續(xù)學(xué)習(xí)”。

  就是這幾句話救了爺爺他們,聽爹講,如果當(dāng)時那位軍人稍稍沉遲一會,全家四口很有可能被亂拳打死。

  爺爺四口回家了,四口人既沒有對視、也沒有講話,各自回屋休息了,爹和娘雖然又一夜沒敢合眼,但兩人并沒有說一句話,那種復(fù)雜的心情,我想常人是無法體會和想象的到的。

  第二天一大早,那位軍人又來了,奶奶開了門迎他進(jìn)來,他照舊坐在昨天那個位置上,爺爺也還是坐在了他的對面,兩人你一句我一言的談了起來。

  “怎么樣老黃,昨晚聽了有什么感受?你放心,在我們的領(lǐng)導(dǎo)之下,只要你配合,我們絕對保證你全家的人身安全”。軍人堅定的說。

  “同志,配合俺倒是愿意配合,但俺聽說要分了俺家的地和糧食,俺說什么也不同意,咱做人總得講點(diǎn)道理吧。”爺爺哀求的眼神里透出一絲讓人憐憫之意。

  軍人顯得很生氣、也有些不耐煩了,厲聲痛斥道:“看來你是野驢子打滾、死性不改啊,黃萬四,我告訴你,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談話,明天一早我就到別處去主持工作,看來你的覺悟也就這么定了,敬酒不吃吃罰酒,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還沒等爺爺說話,軍人便憤然的起身走了,但是他卻把那股殺氣永遠(yuǎn)的留了下來。

  這一天過得很安靜,沒什么人再來了,村里也沒有之前那樣嘈雜了,和馴的東南風(fēng)微微的向北吹著,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樹隨風(fēng)舞動著身姿,很美,但是全家卻沒有一個人能拿出心情來欣賞這夏日的風(fēng)情萬種。

  安靜嗎?不安靜,從那一天開始,整個天空都變昏暗了,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陽光,再也沒有露出過笑臉。

  第二天上午,約摸八九點(diǎn)鐘,鄰村的老張便帶了十幾個村民瘋狂的踹響了院門,爹正在院子里洗臉,聽見后便打開了院門,回自己屋去了。十幾個村民怒氣沖沖的吆喝著爺爺?shù)拿?,爺爺隨即應(yīng)聲而來,他想必是早已經(jīng)預(yù)測到了這不祥之事,所以他顯得尤其的鎮(zhèn)定。

  “門踹壞了可以換,嗓子喊破了可不好醫(yī),”爺爺大聲怒斥到。

  “黃老四,你個老東西,現(xiàn)在這片兒是老子說了算,你再敢亂噴小心我砸掉你的門牙、拔了你的舌頭。”他說著便把一封文件拍在了院里的桌子上。

  他接著喊道:“這個押你畫也得畫,不畫也得畫,給個痛快話。”

  “狗日的,蛟龍擱個淺、王八成精了,不畫,死也不畫。”爺爺此時也憤怒到了極點(diǎn)。

  “好你個老雜碎,你們?nèi)叶蓟钅佂崃税?,我叫你犟。”他說罷便掀翻了桌子,有兩個人對著凳子踹了起來,非常瘋狂。

  “砸,全砸嘍,砸不完誰也不能走。”爺爺幾近瘋癲了,順手也隨他們砸了起來。

  接下來便是一片混亂了,那幫慘無人道的鄉(xiāng)民如瘋狗一般一通亂砸,奶奶和爺爺站在門口看著,爹和娘竟嚇的沒敢出門,那房門頂?shù)镁o緊的。他們有的砸門、有的用腳踹,還有的直接拿著凳子拎,那平日里靜雅的院子瞬間被砸的亂七八糟、橫豎不一,爺爺和奶奶始終無動聲色。看見爺爺奶奶如此鎮(zhèn)定,老張似乎火氣不打一處來,他繼而變的更加瘋狂了,有一位村民跳上了門口的磨盤,脫下褲子便尿了起來,還不時的晃來晃去。這時的老張卻帶著三四個手持木棍的村民向爹娘房間的方向躍去,他們舉起木棍,賣力的砸著、放肆的掄著,老張便在一旁‘咯咯’的獰笑,像是古時兩軍會戰(zhàn)前的雷鼓助威一樣。

  他們越砸越來勁,其他的暴徒砸累了,便原地坐到地上稍作休息,繼而起身再砸,他們砸的很盲目,沒有明確的目標(biāo)、稀里糊涂。娘在屋里大聲的尖叫著,怎奈他們毫無憐憫之心、惻隱之情,一口一句‘騷娘們’。不到兩分鐘,爹娘的屋門便砸個差不多了,爹實(shí)在忍無可忍,便一個箭步?jīng)_了出來,大聲的喝令了一句,恰巧,也可能是他們砸累了,這會居然停了下來,不約而同的去了另一邊。

  他們邊砸邊質(zhì)問爺爺,押到底畫不畫,爺爺始終堅持如初。

  院子里該砸的都砸光了,他們看見爺爺?shù)膽B(tài)度依然那么堅決,便又動起了邪念,在老張的帶領(lǐng),他們沖進(jìn)正堂,東瞧西望,似乎想看看有沒有值錢的東西。不巧,他們剛進(jìn)屋不久,其中一位村民便發(fā)現(xiàn)了爺爺收藏的古董和字畫,他們在老張的默許下準(zhǔn)備搬走。爺爺發(fā)覺了他們的意圖,便上前阻止,因?yàn)槟鞘菭敔斠簧ㄒ坏膼酆煤筒仄?,他是不會讓別人搬走它們的,寧愿是身死,或者是燒壞,也絕不能讓它們落入他人之手,何況他們又是一幫暴徒。

  他們見爺爺拼死保護(hù),竟動起手來,老張上前一步把爺爺推到在地,爹見狀試圖上去阻攔,被兩三個村民反按在了地上、無法再活動一毫,奶奶這時被反關(guān)在了灶屋,任她竭力哭喊,這幫暴徒仍然視若不見。爺爺爬起來,依舊阻止著他們的暴行,不料卻被老張一腳踹到了胸口上,爺爺疼痛難忍、呼吸困難,艱難的再次爬起身來,顫顫巍巍的用自己的微薄之力制止著,但是卻絲毫沒有影響到他們。

  爺爺見這樣不起作用,便賣力的爬到門口,他打算攔在門口那片狹小的過道,但這要付出幾近喪命的代價。老張第一個出來,胸前抱著一個清朝嘉慶年間的瓷瓶準(zhǔn)備往外走,正當(dāng)他得意洋洋的打算在爺爺身上邁過去的時候,爺爺突然拌住了他的雙腳,他幾乎是直角倒下的,自然,那花瓶也就碎了。那老張的鼻孔里淌著血,臉上摔的有些發(fā)紅,他揉了揉那水桶般的腰,氣急敗壞的叫道:“人吶,快來,打死這個老雜毛”,其他鄉(xiāng)民聽見之后對著爺爺就是一頓猛打,有的踹、有的拿棍子拎。半分鐘過去了,他們停了手,爺爺竟沒有半聲呻吟,依舊守護(hù)著他那些古董詩畫,不允許一個人帶出門外,除非死,他嘴里吐著血,手捂著胸口,那紫黑色的嘴唇里包置著緊緊相依的牙齒,他沒有半點(diǎn)恐懼、更沒有半句求饒。

  奶奶和娘仍是竭力的哭喊著,但沒有半點(diǎn)作用,爹還是被幾個人強(qiáng)按在地上、動彈不得。這時老張見爺爺如此頑固,古董是難以搶走了,便下令讓鄉(xiāng)民全部砸碎,字畫全部燒掉,他嘴里罵罵咧咧的,村民接令便行動了起來。頓時,正堂里響起了一陣陣清脆的古董碎裂的聲音,同時他們又點(diǎn)著了字畫,濃煙滾滾,嗆的爹和幾個村民連聲咳嗽。此時,爺爺并沒有試圖去阻攔,他反而表現(xiàn)的很坦然,甚至嘴角還露出了些許微笑。

  瘋狂的老張吆喝了一聲,示意鄉(xiāng)民準(zhǔn)備撤走,十來個村民很快便圍在了一起,在老張的帶領(lǐng)下向著院門外走去,當(dāng)快要走到門口時,他猛地打了個踉蹌、差點(diǎn)摔倒,借著這股無名火,他隨即又轉(zhuǎn)回了身子向爺爺走來。他俯下身子,薅住爺爺?shù)念^發(fā),惡狠狠的問糧食藏哪了,并不時的抖動著薅著爺爺頭發(fā)的那支胳膊,示意他快點(diǎn)說,但爺爺始終沒有說一句話。暴徒老張吐了吐舌頭,右手摸了一下剛才被摔疼的鼻子,大罵了一句,當(dāng)即便又對著爺爺?shù)男乜诿土Φ孽吡似饋?,大概踹了有十多腳,發(fā)現(xiàn)爺爺暈過去了,他才用手指試了試爺爺?shù)暮粑?,便大搖大擺的帶領(lǐng)其他人走了。

  由于那個時間吃鮮水要去村后老井里現(xiàn)挑,所以家里沒有多少存水,只水缸里有那么寥寥數(shù)幾,這時,暴徒點(diǎn)燃的那些字畫已經(jīng)蔓延到了房梁、窗戶等大部分木質(zhì)物體,熊熊的大火像洪水一樣席卷著整座房子,瞬間煙霧繚繞,爹跑去灶屋試圖盛些剩余的水準(zhǔn)備澆滅,但被醒過來的爺爺招手制止住了。

  “燒吧,燒凈了就完事了。”爺爺奄奄一息的說道,并示意爹把灶門打開,讓奶奶出來。

  奶奶出來了,當(dāng)他看見眼前的一片狼藉之后,繼而便癱倒在了地上,爹試圖過去扶她,但被她拒絕了。

  爺爺依舊在正堂門口躺著,他那痛苦的樣子像是吃了毒藥一般,做著無力的掙扎。這時的娘沒有再叫喊了,屋子里萬分安靜,爹在爺爺?shù)奶嵝严氯ノ葑永锟茨?,只見那屋子里橫七豎八、不堪直視,那些做工細(xì)致的瓶瓶罐罐散碎一地,娘則昏躺在地上,嘴角的斜下方有一洼白沫,爹瞬間感覺到了情況不對,但又無能為力,便去灶屋取了瓢水給娘不時的沾著。

那天、那一整天,爺爺、奶奶、娘一直是這么在地上癱著,爹則坐在那棵失意的老槐樹下,時而發(fā)呆、時而冥思、時而苦笑幾聲、時而淚水橫流,但他沒有去刻意的擦拭,就這樣任其的流吧,爹相信它終會干涸的。

第五章 沉秋的墳冢

直到第二天的下午,隔壁的三奶奶才召集了幾位好心的村民把爺爺他們抬到了里屋的床上,這床說是床,其實(shí)是土炕,在昨天的大火里沒有被燒壞。爺爺和奶奶就躺在這張沒有任何鋪墊的床上,虧得三奶奶又回家找了一個到處是洞的破棉襖充當(dāng)枕頭。娘這時已經(jīng)被爹叫醒了,但是她神色呆滯、行為怪異,經(jīng)常會因一些小小的動靜、哪怕是風(fēng)吹槐葉的‘嘩嘩’聲,她都能嚇的蜷縮起來,躲在角落里直打哆嗦,爹沒有辦法,也只好聽天由命了。

  就在這天晚上,那暴徒老張又帶了幾個隨從,搶走了屋里屋外他認(rèn)為一切有價值的東西,那半塊磨盤就是他們實(shí)在搬不動才舍下的,至于后院糧倉里的糧食,也毫無例外的被洗劫一空。但人終歸是人,即便是窮兇極惡到了巔峰,也總是會有一些善良摻雜其中的,也或許是怕害了性命,老張命人弄了一些蒸熟了的野菜團(tuán)子和一桶涼水給了爹,之后便沒有再出現(xiàn)過。

  兩年過去了,新中國即將誕生,鄉(xiāng)下處處是歡聲雀躍,但這卻沒有帶給爺爺家一絲的改變,他們依然是靠著好心人的施舍艱難度日,爹這時也由一個富家子弟變成了處處遭人唾棄的四類分子,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早早起床,各家各戶的替人出廁所、挑糞,村里有什么重活、累活基本都是爹一人承擔(dān),誰家有干不了的活就去爺爺家招呼爹,是人就可以對著爹一通亂吼,爹只能是默不作聲。每年的年底,爹總是把分到的那近乎少其他人一半的糧食儲存起來,平時吃的大多都是好心人的救濟(jì)和搗碎的野菜糊。

  新中國建立前夕,爺爺和奶奶相繼去世,爹在極度悲痛之下草草的將他們埋葬在了村東的一塊荒地里,但他白天從來不敢去上墳,一般都是在夜深人靜時,因?yàn)橛幸淮蔚蛩憬o爺爺奶奶的墳頭除除草,那是下午,不料卻被幾個鄉(xiāng)民發(fā)現(xiàn),他們大聲的吆喝起來:“大地主死了,小地主去認(rèn)祖宗哩”。

  從此,爹白天再也沒敢去過。

  娘這時已經(jīng)徹底成了個瘋瘋癲癲的女人,或哭或笑,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沒日沒夜的蜷縮在床上,很少有出屋門的時候,就連拉屎撒尿也都在屋里進(jìn)行,她怕聽見風(fēng)聲、說話聲,每次下雨,即便是零零碎雨,她都會用兩手捂住耳朵、直至雨停。爹沒有辦法,也只能無奈的忍受著這般凄楚慘淡的生活了。

  娘就這么一直瘋著,直到五十年代后期我的出生,她才有了些好轉(zhuǎn)。

  我出生在春天,聽爹說那時正好東場開滿了紫蘭花,便給我取名叫蘭花了、小名叫蘭子。那段時間爹很是幸福,雖然白天的勞累已經(jīng)讓他筋疲力盡了,但他還是在很遠(yuǎn)的一處窯坑里用儲存下的糧食換了些土,他怕白天被人指點(diǎn),便在深更時挑著扁擔(dān)一擔(dān)擔(dān)的往回挑著,一晚上要來回走四十多里,直到天黎明時才躺下休息一會,天亮便又去做‘苦役’了。

  那三間土草房用了三個多月才蓋好,村里人幾度要將它砸掉,但都被隔壁的三奶奶和幾位好心人阻攔住了,對此爹很感激他們,每年的初一都要去這幾戶人家里拜年、探望。

  娘被挪到了灶屋,同我們換了房間,她開始變的正常些了,也能憑著記憶背誦幾句詩詞了,她對我雖談不上百般呵護(hù),但也會時不時的哄哄我、替我蓋蓋背子、看著我睡著。她大部分時間是進(jìn)不了正屋的,因?yàn)榈滤f一犯起了病傷害到我,所以每次上工總是將屋門鎖的牢牢的,把鑰匙交給三奶奶保管,三奶奶沒有孩子,自然也就對我多上了點(diǎn)心,一天要去看我七八趟,娘這時便在王奶奶的陪同下見見我了。

  娘越來越正常了,但村干部還是不讓她參加勞動,每年也分不到半點(diǎn)糧食,爹為了報答王奶奶多年以來的救濟(jì),就讓娘跟著王奶奶學(xué)紡線、做些針織活什么的,娘倒也算的上是大家閨秀,學(xué)起東西來有鼻子有眼,進(jìn)步也很快,村干部知道后便讓娘學(xué)著做布鞋,年底分給有‘勞動先進(jìn)者’表彰的村民,這時娘才可得一些分糧,雖然很少,但爹也很滿意了。

  前文我曾說過,娘討厭我、憎恨我,這是為什么呢,且容我慢慢道來。

  說起原因,就不得不提起那三年大災(zāi),當(dāng)時許多村里的人都有餓壞的,而且越來越多、越來越年輕化,村里的植物吃光了就偷偷跑去別的地方找,別的地方找完了就全家人一齊挨餓,總之,那幾年的鄉(xiāng)民們可謂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餓死的、凍死的、躺著的、趴著的比比皆是。

  那時我已經(jīng)瘦的只皮包骨頭了,爹為了養(yǎng)活我,白天干完工,晚上便出外找吃的,他甚至把爺爺留下的那條牛皮腰帶都煮熟搗成糊糊讓我吃了。他經(jīng)常去荒地里挖些草根回來煮著吃,可是時間一長,草根也沒有了,沒辦法,全家餓了整整兩天兩夜。

  眼看我就要不行了,爹萬般無奈,哭著搖晃著頭,尋不著一絲的辦法充饑。這天,他發(fā)現(xiàn)有個鄰村的村民腰里挎著半捆子榆樹根,他思來想去,決定尾隨此人,并準(zhǔn)備晚上去偷些來給我吃,但不料在偷的過程中被人發(fā)現(xiàn),被打掉了幾顆牙。他懊喪著回到了家中,正在絕望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娘正在吃著什么,走近一看,原來是娘藏在鞋子里的干樹皮,她正在賣力的嚼著,看見爹來了,便一口全吞了下去。也可能是爹被人打的肚子里窩了把火,但我想更多的是憤恨娘的這種自私行為,他上前一步,狠狠的給了娘幾巴掌,質(zhì)問娘把食物藏哪了,娘開始固執(zhí)不說,但在爹的嚴(yán)刑逼供下,她終于指了指床下一只高幫棉鞋,爹拿起看了看,里面居然是一些放了好長時間的干樹皮,在另一只鞋子里還有一些糟了糠的地瓜秧子,爹終于忍受不住了,便著實(shí)的打了娘一頓。

  吃了幾天這些東西后,眼看又要進(jìn)入挨餓時期了,這時娘已經(jīng)餓了三天多了,爹反鎖著灶門,每天只給娘拎點(diǎn)水,沒辦法,在那個時期,能吃上水也可以將就硬撐幾天。之后隔了一段時間,我餓的厲害,爹在給我喂了些水之后又想起了娘的自私,便又打了娘幾巴掌。

  就是如此,娘一直對我保持著些許恨意,但我完全不怪她。

  六十年代中期,我已經(jīng)有七歲了,也能替爹娘分擔(dān)一些家務(wù)了,那段時間,我每天就是出門撿干草、拾些柴火什么的,也會做一些簡單的飯菜、和爹聊聊天、鬧鬧玩了。

  這年秋天,樹上的葉子和地上的小草還沒有枯黃,但早晚的溫度明顯降低了,村干部給爹安排了一個重要任務(wù),去遠(yuǎn)處的一家磚窯廠幫忙摔土坯,爹沒有推辭,第二天便去了,而我被安排給了三奶奶照看。那近一月少了爹的日子,我發(fā)現(xiàn)我長大了許多,變的更加懂事、更加勤快了,每天的事務(wù)除了出門撿些干草柴火,大部分時間都和娘一起跟著三奶奶紡線、納鞋底,沒有多長時間,我就學(xué)個差不多了,我發(fā)現(xiàn)娘經(jīng)常有意無意的看著我發(fā)笑,三奶奶則多次夸獎我懂事、機(jī)靈。

  可就在爹臨回家前幾天的一個晚上(我已經(jīng)記不準(zhǔn)確具體哪天了),我在三奶奶的懷里睡的正踏實(shí),忽然一陣發(fā)狂的尖叫聲吵醒了我,三奶奶也隨即起床點(diǎn)上了煤燈,根據(jù)聲音傳來的方向,我已經(jīng)確定了絕對是我家、而且是娘在鬧騰。三奶奶和我都很詫異,因?yàn)槲覀円呀?jīng)有好些年沒見到過娘犯病了,我有些害怕,但在三奶奶的陪護(hù)下,這種恐怖感很快又消除掉了。

  我很快就穿好了衣服,在三奶奶的腳后挽著她的手,慌慌張張的進(jìn)了我家,娘這時哭鬧的聲音越來越大,不時還有幾聲粗野的脅迫聲和謾罵聲。這時,我和三奶奶已經(jīng)打開了灶屋門,在微弱泛黃的煤燈散射下,我看到一個赤裸著身子的男人沉沉的壓在娘的身上,娘瘋狂的掙扎著,下身的衣服已經(jīng)被扯的破爛不堪,在那個男人的威脅和抓弄下撕心裂肺的尖叫著、哭喊著。這時,由于三奶奶的突然出現(xiàn),那男人極不情愿的停了下來,在打了娘一巴掌之后竟轉(zhuǎn)過了身子,我看的很清楚,那是香梅爹,整個村子也只有他像個干部樣,三奶奶這時不禁大驚失色,嚇的一動不動,我當(dāng)然也被這種場面嚇的面色蒼白、直勾勾的望著香梅爹,手卻用盡了全力攥著三奶奶的手。

  “這事不要讓別人知道,否則你就等著挨整吧。”他指著三奶奶告誡道。

  “聽見了嗎,蘭子,要說出去你就見不到你爹了?!彼^續(xù)說道,但這時他的語氣很和緩、態(tài)度也很友善,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說完便大搖大擺的走了,三奶奶告訴我說不要讓爹知道,我“嗯”了一聲。她給娘找了件衣服讓娘穿上,娘這時表現(xiàn)的好多了,便跟著三奶奶去她家了。一路上三奶奶不斷的告誡我和娘,這事千萬不能說出去,否則爹性命不保,而且我和娘以后都沒人再管了。三奶奶撫摸著娘的頭,娘也不時的點(diǎn)頭答應(yīng)。

  這事兒自然就不了了之了,沒幾天爹就回來了,他給我和娘帶了一小包袱地瓜干,看著我和娘吃的津津有味,他在欣慰的笑著。

  日子還是以往如初,爹每天早早上工,我和娘每天在三奶奶家做些女紅,雖不是衣食無憂,但每天過的也算是很充實(shí)、很滿足。

  大約過了有個把月,天已經(jīng)很冷了,鄉(xiāng)民們大部分都已經(jīng)穿上了那臃腫厚實(shí)的棉衣棉褲,我自然也不例外。爹聽人說村里來了個算命的,而且非常的準(zhǔn),因此爹便起了念頭,打算讓先生幫我家算算。他先是找到了先生,說明來意后,先生沒有拒絕,但要求是要管兩頓飯、還必須是白面饃,爹沒有多想便答應(yīng)了。之后他又找到了香梅爹,香梅爹居然沒作半點(diǎn)含糊就同意了,大概是心里有鬼的緣故吧,他竟破天荒的問爹家里有沒有白面,沒有的話他可以幫忙給點(diǎn)(不是借),對此爹深感謝意,但她并沒有接受香梅爹的幫助。

  第二天一大早,先生便在爹的引領(lǐng)下來到了我家,爹說了幾句恭維的話之后,便搬了凳子示意先生先休息一下,但先生婉言謝絕了。他不停的在院子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一臉愁相的凝視著四周,繼而說了一些傻子都知道的事(我家的歷史),爹聽了稱贊了先生幾句,便懇求先生能不能給娘算上一卦,先生倒也很爽快的答應(yīng)了。他神神叨叨的和爹進(jìn)了灶屋,觀察了大約有十來分鐘,時而嘆氣、時而佇著下巴、時而又指指點(diǎn)點(diǎn),娘也怪老實(shí),任憑先生看了又看、指了又指,表現(xiàn)的異常自然。

  先生告訴爹說,娘的病不是一般的病,是被千年的老狐貍纏上了,必須要長期施法才能驅(qū)走它。是啊,在那個將將破除封建意識的年代里,即使你知識再淵博、學(xué)問再深,也無法完全的消去那些大腦里死死烙上的神鬼妖怪的迷信之念。爹當(dāng)然信了,他乞求先生能不能多住些時日幫娘正常起來,并保證一日三餐都有白面饃。先生開始佯裝的很堅決,說什么也不行,但在爹多次苦苦的懇求下,他終于答應(yīng)了。為了能每天、每頓飯讓先生能吃上白面饃,爹是到處借糧,最后終于湊齊了能撐上二三十天的幾十斤糧食,爹顯得很疲憊,但我清楚的看到,他的內(nèi)心是充滿希望的、是盛滿陽光的。

  先生每天除吃飯外就待在娘的灶屋里,我看見他抓著娘的手說這是給娘擼筋、是在破壞那老狐貍的元?dú)?,有時也會對著娘的臉吹氣(謂之仙氣),這些爹都是不知道的,因?yàn)橄壬看卧诘貋碇蠖〞@得莊嚴(yán)起來,但這我是看的一清二楚,由于當(dāng)時年齡還小,并沒有敏銳的覺察到先生真正的意圖所在。他每天在爹走之后就一頭扎在娘的屋子里,有時摸腿、有時吹氣、有時擼胳膊,我覺得挺好玩,總是有意的早回家會,待在灶屋里看先生施法,但每次先生都督令我離開,說這事不能有半點(diǎn)分心,否則娘的性命不保,我自然也就聽了先生的話,只要不吃飯,我絕不會進(jìn)屋子一步,只能在遠(yuǎn)處偷偷的看先生施法。

  先生的行為越來越露骨、越來越放肆了,娘好像也把先生看的跟救世主一樣,任他隨意擺弄,娘總是聽之任之,沒有半點(diǎn)推脫之意,但那時我什么都不懂,對這些事更是沒有半點(diǎn)概念,便一直把注意力和心思用到先生施法上了。雖然懵懂的我對先生的這種行為在潛意識里是有些看不慣的,但我卻很希望他能多住些時日,因?yàn)橄壬看纬燥?,總是要掰一塊白饃給我,任憑爹怎樣勸止,先生總是置之不理,他經(jīng)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小孩子嘛,吃還能吃多少”,爹聽后也是無話可說。

  我很清楚的記得,有天晚上爹剛要摟我睡覺,前鄰的黃老頭就來了,說是讓爹幫忙去村后井里挑擔(dān)水,黃老太正在發(fā)高燒,家里水不夠,多備些水擦身子用,爹二話沒說便應(yīng)聲去了。我一人睡不著,另說我當(dāng)時也無困意,便一個人輕悄悄的走了出來,在屋外的半截磨盤上坐著發(fā)呆、數(shù)著星星。突然,我依稀的聽見灶屋有些什么動靜,開始我并沒有在意,以為是娘在做些東西,但這聲音尖厲而匆促,我沒有多想,因?yàn)樵谶@個時間,先生通常都是在專門為他收拾出來的西屋里張燈看書,娘也有時在屋子里做點(diǎn)女紅之事。我偷偷的躡腳扒在窗臺向里望著,但是什么都看不清,只能模模糊糊的發(fā)覺到一些動作,這在今天想來,先生和娘的私通行為確實(shí)令人作嘔。

  之后的一段時間,這樣的事漸漸頻繁了起來、也大膽了起來,從開始的晚上到之后的白天,從有意的避諱到赤裸的敞露,雖然我看不慣,但卻始終沒有告訴爹,因?yàn)槲遗乱坏└嬖V了爹,先生就有可能被爹趕走,我的白面饃也就吃不上了,爹也有可能會打罵娘,我可不想看到這種局面,而且還是因?yàn)槲业亩嘧臁?/span>

  就這樣大概有近一月,直到我前面提到的那個大霧的早晨,娘在算命先生的蒙騙下離家出走了,至于去了什么地方,我和爹卻沒有打聽到,娘是好是壞、是痛苦還是幸福,我們也沒有半點(diǎn)消息。

  娘的病好了嗎?

  那位先生對娘怎么樣呢?

  娘會不會想我們呢?

  我想應(yīng)該不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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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年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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