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聽到《Under Paris Skies》,忽然就想起曉航來,一位個性獨特的法籍中國女子。想起她戴著深藍色的寬邊絨帽,穿著深藍色的長絨風(fēng)衣,走在灰藍色的天空底,瘦削的身子像一塊鐵板一般堅硬,有一種中性的剛毅與灑脫。
和曉航相識于網(wǎng)絡(luò),如今也接近十年了,那回是我第一次去巴黎,其實是飛往倫敦的中轉(zhuǎn)停留,前后三天的時間。她是我在網(wǎng)上找到的地陪,聊了幾句也就定下來了,以為是一錘子買賣,并沒有想能夠成為朋友,友誼延續(xù)至今。
那天清晨五點曉航和她先生來接機,然后經(jīng)過迂回曲折的街巷到達位于巴黎中心的一所小公寓,結(jié)果被告知酒店下午二時才能入住。于是曉航的先生開著車帶我漫游巴黎市中心,經(jīng)過凱旋門時,我想起莫迪亞諾的《星形廣場》。
曉航的先生沿途向我介紹巴黎的建筑和歷史,我們從莫迪亞諾談到法國大革命,途經(jīng)香榭麗舍大道時他向我解釋巴黎的街道路寬相當于路兩旁建筑物的高度之和,我印象極深刻。他做了個手勢,兩邊建筑倒下時恰好把路面覆蓋。
當然這是理論上的假設(shè),路兩旁建筑物倒下時它只會就地坍塌,而不是完好無損地側(cè)翻。我們在盧森堡公園觀看巴黎子午線的紀念地標,又在一口古井邊拍了合影,水潭里漂浮著火紅的落葉和它們的倒影,水波微漾,美如油畫。
住下以后曉航的先生就離開了,曉航陪著我用一天半的時間參觀了羅浮宮、蓬皮杜、巴黎圣母院、圣心大教堂、大小皇宮和奧賽美術(shù)館等等必游之地,行程非常緊湊,曉航很遺憾她沒有辦法像她先生那樣為我解說,但我不介意。
后來我許多次故地重游,曉航作為我的朋友而不是導(dǎo)游也時常盡地主之誼陪游陪吃陪聽歌劇陪泡咖啡館,我們之間有一種奇特的默契。有時我也去曉航家,她的先生是一個土生土長的巴黎人,老夫少妻,他們的混血女兒很靈巧。
曉航抽煙,也愛喝啤酒,一眼看去像假小子,卻有極溫婉的極考究的一面。她癡迷音樂,每場她想聽的音樂會或歌劇她愿意花兩百鎊去買一張次頭等的票,吃與穿卻極儉省,只是煙戒不掉,七鎊一包,她大概三兩天下樓買一包。
他們家的家具大部分是十六世紀以前的,一件一件拿去翻新了,有時又去二手市場添置一兩件。墻上油畫也都古遠原作。他們夫婦經(jīng)常晚上等女兒睡了點起蠟燭品葡萄酒,曉航的先生做幾道法國菜菜,依次而上,也極有儀式感。
有一回她先生特得說要做蘑菇炒飯招待我,我吃了大半,曉航說,她先生一個一個用刷子刷的,把沙子刷掉,但巴黎人做蘑菇是不洗的。我停頓了一下,仍然繼續(xù)扒了一兩口,就借口吃飽了放下碟子。難怪我還吃出了不少細沙。
后來我們參觀法蘭西學(xué)院、羅丹美術(shù)館、莫奈橙園、畢加索博物館、達利博物館,還有許多反反復(fù)復(fù)再去的地方,走遍巴黎的大街小巷和許多座橋,也參加過一年音樂節(jié),幾乎每個街口拐角都有音樂表演者,整座城市音樂流淌。
最近幾年不再遠行,但巴黎在我腦海里鮮活依舊。如今我回憶起巴黎,除了街頭飄蕩的咖啡香,仍然隱藏在某個角落的莫迪亞諾,彌漫不去的莫奈氣息,蓬皮杜廣場的街頭藝人,整個城市濃郁的藝術(shù)氛圍和散漫氣息,還有曉航。
(作者:秋水無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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