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杜長明
我幼年患眼疾,家中兄妹又多,父母忙于生計,就把我寄養(yǎng)在姥姥家,我的大半童年時光是在姥姥家莊上度過的。
舅舅家有個小我?guī)讉€月的表弟,我倆成了形影不離的伙伴,一塊吃,一塊睡,一塊玩,過著無憂無慮的快樂日子。
我認(rèn)識姥姥家莊上的每一個人,他們也都認(rèn)識我,我儼然就成了他們莊上的一員。我有時回家過上幾天,他們看不到我的影子,就會問我姥姥:“小杜孩回家啦?早晚來?”小杜孩并不是我的名字,可他們都這么叫我。
夏秋天里,天一亮,姥姥就起床,到院子里把堵雞窩的磚頭搬開,把雞們放出來,然后拉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我向村外走去。
村前的溝崖上長滿了蓖麻,姥姥就摘幾片蓖麻葉,用上面的露水珠兒給我擦眼。她說,用太陽出來之前的蓖麻葉上的露水擦眼,能治我的眼疾。如此連續(xù)擦了好幾年,我的眼果然沒有在幼年時瞎掉。
最快樂的季節(jié)是秋天。
復(fù)新河從莊西流過,姥姥每天都把一群青山羊和我及表弟一起趕到河灘上。羊在河灘上吃草,我和表弟就用姥姥割草用的叉子當(dāng)成網(wǎng)到河里逮魚。那時復(fù)新河里的水極淺,窄的地方人都能一步跨過去。
河水極清,小蝌蚪一窩一窩的。魚在水里游呀游,想捉到它們還真難,正當(dāng)我們沒興趣的時候,一群大雁從北邊飛過來了。
我和表弟撇下魚兒,跑到河灘上仰起脖子一齊聲地喊:
“南來的雁,北來的雁,走到這里給我屙個蛋!”
“南來的雁,北來的雁,走到這里給我屙個蛋!”
……
我們喊了一遍又一遍,大雁們不理我們,只顧把雁陣由“人”字變成“Z”字,再由“Z”字變成“一”字。大雁不理我們,我們憤怒了,換了內(nèi)容惡毒地喊:
“大雁大雁一般齊,到家死您小二姨!大雁大雁一般高,到家死您小嬌嬌!”
聽了我們的詛咒,大雁也憤怒了,“??!??!??!”地大叫幾聲,真的屙下幾片東西,不過不是雁蛋,而是幾片雁屎,之后,加速度向南飛去。
一晃四十多年過去了,姥姥也離開我們四十年了,每當(dāng)我想起童年的事兒,就馬上會想到那片河灘,那變幻的雁陣,那大雁們“啊啊”的叫聲,而真正讓我懷念的是把我?guī)Т蟮?、永遠(yuǎn)長眠在河灘上的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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