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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雙平
我稱不上是一個賢惠的媳婦。
平時孩子們的衣服破了就破著穿,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干脆買新的。所以,家里從不添置針線。有時偶爾看到街上有流動雜貨鋪或集市擺攤賣針線包這一類的用具時,我總是想,現(xiàn)在的衣服哪有穿破的,更何況衣服破了就買新的,誰還買這些小東小西?有時還常常為它們即將走向沒落以致消亡的現(xiàn)實而惋惜。
湊巧,老公的褲縫處不小心掛開了線。這件褲子買的不便宜,扔了,挺可惜,去超市的后勤服務(wù)中心又嫌麻煩;褲子就這樣丟放在沙發(fā)上,每天過來過去,看著扎眼,想來做一次賢妻良母,給老公把褲縫縫上,可是家里好像從來就不備針線一類的東西,所以看著褲子,卻毫無“回天之術(shù)”。實話實說,我的剪刀也不知弄哪去了,因此還不止一次地“拷問”女兒,以為她又拿到學(xué)?!爸藶闃贰绷恕_@樣想著就把褲子扔到一邊,等日后再說。
這天家里打掃除,我準(zhǔn)備來一次“徹底”點的?!皵嗌犭x”也好,“做減法”也行,反正要扔?xùn)|西。等到收拾書房,發(fā)現(xiàn)書房窗戶臺子上有一個袋子,掂起來沉甸甸,我拿起來準(zhǔn)備扔,忽然被里面的東西扎了一下手。打開一看,好家伙,竟裝著各種顏色、不同粗細(xì)的線,線圈上扎著大大小小的縫衣針,里面還有我日思夜想不翼而飛的三把大小不一的剪刀,往里面再仔細(xì)看,還有一枚用白色紗布纏了幾圈的頂針。我看呆了,這簡直是針線伙計的薈萃。我小心翼翼地?fù)斐龇涎澴宇伾木€,又拿出針來,為老公縫褲縫。
眼前,浮現(xiàn)出母親當(dāng)年做針線活的一幕幕。這個針線包正是母親去年暑假來我家小住時帶來的。
母親是個最閑不住的人。還記得女兒剛出生時,母親就一直在這里陪伴我娘倆。早上六點,孩子一醒,在母親的幫助下,給孩子穿上母親給孩子做的棉衣棉褲。我總是迷惑,孩子還小,需要充足的睡眠,母親非要我給她穿衣服,我覺得簡直多此一舉。因為,她一會就睡著了??墒牵赣H卻說,孩子穿上衣服就會費點力氣,她因為累了,一會兒就會睡得時間長,睡得還香。現(xiàn)在想想,這就像在培養(yǎng)孩子的生物鐘,讓她感知什么時候起床、什么時候睡覺,這叫“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惫唬┥弦路粫?,女兒就漸漸進(jìn)入夢鄉(xiāng),睡得可香甜了。這時,母親總讓我和孩子一起休息,她總說“孩子小,睡眠會不足,多睡睡,對身體好?!蔽抑溃赣H是心疼我,怕我休息不好。而這時的她絕不會閑下來休息,而是開始為孩子做棉衣。
母親手很巧,會做各種樣式的小孩棉衣。她經(jīng)常把我們穿破的衣服、甚至準(zhǔn)備扔的衣服洗干凈,并根據(jù)不同的面料分門別類地放起來:棉布布料舒適,適合當(dāng)內(nèi)襯,有些外衣顏色不錯,她就拿來當(dāng)外罩,用粉筆劃線、裁剪、縫制,全部手工制作。女兒因為九月出生,越往后面天越來越冷,這時容易尿濕棉褲,又來不及曬。所以,母親就為女兒準(zhǔn)備了七八條花棉褲,濕了就換上。女兒在母親的照顧下,身體健康,茁壯成長。
眨眼女兒大了,母親的身體卻一天不如一天。但是她還是很樂觀。她來了,就會拿出孩子們的衣服,修修改改;閑著沒事的時候,就會用廢舊的紙張給女兒折出小狗,小青蛙,女兒喜歡的不得了。女兒天生勤快,看到姥姥總是拿著針線做活,心里早就癢癢,讓我教她縫衣服,可是,我哪有這耐功夫?三下兩下就煩了。可是,母親卻拿來針線,手把手地教女兒怎樣穿針引線,如何讓繩子打結(jié),就這樣,女兒很快就學(xué)會了,她又找來兩塊破布,讓孩子練習(xí)做針線。我就不屑地說,以后孩子學(xué)這有什么用?母親笑笑,也不爭辯。可能她覺得交給孩子學(xué)點小本事,總不是壞事情吧!女兒倒是從此會給她的小芭比娃娃縫衣服,有時還會用一塊好看的小手帕給她的小娃娃做裙子?;蛟S,她將來會成為一名服裝設(shè)計師呢。誰又能說的準(zhǔn)呢?
母親在老家也是出了名的勤快。她最拿手的是做衣服。我的兩個姑姑都是城里人,衣服也多,那時經(jīng)常把她們不穿的衣服送給我母親,母親節(jié)儉慣了,很樂意接收。她與姑姑身材卻不同,我們總不讓她要姑姑的舊衣服,想盡自己的孝心,給母親買新衣服。但她總是推辭,因為她最拿手的改衣服技術(shù)就排上了用場。不管多不合適的衣服,經(jīng)母親一改,穿出來總是服服帖帖,哪里都合適。而且她改好衣服后,還用一把烙鐵,放在煤火上等燒熱了,在修好的衣服上蓋上一層破舊的毛巾,一遍遍地熨的工整,漂亮。所以,不管多破的衣服穿在母親身上,總會給人一種得體的愜意。以至于,母親去世時,還從她的衣箱衣柜里拿出了許多疊放的整整齊齊的衣服,讓我們都不止一次地贊嘆母親的勤勞和細(xì)致。
母親愛干凈也是到了極致。我們家的毛巾總是擦著擦著就黑乎乎地,母親家的毛巾,有的已經(jīng)有點稀疏了,甚至脫著線,然而還是白的耀眼,因為她每天都會把毛巾洗上一遍又一遍,有時簡直就是“強迫癥”的節(jié)奏。
轉(zhuǎn)眼間,母親已經(jīng)離開我們即將一周年。今天又目睹母親的針線包,讓我一下子又憶起了母親的點點滴滴,不禁心里一陣難過。但這個針線包又讓我仿佛看到了母親慈祥的模樣,她總是如此恬靜、溫和,時光于她,永遠(yuǎn)就不疾不徐,從容鎮(zhèn)靜,這樣想著,心里又升起了片片暖意與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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