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
□孫茂
炊煙起處是故鄉(xiāng)，故鄉(xiāng)的炊煙，在記憶里永不過期。
農(nóng)村人是要和炊煙相依為命的。早晚時間，每家房頂?shù)拇稛?，輕輕裊裊，飄蕩在村莊的上空，散發(fā)著柴草的清香味。炊煙喂養(yǎng)了一個又一個親人，目送一個個老人離去，又以獨特的方式歡迎一個個新生命的降臨。炊煙里有太多飯菜的香味，有不計其數(shù)的孩童的歡笑聲，有家的印跡，有歲月的吻痕。有溫馨，有溫暖，有甜蜜。
今夜無月，天空一貧如洗，連星星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我躺在干凈的棉床上，做著有關(guān)炊煙的各種各樣的夢。我對老屋、小草、屋瓦、泥土、炊煙有著某種特別的情愫。每當太陽要落山的時候，鄉(xiāng)村屋頂?shù)臒焽枥锞蜁幸还傻拇稛煄е逑闵⒁莩鰜怼焽杳爸U裊煙氣，直接升入了天空，炊煙生動無比，它像大地拋向天空的情絲；像一位美麗優(yōu)雅的舞者，有時弓著腰，有時舒展開來，有時扭著身子。
炊煙是夕陽落山時發(fā)出的嘆息，等燕子選定落腳的人家，夕陽泛出微紅的臉頰，炊煙就要開始為房屋化妝了。陽光靜靜地斜照著，一家人所有的秘密都藏在炊煙里，蜿蜒曲折，最終盤旋飄散在穹空，與白云融為一體，慢慢地又化為烏有。人的一生，就像這炊煙，終將化為泥土，緊貼大地，你和你的一切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生命的最后都將化為泡影，消散在人世間。
在夢里，宣騰騰地散漫著誘人的清煙。炊煙像是喝醉了的美人，在天空中彎來扭去，最終開成一朵漂亮的煙花，村莊因為有了炊煙才變得有了煙火氣，有了人氣。炊煙是柴禾的精魂，是村莊的精靈，搖曳在村子的天空，像一股仙氣，彌漫在曠野，護佑村民周全。
每每炊煙升起的時候，鄉(xiāng)村的生活沿著小河展開了。炊煙順著瓦溝，悠悠揚揚，一縷一縷地上升，炊煙爬滿黑瓦，在屋頂上飛，在瓦上開花，繼而又消失在屋瓦之上。瓦與炊煙的顏色很相像，所以大多數(shù)情況下，看到瓦我就想到了煙；看到炊煙，我自然聯(lián)想到了瓦，那個親切呀。
炊煙升騰起來時，村莊便有了朦朧美。
炊煙的味道是嗆人的，有時煙囪堵塞，煙霧也會氣人勒！母親生火時，煙子不從煙囪里冒，反倒從爐沿邊吐露出來，整個屋子霧蒙蒙的，我和母親硬是被煙火嗆出淚水來。母親看著我哈哈笑，我看著母親也調(diào)皮地笑了起來。
故鄉(xiāng)的炊煙是最早生起的一縷溫暖。作家饒雪漫曾經(jīng)說過：“人生中有很多美好難忘的時光，大抵都是與自己獨處之時?！闭f得真好，我喜歡獨自坐在炊煙下，遙望煙霧，梳理著自己的心情，享受著傍晚緋紅里的安然與寧靜。
母親總是披著炊煙出去，又蕩著炊煙回來。幾十年，在爐灶邊煮菜燒飯。爐子點燃，那一道躥出煙囪的炊煙，慢慢氤氳地覆蓋在故鄉(xiāng)的田野、樹林上空，升騰起鄉(xiāng)村的第一縷炊煙?？粗稛熼_始想念你，往事如煙，房屋上正飄著一縷青煙，我用靜默的眼睛打量風掠過的喘息和炊煙蜿蜒的暗影。曾經(jīng)的記憶像炊煙，漸漸消散。那些曾經(jīng)的事情是不是只會消失呢？小時候不知道何為鄉(xiāng)愁？長大后，原來故鄉(xiāng)的馬路、炊煙都是令人牽腸掛肚的印記。
每當夜空里的星星泛出燦爛的光亮時，子夜的鐘聲敲響了，寧靜的鄉(xiāng)村便開始絲絲縷縷地抖下飄渺的霧。夜幕的黑紗在雞叫聲中漸漸淡化。時間的“滴答”聲也開始奏起黎明的交響曲，又碰撞星光匯集成韻，驚醒夢中正香的父母親。于是，寂靜無聲的鄉(xiāng)村開始有了聲音。母親起得最早，怕驚動了家里的人，輕手輕腳地劃根火柴，“剎”地照亮眼前，灶里的柴禾“噼噼啪啪”地燃燒著通紅的光亮。一會兒的功夫，陸續(xù)有村婦們煮飯的炊煙開始從房屋頂上緲緲地飄出，清香飄逸，我能從煙霧里聞到飯菜可口的香味，忽而愈發(fā)覺得親切了。
故鄉(xiāng)的炊煙是溫馨的。村子每家堂屋都有一個方形爐子，遇上雨天，燒柴取暖，溫一壺深深的茶，慢慢喝，那茶水很苦，一般人是喝不下的。冬天的時候，炊煙給一個村莊帶來生機與溫暖。
近幾年我在外地讀書，一年回家兩三次，每次回家，車子行駛在彎彎的山路，透過車窗遠遠地看見村莊彌漫的炊煙，那種思鄉(xiāng)之情和接近故鄉(xiāng)的感覺是如此迫切，我在偌大的鄉(xiāng)村里尋找家的位置，我在想，母親肯定也在爐灶邊忙活了，于是，我開始尋找那一縷屬于我們家的炊煙，到底升騰起來的煙霧那一溜是從我們家煙囪里冒出來的呢？
無論走多遠走到哪里，故鄉(xiāng)的炊煙總是牽著我的思念。來到城市，基本見不到炊煙，只有工業(yè)園區(qū)笨重的煙囪里冒出的黑霧，或是天陰之時，城郊田野里焚燒秸稈蕩起的煙氣。多么親切的炊煙啊！我似乎很多年不見了，它縹緲似夢，此刻讓我不知道身在何處何時，恍惚讓我想要回到故鄉(xiāng)。
在夢里，故鄉(xiāng)的炊煙又裊裊地升起，我躺在炊煙織就的棉床上，如夢如幻，軟乎乎的。此刻，我也想變成一縷輕柔溫馨的炊煙，飄在故鄉(xiāng)的上空，浸染在故鄉(xiāng)的田野和暮色里，沉醉在故鄉(xiāng)的懷抱，在一個又一個夜晚，繼續(xù)做夢,繼續(xù)想念故鄉(xiāng)，想念故鄉(xiāng)的炊煙。
作者簡介：孫茂，筆名：舒心，文學青年，1995年生，曲靖市作協(xié)理事，曲靖市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委員會委員，第七屆全國中學生科普科幻作文大賽初評專家。作品見于《文藝報》《美文》《散文百家》《貴州作家》《昭通作家》《怒江文藝》《天津散文》《西南文學》《珠江源》《首都文學》《昆侖文學》《文學與人生》《解放日報》《曲靖日報》。曾獲“野草文學獎”。散文作品《瓦》、《橘花開時蜜蜂來》、《云南的云》、《雨天》被用作江蘇、徐州、浙江杭州、安徽、云南、陜西西安等四十余所學校中考語文記敘文模擬真題考點針對訓練及初中月考、期末考語文試題閱讀理解。有作品入選《大地上的燈盞-中國作家網(wǎng)精品文選.2019》，入圍《中國校園文學》第二屆全國教師文學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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