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
□丁桂云
很小的時候，我們就很依戀姑姑，大姑隔三差五就回娘家看看，看看她從小帶大的我的父親，看看父親的四個孩子。她再忙也放心不下她的娘家。
父親剛會走路的時候，因信仰不同，爺爺被槍殺了。后來房子被拆了，所有的家當都被查收，就連兩爿石磨也沒留下（奶奶娘家殷實陪嫁豐厚）。寒冬臘月，奶奶帶著父親和二姑只能睡在鋪著稻草的冰冷的地上，父親不到十五歲時，奶奶又勞累成疾在大雪紛飛的冬天，丟下父親和大父親四歲的二姑走了。第二年，二姑出嫁了。
年長父親十五歲的大姑夫妻倆只好帶著剛會走路的兒子，回到娘家居住，照顧我的父親直到長大，又張羅著父親的婚事，一直到父親成家。大姑十分疼愛父親，那種出于骨子里的疼愛后來傳輸?shù)轿覀兊纳砩稀ＤX海里大姑是我們的姑姑又像是奶奶。
到我記事時，姑姑家非常熱鬧，有兩個表哥，四個表姐，兩個孫子，一個孫女。大孫子大我兩歲，孫女和我同年。每頓飯都是孩子們坐上桌子吃得熱火朝天， 姑姑姑父忙里忙外，不知道他們是什么時候才吃上飯。一到晚上，姑姑的床上擠滿了孩子。不管星期天還是寒暑假結(jié)束，姐姐要回家上學，我都賴在姑姑家不走，從不想回家，無論姐姐怎么哄我，都無濟于事。
夏天的午后，姑姑喜歡帶著我和她孫女去看稻田，一手攙著一個，走到田埂上時，田埂很窄，姑姑就會一邊抱一個。遇上隊里人總是要問：“這兩小丫頭誰大？”姑姑都會說孫女大，侄女小。其實同年的我還大月份，我的個頭小而已。姑姑的孫女總是不滿，姑姑騙她說高的就是大的。姑姑家門前斜對面有個大汪塘，一到夏日，大汪塘一片沸騰，大大小小的孩子戲水的，釣魚的，膽小看熱鬧的，我看著眼急，姑姑再忙也會在蘆葦稈稍頭系根長線，給我去學釣魚。姑父會撒網(wǎng)捕魚，在那個生活貧困的年代，我們在姑姑家經(jīng)常有魚吃。加上姑姑無微不至地疼愛我們，哪會想著回家。記得快過年了，我在院子里玩，那時候姑姑家沒有圍墻，院子是敞開的，主屋三間茅草屋，泥土墻在寒風中沙沙地往下掉土。姑姑在簡陋的小西屋燒火做飯。她出來把我攙到鍋門前坐在她的腿上，又從貼身布衫口袋里掏出五元錢，又從衣袖管上抽下針線，拿出一小塊補丁，把五元錢縫在我的棉襖夾里上，叮囑我家里來人接我回家過年了，到家再說縫在棉襖里的五元錢。我稍大點時才明白，姑姑省吃儉用省下來的五元錢在當時可以讓我們家湊合著過個年。
姑姑家有個良好的家風，就是大人孩子不能說不吉利的話語。什么“倒霉”“死色氣”“坑”，更不要說罵人的話了，其他外人去她家也得注意忌口。我從小到大經(jīng)常住姑姑家，自然知道，也養(yǎng)成了好習慣，但是每次要去姑姑家，母親還是再三囑咐，到姑姑家不能說不吉利的話。其實有時候還是會滑口冒出個不吉利的詞，姑姑并不生氣，依舊和藹地說：“我們下次不說就是了。”母親常對我們說姑姑家越來越家興旺，表哥們上學有出息，表姐們聰明能干，是因為姑姑的家的家風好。
姑姑對我們的疼愛是說不完的，也無法用語言表達，勤勞的姑姑和姑父為了生計和供表哥上大學，做點小生意，炸油馓子，每次拿去街上賣都要留幾把在大缸里給我們吃。她好像知道我們那天會去她家。我都十八歲了，去姨媽家玩（姨和姑家隔開三家人家），姑姑找到我還像小時候一樣攙著我回家吃飯，生怕我在別人家受委屈。姑父總是悄悄地去街上買回來很多吃的，吃飯時姑姑不停地往我碗里夾。那時姑姑已經(jīng)拄著拐杖了，她還是那么疼愛我們。
我們永遠不會忘記我的姑姑，那種一脈相通，深入骨髓的親情。想念姑姑，時常做著夢，夢見我的姑姑和我父親在天堂都很幸福。
作者簡介
丁桂云
70后，生長在淮陰區(qū)，現(xiàn)屬漁溝鎮(zhèn)。安家蘇南。喜愛歷史，愛讀文學作品，偶爾喜歡抒發(fā)自己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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