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第1191期
圖|來自網(wǎng)絡
版權??歸原作者
應該叫大伯,因為是我爸的大哥,但我們村都這樣稱謂,管爸爸的大哥叫大爺,大字讀輕聲,相當于“大爺”,管爸爸的弟弟倒叫伯(兒)伯(兒)。
我大爺死三年了,死前有七天不吃不喝,像是故意絕食。
可以說,我的童年是看著大爺?shù)纳碛伴L大的。
爸爸年輕時先是根治海河當會計,后是在公社機電站當會計,不在生產隊干活,這樣,隊里分柴禾時,大爺就幫著我們往家弄,少,小推車摞高點,推兩家的,多,就推兩趟,很疼人的。
大爺不識字,但大爺生活上很有些技巧。
比如,賣棗,頭天都是一起打的,商量好了明天去集上賣,大爺半夜起來,燒一鍋半開不開的熱水,把半紅的棗全都瞬間燙一遍,等涼了就全紅了,集上一擺,買棗的刷地全圍上來,比我家賣得快多了。我哥問大爺是怎樣把棗一夜之間全變紅的?大爺也不瞞,說是用熱水“焗”的。我哥說:“這一口袋棗一笊籬一笊籬的,得折騰半休啊?!?/span>
又如賣筐,一般是三塊錢一副,大家都堅持著不松價,但到要散集時,大爺總會用卷煙拴著一個買主,以兩塊八九賣出去,空車輕載高興回家,而我哥則坑吃憋堵地把賣不了的筐摽在鐵驢車子上,再托回家,期待下集再賣。
大爺最輝煌的年景是當生產小隊二隊副隊長,其主要職責就是領著一大幫人下地,權力就是中間休息說了算,散工說了算。就是這樣也得罪人。記得有一個外號叫大馃子的不知是什么原因不高興了,就罵大爺說:“你是老丈人呀!我得聽你的?!苯至R得很損很陰。大爺沒理他。回頭我大娘知道可不干了,飯也沒吃找到大馃子理論:“我是咱于家姑奶奶,孩子們都稱呼你舅,你能罵那樣的街嗎?!”說得大馃子臉上火燒火燎的,一直道歉:“妹子,我氣糊涂了,我不是人,你要不把我嘴擰爛算了?!?/span>
當然,生產隊也止步于大爺當副隊長這一任上。那時是1980年,我已經(jīng)考取中專在上學,回來時,就聽大爺和我父親他們嗆嗆分地單干的事。自己干也好,大爺耕播犁耙全活,樣樣行,和我的大哥正好一副架,爺倆幾乎把兩家的農活全都包了下來。
大爺幾乎沒脾氣,說話大聲的時候都少,跟大人小孩都是心平氣和的,更沒有叫人不喜歡的怪脾氣,特別容易叫人接近。而我大娘脾氣就不好,說話占上風的時候多,一般都壓大爺半個點,不在一個頻點上說話,大爺吃她的話較多,但受壓迫難以忍受了,也反抗。清楚的記得有一次,大爺去東蒙地耠地,而大娘非叫他去西南窯打棒子葉子不可,兩人爭執(zhí)起來,相持不下,最后他套上牲口走時,我大娘竟將其所帶磷肥解開編織袋口,沿路撒了一道,他一氣之下,一天什么也沒去干。
大爺除抽煙外,最大的樂趣就是陪我們打撲克,每年一入冬,家里地里沒活了,大爺就和我們一起玩撲克,要么打百分,要么玩升級,他牌技老好了,是我們晚輩人的打撲克的啟蒙老師,兼教練,也是玩家。
聽過大爺講的最黃的笑話,是他們小時候的事。他說,他的叔伯二伯伯和過道東面的六伯伯在廟里“砍椽子”,砍得噌噌冒藍火,能噴到屋頂上。唉,掌嘴,這事我不應該說的。
大爺死于腦栓塞后期綜合征,人都傻了,但我父親說,大爺他后期不吃不喝是想起了他們的爺爺,那位早已作古的先人,八十六歲就是故意把自己餓死的,怎么老活著不死呢?
于是絕食七天而亡。
聯(lián)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