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期｜

作者：郭澄

老家顧名思義就是從小生活生長的地方。那里有曾經(jīng)的小伙伴，那里有熟悉的鄉(xiāng)親，那里有遠(yuǎn)親不如的近鄰，那里有濃濃的鄉(xiāng)音，那里有儲存在大腦深處的故事，那里有撫養(yǎng)我們長大成人的娘親。不知道那位“游子”說了這樣一句話：“媽在，家就在！隨著年齡的增長，這句話在我心中的感受越來越深，家里曾經(jīng)的情與愛，總在腦?？M繞。 

以前，我家是個坐南朝北的標(biāo)準(zhǔn)四合院。南墻上，上幾個臺階是個大門。東南角，上個坡是小門。記憶中，大門常常關(guān)著，偶爾下大雨巷里流水時，我們才打開大門站在門口看。我們?nèi)粘Ｉ钪谐Ｓ玫氖切￠T。從小門進(jìn)來后是前院，右邊是雞窩，養(yǎng)了幾只母雞每天下蛋供老奶早上吃雞蛋泡饃用。西邊上個臺階，除了西南角廁所外，正西方有一塊空地。小時候，和弟妹及發(fā)小們，常把它作為舞臺，在上面“演節(jié)目”。同西房相連的那間房子叫牛廈，里面常放著柴禾，在我的記憶里，從未養(yǎng)過牛。這個臺階上的空地，可能才是正宗牛廈，不知何故被拆了，有一段時間，這里曾養(yǎng)過奶羊。      

二門在小門旁邊，比小門豪華一些，門面上釘有鐵條，有門關(guān)、門拴、門鈕。進(jìn)了二門，是我們方言所稱的“咕咚”，有半間房子大，進(jìn)了“咕咚”往左拐就進(jìn)入了院子。我沒考證過這個詞的來歷，感覺像“形聲”詞，像人吃飯一樣，只有“咕咚”一聲，食物才正式進(jìn)入肚里。家人也只有通過“咕咚”才算正式進(jìn)了院子。 四合院里，明三暗五的北房廈脊上，是個磚雕小樓，我們常叫它飛云樓，廈脊兩邊各有一個，像成年雞一樣大的磚雕雞。文革中，破“四舊”時被拆下來，放在北房兩邊的屋檐下，七四年翻新時，又重新裝上。東西兩邊廂房，各住著老奶和我們一家。爺奶和叔嬸住在北房東西“風(fēng)槽”或“退槽”下兩頭小炕上。那時，爺爺奶奶還沒給爸爸和叔叔分家。六十年代末，我們這個家有十四五口人之多。每當(dāng)吃飯時，老奶、爺奶在炕上，我們這些小家伙在小桌上，媽媽和嬸嬸站在旁邊專門舀飯或照看我們。天熱時，我們有時就趴在院子四周的臺階上，常常筷子不夠，就用高梁桿代替。偶爾改善伙食蒸一次包子，我們比較小的幾個堂兄弟妹們，你“拿”幾個，他“偷”幾個，藏到自己屋里。等想起吃時，卻早已被父母交了“公”……  

有一宗“冤案”，四十多年了，直到去年，做“案”者才自首?？上敔敹既ナ廊氖炅?，再也不會給我們平反了。大概是七O或七一年。一天，爺爺把我們堂兄弟四個叫到他面前，問道：誰拿剃頭刀子玩，把刀刃上打了個“豁”？我們說：不知道！他便把我們四個趕到院子里，記不得打沒打。但讓我們下跪卻記憶猶新。我們不跪，他便一個一個往下按，反正一個下去另一個站起，沒有一個跪下。后來，在奶奶的勸說下，我們才解脫。當(dāng)時，爺爺可能想比我們大的哥哥姐姐不可能犯錯。比我們小的妹妹們是女生，不“敢”。只有我們這幾個半大不小的男生，嫌疑最大。一個木把剃頭刀算是一個家庭的重要工具，常常被沒剃頭刀的人借去使用，除了剃頭刮臉外，還是爺爺充當(dāng)門面的寶貝，竟出現(xiàn)了一個“豁”，頓時他火冒三丈。可“案件”直到他去世也沒“破了”。去年和堂妹在一起又談起此事，她才說，是她用剃頭刀削鉛筆時弄壞的，當(dāng)時看到爺爺怒火沖天，她嚇得心驚膽戰(zhàn)，不敢前去坦白……

一晃四十多年過去了，老家已是物非人非了。老奶、爺奶，我的父母已駕鶴西去，東西房在和叔叔分家時也被拆除。1983年，我和弟弟籌資一千多元，在院子南邊給我們蓋了四間結(jié)婚用的平房，大門也在那時被拆了……叔嬸升級成了老爺、老奶輩，我們堂兄堂妹們，也晉升為爺奶級別。只有百年前先輩們蓋的老北房，還挺立在老院里，聽說老爺信教，所以墻上沒留下土地爺、或其它傳統(tǒng)“祭拜”的痕跡。只有媽媽在世時，栽在東西兩側(cè)的香椿樹和石榴樹，守護(hù)著它。房子里，進(jìn)門首先看到的是掛在墻正中的老奶、爺奶和爸媽遺像，下面放的屏鏡上，留有“文革”時，主席的頭像。屋里的家俱上覆蓋著厚厚一層塵土，媽媽去世后，再未住過的老土炕上，只剩下兩頁手工編織的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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