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時拾史事獨家原創(chuàng)稿件
他是一位被演義嚴重誤解的人物，一位看似粗莽實則心細，更兼多才多藝的蜀漢名將。他出身富戶，機緣巧合之下，成為劉備的小弟，與關羽三人共同演繹了一段名垂千古的異姓兄弟情。在劉備的帶領下，他由平定黃巾起家，一路征討天下，以其勇武過人，成為人見人怕，花見花敗的“萬人敵”。在當陽橋上，他獨當追兵，喝退曹瞞，迎來高光時刻。進軍西川，他義釋嚴顏，計平蜀境；瓦口關前，他智賺張郃，立馬書銘。高光散盡，卻因兩小將尸首兩分，誠為千古憾事。他就是蜀漢車騎將軍、西鄉(xiāng)侯張飛。
月前，央視94版《三國演義》張飛的扮演者李靖飛追隨關二哥的扮演者陸樹銘聯(lián)翩西去，令人不勝扼腕。他們倆是戲里戲外的兄弟，活脫就是桃園之盟的現(xiàn)實版，也似乎中了魔法一般，如三國中的兄弟一樣次第仙逝，讓人更是咋舌嘆息。筆者深為李靖飛老師的出色表演而欽佩，就如深敬陸樹銘老師的表演一樣，認為他們就是關羽、張飛的本尊重生。進而筆者長時間相信，張飛就是那副性格耿直忠貞、脾氣暴躁粗獷且重情重義的莽將軍形象，恰如演義中畫就的那副臉譜“身長八尺，豹頭環(huán)眼，燕頷虎須，聲若巨雷，勢如奔馬”。筆者相信，很多讀者也同筆者的拙見一般，因《三國演義》的深入人心而對張飛形成了刻版印象。
隨著讀書日多，筆者發(fā)現(xiàn)張飛原來還有另一幅模樣，他粗中有細、善于用智、多才多藝、書畫雙絕，即便有時顯得莽撞，也不過是扮豬吃老虎。明代小說大家馮夢龍對張飛看得通透，曾說張飛：“釋嚴顏，誨馬超，都是細心作用，后世目飛為粗人，大枉?！?/p>
所幸，他只是被誤解，并非像蘇定方一樣被黑化。而且，他的這種誤解似乎更有煙火氣、百姓緣，以致后世由他生發(fā)的歇后語就有數(shù)十條之多。如張飛穿針——大眼瞪小眼；張飛使計——粗中有細；張飛吃豆腐——小菜一碟；張飛遇李逵——黑對黑等，非常接地氣，也好懂易記。
筆者在此文中就來分說一下家喻戶曉的蜀漢車騎將軍、領司隸校尉、西鄉(xiāng)侯張飛的故事，看看他與演義形象有何異同。
三義結盟共闖亂世
張飛字益德（《演義》中字翼德），約生于公元166年，涿郡（在今河北涿州）人，出身不詳。因當?shù)乜h志曾載張飛之父名張扈（字江角，族名叔稱），是位半商半農(nóng)的富戶，頗有家資，因此羅老爺子特意給張飛安排了一個賣豬肉的職業(yè)，也挺對路的。
富二代張飛，從小受過良好教育，能書善畫。由于他天生神力、腕力驚人，因此書法功底極厚，令后世名家吳鎮(zhèn)都不得不服，特意作詩贊道：“關侯諷左氏，車騎更工書。文武趣雖別，古人嘗有余。橫矛思腕力，繇象恐難如?！边@里面重點是“繇象恐難如”，在吳鎮(zhèn)看來，憑著手舞“丈八蛇矛”的書法硬功，張飛的書法超過三國時期頂流書法家鐘繇和皇象?！度龂萘x》開篇《西江月》的作者、明代大才子楊慎在《丹鉛總錄》中記載，重慶涪陵有一件做工精致的刁斗，上面的銘文正是張飛所書，“其文字甚工”，世稱《刁斗銘》。至于繪畫，根據(jù)明代卓爾昌的《畫髓元詮》記載“張飛喜畫美人”，也就是張大猛人善于畫仕女圖。涿州城中鼓樓北墻上的《女媧補天圖》和其故里附近房樹村萬佛閣的壁畫，據(jù)說就是張飛的遺作。
除了書畫，張飛還會寫詩作賦。如張飛在率領眾軍士巡游真多山時，奮筆寫下《真多山游記》，記述了王方平在此采藥，并住了一晚才離開的逸事。全文雖只有區(qū)區(qū)十九字，言簡意深，展現(xiàn)了一位孔武之將的直率個性。
對于張飛的文藝范，很多都是后人以訛傳訛，缺乏實證，筆者枚舉一二，只為說明張飛生在富商之家，是受過良好教育的有識青年，絕不是一個大字不識一筐的糙漢子。
張飛的出身和家世，要是擱在當下，盡可寶馬香車、吟風弄月地混日子，然而生在士族橫行的時代，卻與那些升斗小民并無二致，甚至因為沾滿銅臭味更讓士人瞧不起。就像那位屠戶出身的大將軍何進，即便位極人臣，依然讓人瞧不起。因此張飛的上升空間非常大，也渴望憑自己的武勇改換門楣，躋身上流，這或許是他后來愛敬君子而不恤小人的初衷吧。這里的君子指有學識有風度的士大夫，小人指沒文化沒教養(yǎng)的小百姓。
張飛不知何故與本郡的宗室子弟劉備結成死黨，與另一位來自并州解縣的好漢關羽一起為劉備所用。至于三人是否結拜桃園，史上并無交待，只說在此后很長一段時間里，三人成為異父異母的親兄弟，平時食則同席，寢則同床，出門宴客時關張則自覺地侍立于劉備身旁，儼然哼哈二將。即便三人并未義結金蘭，但他們的感情卻遠遠超過后世很多貌合神離的兄弟伙。這也是后人無比崇敬三人的原因所在。
公元184年，未及弱冠的張飛迎來逆天改命的大好時機。這一年，震驚天下的黃巾起義爆發(fā)。不滿身份低下的張飛散盡家財，與劉備等一起組織了一支義勇軍，投入了撲滅黃巾軍的戰(zhàn)爭之中，從此艱難起步，直至一飛沖天。
劉備雖然是個上不了玉牒的破落宗室，但因他與帝國的一些上層人物有過師生之誼、同窗之情，便借此投效狂刷軍功，漸漸了有了些資本和名望。其間，劉備做過縣官，卻痛打督郵不得不掛印辭官。因羅老爺子覺得這種粗活不符合劉備的人設，便移花接木到張飛身上，天可憐見。能替大哥擋槍，想來張飛也不會后悔的。
公元191年，望門投止的劉備改投在同學公孫瓚麾下，與其部將、青州刺史田楷一起對抗頂級豪門汝南袁氏的庶出老大袁紹，立有軍功，公孫瓚表其為平原相（與太守平級）。水漲船高，張飛與關羽因此升任別部司馬，負責統(tǒng)率劉備為數(shù)不多的部曲。
公元194年，黃巾起義雖已過去十年，但天下依舊戰(zhàn)亂不止，張飛也只能追隨劉備打怪不止。在此前討伐董卓之戰(zhàn)的正史中，由于老大公孫瓚缺席，小弟劉關張自然沒有激情出演的機會，那場令后人無比神往的虎牢關三英戰(zhàn)呂布純屬小說家言。這也讓三兄弟名滿天下的時間晚了許多。
這一年，北海太守孔融被黃巾余黨管亥圍困，讓人發(fā)來了雞毛信?？兹谑鞘ト说找?，因為分梨名揚天下，救他絕對是刷名望的好機會。苦于上升無路的劉備立刻帶著張飛、關羽救援孔融。
孔融這廝名頭很響，脾氣很大，覺得劉備是個人才，就一客不煩二主，讓劉備兄弟再接再厲，與自己一起前往徐州聲援陶謙。這就與真實歷史接榫了。
眾所周知，曹操事業(yè)飄紅之際，想把躲在瑯琊郡（治所在今山東臨沂）的老父曹嵩接來享福，中途卻被徐州牧陶謙的部將所殺。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這讓舉孝廉出身的曹操情何以堪？于是，早就覬覦徐州富庶的他立刻舉兵殺向下邳，徐州境內(nèi)登時成為人間煉獄。
所幸曹操后院失火，再加上劉關張等人的及時救援，他只能灰溜溜地撤軍滅火。陶謙擔心曹操復來，就挽留劉備，并表其為豫州刺史。劉備從此專心經(jīng)營徐州，與張飛等屯軍小沛。一面令張飛等人招兵買馬，訓練軍卒，一面拉攏徐州士族，穩(wěn)固根基。好在陶謙知道自己行將就木，兩個兒子只是典型的紈绔子弟，根本撐起亂世徐州的基業(yè)，索性聽之任之，最后竟在臨終前將徐州拱手相讓。
劉備遂以徐州為根據(jù)地，不斷發(fā)展壯大，隱隱然成為一方諸侯。張飛也終于可以揚眉吐氣地成為一位州中上將，指揮千軍萬馬，有了更大的發(fā)揮空間。
轉戰(zhàn)四方當陽名揚
徐州是自古兵家必爭之地，陶謙不能守，劉備也不好守，只因他雖然出道早，但招牌不夠響，盡管一路打拼仍家底太薄，人才太少，極易受到了其他諸侯的攻擊。
公元196年，頂級豪門汝南袁氏嫡子袁術興兵攻打劉備，企圖奪取徐州。袁術得到袁氏故舊的支持，兵力雄厚。劉備不得不舉兵相抗，為了保證后方安全，他讓張飛鎮(zhèn)守徐州治所下邳城，自己則與關羽一起率兵在盱眙與淮陰一帶與袁術鏖戰(zhàn)。
眼見劉備一去月余，仍未有勝負消息傳來。徐州城內(nèi)不禁人心惶恐，有些不喜歡劉備鳩占雀巢的徐州土著漸漸生出異心。特別是徐州豪門、下邳相曹豹素與張飛不和，就想借機聯(lián)絡自己的女婿呂布，驅逐張飛。不得不說，張飛在打仗上是一把好手，在治理地方和守護城池方面卻嫩了許多。他對曹豹等人的地下活動居然全無察覺?！堆萘x》中說張飛是因為醉酒與曹豹發(fā)生沖突，進而失陷徐州，這未免有為張飛開罪之嫌。殊不知，當時天下未定，人心反復，要想讓豪門死心塌地追隨非常困難，因此治政守城之人必須盯緊了這些翻云覆雨的家伙才行。張飛恰恰失于防范，確有取敗之嫌。
與此同時，久戰(zhàn)不勝的袁術也寫信勸呂布背刺劉備，答應事成之后給呂布提供糧草。在一系列利好消息的刺激下，呂布由不得不動心，于是，他率軍連夜水陸并進，開向下邳。當呂布大軍距離下邳西城還有四十里時，曹豹好基友、丹陽兵將領許耽就派人迎接呂布進城。當時，曹豹正在城中與張飛激戰(zhàn)。漢末，丹陽兵的戰(zhàn)力在天下數(shù)一數(shù)二，陶謙之所以能夠坐穩(wěn)徐州，靠得也是丹陽兵。由于劉備治理徐州的時日尚短，丹陽兵并未歸附劉備，這才給了曹豹可乘之機。
呂布大軍在丹陽兵的接應下，于天亮時分順利進入城中，張飛雖然已擊殺曹豹，無奈大勢已去，只好突圍而走，將劉備的妻小和部曲的家人留在城中。下邳之敗成為張飛打怪升級路上的一大污點。
劉備聽到后院起火的消息，顧不上與袁術對峙了，忙引軍回救下邳。劉備的部眾大都是徐州人，他們擔心城中家人的安危，哪里會為劉備出力死戰(zhàn)，結果與呂布稍一接觸就四散潰逃了。所幸呂布占據(jù)劉備的徐州后覺得理虧，感念此前劉備曾在落難時善待自己，因此送還了劉備家小。劉備與張飛等人收集逃散的士卒，打算攻取廣陵（在今江蘇揚州）作為落腳之地，哪知袁軍知道劉備戰(zhàn)敗的消息后，士氣大振，劉備的敗卒哪里能是對手呢？
萬般無奈之下，劉備只好委曲求全，與張飛等人改作呂布小弟，駐軍小沛以待時機。這也是當時所有能屈能伸軍閥的基本操作，劉備在不得志前這一手玩得可謂爐火純清。
劉備的人緣不錯，在小沛發(fā)展得更不錯，很快又有了上萬部眾。公元198年，劉備與呂布的蜜月期被打破了，起因是呂布用以購買軍馬的黃金被劉備部下?lián)屪?。這里有個套頭，筆者記得演義中說是搶馬，而歷史上則是搶黃金。搶馬可以是臨時起興，畢竟高頭大馬人見人愛，搶黃金則是蓄意為之，畢竟誰也不會把黃金放在明面上，只有事先探得消息才好出手。時過境遷，這已然不重要了。
至于此案的搶劫犯到底是誰，史書中并未明言，很多人便理所當然地認為是張飛，畢竟張飛忠直率性，素來看不起呂布的為人，對其襲取下邳更是懷恨在心，完全有理由做這事。其實，當呂布襲取下邳后，劉備早晚都會與呂布翻臉的，畢竟此前一直飄泊江湖的劉備好不容易有了個像樣的家，卻被呂布搶走，劉備即便是個講仁義的乖寶寶，可內(nèi)心真的苦啊！所以，有沒有搶劫這當子事并不重要。
呂布派大將高順與張遼一起攻打劉備，劉備雖然有些武力，但面對并州狼騎和陷陣營的華麗組合，那些臨時征招的菜鳥部隊，實在很拉胯，只好向曹操狂發(fā)SOS。
曹操對呂布和劉備都不放心，但兩害相權取其輕，他更擔心當時勢力膨脹的呂布成為自己北上爭鋒的危險。于是，他派夏侯惇率軍救援劉備。哪知道，夏侯惇面對高順的陷陣營同樣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高順將劉備殺得潰不成軍。由于《三國演義》的巨大影響，好多三國人物都被低估或誤解，如果張飛是被誤解的話，高順絕對是被低估的。高順的陷陣營只有八百余人，卻配合巧妙，戰(zhàn)法精奇，往往可當八千精銳使用?？上Ц唔槻粸閰尾妓?，所帶兵力過少，如果能多些陷陣之士，曹操也會能難消受的。
劉備眼見沒處可去，只得與張飛等人轉投曹操，與曹操一起組成討呂聯(lián)盟。之后的戰(zhàn)事與張飛相涉的不多，筆者就不贅述了。只說明一下，張飛因為討呂之戰(zhàn)有功，被曹操任命為中郎將。彼時的中郎將還沒有像后世那樣嚴重貶值，可謂是高階武職，僅次于將軍。這讓張飛從此身價看漲，最重要的這是曹操以漢獻帝名義封賞的，不是諸侯們自己表奏的。也就在此時，原配早逝的張飛迎娶夏侯淵侄女作為繼室。夏侯氏的父親早亡，伯父夏侯淵在遭遇荒年時為了保護弟弟唯一的骨血，寧可餓死自己的小兒子也要救她。
張飛人長得高大魁偉、英氣逼人，又是名聞天下的大將，與失怙的夏侯氏可謂門當戶對。張飛到底長得如何？后人已難考證，個子高大威猛是無疑的，這是“萬人敵”的標配，如果張飛真是矮小瘦弱得如同猴子一般，怎能在當陽橋前立威？至于是否英俊，雖不能斷定，但夏侯氏為張飛生的兩個女兒，相繼嫁給蜀漢后主劉禪，被立為皇后。這雖然有政治聯(lián)姻的因素在內(nèi)，但彼時劉禪已是蜀中之主，怎會隨便找兩個相貌難看的女人為后呢？況且當時張飛已死，蜀中又不是沒有其他權貴的女兒可娶？一般來說，女兒的長相隨父親多一些，由此可見，張飛即便不是帥鍋一枚，長相也不會太磕慘。
正因為張飛與夏侯氏有緣，夏侯淵的兒子夏侯霸后來為避免司馬懿迫害才會公然逃入蜀中，畢竟大家是實在親戚。劉禪對這個堂舅很不錯，任命其為車騎將軍，與大將軍姜維共掌兵權。
對此，有人杜撰出一個很狗血的搶親故事。說夏侯氏出門樵采，被張飛撞上，愛其美艷，搶作壓寨夫人。彼時的夏侯淵身居要職，安富尊榮，怎么會窮的讓侄女出門樵采？真要這樣，當初又何必救她，以夏侯淵的為人來看，他救侄女絕對不是為了搏出位才做的。真要是那樣，曹操也不會始終那么信任他。之所以會有這個故事，筆者認為主要是為了拉低張飛人設。這與將搶奪呂布購買黃金案歸罪張飛如出一輒。
張飛與劉備在許昌寄下籬下的日子過得相當壓抑，幸好，張飛為人豁達，加上與曹魏權貴聯(lián)姻，可以獲知一些內(nèi)部消息，所以總能趨利避害，溜溜地韜光養(yǎng)晦了將近兩年也沒出啥紕漏。直至公元200年，在私下接受衣帶詔的秘密即將泄漏的前夕，劉備借口幫助曹操打袁術，這才帶著張飛等人一路逃回徐州，出奇不意地斬殺了徐州刺史車胄，重奪故地。
曹操聞聽劉備再次雄起的消息后，本想親自征討，無奈袁紹在北，讓他暫時分不出精力來，只好派劉岱和王忠二將領兵前去攻打。
劉備讓張飛對付劉岱。三國中有兩個劉岱，同名同姓同字，而且與曹操都有淵源，極易搞混。第一個劉岱是正經(jīng)的漢室宗親，參加過討董聯(lián)盟，曾任兗州刺史，后被流竄的青州黃巾所殺。其部將鮑信就此將曹操引入兗州，才讓曹操二次創(chuàng)業(yè)，從此一飛沖天。第二個劉岱是曹操的鄉(xiāng)黨嫡系，在曹操做司空時就出任司空長史，相當于曹操的秘書長，其地位可想而知。這次，張飛要對付的正是這位劉大秘。
張飛知道劉岱雖擁有兵力優(yōu)勢，但為人一向謹慎，再加上又有曹操不得浪戰(zhàn)的囑咐，絕對不會輕易出兵交戰(zhàn)，就想出一條扮豬吃老虎的巧計來。他利用曹營眾將大都認為張某人是粗漢的刻板印象，故意在營中醉酒，然后滿嘴跑火車，將自己的用兵部署說了個七七八八。再然后就借酒毆打士兵出氣。還故意說要將這個倒霉孩子用作今夜出擊的祭品。就在那個士兵被捆成粽子等死時，他又偷偷讓人將他放掉。這個沒娘的士兵無處投奔，只好跑入劉岱大營報信。如果是別人玩這一手，劉岱一定會懷疑，可是張飛的人設一向如此，讓他不由不信。一直在領導身邊缺少戰(zhàn)功的劉岱雖已是列侯，但總覺得不如真刀真槍的戰(zhàn)功實在，既然張飛要偷營，那就埋伏他。于是，他調(diào)集大軍出營在險要地方設伏。
殊不知，此時的張飛早已派人潛伏在曹營附近，一見劉岱大軍出動，立刻搶進營中放起大火，同時他自己指揮兩路大軍突然出現(xiàn)在劉岱背后。劉岱剛發(fā)現(xiàn)自家大營起火，就知道中計了，此時又遇到張飛的兩路沖擊，哪里還有心抵抗，只得倉遑退走。索性曹操只是想讓劉岱牽制張飛等人，所以也沒有過多責怪他。就這樣，張飛以莽惑人，巧妙地擊敗了對手。
等到曹操忙活完手頭的要事，立刻揮師南下，這下劉備三兄弟可就擋不住了。結果，三兄弟自出世以來，第一次勞燕分飛，張飛被迫落草為寇，劉備投了袁紹，關羽暫歸曹操。
所幸一年之后，張飛兄弟再次聚首汝南，他們與盤踞汝南的黃巾余部劉辟、龔都一起專意擾亂曹操后方，使得許都以南出現(xiàn)了動亂。曹操只好派大將蔡陽引軍攻打，結果被劉備所殺。到底是誰殺了這個在蘇州評話中被稱為“刀祖宗”的曹營猛將，現(xiàn)在已無法考證，只能以訛傳訛地歸功于關二爺。也就是說關二爺沒有過五關斬六將，卻因刀劈蔡陽，在與曹營過往一刀兩斷的同時，與張飛的兄弟情從此更進一步。
劉備在隨后被曹仁擊敗，只好徹底與袁紹說拜拜了，就此轉投同宗的荊州牧劉表。劉表對這個四百年前是一家的兄弟并不放心，那些荊州豪族也不買劉備這個外來戶的賬。劉表想了想就讓劉備駐軍新野，為荊州看守北大門。劉備從此在荊州扎下根來，他后來的政治班底很多出自荊州，正是這一時期籠絡的。
劉備在荊州最大的收獲就是請到了軍政雙優(yōu)的不世之才諸葛亮，進而得到了部分渴望建功亂世的荊州士族投效?？磩渑c諸葛亮基情滿滿，張飛與關羽不免有些硌應。劉備耐心開導張飛道，自己得到孔明，如魚得水，未來發(fā)展離不開孔明的謀劃。張飛畢竟跟隨劉備多年，自然清楚劉備顛沛流離的苦楚，見劉備如此說，素來愛敬君子的他也就不再抱怨。
過了幾年清閑日子的張飛，在公元208年又迎來了一場大戰(zhàn)亂。當時，完成了北方統(tǒng)一且擊敗外寇的曹操，迫不急待地揮師南下，準備實現(xiàn)全國統(tǒng)一，后世通達九省的荊湖地區(qū)成為他的首攻目標。偏巧在此時，經(jīng)營荊州多年的劉表病死，其幼子劉琮繼立。掌權的荊州豪族蔡瑁、蒯良等人為了保住富貴，力主歸降曹操。歷史上的蔡瑁之所以投降得那么積極，除了保住自家富貴外，和他與曹操是發(fā)小也不無關系。蔡瑁降曹后，得到封侯之賞，并沒有被反間計所殺。
劉備見此前所依靠的冰山倒塌，只好一路南逃再尋出路。因受劉備仁義愛民的人設感召，當時有數(shù)十萬百姓追隨劉備逃難。曹操聽說宿敵龜速南逃，立刻派最精銳的虎豹騎先行追趕劉備，自己則率主力隨后接應。曹軍一日一夜，疾馳三百余里，在當陽境內(nèi)的長坂坡追上了劉備的逃難大軍。
曹軍一路沖殺，劉備的隊伍很快被沖散。劉備只得帶著張飛等人騎馬逃遁。曹操繳獲了劉備的大量輜重，就連劉備的兩個女兒也變成了虎豹騎統(tǒng)帥曹純的戰(zhàn)利品。
當時，劉備大將趙云負責守護家小，也被亂軍沖散。見趙云遲遲不歸，劉備忙命張飛帶著二十騎前去尋找。張飛在當陽橋頭立馬守望，終于見到趙云護著劉備幸存的家人趕到。張飛讓過筋疲力竭的趙云一行，命人在橋后的樹林中拖著樹枝縱馬奔馳，瞬間揚起漫天灰塵，仿佛有萬千兵眾埋伏其間。
沒過多久，曹操與麾下大將帶領大隊人馬殺至當陽橋前。面對曹營眾將，張飛毫無懼色，只是揮動手中蛇矛，厲聲高喝：“身是張益德，可來共決死！”一連幾聲過后，曹軍將校無不膽寒，又見張飛后面的樹林中塵頭大起，擔心其間必有埋伏，故此引軍暫退。
演義中對這段描寫得非常精彩，甚至說曹操還因袖中寫有張飛名號格外害怕，曹將夏侯杰當場被嚇得心梗而死?？傊畯堬w的斷喝搞得是驚天動地、神鬼皆驚，這些反自然現(xiàn)象純屬小說家言，當不得真。
唯一可信的是張飛一身是膽，憑著區(qū)區(qū)二十名騎兵，居然嚇退了曹操大軍，確實有些匪夷所思。對此，羅老爺子附加一些神助攻，似乎也合情合理。
計定江州巧敗曹將
張飛見曹操撤走，這才轉身匯合劉備，復與關羽的水軍取齊，一路前往江夏。再往后就是史上著名的赤壁大戰(zhàn)，因為主角變成了羽扇綸巾的儒帥周瑜，筆者就不多說了。
赤壁之戰(zhàn)前后，孫劉兩家暫時進入蜜月期，劉備曾將張飛借給周瑜，幫他攻打南郡。作為荊州曾經(jīng)的政治中心，南郡著實難攻，兩軍聯(lián)合一直打了一年多，才將南郡守將曹仁趕走。在這一年多的時間里，周瑜見識了張飛的武勇，很是羨慕，施了不少手段，企圖勸其跳槽加盟當時更加紅火的孫氏集團，可是一條道跑到黑的張飛對此兀自巋然不動。
再之后，劉備占據(jù)荊州，任命張飛為宜都太守、征虜將軍，進爵新亭侯。后來又讓他轉到南郡防守。這期間，張飛命鐵匠打造了一口《古今刀劍錄》有載的寶刀，刀銘上的“新亭侯”三字，據(jù)說就是他的親筆。張飛對這把寶刀非常珍愛，一直隨身佩戴，令諸將頗為羨慕。不幸的是，他后來被部下用此刀斫下頭顱，不禁令人嘆息。
公元212年，劉備受益州牧劉璋的邀請，率軍進入西川，幫助劉璋抵御張魯。張飛與諸葛亮等人留守荊州。孫權聽說劉備入川的消息后，就派船迎接劉備的繼室孫夫人（孫權之妹）回東吳，名義上是省親，實際上是想將劉備嗣子劉禪帶到東吳做人質。
張飛正在巡城，聽說此事后立刻率人乘船追趕，與先他一步的趙云一起截住孫夫人，奪回劉禪后才放孫夫人歸吳。這就是所謂的截江救阿斗。這位后主大人命真是挺苦的，屁大點兒娃就遭遇兩次大劫。多難興邦，或許正因如此，劉禪才能成為三國時代在位時間最長的君主，盡管才智并不出眾，卻能牢牢坐穩(wěn)龍椅四十余年，這在君不君臣不臣的三國時代著實不易。
隨后，真正讓張飛得以配享武廟的時候到了。公元213年，劉備與劉璋一番相愛相殺下來，折損了龐統(tǒng)等人，面對險地堅城也沒有辦法突破，只好請諸葛亮率眾支援。
諸葛亮決定留下關羽守衛(wèi)荊州，自己與張飛、趙云等將率兵入川增援。諸葛亮與張飛兵分兩路，自己帶趙云一路，張飛自領一路。張飛大軍進至江州（在今重慶渝中），遇上了益州大將嚴顏。嚴顏將江州防得如鐵桶一般，見張飛來勢洶洶拒不投降。面對依山而建阻斷交通的江州城，強攻吧傷亡過大，不攻吧難以逾越，實在讓張飛頭疼，只得開動腦筋想辦法。終于，他想出一招，就派人化裝成樵夫進入附近的山林中，表面上是打柴，實際上是想探尋繞城之路。張飛相信，雖然這里的山路十八彎，但總有一彎可以繞過江州以便迅速與劉備匯合。
時刻盯著城外動靜的嚴顏，見張飛只攻了數(shù)次便沒了下文，擔心有變，也派人四處踅摸，很快注意到了張飛的繞城之舉。守土有責的嚴顏哪里肯讓張飛得逞，憑借多年防守江州的經(jīng)驗，他迅速判定了張飛的繞城路線，決定提前帶人埋伏，打張飛一個措手不及。
哪知道張飛一旦用計，就不會那么簡單，他早想好了此事被嚴顏發(fā)現(xiàn)后的應對之策。嚴顏被張飛調(diào)出城后，便如傻老婆等苶漢子一般久久不見張飛到來。就在嚴顏耐心耗盡的時候，張飛大軍突然殺出，將嚴顏帶的兵馬來了個大包圓。嚴顏也被張飛擒住，瞬間變成了人肉粽子。張飛趁勢殺入江州城中，沒有主將指揮的江州很快易守。
張飛安頓好城中軍務，便命人將嚴顏押來，他大聲質問：“某家大軍到來，汝安敢不降？”嚴顏沒好氣地回道：“汝等無故侵我疆土，憑啥問俺？這里只有斷頭將軍，沒有投降將軍！”張飛大怒，急令左右牽出斬之。嚴顏對此毫不畏懼，面不改色地答道：“砍頭就砍頭，發(fā)什么怒?。 币妵李伻绱祟^鐵，張飛覺得很對自己脾氣，不禁轉怒為喜，忙命人將其押回，親釋其縛，并引為上賓，還一個勁地賠禮。
吃軟不吃硬的嚴顏見狀深受感動，誠心歸降。然后，嚴顏憑借其資歷勸說沿路諸城守將，曉以大義，這些人見嚴顏都歸順了，也不再堅守，紛紛開城請降。張飛本來還想好好操練一番，這下變成武裝旅游了，實在是爽得不行。在平定巴郡、巴西郡后，張飛于公元214年五月兵至成都城下，與劉備勝利會師，無路可走的劉璋只能選擇投降，然后去荊州做寓公。
劉備沒想到張飛再次用計，竟然收獲如此豐盛，就在平定益州后，厚賜張飛，任命其為巴西（治所在今四川閬中）太守。
聞聽劉備占據(jù)益州，曹操上火了。為封死劉備的出川路線，曹操在公元215年，乘劉備忙于安定益州局勢之機，從散關突入漢中。大將張郃率軍在前面開道，曹軍一路進至陽平關，十一月，漢中軍閥張魯張大仙請降。
曹操本來還想與劉備好好嘮嘮，可是后方卻發(fā)生了叛亂，不得不匆忙班師，留下夏侯淵鎮(zhèn)守漢中。同時，他讓張郃負責進攻巴西，好讓劉備不得安生。張郃是曹魏五子良將之一，屬于智謀型的善戰(zhàn)之將，《三國志》作者陳壽這樣評價他：“郃識變量，善處營陣，料戰(zhàn)勢地形，無不如計，自諸葛亮皆憚之?！睆堗A數(shù)次進攻巴西郡的邊界，在宕渠、蒙頭、蕩石等地與蜀軍交戰(zhàn)，還企圖把郡中百姓遷徙到漢中，給劉備來個釜底抽薪。對此，劉備一面自己領兵駐守江州，一面命張飛率軍一萬從閬中出擊張郃。
當時，張郃麾軍三萬進攻張飛，張飛發(fā)揮這幾年在巴蜀之地練就的山地戰(zhàn)優(yōu)勢，與副將雷銅夾擊張郃，迫其退守瓦口隘（在今四川閬中東北）。瓦口隘（關）極其險要，易守難攻，張郃又善于謀略，要想攻破關口著實困難，雙方在此相持五十余日，仍然未見分曉。劉備派大將魏延率兵助戰(zhàn)，張飛一面和魏延兵合一處，一面苦思破敵之策。
張飛見瓦口關雖險，附近仍有百姓走動，覺得必有百姓識道山間隱秘小路，不禁豁然道：“奪取瓦口隘，全在這幾個百姓身上！”于是，他吩咐士兵將百姓請來，好酒好肉招待，一番攀談下來，終于問出一條從梓橦山通往瓦口關背后的小路。張飛相信張郃縱然機警，但終歸是客軍，初來乍到，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未必會識得此山間小路。
于是，張飛讓魏延從正面佯攻，吸引敵人火力。自己則選輕騎五百，以先前百姓為向導，從小路抄行其后。面對突然沖出來的殺神張飛，久經(jīng)戰(zhàn)陣的張郃不免慌了手腳，只得分兵拒戰(zhàn)。見到敵人后面起火，魏延加大攻擊力度，最終瓦口關告破，張郃只帶著數(shù)十名親衛(wèi)，手爬腳蹬地翻山越嶺而遁。
瓦口關一戰(zhàn)，張飛胸中丘壑立現(xiàn)，分明是一位見微知著、機變決斷的疆場奇才，就連曹魏的五子良將張郃也不在話下。
《演義》中對此描寫則更具臉譜化，因張飛好酒，故羅老爺子便讓張飛因酒成事。眼見將近兩月猶未破關，張飛便在關前大排筵宴，招呼眾軍吃酒快活，以此激怒張郃。劉備聽說后擔心張飛喝酒誤事，就欲相勸。哪知諸葛大仙識得其中關竅，不僅不勸，還讓人繼續(xù)往前線送酒。關上的張郃壓力山大，上司一再下令破敵，可自己又打不過張飛，實在沒法，今見張飛醉酒懈怠，妥妥地本色出演，如果再不出關攻擊，恐怕不用張飛破關，自己就要被上司拿問。所以，張郃乘夜麾軍攻擊，結果中了張飛的埋伏，敗得慘不忍睹，差點被上司祭了旗，從此消停了好多年，直到張飛等將謝幕后才重出江湖。
張飛到底如何破關，筆者大大盡可在演義與歷史間尋覓真知。
張飛對此戰(zhàn)勝利也非常興奮，當場乘著酒興，揮矛在宕渠八蒙（濛）的一處山崖上寫下“漢將軍飛，率精卒萬人，大破賊首張郃于八濛，立馬勒銘”。筆畫豐滿遒勁，氣勢剛健凝重，結體渾樸敦實。橫畫“蠶頭”暗藏，“燕尾”明顯，既具時代特征，又顯個人風格，而且極具婉轉圓通的韻味。中鋒藏鋒如錐畫沙，很是精妙。這就是歷史上有名的“立馬銘”，可惜原刻已失，今人多認為是偽刻，徒喚奈何。
重情重義死于非命
隨著張飛的勝利，巴西郡得以安寧，劉備在蜀中的統(tǒng)治也日趨穩(wěn)定，為其進一步圖謀漢中打下了堅實基礎。公元218年，張飛與馬超奉命攻打武都郡（治所在今甘肅成縣西北）。
張飛率領吳蘭、雷銅等將兵臨沮水，準備一舉攻下武都、陰平（治所在今甘肅文縣西北）兩郡。蜀軍順利攻取武都郡郡治下辨等城，吳蘭奉命留守下辨。
曹操覺得有機可乘，就讓族子曹休帶兵搶回下辨。不久，曹軍大將曹洪、曹真與張既也率軍趕到，形成了對戰(zhàn)蜀軍的局部優(yōu)勢。正在漢中與曹操激戰(zhàn)的劉備，忙令張飛率領一支偏師前去支援吳蘭。
張飛兵少，就想著和曹軍玩一把心理戰(zhàn)術。于是，他帶著蜀軍偷襲曹休的后軍，作出一副堵截曹休后路的架式，仿佛要等自家大軍趕到好前后夾擊包曹休餃子的樣子。張飛這么做無疑是引火燒身，旨在逼迫曹休放棄圍攻下辨，轉而攻擊自己。在張飛看來，自己兵力雖少，卻勝在靈活，打不過就跑，讓曹軍往來奔波，無法對下辨形成強勢攻擊。一旦等漢中決出勝負，便可集中兵力收拾曹休等人。
對于張飛的算計，曹軍眾將有點摸不著頭腦。他們與張飛對戰(zhàn)多年，到現(xiàn)在也摸不清這廝是智是愚，不過對他的膽色卻不得不服。初出茅廬的千里駒曹休很快醒過味來道：“這是張飛在使詐，如果他真想斷我后路，一定會偷偷地潛行，打槍得不要。如今故意大張聲勢，只是為了分散我們攻城的力量。不如加緊攻城，一旦城破，張飛必然退走！”曹洪想了想，覺得有理，就進兵急擊下辨。下辨很快失陷，吳蘭戰(zhàn)死。張飛見計策失靈，也只得退走，與劉備一起先打贏漢中之戰(zhàn)再說。
之后，劉備在漢中之戰(zhàn)中取得大勝，還殺死了曹操愛將夏侯淵。張飛妻子夏侯氏聽說對自己有活命之恩的叔叔被殺后，便哭求張飛收葬其尸。張飛出面向劉備求請，劉備遂允許夏侯氏收斂夏侯淵的尸骸，妥善安葬，后來還將其遺體送還曹營。自此，張飛也算是盡了一份與夏侯家的香火情。
公元219年七月，劉備攻取漢中后進入全盛時期，遂進位漢中王，拜張飛為右將軍，假節(jié)。右將軍是重號將軍，也是漢中王可以封賜的最高將軍名號，張飛與關羽、馬超、黃忠等分列前后左右四將軍，成為四方重將。由此可見，那個傳說中的五虎上將，其實是不存在的。終趙云一世，他的主要任務是當保鏢，缺少獨立統(tǒng)軍建功的機會，難以獲得重將名號。這是一件讓所有三國迷無比惋惜的事。
就在蜀漢政權最榮耀的時候，噩耗傳來，關羽被殺，荊州丟失。這讓張飛痛徹心肺，他與關羽雖然性格各異，但多年形影不離，早已契同兄弟，不想人到晚年，榮耀加身，卻天人永隔，無法共享，那份孤獨與痛苦是常人難以想象的。于是，他迫切地向劉備請戰(zhàn)，準備伐吳報仇。
劉備雖然也為關羽之死傷痛，但作為一方雄主，他更關心的是關羽死后的天下格局。此時，自己的老對手曹操已死，天下三分格局正式形成。隨著曹丕篡漢的消息傳來，劉備首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承繼漢統(tǒng)，收攬人心，然后才是伐吳之事。
公元221年，劉備建號稱帝。為了表彰張飛的戰(zhàn)功，他下詔封張飛為車騎將軍，領司隸校尉，進封西鄉(xiāng)侯。當時蜀漢未設大將軍之職，最高軍職應是馬超的驃騎將軍。不過，是個人都明白，馬超能當驃騎將軍只是因為他起點高，劉備為了維護穩(wěn)定才給的。劉備其實并不信任馬超，所以馬超驃騎將軍的含金量并不比張飛高。
當年，馬超剛剛加盟劉備集團時，仗著自己的出身，對劉備很不禮貌，經(jīng)常直呼劉備的表字。眾將對馬超的倨傲非常氣憤，有人建議不如殺之，還是劉備大度地認為如此殺人，天下難服。張飛見狀就出主意，等明日大會群臣時，自己仍像當年那樣在劉備身后侍立，以此提醒馬超。馬超雖然狂傲，但也不傻，他見貴為軍中上將的張飛對待劉備尚且如此恭謹，再也不敢對劉備直呼表字了。張飛輕描淡寫的一個舉動便化解了蜀漢政權內(nèi)部的一次紛爭，可見智力不俗。
劉備在封賞詔書中特別夸贊張飛“以君忠毅，侔蹤召虎”，這份詔書雖不乏溢美之詞，但將張飛比作當年開創(chuàng)周召共和的名臣召虎，總不會是因為張飛與李逵那般只是打打殺殺的粗漢吧。
張飛成為蜀漢軍界實際上的一把手，不過，他沒時間高興，因為他滿腦子想的只是盡快報仇雪恨，否則無顏見關羽于泉下。劉備為了蜀漢的穩(wěn)固，也急于找東吳的晦氣。畢竟蜀漢吃了那么大的虧也不聲張，人心會散，隊伍難帶。不是每個人都以天下為重，至少那些荊州派在失去根基后，首先想的就是打回荊州去，然后才是解放全中國。所以說，劉備的伐吳主張是政治正確外加情感正確，至少在張飛眼里是這樣的。
張飛日夜想著加快進軍步伐，因此嚴令部下加緊打造兵器，時刻準備出征。對于張飛老而彌堅的急性子和暴脾氣，劉備不無擔心地提醒到：“你經(jīng)常使酒鞭笞健兒，過后又跟沒事人一樣讓他們侍奉左右，這是取禍之道！”早已將愛敬君子而不恤小人刻入骨髓的張飛在為關羽報仇的情緒支配下，如何肯聽？
說起張飛愛敬君子，有個小插曲值得提一下：張飛曾到劉巴家中過夜，其實就是想與這位天下名士套套近乎，哪知劉巴根本不理他，讓張飛很下不來臺。對于劉巴的舉動，諸葛亮勸道：“張飛雖是武人，卻追隨主公多年，而且著實仰慕你，你好歹給他些面子吧！總這樣高調(diào)下去不好吧！”哪知劉巴嘴硬得很，更高調(diào)地回答：“大丈夫處世，當交四海英雄，怎能與一個武夫為伍呢？”這個劉巴有些嘴欠，殊不知哪個真英雄不是武夫啊？對此，劉備也很生氣，劉巴輕慢自己的好兄弟，不是給自己也甩臉子了嗎？張昭與孫權談及此事，張昭也覺得劉巴過份，不成想孫權這貨竟然正話反說：“若讓劉巴為了取悅劉備而結交張飛，又怎么算得上是高士呢？”也不知孫權是站哪頭的，全然忘記了孫家被江東名士冷落的碴口了。即便如此，張飛也如受氣的小弟一般，拿劉巴無可奈何。
張飛之所以會如此，完全是那個社會造成的。名士們作為那個時代真正的有識階層，仗著出身好、家世好、學問好、關系好位居上流，把持了政治、經(jīng)濟、文化特權，像張飛這樣的文藝青年如果不能融入其中，只會明珠投暗、無人問津。最終被后世不斷誤解成為一個莽夫粗漢，豈不讓人氣塞？
張飛對部卒的暴而無恩，在關羽死后終于到了極致，其部將范強、張達（不是演義中說的范疆、張達）無法忍受，遂萌生弒主投吳之念。他們乘張飛因思念關羽酒入愁腸愁更愁之際，潛入張飛帳中將其殺死，然后攜其首級往投東吳。可憐至情至性的一代名將就此稀里糊涂地非戰(zhàn)斗死亡。當劉備見張飛的營督派人前來成都傳信，立刻意識到張飛從此與自己永絕了。這對一個六十歲的老人來說，打擊不可謂不小。人們總說劉備是戲精，但一個只會演戲不肯付出真情的人，又如何讓那么多有本事的人在落難時傾心追隨呢？別人也不都是一根筋的睜眼瞎。等到張飛的女婿劉禪當政后，謚岳父為“桓”。根據(jù)謚法，辟土服遠曰桓，張飛一生為劉備蕩平蜀地、開創(chuàng)霸業(yè)立下大功，也算對得此這個“桓”字。
羅老爺子在演義中特意刻畫了張飛的長子張苞這位蜀漢后起之秀。實際上，張苞早亡，張飛的次子張紹繼承了張飛的名爵。后來，鄧艾偷渡陰平，張苞之子張遵以椒房之親慷慨殉國，完成了張家人對蜀漢政權的最后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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