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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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東方微笑。
麥積山里超越人神的治愈力量。
第三集應(yīng)該是我最喜歡的一集吧。焦點主要集中在甘肅天水的麥積山石窟。
開頭的引子是公元759年，安史之亂之后，大唐由盛轉(zhuǎn)衰之時的古秦州。在這個動亂的大背景下，詩人杜甫從長安到秦州躲避戰(zhàn)亂。
野寺殘僧少，山園細(xì)路高。
麝香眠石竹，鸚鵡啄金桃。
亂石通人過，懸崖置屋牢。
上方重閣晚，百里見秋毫。
—— 唐·杜甫《山寺》
這段詩中描寫的便是麥積山石窟。然而自宋代以后，關(guān)于麥積山石窟的記述忽然從史料中消失了。至民國年間，當(dāng)?shù)厝颂崞瘥湻e山石窟，也不甚了了。
鏡頭轉(zhuǎn)向馮家大院 —— 天水學(xué)者馮國瑞先生的故居。
若說常書鴻先生是敦煌石窟的守護神，那么馮國瑞先生便是麥積山石窟的掌燈人。
1941年，馮先生找到了迷失于史冊之中的麥積山石窟。這座隱藏在密林深處的藝術(shù)寶庫，堪稱“中國的帕提儂神廟”。
這里的石窟雕塑之多超出想象，延續(xù)自十六國、北魏、西魏、北周、隋、唐、五代、宋、元、明、清等十多個朝代，共194個窟龕；石胎泥塑、木胎泥塑和石刻造像共10632身，被譽為“東方雕塑陳列館”。
從麥積山考察歸來，馮國瑞編寫了《麥積山石窟志》，這是該石窟開鑿1500多年來第一份科學(xué)考察報告，于右任先生曾題詞“文傳庾子山，藝并莫高窟”。
麥積山第133窟。西崖大佛頂端的棧道損毀，東西兩崖斷絕，數(shù)百年無人登臨。
1947年，馮國瑞再次考察西崖，找來攀巖高手、木工文得權(quán)，一個洞一個洞地打樁、鋪板子，在極端危險的情況下，解決了極大的難題。
文得權(quán)第一次攀上了133窟，從而發(fā)現(xiàn)了麥積山最負(fù)盛名的北魏小沙彌。
他穿著不太合身的袈裟，笑瞇瞇地站著聽法，好像進(jìn)入了佛描述的西方凈土世界，又好像思想開了小差，掩飾不住的喜悅浮上臉頰，細(xì)長的眉毛笑成了一對彎月?！?這便是麥積山的東方微笑。
1500年來，小沙彌始終站在那里，用微笑和每一個時代的眾生對話，如今的網(wǎng)友親切地稱他為“小鮮肉佛”。
麥積山幾乎每一座佛像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微笑。
比如121窟，佛陀正在講法，笑瞇瞇的比丘尼卻轉(zhuǎn)過頭去，和身邊的小比丘交頭接耳，他們之間沒有神圣不可侵犯的距離感。
隋代14窟主尊，眼角眉梢都含著慈悲的微笑，這是秦川塑像的人間溫度。
第123窟，原本菩薩的位置上出現(xiàn)一對童男童女，有著濃郁的當(dāng)?shù)靥厣?，特別是小姑娘的一對杏仁眼。
片子接下來開始探究麥積山石窟最早的開創(chuàng)者究竟是誰。
宋代摩崖題記中記載：“始于姚秦，成于元魏?！?/span>
公元401年，姚興發(fā)兵攻打后涼，搶得一代高僧鳩摩羅什。據(jù)專家推測，姚興的弟弟姚嵩當(dāng)時正好主政秦州，于是便由姚興支持，姚嵩具體實施麥積山石窟的開鑿。
麥積山西崖的摩崖大像，主尊佛高達(dá)13米，雖經(jīng)北宋重塑，但題材和造型卻透露出早期造像的特征。
和敦煌莫高窟的早期石窟一樣，麥積山石窟現(xiàn)存最早的洞窟也明顯受到犍陀羅模式的影響。
北魏以后，中國化的“北魏的微笑”開始從云岡石窟、龍門石窟向全國彌漫開來。
在世界藝術(shù)史上，很少有哪個朝代像北朝那樣執(zhí)著于佛陀微笑的塑造。
佛陀微笑一路向西，不僅影響了麥積山石窟，也輻射到炳靈寺、馬蹄寺、文殊山、莫高窟的造像，讓北朝時期的甘肅石窟走廊變成了一條佛陀的微笑之路。
敦煌莫高窟第259窟是敦煌石窟中最具魅力的微笑造像，被譽為“東方的蒙娜麗莎”。
但是中國雕塑學(xué)會顧問何鄂女士說：
“我們和她比較，自己就把自己的作品作為了二等。《蒙娜麗莎》也是世界上絕好的藝術(shù)品，但她是她的軌跡。我們的作品是舉世無雙的，沒有必要在我們的名字前面再冠上她的名字?！?/em>
這獨一無二的東方微笑，是過濾了苦難的從容淡定，也是人類可以保持最長久、而不會令人生厭的表情。
麥積山無處不在的溫暖微笑拉近了佛國和人間的距離。
秦州大都督李允信于北周保定三年在麥積山頂為亡父營造了散花樓，又稱“七佛閣”。散花樓開鑿在70米高的麥積山頂端，是目前國內(nèi)最大的七間八柱崖閣廡殿式石窟。
武山縣魯班峽有著天水第二大石窟群——水簾洞石窟群。包括五處石窟，最著名的是北周時期的拉梢寺石窟。
崖壁上雕刻著42米高的世界第一大摩崖浮雕佛像，是北周秦郡刺史尉遲迥在公元559年創(chuàng)建的。
天水甘谷大像山頂上有天水石窟群中最大的佛像。高23.3米，位居中國古代十大佛像之列。營建跨越了北魏到盛唐三百多年時間，至今保留著四個朝代的建造印記。
大佛以千百年不變的慈悲目光俯瞰著秦州大地，任憑絲綢古道潮起潮落，花謝花開。
原本它們只是堅硬的山體，因為石窟才有了生命；原本它們只是普通的泥巴，因為造像才有了微笑。
這微笑早已超越了時間，超越了宗教，不需要任何言語就能打動世界。
“第四集：國家寶藏。
那些我們都應(yīng)該記住的名字。
最后一集比之前多了份沉重。前半集主要講述美國人蘭登·華爾納深入中國西北考察的過程，后半集則是文物流散海外后中國人的覺醒。
不打算按照時間順序敘述了，就讓我們一起來看看這幾個名字吧。
?蘭登·華爾納
哈佛大學(xué)福格藝術(shù)博物館東方部主任
被之前英國人斯坦因和法國人伯希和“芝麻開門”的“神話”吸引，1923年開始到中國西北考察。于甘肅涇川的回中山腳下發(fā)現(xiàn)了低調(diào)而奢華的王母宮石窟。
窟內(nèi)的景象令華爾納震驚，他掄起大斧，把砍下來的佛頭和佛身殘件帶回了美國，收藏在福格藝術(shù)博物館中。
1924年，華爾納一行到達(dá)敦煌。
不用說，我就是折頸而死，也要誓死帶回一些壁畫局部！
—— 蘭登·華爾納
當(dāng)年的王道士（王圓箓）這次收了華爾納75兩銀子，讓他在莫高窟內(nèi)連續(xù)剝了5天壁畫。這5天里，華爾納先后剝下了320、321、323、329等窟的唐代精品壁畫26塊。
在所有闖入莫高窟的外國探險家中，華爾納的手段最為野蠻粗暴。給敦煌壁畫造成了永遠(yuǎn)無法彌補的傷害。
?陳萬里
北京大學(xué)國學(xué)研究所
1925年隨同華爾納一起考察中國西北，再次路過涇川時，他們在涇河兩岸展開搜尋，發(fā)現(xiàn)了涇川百里石窟長廊中最大的石窟群、連續(xù)營造了一千多年的羅漢洞石窟。
在涇河北岸的王家山石崖上，他們找到了更大的石窟。陳萬里根據(jù)《南石窟寺之碑》斷定這個石窟就是南石窟寺，建造年代為大魏永平三年（公元510年）。
陳萬里推斷與南石窟寺相對的應(yīng)該還有一座北石窟寺，但由于沒有相應(yīng)的資料記載，他們放棄了考察。
1959年，文物工作隊在隴東董志塬覆鐘山的一條石梁上發(fā)現(xiàn)了陳萬里曾提到過的北石窟寺。
這是一座包含295個窟龕的龐大石窟群。建造時間為大魏永平二年（公元509年），比南石窟寺還早一年。
上世紀(jì)初，隨著莫高窟和南石窟寺被外國探險家發(fā)現(xiàn)，塵封千年的國寶大量流散，震驚全世界的同時也警醒了國人。
1928年，國民政府在學(xué)界的敦促下成立了古物保管委員會。1930年，準(zhǔn)備第三次考察新疆的英國人斯坦因被驅(qū)逐出境，再也沒有踏上中國的土地。
?樊錦詩
敦煌研究院名譽院長
從1963年來到敦煌，到2015年退休，從滿頭青絲到白發(fā)蒼蒼，在敦煌堅守了半個多世紀(jì)。一生精力都在與時間抗?fàn)帲尪鼗褪呋畹酶L久。
樊錦詩先生竭盡全力推進(jìn)“數(shù)字敦煌”工程，通過現(xiàn)代手段讓古老的塑像和壁畫能夠長久地保存下來。
我絕對不能因為開放旅游，犧牲文物、破壞文物。我也不能因為保護文物去怠慢觀眾。這個事情要結(jié)合起來做。
—— 樊錦詩
?李云鶴
敦煌研究院保護研究所原副所長
在第一集就出現(xiàn)過的李云鶴先生，也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獻(xiàn)給了敦煌，奉獻(xiàn)給了敦煌壁畫的保護和修復(fù)工作。
除了修復(fù)莫高窟，他還修復(fù)過天水麥積山、永靖炳靈寺、涇川王母宮、甘谷大像山、張掖馬蹄寺等十多個洞窟。
往昔歲月里，他的腳步踏遍了中國甘肅三千里石窟走廊，為一幅又一幅“生了病”的壁畫治病。
他說自己就是醫(yī)生，搶救危重壁畫的同時也要治療那些患了慢性病的壁畫。
如今他的兒子李波繼承了父親的事業(yè)，繼續(xù)和團隊一起修復(fù)三千里石窟走廊上的壁畫與塑像。
中國文化人參與到這場文化大搶救中，那是怎樣一種虔誠的中國文化情結(jié)。
中國石窟走廊在一次又一次輪回中歷久彌新，閃耀著燦爛奪目的光芒。
“你我終將消失，
唯這微笑永恒。
三千里石窟走廊已跨越千年，下一個千年之后它們還在嗎？
還在吧。
人類親手營造了佛像，又親手毀滅一切。
被炸毀的巴米揚大佛足以令全人類扼腕嘆息，但它那深邃沉靜的面龐會久久留在人們心里。
本來嘛，支撐每個人前行的，原本也不是什么具像的石頭和泥巴。而是由它們衍生出來的、無可替代的那種精神上的支撐，那凝結(jié)于心底、即使肉身焚毀也不會消失的 —— 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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