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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無字碑
——尋找巴蜀歷史人物之武則天
作者:張中信 圖源:網(wǎng)絡 版式設計:路人
(四)
永徽三年(652)三月,武則天生下一個男孩,李治為之取名弘,不久被封為代王。武則天有了皇帝的龍子,對宮中妃嬪來說是不一般的重要之事,若不出特殊原因在宮中便可以站穩(wěn)腳跟了。當初做太宗的侍女才人時若有皇帝的子嗣,就不會被逐出宮門當尼姑,何況她已是嬪之首的昭儀了。
不久,武則天求高宗追封父親武士彠。為免遭朝臣非議,高宗同時下詔追封武德時的功臣。武士彠被追封之后,表明武則天是大唐開國功臣之后,出身名門,這本來也是事實,只是正史撰寫者們不愿承認而已。與此同時,高宗又宣布武昭儀的直系親屬可以出入宮禁,使她能得到暢敘家庭之樂,這使武則天很感動。多年不見的母親楊氏和姐姐坐著宮車進入后宮,母女、姐妹相見,悲喜交集。她十四歲入宮,如今已是三十歲,其間已經(jīng)十六年未得相見了。
武則天在宮中地位的迅速變化,使王皇后等人憤恨不已,她認為一個進宮不久的尼姑、亂了天倫的淫婦,得寸進尺,又如此張揚,簡直厚顏無恥,便咬牙切齒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武則天雖得升遷,但仍按后宮規(guī)矩,如期到正宮向皇后請安。王皇后一見武則天眼里就要灼火出血,完全不見了往常那裝出來的皮笑肉不笑,陰毒地瞪視這個令她惡心的爛女人,絲毫不顧皇后的大體,諷刺挖苦無不走到極端,罵她是騷狐用陰器和狐媚迷住了皇帝……
武則天毫無表情地看了看高高坐在皇后鳳座上的女人,心想這小小年紀的女人竟會說出如此歹毒的話來,真是白白坐在這個位子上,無怪乎李治不喜歡她。她本不想傷害這個已被皇帝遺棄,形同虛設的可憐女人。但是,皇后如此不顧臉面,在眾宮女面前這般侮辱自己,傷害自己后,她不這樣想了。她想,一定要讓這個不知羞恥的女人加倍償還,讓她知道傷害無辜者的代價,她甚至決定殺了這個愚蠢的女人,報今日難以忍受的屈辱。
但是她仍未表示對皇后的不敬,禮如其儀。然而就在這一刻,她下定決心要斗一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和支持她的那些酸文假醋的男人們。從而也讓她閃現(xiàn)出一個奮斗方向,她要取代這個女人的位置,只有取而代之,才能改變自己仍然險惡的處境。有皇后存在一日,她和她的兒子、母親就無任何保障可言,包括她們一家的生命,可能會比以前被逐出宮門還要慘。
王皇后卻是一個愚蠢至極的女人,她想利用武則天去和蕭淑妃爭寵,自己在一旁坐山觀虎斗。但武則天絕不是一頭蠻干的雌虎,而是一條油滑的毒蛇,她的目標不僅要干掉蕭淑妃,最終還要拿掉王皇后。就這樣,在王皇后的幫助下,武則天將李治從蕭淑妃手中很快便奪了過來。等到她又生下了小公主,蕭淑妃已被徹底打入冷宮。隨后她又像一個經(jīng)驗老到的獵人,立馬調(diào)轉(zhuǎn)槍口,繞到王皇后的身后,殺氣騰騰地開始向她瞄準。
沒有生育的王皇后對武則天的女兒喜愛有加,經(jīng)常前去逗弄。武則天看在眼里,計上心來。一天,王皇后又去逗女兒玩時,恰逢皇上李治也來看女兒,王皇后趕緊退避。武則天立即屏退左右,毫不猶豫地將黑手伸向了襁褓中的親生閨女,悄悄地掐死后藏于被下。然后轉(zhuǎn)身跪迎圣上,滿臉開始笑靨燦爛。待李治揭開被蓋發(fā)現(xiàn)女兒已死時,武則天又開始大放悲聲地追問侍候小公主的侍女“怎么回事?”侍女們自然都說王皇后剛來過,還逗過小公主。王皇后就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此事。心狠手辣的武則天,用親手掐死自己女兒的巨大代價,兵不血刃地便剪除了前進道路上的最大障礙,其心機之陰毒,天下難找第二人。王皇后遇上了這樣的對手,她的皇后寶座還能坐得穩(wěn)當么?
怒不可遏的李治當時就要廢除王皇后,武則天卻急忙加以制止。她知道就算現(xiàn)在廢了皇后,也輪不到她來當,還不如讓王皇后在這個位子上暫且茍延殘喘。武則天這么做,既拉攏了王皇后及其幕后勢力,更重要的是也讓李治對她“愈信愛”。這一手玩得十分高明,既顯得她寬宏大量,又不給其他窺視皇后寶座的后妃以可乘之機。
這樣的女人,她不當皇后還有誰能當呢?當然,沒有這樣鐵的手腕,她又怎能最終攀上皇帝寶座呢?
武則天要當皇后,自然遭到了朝中老臣們的竭力反對。朝廷一度出現(xiàn)了“長孫無忌、褚遂良、韓瑗、來濟瀕死固爭”的反對局勢。這其中奮不顧身打頭炮的便是諫議大夫褚遂良。他是前朝元老,自恃功高蓋世,一開始就旗幟鮮明地反對廢除王皇后而立武則天,絲毫也不給皇帝李治留面子。他慷慨激昂的陳詞:王皇后乃魏尚書左仆射后,且為先帝所選,而武則天是先帝才人,豈可侍奉當今皇上,如此廢立倫理何在?恐萬代千秋后有損陛下圣德。說到激動處,他還狂妄地把手中象笏往地上一放,邊叩首邊大聲喊叫:“臣褚遂良,將此笏奉還;愿乞骸骨,返田故里!”公然威脅皇上,揚言要回老家種地去,不再陪皇帝玩啦!
這個糊涂佬,以為自己的慷慨激昂,可以博得皇上歡喜,誰知這通炮卻萬分之萬地打跑了靶。目標沒打中武媚娘,卻直接命中了皇上李治,讓他在朝堂上臉紅脖子粗,簡直無法下臺。李治氣急敗壞:你既說王皇后是先帝所選,還要當廷揭我愛妃的短處,無非是拿先帝壓人嘛。我偏不要你回鄉(xiāng)下去種田,你滾遠點才好,免得總是聒噪得人心煩意亂。遂將褚遂良貶到愛州,即今天越南的清化,一個蠻荒遙遠的不毛之地。褚遂良自此一貶不振,抑郁中了其殘生。
李勣比老褚可聰明了。他是大唐開國元勛,瓦崗軍出身,自稱“吾山東一貧田夫,十三歲入無賴賊伙,逢人便殺……”先后侍奉過李淵、李世民、李治三朝天子,并承皇恩改徐姓為國姓李,和李世民關系也極好。李治繼位后,遵照父皇的遺命,對其委以重任。李勣已知道高宗欲立武昭儀為后的意向,也了解長孫無忌一派堅決阻止的情況,心中自有打算:自己都快入土的人了,他何必為所謂的朝廷綱紀、君臣大義去作無謂的犧牲呢。因此,當李治問他時,他笑著說:“此乃陛下家內(nèi)私事,何必要問外人?”
李治聽后像被打了一劑強心針,立刻痛下決心廢了王皇后、蕭淑妃,詔立武則天為“順圣皇后”。并在詔敕中寫道:“武氏門著勛庸……往以才行選入后廷……朕昔在儲貳,特荷先慈,常得侍從……宮壺之內(nèi),恒有飭躬,圣情鑒悉,遂以武氏賜朕,事同政君,可立為皇后。”
武則天還真是與眾不同,在她當皇后的第三天,就上表要求表彰韓瑗、來濟。誰都知道韓瑗、來濟二人是反武派的中堅,在大庭廣眾之下辱罵過她,拿她與妲己、褒姒相提并論。聽說武則天上表請求表彰他們,二人內(nèi)心更加惶恐不安。他們深知,武則天豈會放過任何跟她作對的人。果然,立后才一個月時間,王皇后、蕭淑妃先后被賜自盡。兩年后,韓瑗和來濟均被貶謫,一個病死,一個戰(zhàn)死。
武則天終于一路披荊斬棘,橫掃前行,成為大唐王朝的堂堂國母,初步實現(xiàn)了自己主宰后宮,母儀天下的目標。作為一個女人,在那個時代,武則天在事業(yè)上應該說已登峰造極了。可她還年輕,精力旺盛、才智過人,天性不甘寂寞,她內(nèi)心躁動著總想要嘗試做男人們做的事情。
武則天當皇后時,李治登基不久,他當皇帝最煩也最怕的是朝臣們拿先帝與自己比較。作為皇帝,創(chuàng)立“貞觀盛世”的李世民實在是太成功了,偉大得讓李治怎么也走不出他的陰影。李治心里明白,自己的才智和膽識遠不如父皇。天下人都認為他從太宗手上接過來的是錦繡江山,干好了是先人的福蔭,干不好是自己無能。權(quán)臣們更是令人討厭,他們個個功勛蓋世,個個謀略過人,極具政治經(jīng)驗和權(quán)謀手腕。雖然口口聲聲說受先帝遺命來輔佐,其實呢,人人都把他當小孩子玩于股掌間。而對后妃們爭寵吃醋,權(quán)臣們心懷鬼胎的復雜局勢,他雖然貴為天子,卻感到十分的無奈和孤獨。
這時候,上天把多謀善斷的武則天送到了李治身邊。李治對武則天可謂是一見鐘情,如果說先前做太子時跟武媚的偷情只是一時沖動,慢慢地,經(jīng)過與武則天的身心交流,他發(fā)現(xiàn)武則天身上有一種讓他無法拒絕的魅力。她沉著冷靜、深謀遠慮、機智果斷、心機深邃,這些正是他自己身上所不具備的。他堅決地要與她合作,以消解自己目前在朝廷中面臨的困境。
武則天要成就夢想,必須建立自己的組織機構(gòu),樹立自己的權(quán)威,她迫切需要做的頭等大事就是廢除現(xiàn)任太子李忠,另立自己的親生兒子李弘為太子。在武媚的授意下,朝臣許敬宗上奏:“皇太子乃國家之根本。如今皇后子,即正嫡子已年長,若庶子仍在太子位,將來必為國亂之因?!边@時候,李治也正想要借廢立太子一事好好煞煞那些權(quán)臣們的威風,于是立即準奏。
永徽七年即顯慶元年(656)正月,高宗發(fā)布廢太子忠,新立李弘為太子的敕諭。武則天輕而易舉地辦成這件事,她又提出要重賞那些擁護她當皇后的人,李治連想都沒有想又同意了。他的想法很幼稚,就是要起用許敬宗、李義府之流,來對抗長孫無忌這些與他長期作對的老官僚們。但是,李治畢竟太輕率了,他壓根兒就沒有想過官場中此消彼長,物極必反的游戲規(guī)則。
《舊唐書》記載,李義府“專業(yè)賣官為事”,就是這個外表柔順、內(nèi)心陰毒得像狼一樣的小人,由于新主子的寵幸,平步青云,成為當時權(quán)傾朝野的大人物。許敬宗倒是學識淵博,文采出眾,曾總修《五代史》和《晉書》,是個很不錯的歷史學家??上似泛臀牡掠袉栴},凡給他送禮行賄者,他都會不吝吹捧粉飾;誰若得罪了他,則必定添油加醋說壞話。
李義府一伙的得勢,與褚遂良等人遭貶形成鮮明的對比。朝臣們?nèi)夹闹敲?,誰得罪了武則天,就沒有好果子吃;誰投靠了武則天,便可以吃香的喝辣的。由是,原來還有些猶豫觀望的人,自然馬上變臉,堅決地投靠了武則天。先前受壓迫的人和社會最底層的寒門學子也似乎看到了希望,他們紛紛拉幫結(jié)派向武則天靠攏。才幾年的工夫,皇后武媚這桿大旗下,人馬就越聚越多,隊伍越來越壯大,已形成振臂一呼,應者云集的情勢。而那位端坐龍椅的高宗李治,有意無意間已淪為一個披著皇帝名分的擺設。朝中重大事件的決策權(quán),已盡歸于武則天。
(未完待續(xù))
【成都專欄】 張中信 | 千古無字碑 ——尋找巴蜀歷史人物之武則天(1)
作者簡介
張中信,字峰源,四川通江人,經(jīng)濟學研究生。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成都市微型小說學會會長、成都市青羊區(qū)文聯(lián)副主席、《琴臺文藝》執(zhí)行主編。曾榮獲“全國優(yōu)秀讀書家庭”“四川省優(yōu)秀青年”稱號。出版《風流板板橋》《匪妻》《失語的村莊》《哦,野茶灞那些事兒》《成都書》等著作25。作品入選多種選本,榮獲四川文學獎和冰心散文獎等多種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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