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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明娣:誰解其中味——論《紅樓夢》與鑒藏
清 孫溫 第九十四回 失寶玉通靈知奇禍

        《紅樓夢》被譽為中國18世紀的百科全書,內(nèi)容涵蓋清代鼎盛時期上流社會生活的各個層面。其中諸多章節(jié)敘及書畫,金、玉、銅、瓷器等古董文玩。作者通過描述紛繁多樣的物品,以顯示權(quán)貴階層的等級差異,同時運用諧音、雙關(guān)等手法,借物喻人,托物言情,呈現(xiàn)出亦真亦幻的紅樓境象,透露其所“隱”之真事。然而這部分文字雖引起部分紅學(xué)家的關(guān)注,但無論是考證、索引還是探佚,各派學(xué)者多從文學(xué)、藝術(shù)、風(fēng)俗以及中外文化交流等方面加以解讀,并未破譯其中所有的“密碼”。書中看似無關(guān)宏旨的書畫、玩器等細節(jié)描寫,并非閑筆,而是與詩、詞、曲賦、燈謎、牙牌令、花簽詩等文字同樣重要,值得玩味,其中暗藏玄機,亦如“脂硯齋”所言,有“深意存焉”。在書的前八十回曹雪芹為寶玉、金陵十二釵等人物及家族的命運所埋下的伏筆,有待從鑒藏的角度做系統(tǒng)深入的分析,以便進一步認識這部巨著的精神內(nèi)涵。

清光緒 五年刻本 改琦 《紅樓夢圖詠——妙玉》

一、賞鑒觀念、品種

《紅樓夢》敘事狀物,時常牽涉物用器玩,關(guān)于賞鑒、收藏的內(nèi)容,往往與故事情節(jié)的推演,人物關(guān)系的交代交織在一起,“賞鑒”一詞出現(xiàn)在書中至關(guān)重要的第八回——“比通靈金鶯微露意,探寶釵黛玉半含酸”,寶玉赴荔香園探望寶釵,寶釵提出:“成日家說你的這塊玉,究竟未曾細細的賞鑒過,我今兒倒要瞧瞧?!庇纱苏归_了對“通靈寶玉”和“金鎖”的細致描寫,直接關(guān)乎“金玉良緣”,作者不僅描述了“玉”“金”的具體質(zhì)地、尺寸、形態(tài)、紋理、紋飾、文字等,還將通靈玉按圖畫于后,金鎖按飾畫下形象,并述其緣由,不吝筆墨,于此可知作者的用心。這番賞鑒導(dǎo)引出寶、黛、釵等眾多紅樓人物的悲歡離合,“賞鑒”蘊涵的深意不難明了?!都t樓夢》中不僅用“賞鑒”一詞,還在第二十一回、第三十七回、第四十九回、第五十回出現(xiàn)“賞玩”一詞,這是明清時期慣常的用法,不同于現(xiàn)代常用的“鑒賞”。晚明高濂的《遵生八箋》中曾論述“賞鑒收藏畫幅”的具體細則;清初李玉所寫的戲劇《一捧雪》不僅出現(xiàn)賞鑒,還有“賞鑒家”[1]的說法?!都t樓夢》中對“通靈寶玉”帶有多重寓意,其象征性十分顯著,但作者對通靈玉所鐫文字及寶釵金鎖的刻畫,卻有生活依據(jù),是清代康雍乾時期金玉配飾的真實寫照。

清 孫溫 《紅樓夢圖冊》 第二十五回 
趙姨媽問計馬道婆 戲彩霞賣環(huán)燙寶玉

《紅樓夢》的第二十七回“滴翠亭楊妃戲彩蝶,埋香冢飛燕泣殘紅”關(guān)于鑒藏的描寫至關(guān)重要:

探春又笑道:“這幾個月,我又攢下有十來吊錢了。你還拿了去,明兒出門逛去的時候,或是好字畫,好輕巧玩意兒,替我?guī)﹣?。”寶玉道:“我這么逛去,城里城外大廊大廟的逛,也沒見個新奇精致東西,總不過是那些金玉銅磁器,沒處撂的古董兒;再么就是綢緞吃食衣服了?!碧酱旱溃骸罢l要那些作什么!像你上回買的那柳枝兒編的小籃子兒,竹子根兒挖的香盒兒,膠泥垛的風(fēng)爐子兒,就好了。我喜歡的了不的,誰知他們都愛上了,都當寶貝兒似的搶了去了?!睂氂裥Φ溃骸霸瓉硪@個。這不值什么,拿幾吊錢出去給小子們,管拉兩車來。”探春道:“小廝們知道什么!你揀那樸而不俗、直而不拙者,這些東西,你多多的我?guī)准?。我還像上回的鞋做一雙你穿,比那一雙還加工夫,如何呢?”[2]


這段對話見于“寶釵撲蝶”“ 黛玉葬花”兩段故事情節(jié)的過場,容易為一般讀者忽略,是作者精心的設(shè)計,意在塑造探春的形象,并表現(xiàn)她與寶玉之間的兄妹情誼,也有助于了解大觀園中貴族多姿多彩的生活,僅就鑒藏而言,這一段透露出多方面的信息。除涉及都城市場的分布區(qū)域、經(jīng)營品種、銷售價格外,還顯示了像寶玉、探春這樣的公子、小姐,也直接或間接的參與藝術(shù)品交易。更為重要的是體現(xiàn)了他們的價值取向和賞鑒觀念。探春要“好字畫,好輕巧玩意兒”,表明她對這類藝術(shù)品的偏好。賈府的四位小姐元、迎、探、惜,除諧音對應(yīng)原應(yīng)嘆息,還巧借她們的侍女對應(yīng)琴棋書畫[3]。探春的大丫鬟名侍書,她首先要“好字畫”,至于“好輕巧玩意兒”,寶玉不明所指,才說出也沒見個“新奇精致東西”,但探春實際指寶玉此前為她所買的物品,顯示出兄妹二人有共同的審美趣味?!八麄兌紣凵狭恕保Z指大觀園中的眾姐妹們,也喜愛柳編、竹雕、泥塑等民間工藝品。探春不讓小廝去買而信任寶玉,還說明公子、小姐們的眼光,非小廝等仆人可比。探春明言要“揀那樸而不俗、直而不拙者”,一語道破了其精神訴求,這也是曹雪芹借探春之口說出了自己的思想。

實際上《紅樓夢》開篇第一回“甄士隱夢幻識通靈,賈雨村風(fēng)塵懷閨秀”,作者就通過空空道人與石頭的對話,表明了他的主張?!笆^笑答到:'……但我想歷來野史……,莫若我這不惜此套者,反倒新奇別致?!笔^所言的“新奇別致”是針對《石頭記》這部小說而言,而落實到探春所要的字畫玩意則要“新奇精致”,一字之差,異趣相同。作者運用曲筆言:“……所以我這一段故事也不愿世人稱奇道妙……只愿他們……把此一玩”?!胺Q奇道妙”與“新奇別致”“新奇精致”一理,“把此一玩”與第五回作者寫太虛幻境冊籍的“令彼熟玩”均透露出深諳賞鑒。在曹雪芹所處的時代,賞古、鑒古、玩古、把玩等語較為常見,流行于熱衷鑒藏的上層社會中。

作者的賞鑒理念在書中其他章節(jié)也得以體現(xiàn),第三十八回“林瀟湘魁奪菊花詩,薛蘅蕪諷和螃蟹詠”,寶玉與眾姐妹作菊花詩。李紈等推黛玉的《詠菊》為魁:

黛玉道:“我那首也不好,到底傷于纖巧些?!崩罴w道:“巧的卻好,不露堆砌生硬。”……寶玉笑道:“我又落第……?!崩罴w道:“你的也好,只是不及這幾句新巧就是了?!盵4]


“新巧”與探春所說的“直而不拙”的觀點相近。明清之際,從雅俗、巧拙兩方面品評詩文、書畫及其它藝術(shù)品較為盛行,探春反對俗,寶玉亦然。在第十七回,賈政帶領(lǐng)寶玉與清客們一同為大觀園各處景點題匾額、對聯(lián)。面對一處水亭,賈政提出借用歐陽修《醉翁亭記》中的“瀉”字,一清客說出“瀉玉”,寶玉不以為然,說道:

今日此泉若亦用“瀉”字,則覺不妥……用此等字眼,亦覺粗陋不雅。求再擬較此蘊籍含蓄者……有用“瀉玉”二字,則莫若“沁芳”二字,豈不新雅?賈政拈髯點頭不語。眾人都忙迎合,贊寶玉才情不凡。[5]

清 孫溫 《紅樓夢圖冊》第五十三回 
榮國府元宵開夜宴

這處描寫旨在表現(xiàn)寶玉的才情,也反映了作者的追求,關(guān)鍵在于他反對“粗漏不雅”,而追求“蘊籍含蓄”的新雅。在第五十三回“榮國府元宵開夜宴”,針對賈母花廳陳設(shè)的描寫十分詳備,作者還著重刻畫了一件刺繡屏風(fēng)并述其原委:

一色皆是紫檀透雕,嵌著大紅紗透繡花卉并草字詩詞的瓔珞。

原來繡這瓔珞的也是個姑蘇女子,名喚慧娘。因他亦是書香宦門之家,他原精于書畫,不過偶然繡一兩件針線作耍,并非市賣之物。凡這屏上所繡之花卉,皆仿的是唐,宋,元,明各名家的折枝花卉,故其格式配色皆從雅。[6]

這是《紅樓夢》中圍繞一件物品敘述的最為細致的段落,形象地傳達出作品的面貌和制作者的意趣,還反映了曹雪芹對唐宋元明名家繪畫的欣賞。這一回所說的“從雅”與第十七回的“新雅”相呼應(yīng),重在“雅”字,這也與第二十七回的“樸而不俗”意涵相通,更進一步體現(xiàn)了作者的審美思想。無論是對待書畫、古董文玩,還是詩詞歌賦、園林建筑,審美對象務(wù)求巧、雅,其思想一以貫之,在小說角色塑造、環(huán)境渲染等方面也得以體現(xiàn)。不應(yīng)忽視的是,追求“巧”和“雅”是以“樸”和“直”為前提,巧而得體,雅而合宜,即如寶玉在第十七回與清客們論辯中所言“有自然之理,得自然之氣”。對自然的認識,寶玉與賈政及其門客的看法存在分歧,面對大觀園中稻香村一景,他們持不同的態(tài)度:

引人步入茆堂,里面紙窗木榻,富貴氣象一洗皆盡。賈政心中自是歡喜……寶玉不聽人言,便應(yīng)聲道:“不及'有鳳來儀’”賈政聽了道:“無知的蠢物!你只知朱樓畫棟,惡賴富麗為佳,那里知道這清幽氣象。終是不讀書之過!”寶玉忙答道:“老爺教訓(xùn)的固是,但古人常云'天然’二字,不知何意……眾人忙道:“別的都明白,為何連'天然’不知?'天然’者,天之自然而有,非人力之所為也?!睂氂竦溃骸皡s又來!此處置一田莊,分明見得穿鑿扭捏而成。遠無鄰村,近不負郭,背山山無脈,臨水水無源,高無隱寺之塔,下無通市之橋,峭然孤出,似非大觀。爭似先處有自然之理,得自然之氣,雖種竹引泉,亦不傷穿鑿。古人云'天然圖畫’四字,正畏非其地而強為地,非其山而強為山,即百般精而終不相宜……”[7]


寶玉還對“天然”二字加以論說,主張園林要宛若“天然圖畫”“要不傷于穿鑿”,反對“人力穿鑿扭捏”。這與第三十八回李紈評論菊花詩時所說的“不輸于堆砌生硬”的見解一致,體現(xiàn)了老莊思想對寶玉的影響。第二十一回“賢襲人嬌嗔箴寶玉,俏平兒軟語救賈璉”寶玉曾讀莊子的《南華經(jīng)》而有所悟,抒發(fā)感慨。其思想根源由此可見,曹雪芹在多個章回分別借探春、寶玉、李紈之口表達了他的觀念。

清光緒 改琦 《紅樓夢圖詠——平兒》

賞鑒品種與曹雪芹所處的時代風(fēng)尚以及其個人的賞鑒觀念相關(guān),《紅樓夢》所寫的大多數(shù)書畫器玩體現(xiàn)了清代中期貴族的審美趣味,同時也顯示了作者的價值取向,如前文所引第二十七回寶玉與探春的對話中,可以看到曹雪芹提綱挈領(lǐng)似的表述,所涉及的藝術(shù)品既有寶玉所說的“金玉銅瓷器”等古董,又有探春喜愛的竹根雕、泥塑一類的“輕巧玩意兒”,反映了當時市場流通狀況以及豪門賞鑒的主要品類。

《紅樓夢》其他章回也多敘及古董玩器,特別是在第三回黛玉初進榮國府、第五回寶玉游寧國府、第六回劉姥姥初進榮國府、第十七回大觀園題對額,第十八回元春省親、第四十回劉姥姥游大觀園、第五十三回賈母元宵開夜宴、第七十二回賈母慶生辰等,對賈府鑒藏品有較為集中的描述。除著重寫“通靈寶玉” “金鎖”“金麒麟”等帶有特殊寓意的物品外,還刻畫了大到屏風(fēng)、什錦格[8],小到香袋、鼻煙盒等形形色色的玩好之物,寫作手法既有意筆、簡筆,又有工筆、細筆,輕描淡寫地勾畫與濃墨重彩的渲染兼?zhèn)?。作者在第四十回對探春所居秋爽齋的描寫最為全面,將室內(nèi)陳設(shè)盡收眼底,娓娓道來:

當?shù)胤胖粡埢ɡ娲罄硎蟀?,案上磊著各種名人法帖,并數(shù)十方寶硯,各色筆筒,筆海內(nèi)插的筆如樹林一般。那一邊設(shè)著斗大的一個汝窯花囊,插著滿滿的一囊水晶球兒的白菊。西墻上當中掛著一大幅米襄陽《煙雨圖》,左右掛著一副對聯(lián),乃是顏魯公墨跡,其詞云:煙霞閑骨格,泉石野生涯。案上設(shè)著大鼎,左邊紫檀架上放著一個大觀窯的大盤,盤內(nèi)盛著數(shù)十個嬌黃玲瓏大佛手。右邊洋漆架上懸著一個白玉比目磬,旁邊掛著小錘。那板兒略熟了些,便要摘那錘子要擊,丫鬟們忙攔住他。他又要佛手吃,探春揀了一個與他說:“頑罷,吃不得的。”東邊便設(shè)著臥榻,拔步床上懸著蔥綠雙繡花卉草蟲的紗帳。[9]


此處作者刻意鋪陳,著力渲染探春生活環(huán)境,與其對瀟湘館、蘅蕪苑等齋館陳設(shè)的描寫形成鮮明 。其描述細致入微具體到對聯(lián)的文字、紗帳的色彩及刺繡花紋,營造出儒雅、大氣的空間氛圍,生動的體現(xiàn)了探春精神世界的豐盈。從“大案”“大鼎”“斗大一個汝窯花囊”“大觀窯的大盤”到“大佛手”,無不顯示出榮國府的三姑娘有別于大觀園其他姐妹的鮮明個性。所塑造的雖是閨閣中的小姐,實質(zhì)表現(xiàn)了具有儒家“修齊治平”思想的士大夫形象,反映了上層社會文人的藝術(shù)趣味。探春的鑒藏遠不止于這一回所寫的品類,第三十七回“秋爽齋偶結(jié)海棠社”,為結(jié)詩社,探春致函寶玉,述及在其病中,寶玉“遣侍兒問切,兼以鮮荔并真卿墨跡見賜”,一方面表露了兄妹二人的親密關(guān)系,同時也顯示了豪門的貴公子、小姐間的交往,不僅送鮮荔這種珍果,而且以“真卿墨跡”傳情達意。加之第四十回中寫秋爽齋中懸掛的對聯(lián)“乃是顏魯公墨跡”,表明名家書法作品在貴族鑒藏中并不鮮見。

清 孫溫《紅樓夢圖冊》第四十一回:
賈寶玉品茶隴翠庵

大觀園中僅秋爽齋一處的清供雅玩,就涉及書畫、筆硯、青銅器、名窯瓷器、漆器、玉器、織繡以及紫檀、大理石家具等,主要是明清時期較為盛行的傳統(tǒng)鑒藏品類,書中其他段落,除寫到這類物品外,還述及其他品類,材質(zhì)、工藝、形態(tài)有別,其中對賈氏宗祠、宗國府正廳榮禧堂以及賈母、王夫人、鳳姐、寶玉居所的陳設(shè)著墨較多,其規(guī)格要高于秋爽齋,出現(xiàn)了玻璃器、琺瑯器等在當時較為名貴稀缺的物品,且不乏來自域外的“洋貨”。作者著意描寫寶玉居住的怡紅院,第十七回、第四十一回有大段文字與鑒藏相關(guān)。第十七回是以作者的眼光審視,而第四十一回則轉(zhuǎn)換視角通過劉姥姥的眼睛看怡紅院的豪舍,也寫出了平民百姓眼中的奇器奇景:

細瞧了一瞧,原來是一幅畫兒。劉姥姥自忖道:'原來畫兒有這樣活凸出來的?!幻嫦?,一面看,一面又用手摸去,卻是一色平的,點頭嘆了兩聲……劉姥姥掀簾進去,抬頭一看,只見四面墻壁玲瓏剔透,琴劍瓶爐皆貼墻上,錦籠紗罩,金彩珠光,連地下踩的磚,皆是碧綠鑿花,竟越發(fā)把眼花了,找門出去,那里有門?左一架書,右一架屏……[10]


這更進一步強化了處于鼎盛時期的賈府的榮華,也顯示主人公寶玉對新奇精致的追求,既有翻新,又有述溯古,與寶玉第十七回、第二十七回的言論相吻合,“精巧”“新雅”在怡紅院的諸多物品上得到了鮮明的體現(xiàn)。怡紅院中不僅有西洋畫還有玻璃穿衣鏡、西洋機關(guān)、自鳴鐘、自行船等令劉姥姥目不暇接、稱奇道秒的物品。無外乎當襲人找到劉姥姥的時候,劉姥姥感嘆:“這是那個小姐的繡房,這樣精致?我就像到了天宮里的一樣?!贝颂帯熬隆迸c“天宮”又是作者的苦心孤詣,在《紅樓夢》有關(guān)賞鑒的描寫中也得以體現(xiàn)。

曹雪芹描寫法書名畫、金玉寶玩、古董重器乃至西洋奇珍,無不信手拈來,如數(shù)家珍,若是未親歷過富貴、缺乏審美品位的等閑之輩,很難對此駕輕就熟。作者寫這些紛紜璀璨的景象,既是表現(xiàn)賈府的顯赫,又是對曹家往昔榮華的追憶。據(jù)此,也可以窺探康熙雍正乾隆時期權(quán)貴階層的鑒藏風(fēng)尚。

二、收藏途徑

《紅樓夢》描寫奇珍藝寶,其主旨并非鑒藏,但從上述所引的片段,已分明體現(xiàn)出世宦之家的鑒賞與收藏狀況,品類多、數(shù)量大,并自成體系,鑒藏在貴族生活中占有不可或缺的地位。從收藏途徑入手考察權(quán)貴收藏,更能把握其實質(zhì),認清其與政治、經(jīng)濟、文化等方面錯綜復(fù)雜的關(guān)系。僅就《紅樓夢》中對榮國府的描寫可以看出,豪門收藏主要有三種途徑:家族傳承、禮尚往來收受、市場購求。

家族傳承,是權(quán)貴收藏的基礎(chǔ),《紅樓夢》中對此雖沒有明寫,但也有多處披露,這與作者的身世直接相關(guān)。曹家三代四人任江寧織造,富甲一方[11],江寧織造與蘇州、杭州織造為清宮內(nèi)務(wù)府造辦處的下設(shè)機構(gòu),除負責(zé)為皇家生產(chǎn)絲織品,同時承擔(dān)為宮廷加工玉器、漆器、金銀器、銅器等高檔工藝品的使命,還需定期向皇帝密報江南社會動態(tài),其主要管理者為皇帝的親信,曹雪芹的曾祖父曹璽最早擔(dān)任織造要職,曹璽與歷任織造先后為康熙、雍正、乾隆等皇帝搜求書畫及各類古董文玩入貢,在清宮檔案中保存了曹璽任江寧織造期間(康熙二年1663至康熙二十三年1684)進貢物品的清單[12],包括古畫九件套,書法四件套,玉器四件,銅器兩件,瓷器六件,琺瑯三件,漆器兩件以及竹雕、文房用具、家具等工藝品二十八件(套)。其中書法包括當時備受藏家珍視的宋代《淳化閣帖》二套和宋黃庭堅、明董其昌的墨跡,繪畫有五代王齊翰《高閑圖》、宋李公麟《周游圖》、朱銳《關(guān)山車馬圖》、明代沈周《歸去來圖》、呂紀《九思圖》,涵蓋山水、花鳥、人物等不同題材的作品,有立軸,也有手卷。值得注意的是,禮單中的六件瓷器名品,含明清深受鑒藏家愛重的定窯、哥窯、窯變等品種。這類瓷器可以與《紅樓夢》中的相關(guān)描寫相互映證。前八十回中有九回寫到不同形態(tài)、釉彩的名窯瓷器,涉及汝窯、定窯、官窯、宣窯等珍品[13],將這則檔案與曹雪芹的家族傳承聯(lián)系起來,就不難理解《紅樓夢》所寫瓷器名品何以如此多姿多彩。

曹雪芹的祖父曹寅喜好翰墨丹青,在任江寧織造期間,廣泛結(jié)交江南文人雅士,與各地的書畫家往來密切,他曾邀請張純修、納蘭性德、惲壽平、朱彝尊、查士標等眾多書畫名流為紀念其父親曹璽作《楝亭圖詠》,前后持續(xù)近三十年。這件含詩、文、書、畫的巨作得以傳世,與曹家及其他權(quán)貴的收藏不無關(guān)聯(lián)。曹寅在未到江南赴任前,曾是康熙的御前侍衛(wèi),常與在宮中南書房供職的高士奇等人切磋書畫,留意鑒藏,此后往來于京師、蘇州、江寧、揚州等地,也常參與文人士大夫的雅集活動,他鑒賞過的書畫名作為數(shù)不少,也好收藏古籍[14],在曹寅的詩文集中留下了他為元明兩代及清初諸多書畫名品所作的題詩和跋文,其中涉及王冕、徐渭、王鐸、朱耷等人的作品[15]。曹寅本人有較高的書法造詣,有《行楷宿避風(fēng)館詩》《行書七律詩軸》[16]等作品傳世。曹寅曾收藏過的元人周砥《宜興小景圖》,畫中有曹寅鑒藏印。曹寅對于書畫的偏好也影響了曹家同輩及后代子孫,曹寅的胞弟曹宣擅長繪畫,也證明曹雪芹筆下的人物的情趣好惡與其家學(xué)難分難解。[17]

曹雪芹在《紅樓夢》中多處描寫書畫,探春與惜春一長于“書”一長于“畫”,寶玉也是書法妙手。前四十回曾多次寫道寶玉的字在外流傳,為人稱道,如第八回賈府各清客贊到:“'前兒在一處看見二爺寫的斗方兒,字越發(fā)好了,多早晚兒賞我們幾張貼貼?!瘜氂裥Φ溃?在哪里看見了?’眾人道:'好幾處都有,都稱贊的了不得,還和我們尋呢。’”隨后又寫黛玉對寶玉所寫的“絳云軒”三字大為贊賞:“個個都好.怎么寫的這們好了?明兒也與我寫一個匾?!蹦艿玫谨煊竦目洫?,非同小可,表明寶玉書法確實出類拔萃,第二十三回,寶玉與眾姐妹住進大觀園后,“或作詩,或?qū)懽?,或彈琴下棋,作畫吟詩”。這段寫大觀園中寶玉的生活狀態(tài),透露出他多才多藝,既擅書,也能畫,在這一回寫寶玉作四季即世詩,被抄錄出來,受到紈绔自己的追捧:“竟有人來尋詩覓字,倩畫求題,寶玉亦發(fā)得了意,鎮(zhèn)日家,作這些外務(wù)?!边@段敘述更透露出寶玉書畫兼長,第二十九回清虛觀打醮,張道士在賈母前夸贊寶玉的字和詩:“前日我在好幾處看見哥兒寫的字,作的詩,都好的了不得,怎么老爺還抱怨說哥兒不大喜歡念書呢?”作者借賈府管事、買辦、張道士甚至是黛玉之口說出寶玉書法的不同尋常,這一點與曹雪芹本人的才情相吻合,歷史學(xué)家指出:《紅樓夢》這部小說的自傳色彩濃厚,寶玉即是曹雪芹的“化身”[18]。這也為多數(shù)紅學(xué)家認同,曹雪芹繼承家學(xué)詩文書畫等方面的才華,他的畫學(xué)知識也在第四十二回得到充分展示,因惜春奉賈母之命畫大觀園,眾姐妹與寶玉為其出謀劃策,寶釵不僅在作畫內(nèi)容、表現(xiàn)形式等方面提出了建議,還替惜春開了單子詳略所需的工具材料[19],表明她對繪事和畫器十分在行,最后寶玉還協(xié)助惜春做大觀圖。第七十六回中秋夜聯(lián)詩,黛玉與湘云論及凹晶館的“凹”字用法,黛玉說到:“……《畫記》上云'張僧繇畫一乘寺’的故事”,曹雪芹通畫史由此可見。曹雪芹在曹家被抄,由江寧遷回北京后,曾住在崇文門外蒜市口,一度靠賣畫謀生,他的畫作曾得到好友敦敏的賞識有《題芹圃畫石詩》言:“傲骨如君世已奇,嶙峋更見此支離,醉余奮掃如椽筆,寫出胸中磈礧時?!盵20]敦敏在《贈芹圃》也有“賣畫錢來付酒家”的詩句。這些零散的史料證實了曹雪芹及其先祖的作為與《紅樓夢》息息相關(guān),因此不難理解作者筆下賈府收藏的淵源。

《紅樓夢》描寫的鑒藏品絕大多數(shù)有現(xiàn)實依據(jù),除唐宋元明名家書畫以及玉器、青銅器、瓷器等古物外,還有大量清代康雍乾時期的作品,當時上層社會物用及收藏的品類,幾乎在《紅樓夢》中都得以呈現(xiàn)。作為織造世家的七十余年的累積以及作者深厚的學(xué)養(yǎng)、廣博的見識,才使《紅樓夢》呈現(xiàn)出千文萬華的藝術(shù)大觀。家族傳承對于上層社會收藏的意義也在這部作品中得到充分體現(xiàn)。元明以來收藏已不限于權(quán)貴與士紳階層,而整個社會蔓延開來。權(quán)貴階層為光耀門庭、積聚財富,無不蓄藏古董器玩,希冀安享富貴、惠及子孫,《紅樓夢》從多重視角敘及這一點。

作者塑造妙玉這一角色時,也著意寫了她的器用與收藏。第四十一回賈母攜劉姥姥、寶玉等人游隴翠庵,妙玉招待賈母的茶具為“成窯五彩小蓋鐘”,王夫人等用一色“官窯脫胎填白蓋碗”,而讓黛玉、寶釵、寶玉到別處喝梯己茶時,所用的茶具則更為名貴:

又見妙玉另拿出兩只杯來。一個旁邊有一耳,杯上鐫著“瓠瓟斝”三個隸字,后有一行小真字,是“晉王愷珍玩”,“又有宋元豐五年四月眉山蘇軾見于秘府”一行小字。妙玉便斟了一斝,遞與寶釵。那一只形似缽而小,也有三個垂珠篆字,鐫著“點犀(喬皿)”。[21]


對這幾件古物的描寫作者格外用心,特意寫出的款識,其中“瓠瓟斝”上“晉王愷”“宋蘇軾”及“秘府”,意在表明妙玉的來歷非同尋常,家世顯赫勝過賈府。作者明寫物,暗寫人。毫無疑問,妙玉的收藏來自家族傳承。在《紅樓夢》第十八回對妙玉身世已有交代,她原為姑蘇書香宦門之女,因故出家為尼,帶發(fā)修行,建大觀園時被賈府請至櫳翠庵。此處寫妙玉的收藏不僅是為了顯示她的尊貴,更是為全書情節(jié)的推演埋下伏筆。妙玉因嫌那只成窯五彩小蓋鐘被劉姥姥用過,欲丟棄,寶玉說情而賞了劉姥姥,最終引發(fā)殃及賈家的禍患[22]。作者寫這件茶杯煞費苦心,在四十一回、四十二回前后提到四次,從捧杯、討杯到傳杯、送杯,不厭其煩,一改其惜墨如金的寫法,自有深意。早在第五回寫寶玉游太虛幻境所用的茶、酒分別為“千紅一窟”“萬艷同杯”,“窟”與“哭”,“杯”與“悲”諧音,這是作者運用象征手法。再聯(lián)系第十八回,元春省親所點的四出戲,被脂硯齋指出是書中的“浮線”,其中《豪宴》一出“伏賈家之敗”,出自清初李玉的《一捧雪》,劇中情節(jié)圍繞著一只的白玉杯——一捧雪展開。這一方面顯示了明末清初收藏較為盛行,且被劇作家納入戲曲表現(xiàn)的范疇,進入大眾傳播媒介,得以家喻戶曉,深入人心;另一方面,反映了家族傳承的物品被受珍視,被奉為傳代之寶,因此收藏者不忍割舍,《一捧雪》中的主人公莫懷古就是為保全“九世傳家的一捧雪”[23],而作偽導(dǎo)致抄家、親人離散。該劇有“官乃身之寶”“杯為席上珍”的臺詞,杯在古代社交活動中的作用不可小覷,曹雪芹以“杯”蘊“悲”,以“五彩杯”也暗指“萬艷同悲”,引出賈家由盛轉(zhuǎn)衰、千紅一哭的悲劇。曹雪芹正是因為精通鑒藏了解家族傳承與人情世故,方能有如此精心的情節(jié)設(shè)計。

與妙玉的身世較為相近的黛玉,也應(yīng)當有林家傳承的財物,但作者對此并未明言,僅留下了些許蛛絲馬跡,因藏頭露尾是《紅樓夢》寫作的一大特點。早在道光二十二年(1842),涂瀛在《紅樓夢問答》中指出:“林黛玉葬父來歸,數(shù)百萬家資盡歸賈氏。”[24]當代學(xué)者又進一步加以論證[25]。如此看來,林家財產(chǎn)中包含收藏品,也很可能被并入榮國府。第十六回寫自蘇州回榮國府時的情形:“黛玉又帶了許多書籍,忙著打掃臥室,安插器具,又將些紙筆等物分送寶釵、迎春、寶玉等人?!盵26]這是作者的省筆,也很可能是暗寫,埋下“伏筆”。

書中第六十六回也涉及家族傳承的物品,柳湘蓮贈給尤三姐的信物——鴛鴦劍,是其祖父所遺的傳家寶,他因聽了一些閑言,而毀了婚約,卻仍上門索回定禮,致使尤三姐持劍自刎,由此可知家族傳承具有的特殊意義。第一百零九回在經(jīng)歷了抄家的家族變故后,賈母即將離世,她特意將“漢玉玦”傳給寶玉,并說道“忽然想起一件東西來,便叫鴛鴦開了箱子,取出祖上所遺的一個漢玉玦,雖不及寶玉他那塊玉石,掛在身上卻也稀罕……這塊玉還是祖爺爺給我們老太爺,老太爺疼我,臨出嫁的時候叫了我去親手遞給我的。還說:“這玉是漢時所佩的東西,很貴重,你拿著就像見了我的一樣。……我見咱們家的東西也多,這算得什么,從沒帶過,一撂便撂了六十多年……那玉有三寸方圓,形似甜瓜,色有紅暈,甚是精致。”盡管這一段敘述并非曹雪芹原著,但也說出家族傳承的細節(jié)及其精神意涵。

禮尚往來,是上層社會收藏的重要途徑,明清時期更為普遍。《紅樓夢》第十八回元春省親、第七十一回賈母壽辰,都涉及禮尚往來,敘述甚詳,既有接受皇家的賞賜,又有人情酬酢。省親的賞單開列了所有的物品,給賈母、賈政王夫人、寶玉等主人的,也有給奴仆,廚役,優(yōu)憐等的賞賜,等級分明,尊卑有別。賈府主人的賞品中,以金玉寶玩為主,而仆人的則多為銀錢。書中多次寫元妃的賞賜,第二十八回,端午節(jié)元妃給賈府的禮品非同尋常,寶釵所得(“上等宮扇兩柄、紅麝香珠兩二串、鳳尾羅二端,芙蓉簟一領(lǐng)”)的不同于黛玉和其他姐妹(“單有扇子同數(shù)珠兒”),而與寶玉的是同一等級,這使寶玉也感到詫異,他怕黛玉不自在,讓丫鬟把自己的那份送到瀟湘館,請黛玉揀選遭拒,可見此中大有深意。賞賜不僅起到了分高下、別尊卑的作用,也含有“潛臺詞”。

第七十一回,賈母壽禮,作者也頗費筆墨,對禮物的敘述前詳而后略:

自七月上旬,送壽禮者便絡(luò)繹不絕。禮部奉旨:欽賜金玉如意一柄,彩緞四端,金玉杯各四件,帑銀五百兩。元春又命太監(jiān)送出金壽星一尊,沉香拐一枝,伽楠珠一串,福壽香一盒,金錠一對,銀錠四對,彩緞十二疋,玉杯四只。余者,自親王駙馬以及大小文武官員家,凡所來往者,莫不有禮,不能勝記……[27]


從這一回和第十八回所列的禮品可以看到金玉玩器等高檔禮品必不可少。這在第五十三回也透露了相關(guān)信息,賈蓉道:“豈有不賞之理,按時到節(jié)不過是些彩緞古董頑意兒??v賞銀子,不過一百兩金子,才值了一千兩銀子,夠一年的什么?”[28]這進一步表明來自皇家的賞賜無疑是權(quán)貴之家規(guī)格檔次最高的收藏品。此外,王公貴族的物品也以古董珍玩為主,其等級僅次于皇家。第七十一回還寫賈母在生日后留心所收的禮品:

賈母因問道:“前兒這些人家送禮來的共有幾家有圍屏?”鳳姐兒道:“共有十六家有圍屏,十二架大的,四架小的炕屏。內(nèi)中只有江南甄家一架大屏十二扇,大紅緞子緙絲“滿床笏”,一面是泥金“百壽圖”的,是頭等的。還有粵海將軍鄔家一架玻璃的還罷了。[29]


此處不惜筆墨,著意寫賈母壽禮之豐厚,其中圍屏格外受重視。作者一筆多用,還為了點明賈家與南北各地權(quán)貴之間的往來密切,所收的禮品有江南的,還有嶺南的,且特意指出江南甄家的圍屏最大,為“緙絲”,是“頭等的”。甄家暗指任江寧織造的曹家,甄家與賈家的對應(yīng)關(guān)系自不待言,第五十六回也曾記甄家進京朝賀,特意先遣人遞送禮單,記“上用的妝緞蟒緞十二匹,上用雜色緞十二匹,上用各色紗十二匹,上用宮綢十二匹,官用各色緞紗綢綾二十四匹?!盵30]隨后,李紈“用上等封地回賞”。這段描寫進一步說明禮品對維護權(quán)貴階層的關(guān)系,發(fā)揮了不可取代的作用,尊卑貴賤、親疏遠近也籍此得以體現(xiàn)。

《紅樓夢》不僅描述了自上而下和同一階層之間禮尚往來,而且觸及了古董珍玩自下而上的流通。第二十九回,賈母帶著鳳姐、寶玉等人往清虛觀打醮,張道士將不少金玉寶玩獻給賈母:

只見張道士捧了盤子,走到跟前笑道:“眾人托小道的福,見了哥兒的玉,實在可罕。都沒什么敬賀之物,這是他們各人傳道的法器,都愿意為敬賀之禮。哥兒便不希罕,只留著在房里頑耍賞人罷?!辟Z母聽說,向盤內(nèi)看時,只見也有金璜,也有玉玦,或有事事如意,或有歲歲平安,皆是珠穿寶貫,玉琢金鏤,共有三五十件。[31]


這段描述作者主要是為了“金麒麟”出場做鋪墊,但充分體現(xiàn)了張道士巴結(jié)逢迎權(quán)貴的用心。他所獻的“珠穿寶貫、玉琢金鏤”之物,就是第五十三回賈蓉口中的“古董玩意兒”,也是書中多次寫到的“古董”(第十四回)“玩器古董”(第十七回)、“古董玩器”(第十七回)、“古董文玩”(第十八回)“古董珍玩”(第四十一回)的組成部分。

權(quán)貴階層通過各種手段收受寶玩,同時,也將所收珍品進貢皇家。第五十三回作者用較大的篇幅描寫元宵節(jié)賈母花廳的陳設(shè)。細述賈母“愛如珍寶”的“瓔珞”的來歷,寫“慧娘”“慧繡”“慧紋”:“若有一件真“慧紋”之物,價則無限。賈府之榮,也只有兩三件,上年將那兩件已進了上,目下只剩這一副瓔珞,一共十六扇?!弊髡咚f的“進了上”,即入貢宮廷,當時權(quán)貴階層藝術(shù)品的流通狀況亦由此可見,這也是對康雍乾時期高檔織繡由江南三織造進獻朝廷的真實反映。

市場購求,也是貴族尋珍覓寶的途徑之一?!都t樓夢》第二十七回,探春與寶玉的對話中就透露了他們在市場上購買玩賞之物。第六十七回,薛蟠往江南經(jīng)商回程也購買了不少的東西給寶釵:

薛蟠笑著道:“那一箱是給妹妹帶的。”親自來開。母女二人看時,卻是些筆,墨,紙,硯,各色箋紙,香袋,香珠,扇子,扇墜,花粉,胭脂等物,外有虎丘帶來的自行人、酒令兒,水銀灌的打筋斗小小子,沙子燈,一出一出的泥人兒的戲,用青紗罩的匣子裝著,又有在虎丘山上泥捏的薛蟠的小像。[32]


這段描寫,說明蘇州市場商品花樣繁多,除筆墨紙硯等文房用品外,還有各式“新奇精致”的“玩意兒”,既有“一出一出的泥人兒的戲”,又有西洋“自行人”。這類玩賞品在《紅樓夢》的相關(guān)描述中時有所見。前者,與探春所要購買的“柳枝兒編的小籃子兒”等物豐神相通;后者,堪比寶玉房中的“自鳴鐘”(五十一回)、鼻煙盒”(五十二回)等洋貨[33]。

小說其他章節(jié),雖未如第六十七回這般細述從市場購得的玩賞品,但在有關(guān)敘述中也透露賈府遣人往江南求購大觀園所需物品的信息,如園中各處陳設(shè)雖未明寫是市場購得,但在第十七回賈政詢問賈珍、賈璉簾幔等物是否籌備添置妥當時,已有暗示,賈珍回道:“那陳設(shè)的東西早已填了很多?!薄W髡邥r而省筆,意到筆不到,時而首尾呼應(yīng)。作者有時敘事點到為止,大觀園建成后,各處樓臺軒館的鋪設(shè)裝飾等離不開自江南采買的物品。第十六回在鳳姐房中議事,明確交待,賈薔及“買辦”等被派往蘇州,還提到所需用兩萬銀兩“置辦花燭彩燈并各色簾櫳帳縵”。據(jù)此推測這次所購物品當不限于花燭之類,理應(yīng)包括其他“器用玩物”。

權(quán)貴階層由不同途徑獲得的物品,主要根據(jù)需求的不同而采用相應(yīng)的方式收藏,供賞玩品鑒、供裝點門面的占較大比重,還作為財富積攢、用于人情酬酢,這兩部分收藏很難嚴格區(qū)分。相對而言,前者多展示,后者多儲存。

此外,貴族購求古玩不得,常倚仗權(quán)勢巧取豪奪,這在小說中也得到反映,第四十八回賈雨村為賈赦謀掠石呆子藏扇,致使傾家敗產(chǎn),已為紅學(xué)家道及,茲不贅述。

三、收藏方式

清 孫溫 第三回《賈寶玉初會林黛玉》

陳設(shè)是貴族收藏的主要方式,《紅樓夢》第三回對榮國府正廳榮禧堂和王夫人居所室內(nèi)陳設(shè)的描寫,意在彰顯富貴,同時也是借助青銅器、瓷器、玻璃器等古董重器,突出了主人的尊貴,也強化禮儀空間的莊嚴氣氛。作者透過黛玉的目光看到了榮禧堂建筑“軒昂壯麗”,屋內(nèi)“大紫檀雕螭案上,設(shè)著三尺來高青綠古銅鼎,懸著待漏隨朝墨龍大畫,一邊是金蜼彝,一邊是玻璃(臺皿)”,黛玉欲拜見賈政,先后進入兩處王夫人,分別描寫了室內(nèi)陳設(shè),其中一處:“兩邊設(shè)一對梅花式洋漆小幾。左邊幾上文王鼎匙箸香盒,右邊幾上汝窯美人觚,觚內(nèi)插著時鮮花卉,并茗碗痰盒等物”,這兩處陳設(shè)值得格外關(guān)注,作者所寫的鼎、彝、案乃至汝窯美人觚、玻璃盒,無一不是當時備受尊重的“罕物”備受貴族珍重的收藏品,姑且不論鼎彝等古董之貴重,即便玻璃器[34]和汝窯瓷器[35]亦價值不菲,這些物品在小說中具有象征意義。作者還為大觀園的每一位主人安排了與之身份、個性、情趣相吻合的陳設(shè)。寶玉的怡紅院、探春的秋爽齋、黛玉的瀟湘館、寶釵的蘅蕪苑、李紈的稻香村等齋館的陳設(shè)自成一格,各具特色,其中怡紅院的陳設(shè)形式最為獨特:

原來四面皆是雕空玲瓏木板,或“流云百蝠”,或“歲寒三友”,或山水人物,或翎毛花卉,或集錦,或博古,或萬福萬壽各種花樣……且滿墻滿壁,皆系隨依古董玩器之形摳成的槽子。諸如琴、劍、懸瓶、桌屏之類,雖懸于壁,卻都是與壁相平的。[36]


此處著力渲染怡紅公子生活空間的與眾不同,陳設(shè)、設(shè)計別出心裁,盡現(xiàn)榮華,同時也形象的詮釋新巧、新雅。第四十回寫蘅蕪苑的室內(nèi)陳設(shè)與秋爽齋、怡紅院等處形成較大反差,頗為奇特,耐人尋味:

進了房屋,雪洞一般,一色的玩器全無。案上止有一個土定瓶,瓶中供著數(shù)枝菊,并兩部書、茶奩、茶杯而已;床上只吊著青紗帳幔,衾褥也十分樸素……賈母說著,叫過鴛鴦來,吩咐道:“你把那石頭盆景兒和那架紗照屏,還有個墨煙凍石鼎拿來。這三樣擺在這案上就夠了。再把那水墨字畫白綾帳子拿來,把這帳子也換了。[37]


這段描述顯示寶釵房中唯一的陳設(shè)是瓶花,瓶是土定瓶,雖然早在元明之際“土定”已成為文人雅士的鑒藏對象,曹昭的《格古要論》也有記載質(zhì)粗色黃,有別于色白瑩潤的定窯名品“粉定”,這不符合寶釵的身份。而作者特寫此瓶,“瓶中供著數(shù)只菊,并兩部書……”。聯(lián)系第三十八回湘云所作的《供菊》和黛玉的評說:“據(jù)我看來,頭一句好的是'圃冷斜陽憶舊游’,這句背面傅粉。'拋書人對一枝秋’已經(jīng)妙絕,將供菊說完,沒處再說,故翻回來想到未拆未供之先,意思深透?!毖芍髡卟皇墙梓煊裰趤睃c醒讀者,“背面傅粉”。在上推至第十七回眾清客為蘅蕪苑所題對聯(lián),因清客所題句中有“斜陽院”,被指出“斜陽”二字不妥,便引古詩“蘼蕪滿手泣斜暉”[38],眾人道,“頹喪、頹喪”。曹雪芹寫眾人的喋喋不休,自有道理,他何以這般由外而內(nèi)寫蘅蕪苑,實為“懷金(悲金)悼玉”。這三回重寫,均道出凄涼意,作者精心埋下的伏筆,暗示著寶釵的命運,獨守“空房”。賈母曾說寶釵房里 “這樣素凈,也忌諱”。但又讓鴛鴦取來“石頭盆景兒……白綾帳子”送給寶釵,毫無避諱。白色在古代社會具有特殊的象征性,第三十回金釧被逐后,作者特用金釧母親“白老媳婦”暗示金釧將亡。第七十二回又寫“紅白大禮”,作者不可能不明其意涵,莫非也是暗示寶釵后來寡居早亡。對比這一回寫探春的紗帳“東邊便設(shè)著臥榻,拔步床上懸著蔥綠雙繡花卉草蟲的紗帳。板兒又跑過來看,說'這是蟈蟈,這是螞蚱’?!倍唛g的對比何其鮮明,而寫到其他小姐時,未涉及與床褥、帳幔相關(guān)的文字。這段描寫曾引起部分紅學(xué)家的關(guān)注,認為這是作者寫寶釵的審美趣味,顯示其高冷的個性,但未能指出其中的“曲筆”。

《紅樓夢》對主要人物的居所著墨較多,文字篇幅并不少于對人物形象及心理的刻畫,其中自有深意。僅從表面敘述看,古董文玩作為禮儀和生活空間的裝點,在仕宦之家已十分平常,無論是榮國府的廳堂,還是大觀園中小姐的閨房,皆有所見。每逢年節(jié),過生日等活動,賈府重要場合的陳設(shè)則更為講究。第五十三回,元霄節(jié)夜宴,賈母花廳陳設(shè)就非比尋常,因此作者大寫特寫,尤其是針對那副“瓔珞”,內(nèi)含的“曲筆”暫且不論,僅就“賈府之榮,也只有兩三件”一句,即可知曉此處陳設(shè)的特殊。這一類收藏的價值不可等閑視之。

從《紅樓夢》中對陳設(shè)的描述不難看到清中期權(quán)貴階層收藏之盛,陳設(shè)維系著家族的門面,關(guān)乎貴族的尊嚴,這是明清之際收藏風(fēng)尚使然。早在宋元時期上層社會已普遍崇尚收藏,明代中期江南地區(qū),士紳官宦人家乃至城鄉(xiāng)平民百姓也多熱衷收藏,晚明已滲透到民俗活動中,已滲透到民俗,明末清初徽州休寧人吳其貞《書畫記》中有相關(guān)論述:“雅俗之分,在于古玩之有無?!?[39]清代收藏更盛,貴族更加重視古董珍玩的陳設(shè),這也在《紅樓夢》中得以體現(xiàn),第六回賈珍特打發(fā)賈蓉向鳳姐央求王家的玻璃炕屏:“明日請一個要緊的客,借了略擺一擺就送過來?!边@說明玻璃炕屏在當時異常珍貴,寧國府也沒有此類物品,而要借來支撐門面,透漏出陳設(shè)在貴族的社交活動中的作用不容低估。

權(quán)貴階層藏品的數(shù)量可觀,家傳、收受與購買的珍玩不可能悉數(shù)陳設(shè),儲藏是必不可少的方式,《紅樓夢》對賈府儲藏藝術(shù)品的方式無直接描寫。但在《紅樓夢》第七十二回有所披露,賈母生日后,賈璉問鴛鴦:

上年老太太生日,曾有一個外路和尚來孝敬一個臘油凍的佛手,因老太太愛,就即刻拿過來擺著了。因前日老太太生日,我看古董帳上還有這一筆,卻不知此時這件東西著落何方。古董房里的人也回過我兩次,等我問準了好注上一筆。[40]


這段對話提到了榮國府的“古董房”“古董帳”和“古董房的人”,表明貴族有專設(shè)的庫房,儲存寶物,管理有專職人員和專門的賬目,第八回寫寶玉往荔香園看望寶釵,巧遇府中管事的,即提及“銀庫房”“賬房”。這種設(shè)置并非賈府獨有,而是現(xiàn)實依據(jù)生活,早在明代中后期,江南富室、士紳人家就不乏藏寶之所,如無錫華夏家的真賞齋,嘉興項元汴天籟閣等。這在小說戲曲中也得到反映,《金瓶梅》第二十回商人西門慶家也有與收藏相關(guān)的描寫:“廂成架子,擱解當庫衣服、首飾、古董、書畫、玩好之物。一日也當許多銀子出門?!薄兑慌跹分幸采婕皣朗擂墓哦瓗旆浚骸扒昂髱麡牵柗诛L(fēng)花雪月,這一樓是商周彝鼎,這一樓是漢宋杯環(huán),這幾間是汝定官哥,這幾間是唐宋書畫。”盡管文學(xué)作品帶有夸張和演繹的成分,但絕非空穴來風(fēng)。乾隆時期權(quán)臣和珅家也專設(shè)庫房儲藏各類寶物,包括玉器庫、綢緞庫、磁器庫、洋貨庫等共九個專門的庫房[41]。分類收儲與近現(xiàn)代博物館的保管手段有相似之處,值得重視。就“臘油凍佛手”的去向,也可以看出榮國府的陳設(shè)并非一成不變,而時常調(diào)換。在第五十三回,賈母元宵夜宴敘及那扇“瓔珞”時,賈母“不入在請客各色陳設(shè)之內(nèi),只留在自己這邊,高興擺酒時賞玩”。還透露出榮國府各房主人有自己專屬的藏品,時而陳設(shè),時而收儲,第六回賈蓉借的玻璃炕屏,既是鳳姐娘家所贈的珍寶,“鳳姐命平兒拿了樓房的鑰匙,傳幾個妥當人拿去?!边@顯示鳳姐有專門的儲物空間。

《紅樓夢》中所寫的部分陳設(shè)品也兼具實用功能,收藏與實用之間并無嚴格界限。如第三十七回寶玉給探春的荔枝就是由晴雯盛在纏絲白瑪瑙碟子里送去的,那碟子原是怡紅院十錦格子上的陳設(shè),晴雯說:“這碟子配上鮮荔枝才好看”,表明貴族人家的丫鬟也有較高的審美品位。藝術(shù)生活化,生活藝術(shù)化,在清代中期權(quán)貴階層已得以實現(xiàn)。第三十七回怡紅院中桂花開了,寶玉特意取什錦格子上的聯(lián)珠瓶插桂花孝敬賈母、王夫人。第四十回李紈“捧過一個大荷葉式的翡翠盤子來,里面養(yǎng)著各色折枝菊花”,以預(yù)備賈母簪戴,這也是貴族生活優(yōu)渥與高雅的具體表現(xiàn)。

余 論

《紅樓夢》通過對現(xiàn)實生活的描述,真實地記錄了權(quán)貴階層的藝術(shù)品賞鑒與收藏狀況,也透露出同時期藝術(shù)市場的信息,反映了清代康雍乾時期古董文玩的流通及對貴族生活的影響?!都t樓夢》這部大戲,開場、過場、落幕均有古董珍玩貫穿,串起故事的千頭萬緒,連綴起大大小小的角色及特定場景,牽動情節(jié)的主線,使仕宦之家的浮沉、豪門的榮枯得以清晰呈現(xiàn)。這部小說寶、黛、釵,探春、鳳姐、妙玉、賈璉、賈母、賈雨村等人皆與藝術(shù)品鑒賞、收藏存在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貴公子小姐們喜愛“新奇精致的東西”,偏好“新巧新雅之物”,“樸而不俗,直而不拙”實為作者對于藝術(shù)品的審美取向,反映了清中期權(quán)貴階層的鑒賞觀念。貴族賞玩的品種既有名家書畫、金玉銅瓷等古董,又有泥塑竹雕之類民間工藝品,雅俗兼?zhèn)?。賈府的收藏品除家族傳承外,還通過禮尚往來收受、市場購求獲得,陳設(shè)、儲藏是主要收藏形式,管理規(guī)范有古董房、古董賬和古董房的“人”。豪門的鑒藏活動活躍與否,關(guān)乎家道盛衰和世風(fēng)流變。

從鑒藏這一獨特的視角分析《紅樓夢》,可以增進對清中期社會生活的了解,也加深了對這部文學(xué)巨著內(nèi)容的豐富性、思想的深刻性的認識,紅學(xué)研究永無止境。曹雪芹在小說中融入了自己的家世經(jīng)歷和思想,全書在結(jié)構(gòu)和細節(jié)設(shè)計上介入了古董文玩,別具匠心,并且有現(xiàn)實依據(jù)。只有在對明清鑒藏有基本認知的前提下,方能領(lǐng)會此中所存之“深意”、洞悉所“隱”之真事,作者運用春秋筆法,明寫暗伏,一花一器皆耐人尋味,“其中味”仍有待進一步解讀。

[1][清]李玉:《一捧雪傳奇》清初刻本,卷上,第19頁。
[2] 曹雪芹著、中國藝術(shù)研究院校注:《紅樓夢》,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08年,第369頁。
[3] 周汝昌:《紅樓夢新證》,南京:譯林出版社,2012年,第39頁。
[4] 曹雪芹著、中國藝術(shù)研究院校注:《紅樓夢》,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08年,第515頁。
[5] 同上,第220頁。
[6] 同上,第727頁。
[7] 同上,第225頁。
[8] “什錦格”也稱什錦槅,即博古架、多寶閣。
[9] 曹雪芹著、中國藝術(shù)研究院校注:《紅樓夢》,第537頁。
[10] 同上,第556頁。
[11] 周汝昌:《曹雪芹小傳》,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1980年,第237頁。
[12] 故宮博物院明清檔案部:《關(guān)于江寧織造曹家檔案史料》,北京:中華書局,1975年,第5-6頁。
[13] 吳明娣、常乃青:《震古爍今——清代陶瓷鑒藏及交易考略》,《中國美術(shù)》2019年02期,142-149頁。
[14] 吳世昌:《紅樓夢探源》,北京:北京出版社,2013年,第33頁。
[15] 薛龍春:《<楝亭圖詠>卷的作者、詩畫與書法》,《美術(shù)研究》2017年05期,第23-44頁。
[16] 現(xiàn)藏于天津博物館,2019年12月20日-2020年3月19日在國家博物館《隻立千古——<紅樓夢>文化展》展出。
[17] 許家德:《元人周砥及其<宜興小景圖>卷研究》《中國國家博物館館刊》2018年,第80-86頁。
[18] (美)史景遷:《曹寅與康熙——一個皇帝寵臣的生涯揭秘》,桂林:廣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14年,第309頁。
[19] 頭號排筆四支,二號排筆四支,三號排筆四支,大染四支,中染四支,小染四支,大南蟹爪十支,小蟹爪十支,須眉十支,大著色二十支,小著色二十支。
[20] 朱一玄編:《紅樓夢資料匯編》,天津:南開大學(xué)出版社,1985年,第28頁。
[21] 曹雪芹著、中國藝術(shù)研究院校注:《紅樓夢》,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08年,第552頁。
[22] 周汝昌:《紅樓夢的真故事》,北京:華藝出版社 , 1995年,第68頁。
[23] [清]李玉:《一捧雪傳奇》清初刻本,卷上,第八出“偽獻”,第19頁。
[24] 涂瀛《紅樓夢論贊》,收錄于王希廉《新評繡像紅樓夢全傳》,道光十二年(1832)刊行。
[25] 陳大康:《榮國府的經(jīng)濟賬》,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19年,第2頁。
[26] 曹雪芹著、中國藝術(shù)研究院校注:《紅樓夢》,第204頁。
[27] 同上,第978頁。
[28] 同上,第721頁。
[29] 同上,第987頁。
[30] 同上,第770頁。
[31] 同上,第398頁。
[32] 同上,第927頁。
[33] 方豪:《紅樓夢西洋名物考》,杭州:浙江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 , 2017年,第32頁。
[34] 根據(jù)匾額對聯(lián)暗示為御筆這一點推斷,此處玻璃盒來歷特殊,很可能為御賜,康熙四十四年(1705年)南巡至蘇州賜曹寅“玻璃墨年宴禮物不等”,參見方豪:《紅樓夢西洋名物考》,第102頁。
[35] 吳明娣:《中國陶瓷史專題研究》,南昌:江西美術(shù)出版社 , 2018年,第357頁。
[36] 曹雪芹著、中國藝術(shù)研究院校注:《紅樓夢》,第927頁。
[37] 同上,第539頁。
[38] 同上,第227頁。
[39] [明]吳其貞撰,邵彥校點:《書畫記》,沈陽:遼寧教育出版社,2000年,第41頁。
[40] 曹雪芹著、中國藝術(shù)研究院校注:《紅樓夢》,第996頁。
[41][清]薛福成:《庸庵筆記》卷三,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15年,第55頁。

本文2020年6月曾發(fā)表于《美術(shù)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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