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 族群融合
在詳細講述客家人的故事前,我需要對廣東地區(qū)三大族群的來歷和分布做一個解釋。
網(wǎng)上許多對廣府、客家、潮汕區(qū)域的分布圖都不太準確,上面這張是相對準確一些的。
潮汕主要還是指汕頭、揭陽、潮州;客家主要指梅州、河源、韶關、惠州;廣府主要指廣州、東莞、清遠、肇慶、佛山、中山、云浮、江門、陽江、茂名、湛江。
其實三大族群常?;炀?,潮汕地區(qū)有100萬客家人,分布在普寧、揭西、陸河、饒平、揭東等幾十個鎮(zhèn);客家人也不僅僅待在梅州河源,他們也生活在廣州、東莞、深圳、珠海等,粵西的湛江、茂名、陽江三市加起來有190萬人說客家話;客家氣氛濃厚的梅州,旗下的豐順縣也住著大量潮汕人。
客家人并不僅僅住在粵北山區(qū),康熙年間為了對抗臺灣鄭家,將沿海居民遷入內(nèi)陸30里以上,后來又允許百姓住在沿海,這時候許多原海邊居民住久了不愿意回去,部分客家人便主動遷去海邊,所以粵西沿海也多客家人。
像惠州號稱是客家僑都,其實客家人比例一直在稀釋,三大族群在這里融合相處,另外還有大量在深圳買不起房的外省人,最后都在惠州定居生活,惠州已經(jīng)是一座很復雜的城市了,不能單一地規(guī)劃成客家人地區(qū)。
人是會流動的,知識也是,學東西靈活一點就好,知道主線就行,別太死板硬套。
這里需要提一句,廣東的汕尾是一座極復雜的城市,它是獨立于三大族群存在的。
我第一次聽到汕尾這個名字,跟汕頭剛好對應,看地圖又緊挨著揭陽,我就想當然地以為汕尾是屬于潮汕地區(qū)的。
但經(jīng)過多番咨詢,我覺得不是。
從語言上來看,汕尾語言構(gòu)成極復雜,潮汕話只是其一部分,并不是像潮汕三市那樣有統(tǒng)一語言,汕尾甚至保留了“軍話”這么冷門的語言,那是明朝一支北方軍隊來這里駐扎,后人融合粵閩客語言形成的西南軍話;從歷史上來看,汕尾大多劃在惠州府,并沒有劃在潮州府,只有1958-1988年劃在汕頭專區(qū),1988年在海豐、陸豐兩縣基礎上設汕尾市。
不過汕尾跟潮汕區(qū)確實在飲食、祭祀、嫁娶等有形似的地方,也一樣聽潮劇,吃粿條牛肉丸。
我咨詢過十幾位潮汕三市人和汕尾人,得到的大部分答案認為汕尾不屬潮汕,只有極小部分認為是。
我個人觀點是,汕尾是潮汕和珠三角、客家三家的緩沖區(qū)域,其中潮汕的影響略大一點,汕尾所處的地理位置,決定是個天生三不管地帶。
2021年廣東21座城市,汕尾排在全省倒數(shù)第四,僅1288億元,只比云浮、潮州、河源三市多一點點。
因為過于貧窮,汕尾陸豐博社村甚至出現(xiàn)了全村制毒現(xiàn)象。
從1999年起,陸豐便成為國家重點禁毒整治地區(qū),博社村形成了毒品生產(chǎn)銷售一條龍產(chǎn)業(yè),每當警方過來掃毒進村,毒販就會抄起家中武器,逃入深山躲藏,一直到警方離開,回來繼續(xù)搞毒品生產(chǎn)。
當時的博社村,毒販家家私藏AK47,有的還有手雷,根本不怕普通警力。
是山高法律遠的地理環(huán)境,給汕尾陸豐提供了制毒的便利性。
直到2013年12月29日凌晨,3000名警力開進博社村,抓捕了182人,繳獲2.9噸冰毒和260公斤K粉,以及上百噸制毒原料,汕尾制毒產(chǎn)業(yè)才至此消失。
但還好汕尾有個優(yōu)勢,他們離深圳不是太遠,為了幫助汕尾人民致富,政府在汕尾劃出一塊地來,推出了現(xiàn)在的“深汕特別合作區(qū)”,這個區(qū)主要建設電子產(chǎn)品制造業(yè)、大數(shù)據(jù)、新材料、新能源、人工智能等產(chǎn)業(yè)集群,絕大部分公司都來自深圳,第一批投資達900億元,預計能提供6.3萬個就業(yè)崗位,年稅收約67億元。
光是比亞迪汽車工業(yè)園一期二期項目,就投資達250億元,預計全部投產(chǎn)后年產(chǎn)值超過1000億元。
汕尾在深圳的帶動下,經(jīng)濟起飛已指日可待。
當然,整個廣東像汕尾這么特殊的城市,也就這么一座,其他城市族群的分布還是較容易理清的。
前面潮汕篇里頭,我們大致過了一下潮汕人的來歷,現(xiàn)在先把這三大族群的來歷再大概講一遍。
廣府人、客家人兩大族群,都是從北方中原漢人核心區(qū),因為戰(zhàn)亂等慢慢遷過來的,潮汕人則是中原漢人和越國人后代融合,緩緩遷過來的。
三大族群的形成時間,大致花了一千多年到兩千年,大約都是宋朝時期才大批遷來,之前遷來的人并不多。
“客家話跟粵語有一定的近似度,兩家都保留大量宋代漢語特征,學術(shù)界這一點是公認的?!?/span>
2022年10月19日下午,我在梅州見到嘉應學院客家研究院的年輕學者羅鑫,他常年研究客家語言和習俗,對客家話十分了解,他跟我解釋說:
“比如做飯的鍋,客家話跟粵語都念鑊,而潮汕話里念的是鼎,所以客粵兩家應該更有淵源。”
回來我查閱語言學家徐通鏘的《歷史語言學》,里頭確實也說梅縣客家200個基本詞中,與廣州粵語有79%相似。
剛開始時互相聽不通,是因為在發(fā)展過程中,各自吸收了各地方和少數(shù)民族的語言,但客家人學白話確實較容易。
由于潮汕人集中在粵東沿海、客家人集中在粵北山區(qū)、廣府人集中在珠三角或粵西,我原以為這可能跟遷徙時間有關,先來的人先把好地方占領了,客家可能是最后到達,但仔細對比三家時間線后,感覺自己的判斷邏輯可能是錯的。
三家現(xiàn)在居住于不同地方,應該是跟遷徙路線關系最大,時間關系是次要關系。
早些年進入嶺南,北方人走的是靈渠和瀟賀古道,先從湖南進廣西,再從廣西沿西江而下到廣東,兜了個大圈子,累死個人。
唐朝張九齡為了方便大家抄近路,開鑿了大庾嶺梅關古道,大量北方移民才從這里進入嶺南,第一站通常是韶關南雄的珠璣巷。
不知道為什么,所有歷史資料在這里都只講梅關古道,對前面的路線只字不提,但我在江西篇介紹過,大庾嶺往北的交通路線是江西贛江水路,這是江西省古代的生命線,也就是說,在張九齡鑿梅關古道前,北方人進嶺南,是從湖南經(jīng)廣西到廣東,之后北方人是經(jīng)江西水路,下梅關古道到廣東。
韶關珠璣巷對于廣府人的意義,就像福建莆田對于潮汕人的意義,也像福建寧化對于客家人的意義,都是三家重要的中期逗留地和中轉(zhuǎn)站。
一千多年來,共有150個姓氏的先民曾在珠璣巷定居,繁衍幾代后,又因為亂世等原因南下到珠三角和粵西,有的還跑去港澳和東南亞,以此珠璣巷在廣府人心中地位很高。
我們最后梳理下:
廣府人是北方漢人經(jīng)江西水路,入韶關珠璣巷休養(yǎng)數(shù)代,再筆直南下珠三角和粵西,和本土南越人融合的后代。
客家人是北方漢人經(jīng)江西陸路,到達福建寧化休養(yǎng)數(shù)代,再從陸路遷入到廣東梅州河源等地。
潮汕人是北方漢人加江浙地區(qū)的古越國人,到達福建莆田休養(yǎng)數(shù)代,再沿海岸線遷入到今天的潮汕地區(qū)。
其中廣府人深入南越人聚集地,所以跟南越人通婚后留下的影響比另兩家略深,樣貌長相受到影響更大,客家人和潮汕人應該也有跟南越人融合。
不管我跟廣東學術(shù)界的人溝通,還是跟普通廣府、客家、潮汕人溝通,大家都很不喜歡提到跟南越人融合的事情,都以血脈跟中原漢族相關為榮。
在潮汕篇寫完發(fā)出后,因為提到廣府人跟南越人融合更深些,后臺留言有不少廣府人對我破口大罵,污言穢語不斷。
我現(xiàn)在所做調(diào)研,依據(jù)前人留下的資料、當代學者分析和田野調(diào)查,再根據(jù)這些信息實事求是找歷史脈絡,并沒有針對任何人群,是什么我就寫什么,不會因為你辱罵我就不寫下去。
中華民族的形成,從來不是一個單一族群的歷史,而是多民族在歷史浪潮中不斷融合的歷史,我們都應該心平氣和地看待先祖的歷史,看待大民族的融合。
叁 客家
前面一小節(jié)已經(jīng)講述了客家人的部分歷史,所以客家篇我就單刀直入了。
我到達廣東客家人地區(qū)做調(diào)研,已經(jīng)是離開潮汕四個月后的事情了。
2022年10月中旬,我來到梅州一戶客家人家中做客,對方拿出族譜,給我講解他們祖上從唐時甘肅隴西堂,北宋時遷到南京(建康),南宋又沿長江遷到福建寧化石壁村,在此地生活了三百多年,之后,又因石壁村人口太多,土地不夠用了,遷到龍巖上杭縣生活了七代人,明朝時,又舉家遷到了梅縣。
他家關于清朝的記錄尤為詳細,保存有大量地契,對參考清朝時土地價格、人民收入有重要參考意義。
后來我跟其他客家聊起他家族譜時,有幾位年輕的學者,對此事提出了質(zhì)疑。
“清朝的信息都是真的,但是明以前的信息,各個族譜只能做個參考?!币晃荒贻p學者這樣說,“古代中國只有權(quán)貴名流修家譜,唐末五代這些人都死于戰(zhàn)亂,就很少有人修了,宋朝名流又開始修,但隋唐譜碟都毀掉了,往前五代的事情就說不清了。”
“我們現(xiàn)在見到的嶺南家譜,都修成于明朝,主要是為了團結(jié)宗族控制土地資源,當時考試也有指定名額,需要用族譜證明其合法王朝正統(tǒng)性國民身份?!?/span>
古代考試錄取率確實很低,清朝時秀才一年一考,大府秀才名額20名,大州縣15名,小縣只有3-5名,全國一般總共才2.5萬個秀才名額,舉人三年一考,僅錄取1500名上下,讀到進士那簡直祖墳冒煙,我大邵陽從隋到清,平均每15年才出一個進士,錄取率低到令人發(fā)指,為了搶到難得的讀書名額,修族譜就是一份大事。
之后在河源時,另有一名年輕學者表示了贊同,他說:“族譜只能參考,很難作為嚴肅的歷史資料,嶺南族譜有兩個疑點,一是所有敘事方式幾乎都一模一樣,每個姓氏的祖上都一定是同一個古代權(quán)貴,人工痕跡太重,二是許多族譜記錄宋元時期就有宗族,但珠江三角洲那時還是一片荊棘,大家還是拓荒者,哪來的宗族,所以不太可信。”
我個人比較認同這兩位對族譜的懷疑,我看過自家的族譜,說我家祖上是盧植,反正我打小就懷疑是我祖宗在吹牛逼。
關于客家人的來歷,現(xiàn)在的官方信息都采用羅香林的五次遷徙論,如下圖:
羅香林認為,第一次遷徙來源于八王之亂,第二次來源于安史之亂,第三次來源于南宋滅亡,第四次來源于湖廣填四川,第五次來源于太平天國之亂后的土客械斗。
客家人這個觀念的全國性認同,還是從民國時才開始的,真正全面普及到全國,大概也就1980年代后的事情,太平天國是客家人主導的起義,但全國當時并沒有這個大族群概念。
建立這個概念的源頭,是羅香林1930年代的《客家研究導論》和1950年代的《客家源流考》。
由于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近百年,我見過的部分客家年輕學者,對羅香林的論點持有一定的懷疑。
清末民初時土客械斗十分殘忍,曾造成“仇殺十四年,屠戳百余萬,焚毀數(shù)千村”的慘狀,本地對客家人恨之入骨,所著書籍將客家人稱呼為“匪”、“賊”,到1930年還有報紙公然侮辱客家人,羅香林是出于這種背景,突出了客家人中原移民后裔的正統(tǒng)性,年輕學者們認為羅香林的觀點,可能過于拔高了客家人中原血脈,因為那年頭不說自己來自中原,就等于承認自己是野蠻人,但羅香林是這行的祖師爺,所以現(xiàn)在也沒人公然反駁。
不過客家人操有共同的語言和習俗,大家都是認可的,這點毫無爭議。
其中梅州人保留的客家話最正宗,河源靠近廣府地區(qū),交流過程中語言已有了一定變化,當然整體上差別不大,我反復問每一個客家人,從江西到廣東到廣西,語言是否互通,他們均認為有部分差異,但是能互通。
客家人主要居住在粵北山區(qū),他們的生活飲食和文化認知跟住在海邊的潮汕人,有很大差異。
客家人最大的特點,是耕讀傳家。
潮汕現(xiàn)在的年輕人也是讀書的,比如2019年廣東理科前20名有4個潮汕人,文科前20名有5個潮汕人,但在這一代之前,確實不太重視讀書,因為潮汕人重商,長年累月在外面跑,讀書更擅長在文化、教育、政治賽道發(fā)揮所長,而商業(yè)需要的是另一套現(xiàn)實認知體系。
客家人十分好讀書,讀到梅州一共出了283名進士、40個院士、340名大學校長,著名數(shù)學家丘成桐是梅州人、葉劍英元帥也是梅州人。
這點跟我們邵陽有些像,我們邵陽貧苦之地,全靠讀書出人頭地,共出了116名進士,湖南全省159名院士,邵陽出了22人,廣東全省150名院士,梅州出了40人。
當然整體上,梅州人讀書還是比我們厲害一些。
因為會讀書,梅州人一般在文化和政壇上有所建樹。
梅州人從政最巔峰時,大概在十幾年前,占據(jù)了廣東省大量高層崗位,就是到了2022年,55名廣東籍省部級高官里,梅州人還占9位。
潮汕地區(qū)陸地部分被蓮花山脈隔開,他們沒有退路,只能向海求生,去拼搏,去闖蕩,去激發(fā)主動性。
客家地區(qū)主聚集區(qū),梅州有五嶺山脈,河源有九連山脈,人困在山區(qū)田地,他們連海都沒有,只能向體制進發(fā),讀書求發(fā)展。
是地理決定了潮汕人勇猛、彪悍、靈活,也決定了客家人刻苦、堅韌、務實。
客家人讀書好,還有一段鮮為人知的歷史。
許多客家人都不知道,客家人跟巴色會的淵源。
巴色會(Basel Mission)屬基督新教分支,1815年成立于瑞士巴色市,1847年到中國傳教,因為在香港傳教時吸收的信徒剛好是客家人,又因為在廣府和潮汕人群傳教時遇到挫折,后期便主要以客家人為主要傳教對象。
牧師們學習客家語言,深入客家人區(qū)域,19世紀末時,發(fā)展出六千多名教徒,同時帶來了先進的醫(yī)學和教育,梅州市人民醫(yī)院的前身,就是巴色會1986年建造的德濟醫(yī)院,河源市人民醫(yī)院,也是巴色會1906年建的仁濟醫(yī)院,古竹中學前身是巴色會的樂育中學。
梅州常說自己是足球之鄉(xiāng),其實足球氛圍也是巴色會帶來的,是傳教士Bender和Piton給梅州帶來了足球運動,才培養(yǎng)出當時亞洲球王李惠堂。
1931年12月巴色會因中國動亂而返回歐洲,但他們在客家地區(qū)苦心經(jīng)營幾十年,留下了大量優(yōu)秀基建在客家人區(qū)域,梅州的教育曾一度在廣東領先,除了中原士族的文化慣性,還有巴色會的現(xiàn)代啟蒙極其重要。
部分客家人下南洋,也是巴色會從中牽線,才使部分客家人在東南亞生根發(fā)芽。
除了教育、足球、語言,客家人還擁有一些十分有個性的文化。
客家的建筑十分特別,有排屋、圍屋、土樓三樣,三種建筑都是將家族牢牢凝聚在一起,形成防御陣形,是為了家族生存而誕生的特殊房屋結(jié)構(gòu)。
我們以土樓舉例,這種環(huán)形建筑可以抵御進攻,讓大家生活在一個圓圈以內(nèi),就是古代版公寓,私人的居住空間因此受到擠壓,大家都經(jīng)常在公共區(qū)域活動,因此叫“私小公大”。
我問客家人土樓住著舒服嗎?他們說其實并不舒服,私人空間太小,為了防御窗戶開得小,因為是泥土木制結(jié)構(gòu),隔音也不好,整個區(qū)域被框定后,每個房間也不大。
其實還是普通的房屋更適合居住,排屋、圍屋、土樓都是為了先解決客家人的生存問題而建立的,解決生存大于解決發(fā)展,是客家人歷史進程中的特殊產(chǎn)物。
公寓還是沒有洋房好啊。
客家菜也走出了自己獨有的風格。
比較出名的有鹽焗雞、梅菜扣肉、釀豆腐、豬肚包雞、蘿卜丸、釀苦瓜、客家盆菜、紅燜肉、三杯鴨、三及第湯等,跟潮汕菜重海鮮清淡口味不同,客家菜更重肥、咸、熟,主要還是地理原因,一是食材取材于山間,多雞鴨牛羊豬和蔬菜,二是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大量消耗體力,需要補充鹽分,因此口味比潮汕菜略重。
最出名的鹽焗雞,其實就是上面兩點的綜合體現(xiàn)。
我去梅州時,當?shù)剜l(xiāng)親請我吃腌面配三及第湯,腌面重在有豬油渣的香味,三及第湯就是豬肉、豬肝、豬粉腸加枸杞葉,重在鮮味,主要食材就都來自豬和蔬菜。
一個地方的食物風格,主要還是地理決定的,地方上產(chǎn)什么當?shù)厝司统允裁?,如果本地人常出去交流,就會引進一些外地的食材加以融合,形成最后的菜系風格。
最后談一談客家地區(qū)的經(jīng)濟。
總體上來說,客家的經(jīng)濟環(huán)境不容樂觀。
客家最重要的兩座城市,梅州2021年GDP1308億,排全省倒數(shù)第五,河源GDP1273億,排全省倒數(shù)第三,韶關1553億排倒數(shù)第七,只有惠州4977億排第五。
造成這種現(xiàn)象的主要原因,主要還是地理。
廣東省經(jīng)濟總量全國第一,但資源嚴重傾斜于珠三角,其實除了深圳、廣州、佛山、東莞四座核心城市異常富裕,珠海、惠州還過得去,其他15座城市都過得不太如意。
長三角為什么經(jīng)濟分布更均勻?那是因為長三角有21萬平方公里,平原面積更大,交通方便,珠三角面積太小,只有5.5萬平方公里,難以將經(jīng)濟攤平到周邊地區(qū)。
所以這不是客家的原因,這是廣東省的地理決定的。
看一眼長三角和廣東省地形圖,就一目了然了。
廣東省只有兩片平原,一片在珠三角,一片在最西端,從茂名到湛江到雷州,但兩片平原隔得太遠了,所以只能先集中資源發(fā)展珠三角。
廣東和江蘇其實都好命,能拿平原發(fā)展工業(yè),像河南河北東三省,雖然有大平原,但主要種莊稼,GDP就上不去了。
大山嚴重困擾了客家地區(qū)的現(xiàn)在和未來,潮汕的話事人汕頭,已經(jīng)找到了新能源這條發(fā)展路線,但客家的話事人梅州,至今還找不到核心突破點。
目前梅州的五大產(chǎn)業(yè)分別是建材、電子、電力、煙草、機電,知名品牌僅有五葉神香煙,還沒有一個上百億的公司,也沒有一個上千億產(chǎn)值的行業(yè)。
五大產(chǎn)業(yè)里有四個已經(jīng)增長緩慢,只有銅箔行業(yè)發(fā)展較快,梅州現(xiàn)有萬噸以上銅箔企業(yè)3家,覆銅板企業(yè)3家,高端印制電路板企業(yè)49家,電聲企業(yè)和電子元件企業(yè)39家,力爭到2025年全區(qū)銅箔產(chǎn)能達到10萬噸以上。
由于沒有汕頭那種能產(chǎn)生巨大能量的風電產(chǎn)業(yè),梅州預計到2025年GDP也只能跑到1800億元。
梅州的高質(zhì)量教育優(yōu)勢也在漸漸喪失,1980-90年代初期,梅州一個興寧縣高考成績可以壓制整個深圳,因為名聲在外,梅州優(yōu)秀教師和優(yōu)秀生源,這幾十年被珠三角城市不斷挖走,導致梅州教育水平直線下滑,2021年高考,曾經(jīng)在廣東教育排前幾的梅州,目前排名全廣東21座城市第16名。
我在廣州闖蕩的梅州老友,當年辛苦考到廣州讀完碩士,來廣州定居后,他便將家人全搬到廣州,小孩也不回梅州讀書,他說,主要還是經(jīng)濟原因,他只能在廣州找到合適的工作,像他這樣的年輕人千千萬萬,流失應該會越來越嚴重,梅州教育下滑看起來還沒有觸及谷底,估計還會再跌下去。
我認為,梅州這種情況跟東北三省的情況差不多,這種不叫人才流失,因為回到梅州他沒有工作機會,會浪費他的才華,留在廣州就是最合適的,所以這叫人才再分配,不叫人口流失。
河源的情況跟梅州差不多,目前主要依靠電子信息產(chǎn)業(yè)帶動發(fā)展,但增長也較慢,預計到2025年GDP達到1500億元。
唯一稍好的客家地區(qū)是惠州,2025年預計能達到6000億元GDP,不過惠州人群越來越復雜,已經(jīng)算不得純正的客家區(qū)域了。
總體上來看,客家地區(qū)的發(fā)展前景有限,但限制發(fā)展的根本不是客家人,而是地理位置。
一千多年前,當廣府、潮汕、客家陸續(xù)從北向南進入嶺南時,只是根據(jù)每個族群遇到的實際情況,選擇了不同的遷徙路線,但最后他們依照路線到達的不同區(qū)域,決定了他們經(jīng)濟發(fā)展的天花板。
一個地區(qū)的發(fā)展,離不開族群個人的努力,但在強大的外力面前,有時候也只能順勢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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