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的我，一片茫然。
我回家了么？不知道。
我起身，跑到水邊照照，我是誰，一個陌生的面孔。
出門，我睡前在哪？現(xiàn)在怎么在這？老師呢？父母呢？我走了，伙伴們會想我么？那個每天放學(xué)與我一起回家的女孩，會思念我么？我的家人，也許會責(zé)怪我吧，搶走了他們的乖兒子。
不重要，街上一片人情味，這是一個平淡、豐富的小城。樹下老伯、大媽正在悠閑地乘涼，樹上，同位頑童正在躲貓貓“調(diào)戲”著樹下膽小的小友，見我來了，一并喊，阿銳，一起來玩。
原來我叫阿銳，好，我馬上來，我試著飛過去，但總像是身邊有人在看我似的，放不開，不但飛不過去，還在跑過程中摔倒了，但我沒哭，雖然眼淚已在打轉(zhuǎn)。
算了！走吧，下次再玩，幾位無趣說道。
委屈，我怎變?yōu)檫@般？我兒時的活潑大方哪去了？面對幾位頑童，我嘹觀的，卻是那樣的笨拙，緊張—雖然，外表我也是一個頑童。
走在路上，心里很空，也很充，路上的人，一個也不認(rèn)識，卻都互相打著招呼，在街市我看見久違的小販小，他為首的眾小販們以前總是在這里吆喝就跟現(xiàn)在一樣，過去一點(diǎn)，幾個大婦大嬸正在為了幾毛錢爭論得有聲有色，別一有般風(fēng)味，雖然自己覺得一陣喧鬧中，我回到了家。
我回來了么？面對家門口，仍是熟悉的“大展宏圖”進(jìn)去，一面好幾年前的老鐘仍在轉(zhuǎn)動，那臺老電視機(jī)仍在，那破損的沙發(fā)積滿了灰塵，那副撲克還在沙發(fā)底下坐著，同樣積滿了灰，我走進(jìn)我的房間，那架搖搖欲墜的鋼絲床還在，什么還在，一切都沒有變，我變了。
把家打理一遍后，我沖向大道。
我回來了，雖然我不知道我在哪，但我確信——這是我的小城。
是！我什么都沒有，我身上包括我，都不是我的，但小城是我的，我愛這里的一切，我屬于這里，早上，我我翻翻日歷，這一年我五歲。
我喜歡騎著我的小自行車出去亂逛，甭管到哪，到哪就停，現(xiàn)在也一樣，我要到幾里路的奶奶家。
路上，我遇見一個牧羊人，向我揮手，你好，雖然不我認(rèn)識你，要過橋了，我看見橋頭的水里韋向我打招呼，我過去，把車停下來。
他送給我一個蘋果，并夸著他的水里是多么的好，我也稍有興趣地聽著，他對我說，你長大了，當(dāng)年你還這么大的時候，我抱過你哩，我相信，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
開始上路，這橋很長，騎了一半，5歲的小身體撐不住，迫停下來，坐在橋邊，清風(fēng)徐徐將我的小汗珠奉獻(xiàn)給大地，小稻向我揮手，麻雀坐在稻草上小憩，大樹上的小蟬仍在無所欲為的搖滾，絲毫沒看出樓下有閥簍正在向它靠近，我跑過去，又是幾個頑童，我感到我全身都充滿了力量，便對頑童說：讓我來。
我拿起網(wǎng)簍，向著閥簍一步一步爬上去，心中已無雜念，對下看也無所畏懼，既有三層樓高。
我套住蟬，得意洋洋，一時失足，摔了下去。
醒來，我躺在一張床上，小金坐在床邊，告訴我他叫小金，我認(rèn)識他長大了我也認(rèn)識的，只不過在他十幾歲時，患病崩駔了。
小金對我說，我真厲害，他都不敢爬那么高，我笑笑。
有興趣陪我到奶奶家嗎，他同意了。
他坐在車后座上，手上總有玩的，一會兒手上就出現(xiàn)小花，小蜻蜓、蝴蝶，還時不時把狗尾巴草撓我癢，害我們摔了幾跤。
路程不長，卻充滿笑語，路上，我們到路邊小井嬉戲，到田間采白菜，然后到他的秘密基地煮了吃了，小金可真厲害，養(yǎng)了兩只雞可一只被我整死，另一只被我順著河流漂下去了。
硬是到了第四天，我們才到奶奶家樓下，這是一棟二層小樓，兒時，奶奶總是在田間忙活，爺爺總是在家讀書，奶奶沒多少文化，但人好得很，人女很樸實(shí)，所以在村里人人逢年過節(jié)，都惦記著奶奶。
門前是一個小道，小道兩旁，聚集著奶奶一生的汗水，不知從何起，奶奶就在田間干活了，至今已幾十年，幾年后，奶奶也將汗流下去，父親曾多次邀二老到城里居住，可奶奶不肯，這里衣食不缺空氣，清新，要啥有啥，城里有什么？我不去。
父親也很無奈。
奶奶。
此時已是黃昏，奶奶在二樓陽臺上看到我，哎。小銳來了。
隨后叫上爺爺，爺爺摘下老花鏡，樂呵呵地走出來，稅，長這么高了，今晚我高興為你小家伙下大廚。
我很高興，小金也很高興與我一起進(jìn)屋，飯后，休息一晚。
白天早上，我們到田間捉小鳥、蝴蝶，時不時還有田鼠，小金怕田鼠，每次都給我木棍，把田鼠打死，死后，小金上去踏兩腳，好似他打的一般。
下午，我們到河邊捉魚，夏末秋初天氣干燥，不算太熱，我們光著膀子，頭抽下水鏡，手拿著叉，潛到水底刺大魚，回去讓爺爺大廚，奶奶呵呵地笑，那么燦爛，販年后爺爺生場大病，中風(fēng)了，不能為我下廚，我的童年也將至。
回到現(xiàn)在，我們倆在奶奶家呆了一整個秋季，最后，我揮手向爺爺奶奶告別。
我又載著小金回到我的小城，小金也回到家。
我回家，又積了一個月的塵，又勞我打掃一遍，正是晚上8點(diǎn)，閑著無聊，打開破舊的電視，把音量調(diào)到能聽見太腦就運(yùn)動起來。
導(dǎo)致最后睡著了，做了一個夢，夢里，爺爺牽著我的手，我牽著奶奶的手，一并走在一條田間不算小的道路上，歡聲笑語，餓了，下田摘顆蘿卜吃，爺爺削皮，奶奶喂我渴了，路邊有小溪，蹲下，用手裝著水喝，我手小，爺爺用他的大手舀了一大手的水給我，奶奶仍是笑。
有時候我心想，世間有沒有一條直旦沒有盡頭的路，如果有，我會帶著爺爺奶奶，小金與那些頑童一起坐進(jìn)一輛公交車，把門窗都打開，讓自然吹進(jìn)我的心里，讓我們的心永遠(yuǎn)純潔，永遠(yuǎn)干凈，每一個站停，都會有其它客上上下下，我們除外，雖然公交車有站，但我希望它永遠(yuǎn)沒有盡頭，一直這么開下去，直到我們累了，再停下，展開新生活。
夢醒，這一夜睡得非常舒服。
幾天后小金跑過來哭著對我說，他家要搬到遙遠(yuǎn)的城市去了，我一聽，也是淚流滿面，一切不用多說。
我用我的破自行車載著小金完成最后的告別，算是餞行了。
我用力蹬著踏板，小金的淚流不止，上瞬間，世間所有的力都不復(fù)存在，摩擦力、阻力，都見鬼去了，我們一直勻速直線行駛在無盡頭的大道上，我們張開雙手，閉著眼滑過一棵棵樹，經(jīng)過一株株嬌人的花，一直一直不會停。
凡是我們駛過的道路，都有四串干凈的淚痕，我想，四萬年后，一定會成為美麗的峽谷。
但最終，小金隨父母走了，走到遙遠(yuǎn)的大城市，不再回來，我的心酸了，一連躺在家數(shù)十天。
頭發(fā)也長長了，我下樓，到百米遠(yuǎn)的理發(fā)店理發(fā)，老板是一位老師傅，老師傅剪了幾十年的發(fā)，幾年后也一直在此工作，我欣賞他的老手藝。
回來途中，我遇上我人生中第一個喜歡的女孩，其實(shí)也不算喜歡，小孩子而已。
她小時候的樣子真可愛，相貌我也記不清了，現(xiàn)在看著也很模糊。
她站在我對面，手足無措的樣子，我心軟，過去會了會。
亞亞，你怎么了？
她一臉驚恐的看著我，你怎知道我叫亞亞？
我不知所言，轉(zhuǎn)開話題。
你找不到媽媽了么？
嗯，你能幫我一起找嗎？
當(dāng)然！
我一把牽住她的手，帶著他穿過人山人海，路上人認(rèn)識的人，無一不打趣說，小銳，女朋友漂亮極了。
我笑笑，向臉紅透了亞亞眨眨眼，幾年后叫放電，亞亞臉更紅了，眼睛埋怨似的看著我。
最后我在橋頭找到了她媽媽——我也認(rèn)識，她連忙撒開我的手，直撲母親懷里。
媽媽，我好想你。
媽媽笑了笑，招呼我過來，我以君子般的笑容走了過去。
謝謝小朋友哦。
我坐在水果韋的鋪?zhàn)舆吷闲菹ⅲ瑏唩喿哌^來。
那誰？
叫我小銳吧！
她坐在我的旁邊，如果再近點(diǎn)，就是肩并肩了。
小稅，謝謝你，我今天如果沒有你，我都不知該怎么辦，交個朋友吧！
她伸出干潤的小手。
我握住了，我人生第一次牽女孩子的手，臉也紅起來了。
哈哈，臉紅了，臉紅了。
我不語，牽著她的小手，直到黑夜將我分開。
可是，以后我都沒有看見過她，至幾年后。
我的初戀就以悲喜正劇結(jié)束，說不出來的滋味。
我去找舅舅玩，今天是他28歲生日，我喜歡他的那輛年齡比我還大的吉普，去年，我乘著它，與舅舅到到西藏看風(fēng)景。
一路上，我仍把窗都打開，包括天窗，那時沒什么高速路，我們乘著這輛越野車足足走了十天，白天，我們走走停停，偶爾見到有野兔、野雞，我們就停下來我用火槍瞄準(zhǔn)，可總是瞄不準(zhǔn)，每次都是舅舅握住我的手，瞄準(zhǔn)好了，我開槍就是我打的。
然后，這一天就報廢在那了。
仍在高原時，我會有高原反應(yīng)，車?yán)镉袦?zhǔn)備，供氧，并且有自制上的分離氧氣機(jī)，有時我們渴了，遇到泉水，總是停下畫，用鋼舀水喝，鋼盔是外公的，以前抗美援朝時帶回來的紀(jì)念物。
然后又休息一天。
晚上，如果是陰雨天，我們會在車?yán)锼灰?，越野車很大，我也睡得很舒服，倒是舅舅到第二天時，總是嚷著腰疼。
好幾個月后，我們終于到了我們目的的，又是一堆土，上面滿了牛羊，總是悠閑自在的其間，一個小木屋，就是我們臨時的家。
我真想一輩子待在這，可是因?yàn)橥夤?，舅舅迫不得已，將我這回
回到現(xiàn)在。
我騎著我的自行車來到舅舅家，敲門，外公開的。
舅舅呢？
外公說，舅舅到南方打工去了，一年回來一次，外公身體不好，需要錢，舅舅不讓外公太操勞，外公不在，只好去了。。
我一怔，那輛吉普車呢？
院子里，想看，自己去吧，已經(jīng)壞了，修不好了。
我連忙跑到院子里，看到了車。
車已遍體鱗傷，這是多年舅舅的結(jié)果，越過西藏、云南、新疆、十多年了，也該休息了。
我坐上去，閉著眼睛，草原似乎還在眼前，舅舅在旁邊，專心致志的開車，冷不丁問笑話，突然，路面上出現(xiàn)一塊石頭，我自撞上去，沒有安全氣襄，我們飛出去。
我驚醒，原來是個夢，還在院子里，不過旁邊沒有舅舅罷了。
我惘悵地游在街上，口中碎碎念，眼神隨便亂瞟。
我看見一個女孩，好美。
她就是小麗，我長大后喜歡的女孩子。
原來她小時候也這么可愛，大大的眼睛，紅撲撲的小臉蛋，健康的皮膚……苗條的身材……想遠(yuǎn)了。
我走過去，小麗。
你怎么認(rèn)識我？
我又陷入窘?jīng)r，只好轉(zhuǎn)身離去，中忍心欺騙她。
那誰？回來。
又一個叫我那誰的，可惡。
什么？
我是從家逃出來的，你去哪，帶我一起走好嗎？
好叛逆的小孩。
她上了車，我故意騎得很快，讓小旋抱緊我，并撒嬌慢點(diǎn)，慢點(diǎn)。
我一臉壞笑，去哪？
要不去探險吧，我去過一個山洞，到了洞口，黑黑的，不敢進(jìn)去，但好想進(jìn)去，今天，你能陪我進(jìn)去嗎？
當(dāng)然，我越騎越快。
風(fēng)吹散了小麗的頭發(fā)，小麗緊緊抱著我，大聲問我。
你什么名字？
我叫小銳，你好。
我載著她，順著她指的方向，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伛傔^去。
路上，她倒在我的背上睡覺了，我怕她掉下去，左手握著她的小手，右手握著扶把。
到了。我叫醒她，她揉揉眼，就是這里。
陰森，這是我對這里的看法，洞里黑黑的，時不時發(fā)生蝙蝠的飛動聲音，是一片荒涼，也許從未有人來過吧，一個腳印也沒有，除了我與小麗的。
進(jìn)去吧，小麗故作輕松地走進(jìn)去。
我上前，右手牽住她的右手，十指相扣，小麗臉立即紅了起來，但她也不松開。
我倆羞澀地走過一個個小洞，說實(shí)話，很可怕，四周幾乎沒有光，我們幾乎就只靠回音與觸覺來決定方面，但我倆都感到溫暖，也許都是笑，一次牽著手吧，我倆不說話，不小時對視，就立即把頭轉(zhuǎn)過去，臉都是紅的，可手一直沒有松開，十環(huán)相扣。
可怕的是，我們走到盡頭了，四周很黑，到處有小蟲蜘蛛，小旋害怕得臉都白了，我也一身寒冷。
我又領(lǐng)著她往回走，可有許多小洞，根本不知道該走哪個。
迷路了。
小麗害怕，小手一個勁地打我，都怪你，領(lǐng)著我亂走，我不說話，我的錯，我瘋也似的牽著小旋亂跑，可總是無果，我有手電，照照就是看不到外邊，不經(jīng)意間，已民晚上，更黑了。
看來今晚注定要在這休息了，小麗雖不愿，但她太累了，一坐下，便倒在我懷里睡覺了。
我靠在墻上，嘆聲氣，長大要這么大方動人多好。
我困了，今天也是太累了，我看看小旋麗，正在懷里夢游，手搭在我的肩，我低下頭，親了親她，她沒反應(yīng)，我也睡了。
睜眼，我們在醫(yī)院，小麗躺在對面張床上。
怎么了？
小旋母親進(jìn)來了，小朋友，知道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搖頭。
你騎車太快了，導(dǎo)致一滑車改變方向，撞上一棵大樹。
我心一顫，對不起。
沒事，還好只是皮外傷，小旋沒事只不過受點(diǎn)驚嚇，倒是你已經(jīng)
躺了三天了。
我對小旋的母親的開明表示敬佩，還是一個勁道歉，最后出院了。
小旋臨走告訴我，我的自行車壞了，丟在我家院子里，
我隨小旋來到她家，看到我的自行車已成一堆廢鐵。
扔了吧，小麗說。不行，這是我記憶的證明，我認(rèn)識一位老師，這一年我還去過他那，他是焊接高手，小麗隨我到他那修理鋪，我扛著自行車進(jìn)鋪里。
迎面而來的不是老師傅，而是老師傅的兒子，并看到老師傅的遺像掛在墻上，我心痛，車掉下來。
家父什么時候歸西的？
上個星期，小子。
我點(diǎn)起一柱香，拜了拜，插進(jìn)香爐里。
謝謝小銳，你來，有事嗎？哦，幫我修我的自行車吧！他看了看，一堆廢鐵。
好，父親教過我怎樣認(rèn)真的焊接，好好弄吧，我站著等你，我回頭，小麗已回家，我欲伸手又止。
兩小時后，大功告成，簡直跟新的一樣，多謝，師傅，下次再來看你。
揮手。
我回到家，躺在小床上，望望窗臺，又積灰了，我不想再去打整，我拿起《盜墓筆記》看兩眼，就扔過去，聽聽音樂，李健的歌，我欣賞這位歌手，更想小麗，想那些頑童，想那只蟬，我不知不覺，下雪了，我望著天，仍是那么潔雪也是，我走出門，捧起幾朵雪，大自然的味道如夢一般。
我的頭發(fā)又長了，大風(fēng)一來，隨風(fēng)飄動，但我已無心去師傅的理發(fā)店，我想放下一切，與對面的頑童玩雪，看他們很高興，先堆起大雪人，堆得有一號樓那么高，有人在二樓向下投雪的，然后從雪人中穿過，最后，玩到不遠(yuǎn)處，大石頭膏，學(xué)著戰(zhàn)士靠在石頭后，手持手雷，時不時用力扔向敵人，結(jié)果雪人越堆越大，各自家長還被居委會大媽指令去打掃，頑童們雖然手凍得發(fā)紫，還挨了頓批，但一看到家長忙碌的樣子，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蹲下去揀起一個雪球，欲扔過去時，我看到了小麗。
她一人孤獨(dú)地挺在那，似笑非笑。
小麗。
我放下雪球，沖過去，將她抱住，想哭。
她在耳邊說
小銳，能騎著自行車載我到處轉(zhuǎn)轉(zhuǎn)嗎？
我一怔，連忙回家取出積滿塵的自行車，用雪擦干凈，小旋坐了上去。
我載著她飛也似地騎在大路上，以前載著小金的那條路，我一路上跟她講小金的故事，她仍是仍貼在我背上，風(fēng)吹過，我們的頭發(fā)都被風(fēng)卷起，我的肩頭濕了，我笑，眼淚也涌了出來，風(fēng)吹，熱淚夾著白雪，印證在我們所駛過的路上。
小麗啊，風(fēng)吹吹、雨稠稠，過盡人莊，我會遇上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