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俄羅斯憲法第65條規(guī)定，JAO是俄羅斯唯一的自治州，也是除以色列外、世界上唯一實行猶太司法管轄的人類居住區(qū)”，著名漢學家梅爾·沙哈爾教授告訴我：“但猶太人更向往3000年前的故土，以致猶太自治州名存實亡。”
猶太自治州的歷史需要追溯至100多年前，當時的猶太復國主義者輾轉歐洲、亞洲、非洲、美洲等地，希望能找到“可?？恐Z亞方舟、準許猶太人定居”的港灣。經過多年努力成立三個試點地區(qū)，分別是阿根廷的摩西維爾、西亞的巴勒斯坦和蘇聯(lián)的比羅比詹。
事實證明猶太自治州很有存在的必要，以色列把俄羅斯保留猶太領地的行為視為“兄弟之情”，在此后幾十年里，無論美國與北約各國如何挑撥，在對待俄羅斯問題上，以色列要么拒絕表態(tài)、要么暗伸援手。
那么，俄羅斯猶太自治州的現(xiàn)狀又是如何呢？
梅爾教授讓我聯(lián)系他的猶太學生伊利亞，經過四個月的郵件聯(lián)系才最終制定行程：俄羅斯出于各種考慮將其列于遠東聯(lián)邦管區(qū)名下（無獨立建國權限），再加上機場維護、大雪封路等等意外，雖然猶太自治州離黑龍江佳木斯很近，我卻只能從阿穆爾州的共青城入境，乘火車經哈巴洛夫斯克中轉再前往猶太自治州首府比羅比詹。
伊利亞出生于比羅比詹市郊，是俄羅斯第四代猶太后裔，與其他猶太人不一樣的是，伊利亞對以色列和耶路撒冷的執(zhí)念并不深。因此，梅爾教授讓她回來搜集猶太人在俄羅斯的生活、文化、歷史等痕跡，目前猶太博物館已初具規(guī)模。
根據比羅比詹猶太博物館收藏的資料統(tǒng)計，截至1934年，美國猶太協(xié)會對猶太自治州無償援助超過3億美元，當時的100美元購買力相當于88.8克黃金，這筆巨款對猶太自治州的基礎建設起到了決定性作用，其中就包括連接西伯利亞大鐵路的鐵道與公路網。
實際上，早在俄國十月革命后，列寧就已經意識到有必要建立猶太自治區(qū)，但先后規(guī)劃的克里米亞、亞速地區(qū)和烏克蘭這三個地點都遭到當?shù)厝朔磳Α?/p>
于是1924年列寧死后，斯大林提出“將猶太商人與手工業(yè)者轉變?yōu)榧w工人和農民”的構想，考慮到中日兩國對遠東邊界的影響，蘇聯(lián)很有必要在邊境無人區(qū)建立新城鎮(zhèn)，猶太人毫無疑問是最佳人選：有錢、有人，還愿意為蘇聯(lián)插旗制約中日兩國。
在斯大林設想中，猶太自治區(qū)應當在1933年時達到6萬猶太人口的規(guī)模，到1938年應不低于15萬。可惜的是，遠東偏遠且常年酷寒的氣候令多數(shù)猶太人難以安心生活，第一批2825名猶太人生活不到一年就走掉了1100人，直至猶太協(xié)會加大援助修建鐵路和基礎設施后，當?shù)鬲q太人口才穩(wěn)步上升，巔峰時期約有5萬人。
如果沒有巴勒斯坦，猶太自治州或許會更加繁榮，但隨著以色列復國希望越來越大，俄羅斯猶太人再也按捺不住重回故土的心，尤其是以色列建國后，幾乎每天都有猶太人在變賣資產準備離開。
1936年，斯大林與德國外交部長會面時說：蘇聯(lián)知識界不應該有猶太人的身影，更不能被猶太文化影響。于是就有了1939年暗中成立的“清除猶太人事務部”，開始搜集境內猶太人的財產、子女、職業(yè)等等信息，原本在莫斯科擔任管理職位的猶太人幾乎全部被解除職務。
為了感謝猶太人對二戰(zhàn)后勤的強大支持，蘇聯(lián)在二戰(zhàn)后迅速對境內200萬猶太人轉換態(tài)度，不僅聲稱要撥款扶持猶太自治州基礎建設，還宣布會將反猶派一應官員悉數(shù)解職。
1948年10月，以色列第一任駐蘇大使參觀莫斯科猶太教堂時，成千上萬猶太人站在街頭高喊口號“以色列活著、猶太人活著”，這句原本是肯定猶太民族復興的口號，卻被蘇聯(lián)解讀為“猶太資產階級會對蘇聯(lián)國家權威產生威脅”。
一個月后，蘇聯(lián)發(fā)起“清除猶太文化運動”將數(shù)千名猶太人投入監(jiān)獄或集中營，維爾紐斯猶太博物館、格魯吉亞猶太民族志博物館、莫斯科猶太劇院等猶太文化機構全部被關閉，而猶太自治州更是“清除運動”的重點關照對象，所有與猶太語/意第緒語有關的報刊、圖書館、學校、劇院一律關閉，就連醫(yī)院里的猶太醫(yī)生、餐廳里的猶太廚師、學校里的猶太教師也被當場辭退。
在比羅比詹街頭的猶太人紀念碑前，伊利亞面露哀傷的緩緩說道：當時最著名的反猶語錄有兩句，一名蘇聯(lián)大學導師說的“蘇聯(lián)人討厭德國，是因為他們給我們帶來了巨大的傷害，對待猶太人也一樣”，第二句是斯大林臨終前說的“蘇聯(lián)沒有猶太人才安全”。
蘇聯(lián)解體后，俄羅斯清掉絕大部分蘇聯(lián)時期的反猶情緒，同時恢復猶太自治州的猶太文化機構，但對實力日益強盛的以色列猶太人而言已經毫無吸引力，如今僅存的千余名猶太人也大多數(shù)因俄族通婚、事業(yè)工作等原因無法離開，堅持信仰猶太教的猶太人早已不足二百人。
在11天的行程中，伊利亞帶我拜訪了20多個正統(tǒng)猶太人，他們拒絕與俄族通婚，也拒絕接受俄羅斯政府“憐憫式”的工作安置，只為守護當初猶太人耗費巨資打造的這片猶太“領土”。
他當天演唱的歌曲是《多娜 多娜》，其中一段歌詞：“牛兒任人捆縛宰割，從來不知原因為何，你為何沒有能飛的翅膀，像燕子一樣驕傲而自由”。
或許，這段歌詞最能體現(xiàn)留守猶太人的心聲。
（紀實旅行不易，點個再看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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