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心聆聽
我的女神是個催淚段子手
文|陳允皓
我要陪你到老，因為你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中最愛的人
01.?
小的時候，我一直以為我是缺愛長大的。小學時，我媽把我放在舅舅家，中學時，她又把我放在了二姨家。??
我成了留守兒童。??
為了掙錢養(yǎng)家，爸媽都在外地打工，我盼星星盼月亮盼到一個假期去找他們，等來的卻是媽媽苛刻訓斥，逼著我學習，那時候我不聽話，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媽媽整天拿著別人家的孩子做比較，把我說的一文不值。??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認為我媽不是合格的媽——沒有文化，不懂教育，為了掙錢讓我成了留守兒童，從小到大沒有說過一句夸我的話。??
有次我得了張優(yōu)秀團員的獎狀，滿懷歡喜的拿給她看，她憋了一眼，說怎么不是三好學生，你看你表妹，獎狀一抽屜放不下，這種優(yōu)秀團員班里一半人都能拿到吧。??
那次我委屈的跟她吵架，把獎狀撕了，她那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像釘子扎在我的心里。??
她的那種刻薄的話我早已經(jīng)聽慣了:??
別上學了，成不了大器，跟著我打工去吧，打工工廠也不要你。??
將來你能干什么，干啥啥不中。???
后來臨近高考，我在雜亂的書柜里找到了當年那張被我撕爛的獎狀，用透明膠帶粘著，斑駁的躺在那里。??
那段時間我難得拼命一回學到12點，她就在我旁邊坐著，一會兒剝個橘子，一會兒端杯水，見我學的那么晚說了句:量力而行，別累著了，快睡覺去吧。??
我第一次聽到媽媽勸我別學習了而不是別打游戲了。??
那夜我久久難眠。???
02.??
上了大學，寒暑假才能回去一趟。??
有次暑假回去，我天天上午12點才起，吃一頓飯接著躺著玩手機。??
把手機玩的欠費了，我手里沒錢，就跑去給我媽要，她死活不給我，這出乎我的意料，給她爭執(zhí)了半天，最后她才向我妥協(xié)了，不情愿的把錢遞給我。??
之后我在房里里聽到我媽對我爸說，不想給他交話費，其實就是不想讓他天天待在屋里，多出來陪著我們說說話。
??
我終于知道了一向想辦法給我塞錢的媽為什么不給我交話費，忍不住趴在被子上不爭氣的哭了起來。??
那個暑假里，我媽開始讓我教她用qq，她認識拼音卻不認識大寫字母，我教了她半天也教不會，自己又沒耐性，嫌她笨手笨腳，?
她說自己這么年紀大了實在玩不了這個，又不想學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開學后一個星期沒跟家里聯(lián)系，有次上課感覺到手機震動，掏出來看到一個陌生的頭像發(fā)來短短六個字:兒子，在干嘛呢？???
03.??
偶然看到媽媽20多歲時的照片，削了個短頭發(fā)，臉上堆滿了笑容，我從未見過她那樣青澀的樣子，她也有像我這樣大的時候，對未來充滿憧憬，對人生充滿好奇。??
而那時的她有沒有想到過，自己后來幾十年的生活，都在三合板廠，編織袋廠，電子廠里穿梭，走南闖北，風餐露宿。??
一成不變的勞累讓她身心俱疲，每一次悲歡離合都在摧殘她瘦小柔弱的身軀。??
現(xiàn)在的她，背不再那么挺拔，皮膚不再那么緊致，頭發(fā)不再那樣烏黑，操勞出來一身的病。???
有次上著班忽然從脊椎到大腿疼的直不起身來，躺在床上不能動，夜里疼的睡不著覺，醫(yī)生說是重度腰間盤突出，不能勞累。??
結果在床上躺了一個月還沒恢復好就又起來干活。??
我和爸都勸她在家休息，她依舊是不容商量的倔強:我沒事，身體早就好了。??
我跟她說:別那么拼命掙錢了，掙了錢你又舍不得花放在銀行里干嘛？??
她似笑非笑的看著我:我這輩子就是在給你打工，你就是我老板，我把這輩子都投資給你了，有時候覺得自己堅持不下去了我就想想你，渾身就又來勁了。??
我聽的鼻子一酸，生怕自己淌眼淚，忙轉移話題。??
愛總是說不出口，融成水，擱淺在心底。???
04.??
高二那年，我成績不好想著學美術參加藝考，藝考需要話費很大一筆開支，但家里生活本就拮據(jù)，我試探著問我媽可以學嗎？??
她就問了我一句，學了好考大學嗎？??
我說，好考??
然后她就扔給我一個字，學！??
到了大學我跟媽說，自己學的專業(yè)興趣不大，我想從事寫作這方面的事業(yè)。??
她就問了我一句，真的喜歡寫嗎？??
我說，喜歡。??
她又扔給我一個字，寫！??
無論是學業(yè)，工作還是生活，我所面臨的選擇我媽都是讓我自己做主，她常說，我沒文化，不懂這些，只要是你選擇的，我都支持你。??
我說我畢業(yè)了要去大城市發(fā)展，我媽說你去哪我跟你爸就去哪，因為家不是一棟房子，而且我們三口人，人在哪家就在哪。???
05.??
今年大年初一，我賴在床上不起，我爸嘟囔著說我不懂事，也不起來給他們拜個年。??
我媽到我房間叫我，我在床上躺著像死豬，對她說:你別管我就是不起她拿我沒辦法，氣的掀我被子，對我生拉硬拽，急著說:管不了你了是吧，我今天非得揍你。??
我把被子一把搶過來，蒙著臉，竟躲在被窩偷偷笑出了聲，真的懷念這種被我媽管著的感覺。??
06.??
從什么時候感覺到媽媽老了的呢？??
當我向她提出一個不合理的請求，本準備好再一次被她劈頭蓋臉的痛罵一頓的時候，她卻說，我聽你的。??
當我聽她逢人就吹，我兒子可懂事了，有出息了，作文還發(fā)表在雜志上了呢。??
當我給她說以后掙大錢給她買見都沒見過的吃的穿的，她卻說，媽不想讓你掙大錢，媽怕你累。??
當我每一次受了困難打電話向她訴苦，她總是在電話那頭內疚的說，媽啥也不懂，現(xiàn)在啥也幫不了你……??
前段時間我們娘倆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她睡著了，把頭枕在我的肩上，我能準確的嗅到那股熟悉的母親獨有的味道，我端視著她155的小個子蜷縮成一只小貓，粗糙的小腳丫，黝黑的小手，眼角堆成花的皺紋，然后數(shù)著她頭上的白頭發(fā)，一根，兩根……不由得淚如泉涌。??
真想再跟她拌一次嘴她追著我打，時光都去哪啦，長大也要有代價。
年少無知的時候，我以為實現(xiàn)我的夢想可以為他們帶來幸福，回過頭發(fā)現(xiàn)我就是他們一生最大的幸福。??
我拼盡全力的努力也趕不上他們老去的速度，唯一能做的就是能把他們留在身邊，陪他們變老。??
我媽是個段子手，而且是最催淚的段子手。??
這些年，我無數(shù)次被母親的一言一行所感動，也一次有一次被她所欺騙:我不累，我不餓，我不喜歡，我不習慣……??
我想以后我再也不會上當了。??
最近流行女神的說法，經(jīng)常有人問我你的女神是誰，我都說，這個世上我從來沒把誰視為女神，若有，那便是我的母親，我這輩子最愛的人中最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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