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懿作為三國時期曹魏的重臣以及晉朝的締造者,向來是我們無法忽略的一個歷史人物,
他的一生,無論在軍事方面還是在政治方面,都堪稱"贏家"。
他活躍在曹魏朝堂上40余年的光景,先后經(jīng)歷了魏武帝曹操、魏文帝曹丕、魏明帝曹叡執(zhí)政的三個時期,
是貨真價實的“三朝元老”, 卻也是曹魏政權(quán)的掘墓人。
不少人認(rèn)為,司馬懿預(yù)謀篡權(quán)已久,
然而,他在曹操面前顯得非常配合,
曹丕在位時期,盡管他權(quán)勢滔天,從表面上看他也沒有什么不臣之舉,
甚至面對曹叡這個年輕的帝王,司馬懿仍舊是一副曹氏老臣的表現(xiàn)。
如果我們以他的為人“深謀遠(yuǎn)慮”亦或是“老謀深算”、“隱忍不發(fā)”這個角度來理解,
似乎“蓄謀已久”的司馬懿取得這樣的成果,是順理成章的,
畢竟魏少帝曹芳只是個小孩子,容易“哄騙”,給了司馬懿膽子去奪這個權(quán),
但顯然這只是其中一個因素,我們不該忽視的因素是魏明帝的身世問題。
在談這個之前,我們先簡單梳理一下曹操、曹丕、曹叡這三代曹魏皇帝對司馬懿的態(tài)度。
早期時候,曹操為何不重用司馬懿?
我們知道曹操的創(chuàng)業(yè)過程是十分艱難的,在這個過程中有不少人才和精英,先后加入了他的陣營,
比如家鄉(xiāng)譙沛的夏侯氏家族、潁川的荀氏家族及郭嘉等人士、河北袁紹的殘部、荊州士人、河內(nèi)司馬氏等等,
甚至曹操的“青州軍”,其前身還是叛亂東漢的黃巾軍。
從這些方面來說,曹操的駕馭能力十分了得,才能將這些出身和來路完全不同的精英們吸納在自己的陣營中。
然而,并非所有人才對曹操來說是需要他們出力的,典型的例子就是孔融。
孔融是孔子的后代,出身名門又名滿天下,他本就不愿意與曹操合作,還譏諷過曹操幾次,
但是曹操仍舊擺出一副很寬容的姿態(tài),
以漢獻(xiàn)帝的名義將他吸納在了許縣的朝廷中,還讓他做了少府。
曹操吸納這么一個挖苦自己的人是圖什么呢?
或許想明白這個問題,我們也就能想明白:為何早期時候,曹操強拉著司馬懿“入伙”,卻不重用他。
關(guān)于曹操對司馬懿的兩次征辟,《晉書·宣帝紀(jì)》也只記了寥寥數(shù)語:
漢建安六年, 郡舉上計掾。魏武帝為司空, 聞而辟之。帝知漢運方微, 不欲屈節(jié)曹氏, 辭以風(fēng)痹, 不能起居。魏武使人夜往密刺之, 帝堅臥不動。及魏武為丞相, 又辟為文學(xué)掾, 敕行者曰:'若復(fù)盤桓, 便收之?!蹜侄吐殹?/p>
從這段史料,我們可以得出這樣兩條信息:
1.建安六年(201年),曹操第一次征辟時年22歲的司馬懿,司馬懿“不欲屈節(jié)曹氏”,假裝風(fēng)癱騙過了曹操;
2.建安十三年(208年),曹操做了丞相,再次征辟已經(jīng)29歲的司馬懿,還吩咐被派去的人:倘若他再不肯來,就抓他來。司馬懿害怕了,只得就職。
實際上這段史料是有爭議的,
即使司馬懿“少有聲名”,也不至于讓曹操盯著這么個22歲的小青年不放,時隔7年又想起他來,
而且司馬懿到了許縣也沒被曹操安排什么重要官職,
顯然,曹操的兩次征召圖的不是司馬懿這個人。
據(jù)《曹瞞傳》說,司馬懿的父親司馬防早年任尚書右丞時,就舉薦過20歲的孝廉曹操為洛陽北部尉。
這樣看來,曹操辟舉司馬懿在很大程度上帶有報恩之意。
不過,圖得更多的,應(yīng)該是司馬懿的家族——河內(nèi)司馬氏,地方上的豪族。
司馬氏這樣的家族在當(dāng)時社會上的影響力,大體可以從袁紹家族身上看得出來,
家族成員世代為官,人脈交往相當(dāng)廣泛。
司馬懿的先祖司馬鈞, 東漢安帝時為征西將軍。繼司馬鈞之后, 其子司馬量為豫章太守, 其孫司馬俊為潁川太守, 重孫司馬防(司馬懿的父親)為京兆尹。
這樣的家族豈會輕易就把命運押在曹操身上?
曹操兩次辟舉司馬懿,身份和境況已然不同,
建安六年的時候,曹操還只是掛了個司空的名頭,起碼他的對手袁紹還活著,很有可能復(fù)起,當(dāng)時的局勢還很不明朗;
建安十三年的時候,曹操已經(jīng)穩(wěn)定了北方的基業(yè),自封為丞相;劉備尚未形成氣候;江東剛由年輕的孫權(quán)掌權(quán),這么一比較,曹操的實力要雄厚得多,
因此,司馬懿很可能是經(jīng)過權(quán)衡之后,才選擇加入曹操的陣營,他們這樣的家族不可能置身事外,司馬懿也并不是完全不愿意入仕。
曹操的目的未必就是要司馬氏家族為己所用,前面說到“文壇領(lǐng)袖”孔融亦是如此,
他們的存在對于曹操來說是不得不考慮的一個因素,與其將他們放在社會上要時刻警惕他們、防止他們引發(fā)什么混亂,不如將他們放在自己眼皮底下盯著,
真要讓他們參與重要政事,曹操也很難做得到。
在曹操的創(chuàng)業(yè)過程中,他最為信任的是本家曹氏和很可能是同宗的夏侯氏,他讓他們掌管著最危險也最是依靠的武裝權(quán)力;
即使是為他出謀劃策的潁川荀氏家族,曹操也始終不太信任,不曾讓他們掌兵。
所以,司馬懿跟隨曹操之后,有很長一段時間顯得相當(dāng)沒有什么存在感,
甚至被曹操打發(fā)到了曹丕身邊,要知道這個時期曹操還沒跡象要將曹丕立為繼承人。
不過,司馬懿自小就生長在一個政治氛圍相當(dāng)濃厚的家庭中,耳濡目染,
自然深諳權(quán)術(shù)之道,也懂得如何在紛繁復(fù)雜的官場中生存下來,
據(jù)《晉書》說,司馬懿屢遭曹操猜忌:
魏武察帝有雄豪志,聞有狼顧相。欲驗之。乃召使前行,令反顧,面正向后而身不動。又嘗夢三馬同食一槽,甚惡焉。因謂太子丕曰:“司馬懿非人臣也,必預(yù)汝家事?!碧铀嘏c帝善,每相全佑,故免。帝于是勤于吏職,夜以忘寢,至于芻牧之間,悉皆臨履,由是魏武意遂安。
這段史料反映出司馬懿與曹操相處時,起初并不懂得偽裝自己,
但當(dāng)他得知曹操對自己起了疑心之后,
一是,憑借著曹丕“每相全佑”的回護(hù);
二是,勤于職守、廢寢忘食,大事肯做,小事也肯做,例如喂食曹操所騎的馬這樣的事,他也自動去做。采取措施,將本性蒙上了膽怯謹(jǐn)慎的偽裝,免除了殺身之禍。
不僅如此,司馬懿很可能表現(xiàn)為曹氏政權(quán)的積極擁護(hù)者,巧妙地“騙”過曹氏集團,在其政權(quán)內(nèi)部逐漸扎下根基。
這一點我們也能從史書上找出一些痕跡來:
建安二十年(215年),曹操征討張魯,司馬懿隨軍。
這似乎是史書上司馬懿頭一次隨同曹操出征,
當(dāng)時他還給曹操出了個主意:趁著蜀人未歸附劉備之際,從漢中進(jìn)兵威逼。曹操并未采納。
不過建安二十二年(217年)曹操稱魏王,將曹丕立為魏國太子之后,
讓司馬懿做魏國的“太子中庶子”了。
等到建安二十四年(219年),孫權(quán)向曹操上表稱臣、慫恿曹操自立為帝時,
曹操說,“此兒欲踞吾著爐炭上邪!”
司馬懿是怎么回答的?
他說:漢的國運將盡,殿下十分天下有其九,還以臣德服事漢。孫權(quán)向您稱臣是符合天意人心的,虞、夏、殷、周得天下而不謙讓,是怕違背天意,知道命運之所歸?。?/p>
既而從討孫權(quán),破之。軍還,權(quán)遣使乞降,上表稱臣,陳說天命。魏武帝曰:“此兒欲踞吾著爐炭上邪!”答曰:“漢運垂終,殿下十分天下而有其九,以服事之。權(quán)之稱臣,天人之意也。虞、夏、殷、周不以謙讓者,畏天知命也?!薄稌x書·宣帝紀(jì)》
正是因為司馬懿在這個關(guān)鍵問題上表示支持曹操,曹操才對他由猜忌逐漸轉(zhuǎn)為信任。
在這之后,曹操就把他調(diào)回來,放在自己身邊當(dāng)“軍司馬”,開始參與機密工作,
司馬懿的建議,也逐漸被曹操采納。
不過,曹操“重用”司馬懿的時間并不長,孫權(quán)把關(guān)羽的首級獻(xiàn)給曹操后不久,曹操舊病復(fù)發(fā),在洛陽一命嗚呼了,
這一年是建安二十五年(220年),據(jù)《晉書》的記載來看,
當(dāng)時曹操去世時“朝野危懼”,洛陽的局勢比較混亂,替曹家辦理喪事這一差事落在了司馬懿頭上,他將曹操的靈柩運回了鄴城。
我們在上一篇就說到,曹操病重的時候就派人去叫曹彰趕快來洛陽,
值得注意的是,曹丕當(dāng)時是以魏國“王太子”的身份留守鄴城。
無論曹操喊回曹彰用意何在,但司馬懿把棺柩運送到鄴城的時候,分明已經(jīng)表態(tài)給曹彰、曹植等人,接班人不會出現(xiàn)什么變動,仍舊是曹丕這個“太子”。
曹丕對司馬懿的態(tài)度
即使曹操曾警告過曹丕要提防司馬懿,顯然曹丕根本就沒聽進(jìn)去,
與曹操群雄爭霸的境況不同,曹丕面臨的首要對手是自己的手足同胞,曹家的所有政治資源,是曹操兒子們共享的,
曹丕若想與自己的兄弟們一較高下,必須要有所倚重,出身于司馬氏的司馬懿,其態(tài)度和傾向就顯得尤為重要,
換句話說,曹丕正需要家族勢力龐大的司馬懿幫助,豈會因為曹操的話就輕易將他疏遠(yuǎn)呢。
也正因為如此,司馬懿雖然在曹操時期沒有多少被重用的機會,但曹丕即位后,司馬懿的地位很快就發(fā)生了變化。
在前面說到,曹操曾將司馬懿打發(fā)給曹丕,后來還讓他做了“太子中庶子”。
可能有人要問了,這“太子中庶子”是什么官職?
其實算起來是個虛職,大概是太子門客的意思,這里的“庶子”指的是門客之一,也就是說司馬懿與其他幾個年輕人,同太子曹丕生活在一起。
當(dāng)時曹丕身邊主要有四個年輕人,分別是陳群、吳質(zhì)、朱鑠、司馬懿,號為“太子四友”。
我們需要再聊一下曹操繼承人的話題,他的長子曹昂很年輕就去世了,
當(dāng)時他屬意的繼承人應(yīng)該是年少就很聰慧且仁愛有德的曹沖,
可惜的是曹沖在建安十三年去世了,曹操悲痛萬分,還說出了這么一句:此我之不幸,而汝曹幸也。
相中的兩個“接班人”都死在了自己前頭,對曹操來說余下的幾個兒子也真是不好選了,
無論從年齡還是才能來說,曹操當(dāng)時有兩個選擇:一是曹丕;二是曹植。
至于曹彰,因為只有“武才”,不具備政治才能,所以曹操沒有考慮過他。
那么該選曹丕還是曹植?
我們從史料中不難發(fā)現(xiàn),除了兩兄弟的性情差異,他們結(jié)交的人士也有許多不同,
曹植身邊圍繞的多是文士,像丁儀、丁廙、楊修,不能說曹植與曹氏老臣就沒有來往,
但顯然曹丕的交際面更廣,他門下"四友":吳質(zhì)、朱鑠屬于智囊型人物,陳群與司馬懿這兩位則擁有優(yōu)良的社會背景,
陳群是名士陳寔之孫,是潁川士人的后起之秀,社會名望相當(dāng)可嘉;司馬懿的出身,我們在前面也提到過,是河內(nèi)望族。
曹丕與夏侯氏家族的來往,也比較賣力氣,阻撓了丁儀與曹操長女清河公主的婚事,反而建議曹操把清河公主嫁給夏侯楙;此外曹丕與“建安七子”之間的交往亦密切。
從這一點來說,曹植在這方面比不上曹丕,這些人士哪一個不與朝堂上的政治息息相關(guān)呢,
或許曹操考慮到了這個問題,所以最終選擇了曹丕。
不過,曹丕登基后與登基前的表現(xiàn),有很大的變化。我們來看這樣一段《三國志》的史料:
始,洪家富而性吝嗇,文帝少時假求不稱,常恨之,遂以舍客犯法,下獄當(dāng)死。群臣并救莫能得。卞太后謂郭后曰:“令曹洪今日死,吾明日敕帝廢后矣?!膘妒瞧閷艺?,乃得免官削爵土....洪先帝功臣.......
大意是說,曹洪家里比較富裕,曹丕在少年時向他借錢遭到拒絕,于是記恨在心,登基后絲毫不顧念曹洪的功勞,想找借口治曹洪死罪。后經(jīng)卞太后求情才得以赦免,但也免除了他的官職。
從這段史料來看,曹丕在用人方面要比其父曹操狹隘得多,此外曹丕還任用威望不足的賈詡為三公,遭到孫權(quán)嘲笑;劉備臨終前也對諸葛亮說“君才十倍于曹丕”,
顯然,從這些方面來看,當(dāng)時不少人物都對曹丕的能力有所質(zhì)疑。
不僅如此,曹丕重用“性無武略、而好治生”的夏侯楙和“作威作福"的夏侯尚,表現(xiàn)出他“任人唯親”的一面,
反而極力打壓曹氏宗族的勢力,比如自己的親弟弟曹彰、曹植。
使得諾大個曹家在曹丕在位時期,一個個過著被”監(jiān)視“的日子,好不憋屈.......
那曹丕倚重誰呢?
從曹丕臨死前對輔政大臣的安排上可以看出。
夏五月丙辰,帝疾篤,召中軍大將軍曹真、鎮(zhèn)軍大將軍陳群、征東大將軍曹休、撫軍大將軍司馬宣王,并受遺詔輔嗣主……
除了我們前面說到的陳群、司馬懿(吳質(zhì)、朱鑠已漸漸不被重用),還有曹真、曹休。
曹真和曹休雖然都姓”曹“,
但與曹操的骨血還有一定的距離:
曹真是曹操的養(yǎng)子(上一篇講過),而曹休是曹操從弟的兒子。
我們在看他們的職位名次:
曹真是“中軍大將軍”,地位高于另外三人;陳群是“鎮(zhèn)軍大將軍”,排名第二;曹休是“征東大將軍”,排名第三;司馬懿是“撫軍大將軍”,排名最后。
單看四人的職位,不難發(fā)現(xiàn),真正抓著軍權(quán)的只有曹真一人,其他三人的”將軍“之名如同虛設(shè),
這是一個很精密的輔政結(jié)構(gòu),曹真、曹休或許不熟悉政務(wù),但是他們這兩位”曹氏“卻始終把握著最為關(guān)鍵的軍權(quán)。
所以,我們大概可以總結(jié)出,為什么司馬懿在曹丕在位時期也沒有什么舉動的一個主要原因:
司馬氏的手里沒有軍權(quán)!曹氏家族仍然掌握軍政大權(quán)。
曹丕篡漢稱帝之后,司馬懿的職位自然也是“水漲船高”,先是成了尚書,之后轉(zhuǎn)任為督軍、御史中丞,
不到一年的時間又升調(diào)為侍中、尚書右仆射,
又過了三年升為撫軍大將軍、假節(jié)、領(lǐng)兵五千、加給事中、錄尚書事。
督軍在當(dāng)時是負(fù)責(zé)軍紀(jì)的,沒有軍權(quán);
御史中丞,是御史大夫的副手;
侍中,皇帝的左右。
尚書仆射是尚書令的副手,尚書令是對君主負(fù)責(zé)執(zhí)行一切政令的首腦(如同宰相),
司馬懿擔(dān)任“尚書右仆射”時,他的上面還一“領(lǐng)導(dǎo)”——尚書令陳群。
但是又過了三年,司馬懿已然爬到了陳群之上——升任為撫軍大將軍、假節(jié)、領(lǐng)兵五千、加給事中、錄尚書事。(黃初五年,224年)
(陳群要再過兩年才升為“錄尚書事”,但他坐鎮(zhèn)許昌,洛陽的工作都是司馬懿一個人說了就算)。
由此可見,司馬懿在曹丕去世前,獨攬大權(quán)的時間并不久,不過兩三年的光景,
在朝堂上的影響力還不足,這種情況下,顯然是構(gòu)不成奪權(quán)的條件。
曹丕雖然在臨終前沒忘穩(wěn)定曹家統(tǒng)治的根本,
但他在用人方面的短板,尤其是傾向于憑著自己的喜好而來,在某種程度上來說,
會疏遠(yuǎn)了一部分朝臣與曹魏皇室之間的聯(lián)系,這意味著魏明帝曹叡要面對的局面會復(fù)雜得多。
曹叡,防備司馬懿
魏明帝曹叡在政績上頗有建樹,不僅指揮曹真、司馬懿等人成功防御了吳、蜀的多次攻伐,并且平定了鮮卑,攻滅了公孫淵。
然而,后世卻也常將曹魏政權(quán)的動蕩,歸咎于他臨終前的“托孤”不當(dāng)。
我們看曹叡初始登基時的政治安排:
黃初七年十二月,以太尉鐘繇為太傅,征東大將軍曹休為大司馬,中軍大將軍曹真為大將軍,司徒華歆為太尉,司空王朗為司徒,鎮(zhèn)軍大將軍陳群為司空,撫軍大將軍司馬宣王為驃騎大將軍。
對比一下曹丕臨終前的安排,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
1.曹真、曹休領(lǐng)了大司馬、大將軍的名號,曹氏宗族照舊掌握著兵權(quán);
2.在“三公”這樣的位置上,潁川士人鐘繇、陳群,曹叡還啟用了山東士族華歆、王朗,豪門文士充任三公;
3.司馬懿由“撫軍大將軍”變?yōu)榱恕膀婒T大將軍”,實際上仍舊是一個“掛名將軍”,換句話說,曹叡對司馬懿很提防,并且架空了他的權(quán)力!
這樣的安排,出自曹叡這樣約莫20歲左右的年輕皇帝之手,著實讓人驚嘆,
然而,曹叡的手段豈止高明在這,還有更老道的:
他讓大司馬曹休與大將軍曹真分別主持對蜀和對吳的作戰(zhàn),司馬懿也被他派打北方少數(shù)民族。
鐘繇作為太傅沒有實權(quán),“三公”的背景注定他們要相互牽制,
等于曹叡擺脫了來自顧命大臣的挾制,在一定程度上實現(xiàn)了獨立處理政務(wù)。
難怪曹操會對曹叡說:我基于你可以有三世之業(yè)了。
可是,頭腦如此清醒的曹叡為何會在“托孤”問題上失策,給了司馬懿奪權(quán)的機會呢?
通過上述的史料梳理,我們可以得出這樣一個結(jié)論:曹叡是個很有主見的人。
其實在《三國志》的記載中,我們從曹家三代帝王與朝臣之間的對話也可以對比出他們的處事態(tài)度:
曹操屬于廣納建議;曹丕照著自己喜好來;但到了曹叡身上,他既不反對也不認(rèn)可,悶頭按照自己的想法來。
這就使得曹叡與朝臣之間的關(guān)系開始貌合神離起來。
甚至許多軍事行動,也在部分朝臣的反對聲中開展,但這還不是關(guān)鍵所在,
尤為重要的是曹叡在位后期“是時,大治洛陽宮,起昭陽、太極殿,筑總章觀。百姓失農(nóng)時,直臣楊阜、高堂隆等各數(shù)切諫,雖不能聽,常優(yōu)容之。”
也就是說,曹叡營建了很多宮殿,遭到大臣反對。曹叡的態(tài)度雖然是“常優(yōu)容之”,但根本就“不聽”朝臣的建議,
此外從裴注引《世語》的記載來看,曹叡“與朝士素不接”,很少與朝臣接觸,
“即位之后,群下想聞風(fēng)采,居數(shù)日,獨見侍中劉曄",朝臣想了解一下曹叡這個皇帝,但他根本就不給他們機會。
從表面上看,君臣和諧,
實際上來說,曹叡顯得有些“一意孤行”,尤其在朝臣十分關(guān)注的“營建宮殿”問題上,采取回避的態(tài)度,
或許這在當(dāng)時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我們梳理史料也能總結(jié)出這樣一個問題:
朝臣的對曹叡上書建議的焦點,始終都是他鋪張浪費的問題,幾乎沒有人關(guān)注要防備權(quán)臣奪權(quán)的問題。
無論是豪門還是文士,從他們受到的教育角度出發(fā),曹叡的德行很可能會給世人樹立一個不良典范,
所以曹叡一天沒有解決這個問題,他們自然是盯著這個問題不放,
誰還注意過司馬懿是不是要搞什么小動作。
那么問題又來了。
曹叡如此精明,司馬懿為何壯起膽子有了不臣之心呢?
這就要說到曹叡的身世了,他真的是曹家的骨血嗎?
曹叡的身世
其實發(fā)現(xiàn)這個問題的人,正是裴注。
我們先回憶一下曹叡的父母曹丕和甄后的相遇時間:建安九年(204),曹操消滅袁氏殘余勢力占據(jù)鄴城。
從《后漢書》的記載來看:(建安)九年秋八月戊寅,曹操大破袁尚,平冀州,自領(lǐng)冀州牧。
也就是說,曹丕見到甄洛是在建安九年的“秋八月”。
按通常來說,
即使曹丕與甄洛在秋八月成婚,曹叡起碼要等到十個月后才出生,也就是205年。
我們再看陳壽在《三國志·明帝紀(jì)》中對曹叡生平記載的最后部分是這樣寫的:
即日(景初三年,239年),帝崩于嘉福殿,時年三十六。
簡單用數(shù)字加減法來算:
239-205=34歲。
亦或者,239-204=35歲。
那為何陳壽犯了這樣一個明顯的錯誤,說曹叡去世時是36歲?
不僅我們會產(chǎn)生這樣的疑問,作注的裴松之也議論道:
臣松之按:魏武以建安九年八月定鄴,文帝始納甄后,明帝應(yīng)以十年生,計至此年正月,整三十四年耳。時改正朔,以故年十二月為今年正月,可強名三十五年,不得三十六也。
這種情況有兩個可能:
1.陳壽筆誤,算錯了;(陳壽就生活在曹叡的時代,怎可能對這樣基本的問題弄錯?)
2.陳壽有什么想告訴我們的。
鑒于陳壽在西晉為官的情況,不排除有些問題使用了“曲筆”,
如果第二種假設(shè)成立,那陳壽想說什么?我們知道甄洛本是袁熙的妻子,
這是不是意味著,曹叡是袁家的骨血呢?
當(dāng)然,這都是建立在猜測的基礎(chǔ)上,我們先將此事當(dāng)作一個方向,繼續(xù)推理下去。
看看陳壽是否留下了其他“線索”。
在魏明帝一朝的記事中,我們發(fā)現(xiàn)還有一處尤為顯眼的記載:
齊王諱芳,字蘭卿。明帝無子,養(yǎng)王及秦王詢;宮省事秘,莫有知其所由來者。
這條記錄提醒我們:
1.魏明帝曹叡沒有兒子;
2.齊王曹芳是曹叡的養(yǎng)子非親生子;
3.“宮省事秘”后宮的事情非常神秘;
4.沒有人知道齊王曹芳真正的由來。
通常我們將第3點“宮省事秘”與曹芳的身世聯(lián)系在一起,在上一篇文章中我們也分析過,
曹芳即使不是曹叡的親生兒子,但很大可能是曹家的骨血,否則曹家也不會讓異姓孩子繼承皇位,
話說回來,無論曹芳是誰的兒子,似乎不是個很重要的問題,
那么陳壽為何要如此“八卦”,悄悄告訴我們“宮省事秘”呢?其實一段歷史時期里有什么“秘事”也不是稀奇現(xiàn)象,也不單單出現(xiàn)在魏明帝一朝。
陳壽的用意何在?
如果,陳壽“宮省事秘”莫非暗指魏明帝的身世?
作為編纂史書的人,陳壽是有機會收集到很多私密資料的,是不是他知道了什么?卻無法明明白白的告訴我們。
令人疑惑的是,如果曹叡不是曹家的骨血,為何曹操“生而愛之,常令在左右”?
若從曹操喜愛養(yǎng)子、繼子來說,或許說得過去,但實質(zhì)上不足以說明什么。
不過曹丕的反應(yīng)就值得推敲了,
曹丕是在臨終前才決定將皇位傳給曹叡,由于多個兒子死在了他前頭,當(dāng)時他只有四個選擇:
一個是長子曹叡;
一個是東海王曹霖,為仇昭儀所生;(生年不詳)
一個是曹禮,母為徐姬,據(jù)說曹丕有意將他立為太子,死于魏明帝繼位后的第三年;(生年不詳)
一個是曹邕,母為蘇姬,與曹禮同一年去世。(出生于208年?)
從年齡上來看,除了曹叡,曹丕的其他三個兒子在他去世時(226年)也不至于幼小,說他們不具備駕馭朝臣的能力是不夠準(zhǔn)確的,
那么曹丕為何還是選了曹叡,曹叡即為長子,又為何不早早就立他為太子?
是否關(guān)系到曹家血脈問題呢?
讓人奇怪的還有一點,魏明帝無子,這并不是說他沒兒子,而是三個兒子早夭,
若說曹操、曹丕都有不少兒子早夭,這似乎不算什么大驚小怪的事,
可曹叡是在他24歲那一年(太和三年七月),宣布收養(yǎng)兒子!
不奇怪么,才剛24歲就判定自己無法養(yǎng)育兒子了,因此決定抱養(yǎng)兩個?
除了曹丕、曹叡比較怪異的態(tài)度,后宮中的卞太皇太后(曹丕、曹植生母)的態(tài)度也很奇怪:
是時訛言,云帝已崩,從駕群臣迎立雍丘王植。京師自卞太后群公盡懼。及帝還,皆私察顏色。卞太后悲喜,欲推始言者,帝曰:“天下皆言,將何所推?”(《魏略》)
就是說曹叡去長安時(228年),當(dāng)時傳言他去世了,朝臣們都想擁立曹植為帝,
等曹叡回到洛陽后,卞太后“悲喜,欲推始言者”,這句話可以看出,這場變亂的發(fā)起者是卞太后。
卞太后為何如此積極地推動這場“變亂”呢?
這個時期,曹叡的兒子還在世(卞太后于230年去世;曹叡的長子曹冏于226年去世;次子曹穆228年出生,229年去世;三子曹殷231年出生,232年去世)
我們不排除卞太后有不想讓曹叡之子繼位的想法,
也可能有兩種原因,一是曹叡的兒子太年幼;二是,她根本就不想讓不是曹氏骨血的孩子繼位。
如果這種假設(shè)成立,曹叡三個兒子都沒活多久就去世(曹家的原因),以及他這么年輕就抱養(yǎng)孩子到顯得合理了。
再回顧曹叡的性格,不和朝臣來往,很有可能也是因為身世的緣故,沒有把握自己會成為繼承人,所以一直疏遠(yuǎn)朝臣。
當(dāng)然,以上只是一個猜測,不過這關(guān)系到曹家的政權(quán)問題。
魏明帝身后的曹魏命運
我們再來看看曹叡的身后問題。
曹叡病危的時候是在景初二年(公元238年)“帝寢疾不豫”,然而他居然在自己身患重病的情況下,將郭氏立為了皇后。
在《三國志·魏書·后妃傳》中這位出身于“河右大族”的郭皇后似乎手段了得,
她施展小計害死了曹叡的發(fā)妻毛皇后,成功上位,
河右,一般是河西地區(qū),也就是黃河以西,
前面我們說到司馬氏的河內(nèi)望族,也就是黃河以北,
從家世上來說,這位郭皇后的家族是否與司馬氏有什么聯(lián)系呢?
這個問題我們先放在一邊,再看看她的勢力:兄弟郭建與郭德,俱為鎮(zhèn)護(hù)將軍,并掌宿衛(wèi)。
不難看出,這位郭皇后沒少提拔自己的娘家人,
而且曹睿去世后,已成為郭太后的她“值三主幼弱,宰輔統(tǒng)政,與奪大事,皆先咨啟于太后而后施行”,等于把控著朝政大權(quán),
可陳壽對她的評價又說“魏后妃之家,雖云富貴,未有若衰漢乘非其據(jù),宰割朝政者也”,
沒參與朝政?這不與前面的記載相矛盾嗎?
這里有什么玄機?
我們看魏明帝曹叡去世后,兩位輔政大臣曹爽和司馬懿之間的斗爭中,有這么一件事:
(正始八年四月)爽用何晏、鄧飏、丁謐之謀,遷太后于永寧宮,專擅朝政……
曹爽把郭太后遷到了永寧宮,用意是不讓她染指朝政,
那么司馬懿怎么說?
他彈劾曹爽后提到其罪狀之一是:
外既如此,又以黃門張當(dāng)為都監(jiān),專共交關(guān),看察至尊,侯伺神器,離間二宮,傷害骨肉。
結(jié)果是,太后廢爽兄弟。
從這一點來說,似乎司馬懿同郭太后結(jié)成了某種“同盟”來對付曹爽。
司馬懿死后,司馬師也在極力與郭太后家族聯(lián)姻“景、文二王欲自結(jié)于郭后,是以頻繁為婚”,
似乎也證明了這一點。
回過頭來說,很可能是這位郭太后的緣故,司馬懿才看到了機會。
那么,曹叡就沒察覺出司馬懿的異常么?
我們在前面就說曹叡一直防備著司馬懿,而且在諸葛亮去世后,曹叡隨后就解除了司馬懿的軍事大權(quán)。
很明擺著這就是一種防備、不信任。
但是他的臨終安排,為何又將司馬懿放在了托孤大臣的行列里?
我們來看這個托孤過程:
曹叡命曹宇為大將軍,意味著將以曹宇為托孤的核心;
但是僅僅數(shù)日就免了,而是以曹爽來替代曹宇;
又過了數(shù)日,司馬懿回到曹叡身邊,曹叡命司馬懿與曹宇聯(lián)合輔政。
關(guān)乎曹宇與曹爽誰來輔政這一問題上,曹叡問過劉放、孫資,
二人的態(tài)度很明了,非常直接地建議曹叡:曹宇不能擔(dān)當(dāng)這么大的責(zé)任;應(yīng)該迅速召回司馬懿。
但是,夏侯獻(xiàn)、曹肇阻攔司馬懿干政,
曹叡經(jīng)過一番糾結(jié),下決心免去曹宇、夏侯獻(xiàn)、曹肇、秦朗的官職,由曹爽、司馬懿輔政。
值得注意的是,
曹宇、夏侯獻(xiàn)、曹肇、秦朗是曹家的勢力;曹爽,曹真之子,雖然不是曹操的后代,但也是曹家成員。
他與曹宇的差別,可能就是個人能力上。
劉放、孫資是魏明帝的近臣,《漢晉春秋》說他們與曹氏宗親不合。所以攛掇魏明帝讓司馬懿輔政(給自己找個靠山,免得日后被曹氏打壓)。
這么看來,曹氏宗族一方的勢力就勢單力薄了,郭皇后、司馬懿、劉孫二人這三方勢力有他們共同的利益可圖,
可是曹叡明明可以做出選擇,來保住曹氏的政權(quán)不被動搖。
他為什么最終沒有這么做?
如果他不是曹家的骨血,他的帝王生涯也曾遭到到過曹家的脅迫,
那么對于他來說,大有可能根本就不關(guān)心這江山是姓司馬還是姓曹或者屬于其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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