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眼睛黑頭發(fā)黃皮膚，永永遠遠是龍的傳人。”中國人自稱“龍的傳人”，那么追根溯源，作為東亞人，我們的祖先是誰、如何來到這里、各個族群之間有著什么樣的關系？
近日，《自然》發(fā)表了廈門大學人類學研究所教授王傳超課題組與美國哈佛大學醫(yī)學院教授David Reich團隊領銜、包括全球43個單位85位共同作者的研究論文。研究人員通過從166個古人的化石中提取DNA信息，用基因組測序精細解析了東亞人群形成歷史。
全球43個單位、85位作者
“我是誰？我從哪里來？”柏拉圖的哲學命題，至今仍然困擾著人類。近年來，人類學家借助先進的生命科學技術(shù)，試圖從進化的角度回答這個問題。
2015年前后，對東亞人身世充滿強烈好奇的王傳超帶領團隊啟動了這一科研項目。“一開始，我們的計劃是在全國各地的考古遺跡中找來古人的骨骼、牙齒等樣本，提取DNA、測序，揭示他們之間的遺傳關系。”王傳超向《中國科學報》介紹。
研究團隊先后在中國的陜西和臺灣考古遺址中獲得大量的古人樣本。不過，這些樣本講述的古老故事并沒有讓研究人員得到滿意的答案。
于是，他們著眼于更廣闊的地理空間，從中國境內(nèi)擴大到周邊的俄羅斯遠東地區(qū)、日本等地，其間不斷有研究人員加入。
“比如，你想知道5000年前某個人群是怎么來的，可能要追溯到6000年甚至更久以前，也需要他們周邊人群的信息?！蓖鮽鞒硎?。
研究人員對俄羅斯遠東地區(qū)樣本的分析發(fā)現(xiàn)，這批樣本與貝加爾湖旁的古人類有比較近的關系，這引發(fā)他們進一步的追問。
王傳超等人表示，“從地理位置上看，俄羅斯遠東地區(qū)幾乎是人類遷徙的終點，再向北、向東就是不適合生存的白令海峽和太平洋?！彼麄儞?jù)此推測，這些古人類有可能來自貝加爾湖以西的蒙古高原，而這群人的活動范圍極有可能橫跨整個蒙古高原，與歐亞大草原連接。
2019年，王傳超邀請來自蒙古國的科研人員加入團隊，并獲得了當?shù)乜脊胚z址中的樣本，驗證了這一假設。
在這項長達數(shù)年的研究中，正是對科學問題的不斷追問，科研團隊像“滾雪球”一樣不斷擴大，最終，由全球43個單位的85位共同作者共同完成了這項工作。
我國最大規(guī)?！皷|亞人”基因考古
該研究獲得了“漢藏同源”“南島與壯侗同源”等重要結(jié)論。“DNA研究結(jié)果表明，距今約5000年前黃河流域先民與中原地區(qū)和青藏高原地區(qū)人群存在同源關系，這表明他們既是中原漢族人的祖先，也是藏緬人群的祖先?！蓖鮽鞒忉尅＿@一結(jié)論同時驗證了語言學上“漢藏同源”理論。
同時，研究還為南島語人群起源于中國大陸南方地區(qū)的假設提供了直接證據(jù)，即“南島與壯侗同源”。
研究人員認為，起源于中國大陸南方地區(qū)的先民，很可能通過東南沿海到達中國臺灣，再向東南亞及遠大洋洲遷徙和擴張。
此外，對貝加爾湖、蒙古高原的追問則反駁了語言學上有關“西遼河農(nóng)業(yè)人群的擴張促成了原始泛歐亞語傳播”的假說。
研究人員對古人DNA實驗分析發(fā)現(xiàn)，距今約8000多年前，在蒙古高原、貝加爾湖到黑龍江流域的廣袤大地上的采集狩獵人群的確是蒙古和通古斯語人群的祖先，但在2000多年前并未受到農(nóng)業(yè)人群在遺傳上的顯著影響。
據(jù)了解，這是目前國內(nèi)開展的東亞地區(qū)最大規(guī)模的考古基因組學研究?！斑@項研究報道的東亞地區(qū)古人基因組樣本量是以往國內(nèi)研究機構(gòu)發(fā)表的樣本量總和的2倍，我們希望改變東亞地區(qū)尤其是中國境內(nèi)考古基因組學研究長期滯后的局面?！蓖鮽鞒硎?。
新技術(shù)立大功
在研究人員看來，這項研究的成功得益于二代測序技術(shù)的迅猛發(fā)展。
王傳超深有感觸，2000年前后基因測序每一個位點大約花費1美元，測一個人類的全基因組費用高達二三十億美元，現(xiàn)在僅需3000元人民幣。
2010年前后發(fā)展出的高通量測序技術(shù)極大提高了效率、降低了成本，為古人類基因組學研究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你可以想象，古人類去世后被埋葬在土壤中，他們的DNA不斷地降解、被腐蝕，并且土壤中還有很多微生物、病原菌?！蓖鮽鞒赋?，“今天我們把化石挖掘出來時，實際上要從一堆已經(jīng)降解、污染的骨頭中還原這個人的DNA信息，新的測序技術(shù)則幫助我們從大量數(shù)據(jù)中獲得有用的信息?！?/p>
此外，超凈實驗室也是古人類基因組學研究的“標配”，廈門大學人類學研究所于2017年擁有這一“利器”。研究人員需要穿上防護服，戴上護目鏡、口罩、手套、頭套，還要經(jīng)過風淋室才能進入這一“時空隧道”，與古人類相遇。
對于此項研究成果，中國科學院大學人文學院教授楊益民評價：“這僅是故事的開始，隨著更多古基因組成果的發(fā)表，相信中國大地上過去1萬年的人類遷徙面貌會越來越清晰?！?/p> 相關論文信息： https://doi.org/10.1038/s41586-021-0333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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