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星｜【人世囧相】 賄 選（一）
最近一陣子，沙和尚為一件事絞盡腦汁，怎么才能當上占家村村長？村長也就是以前的生產大隊大隊長。過去的大隊長是集體生產領頭人，我下放的八卦大隊大隊長每天起的比雞早，睡的比狗晚，靠全大隊的平均工分過日子，沒什么油水，日子過得很清貧。有首打油詩形容當時的農村干部很形象:公社書記卡著腰，跟班干部胡吊??。武裝部長征兵撈，婦女主任邊鼓敲。生產隊長扛把鍬，小隊會計拎個包。大隊隊長四處鑣，催著公糧快點交。
現在的村長雖然是個芝麻官，可權力不小，出了問題居然和縣官、州官一樣，也有了落馬村官的標簽，從不入官流到混為一體，不知是時代的進步還是退步。
沙和尚有兩個左膀右臂，一個是住在隔壁的王老五，一個是外甥老猴子。王老五是修路隊的工頭，也稱監(jiān)工，一臉橫肉，打人下手狠。王老五監(jiān)工手里沒有皮鞭，只有一個小本子，誰干活磨嘰，誰拉屎偷懶，都一一記在本子上，秋后算賬扣工錢，工錢不夠扣就扣進隊的押金。這種最低級的用人方式，把工人管的服服貼貼。沙和尚很高興，視王老五為心腹，到處說倆人是生死朋友，莫逆之交。老??子是修路隊會計，三十歲不到，離老還差一大截子。叫他老??子是因為其處事老道，比猴子還精。小時候他到集市上買東西，看到算賬不頂籠的賣家，就報乘法三六一十六，四七二十四，賣家被糊弄的一楞一楞的，占了不少便宜，沙和尚說老猴子是瘸子的屁股一一邪門，這點小伎倆也不會把人帶到多深的溝里去。
一天，沙和尚想叫二妹子燒幾個菜，喊王老五、老猴子來家里喝酒，商議怎么干村長的事。又一想不中，二妹子是賴和尚做不出好齋，燒的菜不是淡而無味，就是齁的雞巴要掉。有回村里來串門的老巴子嘗了一口，齁的腰一勾。特別是和二妹子在一個桌上吃飯，看她揀菜惡心，筷子像鍋鏟子在菜里亂翻，哪里是吃菜，是吃她口水。算了算了，還是到村口二扣子小飯館去吃吧。
二扣子飯館的生意馬馬虎虎，村里來喝酒的人喜歡賒賬，不賒沒生意，賒了又難要。真應了那句時代名言，欠債的是大爺，要債的是孫子。只有沙和尚吃過付賬一摜現鈔，從不賒欠。二扣子把沙和尚當成了衣食父母，畢恭畢敬。二扣子有道拿手菜清蒸扣肉那是一絕，色澤金黃，香氣撲鼻，清甜爽口，肥而不膩。當年公社書記就好這一口，要調二扣子到食堂，許諾解決他的“農轉非”。二扣子得寸進尺，要遷全家戶口，否則免談。公社書記認為二扣子胃口大，吃心就大，自己不能為吃扣肉而喪失革命原則，這事就泡了湯。二扣子懊悔的捶自己的卵蛋，捶的不巧，差點出了人命。幾十年以后的今天，“非轉農”比登天還難。二扣子記不得捶蛋的事了，牛逼烘烘的說，當年老子不來這一手，承包的土地就沒有了，沒有地，真TMD搞空了！要那個干巴巴的不值半文錢的集鎮(zhèn)戶口有個鳥用。
沙和尚、王老五、老猴子在二扣子飯館里邊喝酒吃肉，邊商議怎么把村長的帽子弄到手。王老五噴著酒氣說，媽媽的，原來村長也不要選的。只要你把公社那班人卵泡烀好，叫你干還不是一句話。現在搞什么雞巴選舉，我又不能用小本子記誰選你，誰不選你。話又說回來，我也記不起來呀！這個事有點玄。老猴子說，選舉就是投票，計票的時候，在黒板上畫正字，我那個乘法不好用。王老五、老猴子酒沒少喝，肉沒少吃，說的一番話像澆了沙和尚兩瓢冷水。沙和尚也不惱，說再想想，再想想。王老五、老猴子搜腸索肚，再想想在心里打了幾個滾，也沒想出什么好法子來。王老五、老猴子想不出來，沙和尚倒想起一個人來。誰？退下來的鄉(xiāng)企辦胡主任。沙和尚對老猴子說，你去請胡主任到飯館來。老猴子正喝的帶勁，舍不得離開酒桌，說找那個老女人管什么斤（用）？沙和尚說少廢話，叫你去你就馬上去！老猴子還在磨磨嘰嘰，旁邊站著的二扣子一臉諂媚，討好地說我去喊我去喊。沙和尚臉一板，怎么叫喊？是請，請。沒文化真可怕。二扣子不是我說你，你這種鳥人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又說二扣子你不要去，馬上給我重整一桌酒菜。
不一會兒，老猴子陪著胡主任來了。胡主任叫胡杏花，年輕的時候有些姿色，是公社婦女主任，敲邊鼓技拔頭籌。公社書記、主任煩神擾心的時候，胡杏花就去敲邊鼓，一敲就敲到點子上。就像官場一些有身份的大佬，頭疼腦熱時，召喚女星來唱歌，比吃藥還靈。胡杏花敲了幾年邊鼓，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終于有了回報，當上了油水最多的企業(yè)辦主任。
胡杏花來了也不客氣，上桌落座，說有什么事？沙和尚說先喝酒先喝酒！用眼角示意老猴子斟酒。沙和尚知道胡杏花不是一般的女流，是酒場上的女漢子，半斤漱嘴，一斤不倒，二斤正好。老猴子斟了滿滿一玻璃杯白酒，?恭敬敬地放在胡杏花面前。胡杏花用眼角瞟了一眼酒瓶，是“口子窖”，就是二妹子說的“狗子叫”，當時的高檔酒。胡杏花才端起了酒杯，說開始吧！四個人推杯換盞，喝的熱火朝天。沙和尚說，胡主任今天請你來，討教一下競選村長的事。胡杏花說，這個事啊又難又不難，看你沙和尚怎么去做了。沙和尚說怎么做？我還真不知道怎么做。胡主任你在公社、鄉(xiāng)里干了那么多年，根基深、人緣好、路子廣、辦法多。能不能請胡主任幫幫忙，活動活動。胡杏花抿了一大口酒，讓酒在肚子里回腸蕩氣。然后搖搖頭，說現在鄉(xiāng)里對我是人走茶涼，我這棵皺皮的黃花菜別說敲鼓了，敲門都不讓進。又說選舉村長主要靠選票，誰的票多誰就干，鄉(xiāng)里干涉不了。村里現任書記、村長占麻子仗著和鄉(xiāng)紀委書記是兒女親家，為非作歹，連我胡杏花都不正眼看。聽說占麻子鬼逼的很，陪同親家外出招商引資，一個項目都沒搞到，小姐倒是嫖了好幾個，花的全是村里的征地補償款。親家被占麻子拖下了水，這叫什么事？！
【作者簡介】
林明星，一九四七年生。一九六六年當涂一中高中畢業(yè)，安大法律專業(yè)自考生。當過農民、工人、企業(yè)干部、廠法律顧問、兼職律師工作者、政協(xié)秘書、主任科員。
平生喜愛寫作，筆耕不輟，已成閑書《流逝的歲月》，續(xù)作待輯《那些年的人和事》。閑書、續(xù)作為姑孰往事舊聞，及由此??生的小說、趣聞、隨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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