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世界讀書日了。因為肯讀書的學生越來越少，所以這一天就特別值得關注。
我說的讀書，當然是狹義的。如果習題集算書，那孩子們讀得正歡呢。這里的書，特指可以提高人文素養(yǎng)的社科類名著。在我上中學的時候，這些都是要被老師沒收的閑書。據個人經驗，2019屆在我的威逼利誘下，還是讀了很多書的。參看下面的鏈接：2022屆我教的兩個班級，比起學長學姐們就已經不如了。至于現在的2025屆，雖然只帶了不到一年，我已經感覺他們讀得更少了。要找原因，真不能一味怪家長怪學生。怪就怪我們現在的教育在實際操作上已經太過重視篩選了。教育當然具有篩選功能，但是更重要的是培育。假如一種教育，從頭到尾就是不斷淘汰人，讓失敗者不斷被羞辱被拋棄，讓成功者越來越焦慮接近心理崩潰，這種極端的教育是摧殘人性的。理想的教育是，既對學生的現在負責，又對他們的未來負責，在培育中自然完成篩選。素質和應試本就不該對立，好的人文素養(yǎng)應該能夠轉化為考試分數。虛實結合才好。現實是有些家長乃至學生過于偏重“實”的一面了。試看有關《紅樓夢》閱讀的對話：家長A：《紅樓夢》那么長，孩子各科都要學，根本沒時間讀啊。真有必要讀嗎？家長A：那也不用全讀吧？能不能老師把要考的東西幫他們理一理，讓他們背一背？家長B：你們語文老師講《紅樓夢》，這樣的書影響不好，我家孩子早戀，只怕這也是原因之一。我：這個你要去找教育部，讓他們把《紅樓夢》從教材中刪掉，頂好把課文中所有涉及愛情的地方統統去掉。這種看上去怪誕的事情就在現實中發(fā)生著?；镜倪壿嬀褪牵褐挥袑荚囉杏玫?，才是值得花時間的。有的學生從小在家長的要求下致力于刷題，對他們來說，學習就意味著應試。一提到讀書，馬上就會問：“這個高考考嗎？”“對語文成績提高有用嗎？”這真不是為了氣你，就只是他們的本能反應罷了。你覺得他們怪，他們大概還覺得你不可理喻。站在培育的角度講，語文其實應該著眼于生命的成長，給予受教育者精神的力量。我曾經在課上說過這么一段話：“你們二十年以后，誰還記得高考現代文閱讀作用題有哪些答題要點呢？但是誰又能忘記推石頭上山的西西弗、救人救己的千尋、離群索居的荒原狼、上下求索的浮士德、永遠能想通的蘇東坡、相忘于江湖的莊子、滿身野性的余占鰲，還有那只特立獨行的豬呢？”可惜的是，我在講這個的時候，還要提醒個別做數學題的同學把卷子收起來。放在以前，我會檢討：我的課無法吸引全部學生，是我自己的問題。但是今天，我感覺不一定是我講得不好，而只是有個別同學覺得我講的東西無用。怪誰呢？從小到大的現實都提醒他們，抓緊時間刷題，才是慘烈競爭中的制勝法寶。如果我們的語文考試能做到這樣就好了：讓既讀過書又刷過題的必定考過沒讀書只刷題的，讓認認真真學課文聽語文課的必定考過不學課文不聽課只刷題的。也不是沒有解決的可能。比如批作文的人手充足些，時間寬裕些，慢慢判斷，辨別出誰是硬背材料的，誰是真正讀了書的；誰是堆砌辭藻的，誰是真有文采的。最后我要感謝學校給了我兩節(jié)人文專項課，讓我一本本名著一篇篇名文講下來。而且絕大多數學生都在認真聽，熱烈討論，這一點也讓我感動。10班的雖然沒有課時，也強烈要求我花一點時間講個縮減版的。我想，就算他們沒有全讀，能跟著讀讀片段也是好的啊。真切希望，孩子們每年能讀幾本好書，這些將成為他們突破人生困境的寶貴的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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