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的電影我是一定會去看的,不僅僅是因為喜歡他,是因為這位有才氣的同齡人憋了四
年磨出來的作品,遠(yuǎn)比所謂的“賀歲大片”要令人期待得多。
如果說電影是集合了各類藝術(shù)表現(xiàn)工具的藝術(shù),那音樂便是電影思維里的意識流。
一幀幀畫面與音樂旋律的流淌,構(gòu)成了電影所要表達(dá)的內(nèi)涵。
我一直以為,去理解一位人莫過于看他喜歡什么樣的音樂,而他所喜愛的音樂類型也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改變。
姜文無疑是喜歡古典音樂的,這份厚重也注定了他對電影的思考。曾經(jīng)聽說姜文在構(gòu)思《陽光燦爛的日子》時,成天放著意大利作曲家馬斯卡尼的《鄉(xiāng)村騎士》間奏曲。
這是一段具有宗教情緒的音樂,平靜下有著一種惆悵的憂傷,又一種對未來不確定的不安。
《教父3》里,瑪麗被射殺,教父痛哭時,這段音樂緩緩響起。
似乎是他的偏愛,于是姜文在《邪不壓正》里又用了。
獨自行走在這荒蕪的人世間,無人相知無人陪伴無人掛懷。
這是怎樣的一種孤寂感。
有人有人說《邪不壓正》是一幕“一壺烈酒,快意恩仇,辛辣有勁,暴力美學(xué)恣意于冰雪北平,飛揚于屋頂之巔”的復(fù)仇大片,而我卻感覺到的是他那種“憐子如何不丈夫”情愫。
我曾在一個語音節(jié)目中說:我最喜愛的協(xié)奏曲之一,是莫扎特的“A大調(diào)單簧管協(xié)奏曲第二樂章-柔板”,電影開場不久,當(dāng)兩大正邪人物密會時,我忽然又聽到了這段旋律,依舊舒緩優(yōu)美,但場面卻是那樣的反差。如同《讓子彈飛》里湯師爺告誡張麻子不能睡寡婦時的這一段旋律,也是匪夷所思的反差。
其實這是莫扎特最后的作品之一,也是他最后一部協(xié)奏曲,作品無不充滿和諧優(yōu)美的純美特性,更因在電影《走出非洲》中作為配樂被無數(shù)人所鐘愛,音樂婉轉(zhuǎn)悠遠(yuǎn),稍帶憂傷卻又充滿對生命的依戀,這是一首難以言傳的憂郁的挽歌,好象天鵝臨死前最后的哀鳴,可以說是莫扎特真正的天鵝之歌。
羅賓斯·蘭登曾寫道:“莫扎特的作品中沒有哪一部比這部作品帶有更多最終的、靜靜的認(rèn)命色彩。”
我忽然有一種想和姜文握手的沖動,難道他內(nèi)心里也是彌漫著一種憂傷的宿命感?
白雪覆蓋下的北平,潔白無瑕,那是夢中的北平。此時響起肖斯塔科維奇第二號爵士組曲,熱烈奔放,脈脈溫情;華爾茲主題,旋舞翩翩明快輕盈。
音樂家“老肖”儼然靜如哲思,他說:若想保住某件東西,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去理它。愛得太過的東西容易毀滅;我們要學(xué)會冷眼對待一切,特別是你心愛的事物,只有這樣,它們生存的機會反而多一些。這大概是我們生活中最大的秘密。
(第二號爵士組曲),斷然不是肖斯塔科維奇意外的婉轉(zhuǎn)溫情。它是一道象征,刻在侮辱歲月的枝干;是一滴喜淚,凝結(jié)于喧嘩騷動的深海。
自那以后,“老肖”終其一生譜寫悲愴主題,也許是期望給予心底里溫暖樂音以更多生存愿景。
藝術(shù)家的創(chuàng)作風(fēng)格與創(chuàng)作動機似永遠(yuǎn)背道而馳,辛酸的秘密說穿了,是不愿愛得太過,而讓真愛的那些美好招致災(zāi)難滅頂。
“冬天早過去,
春天不再回來,
春天不再回來,
夏天也要消逝,
一年年地等待,
一年年地等待。
我始終深信,
你一定能回來,
我曾經(jīng)答應(yīng)你,
我要忠誠等待你,
等待著你回來”。
這是詩劇《培爾·金特》里的《索爾維格之歌》的歌詞,姜文似乎有《培爾.金特》情結(jié),之前的《一步之遙》中,貫穿始終的就是這首《索維爾之歌》。
《邪不壓正》再一次格里格情結(jié)爆發(fā)。電影里兩個關(guān)鍵人物唇槍舌劍過后,《索爾維格之歌》再次響起,當(dāng)然,還是那么憂傷,因為緊接著就是一次告別。
《索爾維格之歌》是格里格最成功的作品之一,如今已成為享譽世界樂壇的名歌。作曲家巧妙地將挪威和瑞典民歌因素融入其中,曲調(diào)憂傷婉轉(zhuǎn),十分動聽,被譽為“挪威第二國歌”——這是對一首歌曲的最高褒獎。
格里格在改編為組曲時,將歌頌聲部刪去了,改為抒情旋律的民歌和花腔的曲調(diào),用以結(jié)束整個組曲,使得整個組曲的音樂發(fā)展達(dá)到理想狀態(tài),獨立描繪出了一個安靜而完美的畫面。
歌劇是音樂的皇冠,而詠嘆調(diào)則是皇冠上的那顆明珠。你可以聽不懂歌詞,不過,不必在意唱的是什么,歌聲一起,人會便容易陶醉。
姜文在電影里兩次用了帕瓦羅蒂唱的《偷灑一滴淚》(Una furtiva lagrima)。
這是唐尼采蒂的歌劇《愛的甘醇》中最有名的一首詠嘆調(diào),可以說是唐尼采蒂最能靈感的作品。
“偷灑一滴淚
在她眼中涌出
那些興高采烈的年輕人
我妒嫉他們
我怎能離開她
我怎能離開她
她愛我,她愛我
我看得出,我看得出”
這似乎也是在映照著電影所要表達(dá)的含義。
電影的主題曲,王菲唱的《偶遇》并未出現(xiàn)在電影里,只是作為宣傳曲出現(xiàn),但這段最著名的華爾茲音樂卻多次在電影里飄蕩。
曾經(jīng)幾時,這首音樂是舞廳里的必奏曲之一,因為優(yōu)美的旋律契合著不快不慢的三步華爾茲。
《By the Sleepy Lagoon》(在寧靜的湖泊),是英國作曲家柯茲在1930年創(chuàng)作的一首輕音樂作品。當(dāng)年據(jù)說此曲是為他的一位親密女友而寫,可惜伊人早逝。
“渴睡的礁溯,在熱帶的月色下,我與你共游……”他說:“我知道有個地方,四季如春,在天堂般的花叢中,有個湖泊,叫做迷失之湖,也許躲在那里,沒有人會找得到我們,任由咱們長滿白發(fā),你說如何,肯不肯與我到那里去?”
“是是,我們一起去,我愿意?!?span>
他很小聲很小聲,溫柔如夜般說,“那迷失之湖,永遠(yuǎn)在我心底,讓我們來跳舞。”
聽出耳油的音樂,夢幻的畫面,即使是暴力也是那么酣暢淋漓,我想,享受電影帶給我們的兩個小時,如教堂的禮拜,這便是姜文想要給我們的吧。
心領(lǐn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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