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運特制“白紙”

精確電子印刷

工人仔細核查

包裝成“紙鈔磚”

成品標明去處

100萬美金整齊地摞在你面前時，就是這么多。

印鈔局車間盡頭的墻上紅白藍三色霓虹燈閃爍著兩行大字——“我們用傳統(tǒng)而又流行的方法造錢，我們印刷它”   

　　○·本報特約撰稿林銘發(fā)自華盛頓

　　誰掌控了貨幣，誰就能支配一切。美國把這句話變?yōu)椋赫l掌控了美金，誰就能支配世界。這個春節(jié)，記者走進了制造“世界貨幣”的心臟地帶——位于美國首都華盛頓的聯(lián)邦政府雕版和印刷管理局（BureauOfEngravingAndPrinting)。在那里，記者見證了成本只有幾美分的白紙，如何搖身變?yōu)閿?shù)十倍甚至百倍以上價值的美元。一百萬美元摞在一起是什么概念？

　　印刷局位于華盛頓市中心14-C大街的西南角，離市內最高、最明顯的華盛頓紀念塔并不遠。

　　作為美國政府印刷美鈔的獨家機構，印鈔局始建于1862年，當時只有6個工人手工切割美鈔。1914年，印刷局搬到華盛頓。1991年首次對公眾開放。除了負責美鈔的設計、雕版、印刷外，還印刷美國護照、軍官證、移民證、白宮請?zhí)取?/p>

　　記者走到印刷局正門口，上面一塊牌子指示“游客中心在前方右側”。就在記者探頭探腦地向里張望時，門開了。一位黑人女警衛(wèi)微笑著將記者迎進了印鈔廠。

　　過了必需的安檢，是一條百米長廊。右側展示了印鈔廠內的一些“文物”，比如從1920年就投入使用的測試鈔票強度的紙張測試器。

　　很多游客圍著一個方形玻璃框拍照，并不時發(fā)出驚嘆。記者走近一看，原來是嶄新的長寬高各約1米的未切割的10美元摞在那里，足有100萬！印刷局用這種方式，告訴那些沒見過百萬美元現(xiàn)金的人們，一百萬摞在一起是什么概念。而在這個印鈔廠，這100萬不過是每天流水線上產(chǎn)品的很小一部分而已。

　　走廊的左側，是一排展板，記錄著紙幣的起源和近年來新版美鈔的變遷、識別偽鈔的簡易方法和處理假鈔的正確做法。美鈔的歷史不到200年。世界上最早的紙鈔——源自中國的貫錢，在這里得到了應有的尊重。在說明貫錢的展板上，還復印了一張當時的“一貫錢”，歷史的字跡清晰可見——“大明通行寶鈔”。

　　看累了展板，可以坐在印鈔廠給游客準備的長椅上歇一歇。記者剛要坐下，嚇了一跳，怎么椅子上全是美元！原來，就連長椅的表面都被美金畫報包裹了起來。

　　走進這里，讓你感覺到美元無所不在。世界的各個角落，又何嘗不是這樣？“白紙”如何變成“黃金”

　　正午時分，內部參觀正式開始。記者和兩位來自美國加利福尼亞的母女一起，在一位高大的男“導游”的帶領下，爬上走廊盡頭右側的樓梯，走進了略顯神秘的印鈔車間——準確地說，是被防彈玻璃包裹著的印鈔車間外圍。

　　其實，車間在一層，我們是從二層隔著防彈玻璃向下望，印鈔車間就在我們的腳底下。工作人員告訴我們，特殊的大型印鈔紙每天都會源源不斷地運送到這里。這些紙張看似空白，其實早就暗藏機關。把“白紙”放到燈下，就能看到美國總統(tǒng)的水印、還有環(huán)繞在紙張周圍的防偽標識。

　　從一整疊兒白紙變?yōu)樽詈蟮拿涝?，要?jīng)過多少道手續(xù)？

　　初始“白紙”經(jīng)過初次印刷后，兩面都被印上了三種顏色，更多的防偽標識也讓這張“白紙”進一步接近美元。

　　再往里走，更大型的印刷機據(jù)說能同時印刷14種顏色，正面7種，背面7種。與此同時，車間內的監(jiān)控室通過電腦來檢測印刷的精準度。

　　經(jīng)過72小時，紙幣的正面已經(jīng)被噴上了黑色墨水，每張“大白紙”就變成了可以切割成32份20美元的準鈔票。

　　盡管如此，這張白紙依然沒有達到手感凹凸有致的效果。這還需要被放到壓力達10噸的印刷機上進行凹凸印刷。此后，工作人員就拿著放大鏡，小心翼翼地查看每張待切割的紙幣上的防偽標識是否被精確地印上。

　　那些被查看的精貴“白紙”還要繼續(xù)經(jīng)受考驗。電子眼成為下一道關口。每張大白紙都要過一下電子眼，而電子眼不會放過每一個細節(jié)。

　　經(jīng)過電子眼考核的紙張，就會被切割成完美的兩張16份的鈔票聯(lián)。在這一過程中，電子質量監(jiān)控器依然在一刻不停地檢查防偽標識是否被完美地印刷上。

　　最后一關，就是將16聯(lián)的鈔票紙張切割成一張一張的獨立紙幣，并自動被綁成一摞摞。在切割機的盡頭，一位工人拿起源源不斷送到自己面前的每摞紙幣翻看，就像我們平時洗撲克牌的動作一樣，輕輕一翻，看看有否殘次品成為漏網(wǎng)之魚。

　　經(jīng)過這道人工檢查后，一張張紙幣將被捆綁成一塊塊紙磚，每個磚頭由4000張紙幣組成。接下來，紙張被裝入棗紅色的貼上封條的現(xiàn)鈔箱。記者看到，工人們搬運箱子時都顯得有些吃力，因為里面放了16000張紙幣。紙箱的上面，詳細記載著這些美鈔將會在何年何月何日被運往何處。“我們這里的美鈔質量無與倫比”

　　記者發(fā)現(xiàn)，整個車間里正在操作的工人也就不到20人。工作人員介紹，想進這里工作，可并非易事。“要經(jīng)過嚴格的考察，包括審查自己和家人是否有過犯罪記錄。有的申請者有著長達20年的印刷工作經(jīng)驗，連續(xù)申請了15年，才終于得到了這份工作。”

　　薪水一定不菲吧？工作人員笑了笑，“工資和退休金都很高。高得讓他們即使天天面對美元，也都對美元失去了興趣。”

　　這種讓無數(shù)人垂涎欲滴的“產(chǎn)品”，在車間工人眼中，不過是白紙一張。工作人員說，他沒有聽說過一起印鈔廠在職或退休人員犯罪的事情。

　　就在記者要離開車間時，看到了車間盡頭的墻上紅白藍三色霓虹燈閃爍著兩行大字——“我們用傳統(tǒng)而又流行的方法造錢。我們印刷它。”

　　在印刷局的官方網(wǎng)站上，美國人也自豪地宣稱，“雖然新的印刷、生產(chǎn)、檢驗技術將我們帶到了21世紀。但是我們仍然沿用延續(xù)了125年的制鈔技術——雕版還是那塊雕版、放大鏡還是那把放大鏡。”

　　傳統(tǒng)而流行的方法，是指車間里一整套完美的流水線和敬業(yè)員工的一絲不茍。

　　當然，印鈔廠也在與時俱進。

　　整個車間展示了印刷的全過程，而最核心的機構并不在這里，而在防偽研發(fā)中心。工作人員說，每隔幾年，就會對圖案的防偽技術進行更新。“造偽鈔者道高一尺，我們就魔高一丈。”

　　最新的百元美鈔，就運用了3D防偽和顏色變換技術。工作人員說，為了提高防偽技術，美國聯(lián)邦政府每7到10年就會研發(fā)、印制一套新的貨幣。而每將一項新技術應用到一款新貨幣上，都要花費兩到三年的時間。比如把美國軍隊雄鷹的圖案移植到20元美鈔上，研發(fā)就用了約3年。

　　“我們這里的美鈔質量是無與倫比的，我們必須制造無與倫比的美鈔。因為美國的經(jīng)濟依靠它，美國人無時無刻不在感受著它。”這是印刷局的宣傳口號。當然，每年查抄美元假鈔的案件仍然不絕于耳。

　　印鈔廠沒有假鈔，卻有以錢生錢的高招。在車間里，就擺放著一些看似專為華人保留的美元珍藏版。一張張標價一美元的新鈔由于開頭數(shù)字是“888”、“168”而被精美地裝裱起來，旁邊還用漢字寫著“吉利錢——猴年行大運，百福入德門”。印刷局今年專為中國兔年設計了1美金吉利錢套裝，售價為5.95美金。從去年12月15日開始發(fā)售，目前已經(jīng)售罄。

　　看來，賺取全世界華人對美元的認同感，也是印刷局不懈追求的主題。

　　除此之外，一些印壞的殘次品也成為了印鈔廠賺取外快的工具。那些紙幣被擺到一層的禮品店里，高價出售。禮品店中，未切割的4聯(lián)張1美金售價15.5到55美金不等。“你們可以自己買回家，切割開來就能在市場上用。”工作人員向游客們推銷到。“原來你們不光產(chǎn)錢，還賣錢??！”同行的加利福尼亞女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身邊的媽媽算得精明，并沒有為了殘幣花“冤枉錢”。美國人的強勢美元心態(tài)

　　“這里的流水線24小時不間斷印鈔吧？”

　　“對。”

　　“每天平均印鈔多少？”

　　“9億700萬。”

　　“你不覺得美金在世界上過于泛濫嗎？

　　“不覺得。我們每天用生產(chǎn)的新鈔來替代市面上的舊鈔。”

　　然而，市面上真的有那么多亟需替換的舊美鈔嗎？此前有報道稱，在一些國家，舊版美鈔在兌換成當?shù)刎泿艜r，被縮水兌換。理由是擔心過舊的大額美鈔是假鈔。

　　將要離開印鈔車間時，記者問，“你相信美元將永遠保持世界上最強貨幣的地位嗎？”聽到這個問題，工作人員愣了一下，似乎還從沒有參觀者提出過如此略帶挑釁性的質疑。“很可能，會的。”工作人員的態(tài)度，其實代表了一般美國民眾對美元的信心。

　　正如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經(jīng)濟與政治研究所所長張宇燕所說，“在這個市場上，美國提供的最有競爭力的產(chǎn)品是美元。所有的商品都是由美元計價和結算的，人們不僅使用美鈔，而且信用卡上也都印有醒目的美國信用卡公司VISA或MASTER標志。這就應了一位學者的話，二戰(zhàn)后到今天的全球經(jīng)濟格局，大致可以被描述成為：全世界都在努力生產(chǎn)美元能夠購買的商品，而美國生產(chǎn)美元。”

　　視線再回到華盛頓的印鈔機上。在這里，隔著一層玻璃，游人聽不到車間里面轟轟隆隆的聲音，但是世界上每個角落里的每一個經(jīng)濟人，都在仔細傾聽著美元起起落落的腳步聲。任憑美元走勢短期內時高時低，印刷局里的機器，依然不管不顧地連軸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