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圖:蘭蘭

口述：雅靜 整理：周芳

（本文人名均為化名）

我和曉嵐從小學、中學一直是同學。那時，我倆家離得近，上下學都一道，作業(yè)也一起寫，晚了就在對方家里吃一口飯，反正雙方父母都不介意，直笑我倆不是姐妹勝似姐妹。

曉嵐有個哥哥，大我們四歲。而我是獨女，一直超羨慕曉嵐有個致遠哥哥護著。致遠哥也從不拿我當外人，哪天下雨了，他總會送上兩把傘到我們學校。上大學后，他每回放假回來，從來都是帶回兩份一模一樣的禮物。

也不知什么時候開始，我對致遠哥哥的感情已遠遠超過了一個妹妹對哥哥的愛。

1、班里風傳我和曉嵐哥哥拍拖

我和曉嵐上高二那年，曉嵐父母出車禍同時離世了。這真是件不幸的事。那時致遠哥才上大二。他家發(fā)喪時，兄妹倆哭到無法自持，任誰看了都忍不住跟著流淚。那幾日，我一直在一邊安慰曉嵐?？吹街逻h哥時而木呆呆，時而嚎啕，我更是萬箭穿心，直怨老天爺不長眼，讓我一直如此親近的兄妹倆都傷心欲絕。

很長一段時間，家里只要有好吃的，我都讓媽媽多準備點，一有空就往曉嵐家里跑。一開始致遠哥還客氣，但看曉嵐理所當然地享受的樣子，他也就釋然了。每當家里的菜地需要翻土、澆水時，我就喊上他兄妹倆，讓他們幫忙干些體力活，以減輕心里的負擔。當然，我那個仁義的媽媽，每次要不就是煎餅，要不就是炒幾個小菜，總會犒勞下兄妹倆。

我比曉嵐發(fā)育早，上高一時，我已然是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在這個拼顏值的年代，我自認顏值頗高，但我學習也挺努力，成績一直在年級前十。那時有一個壞小子喜歡上我，為了引起我的注意，他總會在課間的時候撞一下我的桌子，或在我回答問題的時候，怪叫一聲。有時在校園，他還會突然攔住我，那張桀驁不馴的面孔上，有一雙有些怯意又有些情意的眼睛，眼神就這樣神飄渺不定地掃向我，搞得我心煩意亂。估計致遠哥聽曉嵐說到此事，某天放學的路上，他直接攔住那小子，揚起拳頭對他說：“如果喜歡我們家雅靜，你就得好好學習，然后正大光明地站在她面前，以后再做些小動作騷擾她，當心我揍你！”那小子知道我是獨生女，他疑惑地看看致遠哥，再看看我和曉嵐一臉的傲嬌，拔腿就跑。我終得太平！但“我們家雅靜”這句話從此便如一縷春風蕩漾在我心間，癢癢的、柔柔的。

一年又一年，我似乎已忘了這個哥哥是不是真哥哥，反正有什么大事小情都會理所當然地支使致遠哥。有一次，他從老遠的書店買來輔導資料，對我說：“我這趟跑腿真合算，一個來回，給兩個妹妹買了書，一人只攤50%的成本！哈哈——”陽光下，他一口小白牙閃動著銀色的光芒，看得我有些癡了。

其實，在對付那壞小子的事件后，我們班里就有風言傳出：“雅靜在和曉嵐的哥哥拍拖。”每聞此言，我都臉一紅，不作解釋。而曉嵐則充耳未聞似的。我心里不禁有些惱她——真是個不解風情的妮子，為什么就不能認可一下呢？

2、曉嵐在我相親時遇到真愛

可當時高考在即，我只能壓下心里所有紛繁，心想，只要考上大學，我就有資格站在致遠哥面前，正兒八經(jīng)地挽起他的胳膊了。

高考結果非常的好，我上了離家不遠的一所名校。曉嵐也考上了與我同城的一所二本院校。其實，曉嵐所填的志愿表上每個學校都和我的志愿在同城，那是我有意發(fā)嗲“逼”著她填寫的。我心里暗暗地想著，只要她離我近，致遠哥就會常常出現(xiàn)在我的生活中。果不其然，大學期間，致遠哥每一次看望曉嵐總會喊上我，給我倆好好地加加餐。致遠哥每一次的到來與離開，我都像花開一樣沉醉，我戀著他的每一個笑容，想著他的每一個動作。曉嵐對哥哥偶有抱怨，都會被我兇巴巴地罵回去。

暗戀是一種孤獨的信仰。這種情感從中學時期的萌芽，到現(xiàn)在的悄然花開，都是我一個人懷揣著秘密，獨享著那份魂牽夢縈。大一暑假時，我終于決定去曉嵐家“亮牌”。

那是一個怎樣的日子??！之前我坐臥不安地想著如何開口，然后又是一番鄭重地裝扮自己，從來沒有覺得我們兩家的距離是那么遠，遠到我看著盡頭，心中一片茫然?？蓱汛÷拱愕奈襾淼剿议T口，開門的卻是一位漂亮的女孩——致遠哥的女朋友，今天第一次登門。

我當時就傻了。我壓根就沒有想到過致遠哥的生活中除了曉嵐和我，還會有別的女孩。這么多年來，兄妹倆的事情于我而言幾乎是透明的，怎么就沒人告訴我他有女朋友了呢？！好在那天曉嵐不在家，我打聲招呼立馬掉了頭。我一路憋著，找個僻靜的地方才放聲大哭。

那次以后，曉嵐便會有時輕描淡寫地提及致遠哥的女友，但平時聊天時，她仍會有些小心地盡量繞開這個話題。我去她家的次數(shù)也少了。即便這樣，我仍能遇見致遠哥的女朋友。她不無羨慕地對我倆說：“見過好閨蜜的，沒見過你倆如此扯不開的好。”我心酸地給她個笑臉，致遠哥在一邊“呵呵”地笑個不停。但我明確地感知，他是知道我心里難受的，只是盡量裝著不知道，為了維護我的尊嚴。

我的生活一下子失去了意義，整個人狀態(tài)都不好。爸媽也知道這事了，可除了覺得可惜，他們唯一的方法便是求七大姑八大姨，幫我介紹對象。這更讓我反感。我故意每次相親都拉上曉嵐。啼笑皆非的是，這居然促成了曉嵐和一個相親者的好事。

我媽哭笑不得，最終也釋懷：“也好，曉嵐父母不在了，她能穩(wěn)定下來我也能松口氣。”

3、不離不分卻終究意難平

我和曉嵐工作那年，致遠哥結婚了。奇怪的是，我心里那曾經(jīng)錐心般的疼痛像一味中藥，除了淡淡的苦味仍繞在心間，沉淀下來的心情中，竟還有一絲輕淺的暖意——這么多年，曉嵐兄妹倆早已是我生命中的傳奇。我仍是堅定地靠近著曉嵐，我明白，只要抓住曉嵐，致遠哥在我的心里就走不遠，他的大事小情總會從曉嵐的嘴里流露出來，也只有這樣，我才會心安。

也許因為男友和致遠哥都定居在省城，曉嵐不久竟也跳槽到省城的一家國企去了。這理所當然，但我得知后卻傻了，立馬哭了起來。曉嵐嚇壞了，只道是我舍不得她，不停地哄我開心。她哪知道，她走了，我手中的風箏就斷了線——我只能看著致遠哥的背影越來越淡了。

那天從曉嵐家回來后，我拿起書本，發(fā)狠地對爸媽說：“我要辭職，我要考省城的公務員，我不信比曉嵐差?！北藭r，我已在家鄉(xiāng)的事業(yè)單位工作，而且前途大好，因此爸媽婉言相勸：“女孩子，有個穩(wěn)定職業(yè)，離我們又近，多好。何必辛苦自己跑那么遠的地方打拼?！蔽倚α诵φf：“等我到省城穩(wěn)定下來，你們也一并跟過去。哪個人不是往高處走？”

我這人就是有一股狠勁，只要認定目標就能沉下心來專心對待。我壓下內心里所有的苦楚，天天看書、做題，數(shù)月后的大考中，我一炮就打響，一路綠燈地來到了省城某局上班。

上班第一天，致遠哥一家給我接風。曉嵐樂得像什么似的，一直感慨：“是上輩子修的什么福分，讓我們今生一直結緣?！蔽倚π?，想到彼特拉克的那首詩：而我也只能仰望天使飛向的殿宇，任憑芳馥了萬年的溫柔，在那澗流波里逐漸消瘦，獨品著這人間最近而又最遠的距離。

日子又回到從前，我和曉嵐沒斷過聯(lián)系，和致遠哥一家也像親戚似地走動著。

有一回曉嵐膽結石開刀，期間剛好她男友和哥都出差了，嫂子又帶著個兩歲的孩子抽不開身，她由我照顧便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兒。

曉嵐病好后不久，就要準備婚禮了。某天，她特地到我家，很鄭重地對我說，想和我聊聊。我笑了：“我們哪年哪月哪周斷過聊天??！”可曉嵐并不理我，她慢慢地說：“雅靜，你談一場真正的戀愛吧，而不是孤獨地遙望著我哥?！蔽毅蹲×?，聽見心中“轟隆”地一聲。痛，再次錐心。

曉嵐見我不作聲，接著說：“這些年，你對我哥的情意我太明白了。我當然希望你倆是完美的一對。其實，上高中時，我就問過我哥，他卻搖搖頭，說一直當你是另一個妹妹，甚至把叔叔阿姨都當做家人。那種油然而生的感覺只能是一種親情，他無法把這份感情演繹成愛戀。當時我們又要高考，我怕你傷心，所以沒敢告訴你。我也以為哥戀愛了、成家了，你就會慢慢地轉身?，F(xiàn)在，我哥都有孩子了，我也要結婚了，你說，我能眼見著你孤獨地徘徊在我們身邊嗎？我明白你的苦，但不允許你再苦下去。我和我哥都希望你能真正地幸福起來。叔叔阿姨以后搬過來，我們還是一家人?！?/p>

“哇——”我實在忍不住，痛哭起來。這么多年我的愛戀、我的委屈、我的兜兜轉轉，全部在哭聲中發(fā)泄出來。我真的非常非常心疼自己在無望里的堅守。在我最美年華里，致遠哥在我的心中已經(jīng)不是一個具體的人物，而虛化成一個標簽、一片秋葉，我因他而拒絕著外面的世界，只在自己的內心里和虛擬的一切中一往情深。

當一直藏著掖著的情愫慢慢地被淚水沖刷干凈，淚止，我也心空。或許，我的心里真的該去裝點新鮮的東西了，比如說，一場完整的戀愛。

讀者私房話看了《愛上了同學的哥哥》，我們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