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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明的故事

2016-12-28 21:01 | 豆瓣:王占黑

純屬虛構

小區(qū)里夏天的垃圾桶是很可怕的。

尤其入了三伏,剩菜,果皮,湯鍋底,連同沒扎緊的塑料袋,經過一夜的發(fā)酵,天沒亮就朝四周散發(fā)出一股惡臭。那氣味該怎么形容呢,好比你乘上一部擁擠的公交,坐著的人汗味重,抓扶手的又有腋臭,其間夾雜著雞蛋和蔥香,過道上還時不時蹦出幾個悶屁。種種混合,叫人想吐,暈眩,窒息。那些窗門不巧正對著樓下垃圾桶的人家,自起床就搭上了這部倒霉的公交,刷牙聞,拉屎聞,吃早飯還得聞,有人受不了了,就從窗口探出頭來大罵:捉垃圾的人呢!死掉了嗎!

直到十來個去上班的人騎電瓶車經過,沖著垃圾桶發(fā)了一通無名火,捉垃圾的人才慢吞吞地走過來,身后拖著一輛銹到發(fā)綠的小車,再后面跟著一只毛發(fā)擋住眼睛的臟小狗——它的主人永遠正在清掃你家前一棟樓的垃圾桶。

小區(qū)里每個單元樓門前都有垃圾桶,這樣算下來,統(tǒng)共約莫一百只,再加上幾棟樓合用的衛(wèi)生房,這些傳播惡臭的據(jù)點就像監(jiān)控探頭一樣,密密麻麻地籠罩住小區(qū)的每個角落。

捉這個字是很形象的。捉垃圾的人每到一處,把垃圾倒進車里,再將之臥倒,拿出一只長長的火鉗,一點點剔除黏在壁上的雜物。塑料袋很輕,風一吹就跑了,捉垃圾的人追過去,一只一只撿回來,實在飛太遠就算了。紙板箱疊好,可樂瓶倒空,暗暗裝進自己的蛇皮袋里。天氣熱的時候,垃圾桶里殘留的餿水滲出來,酸味翻天,人們叫苦不迭。于是多了一部臨時灑水車,捉完另需沖洗。

這幾道工序說難不難,可總得一個一個來,自東向西,等捉到最后幾棟樓,那幾十戶可憐的人家已經足足忍受了一上午,這時從灶間到客廳到陽臺,臭味長驅直入,揮之不去。

有一天中午,捉垃圾的人捉到最后這棟樓,從垃圾桶里捉出了一個老人。她一頭栽進去睡著了。拖出來的時候,渾身酸臭,湯水浸透頭發(fā),胸前揣著一塊變形的橡膠板。人們翻過身來一看,呀,是住在最靠西邊車庫里的阿明老太太。

有一種說法叫老來變。

人們這么說的時候,通常是指往不好的方向變。比如一個老頭子,老婆死了十多年,臨到八十突然另找年輕女人了。兒女就講,死老頭子老來變,不要面孔,踏進棺材還想花一趟。

比如一個老頭子被不爭氣的孫子騙得團團轉,其他人半分遺產也得不到。幾個親眷就罵,上代頭作孽啊,屋里廂出了一個變死鬼。

再如向來豁達的女人到老得了疑心病,總覺得家里有人要搶她的存折。老知識分子退休以后開始求神拜佛,竟然叫孫子吃廟里拿來的香灰。種種老來忽而換了性情,乃至于做出些叫人難以置信的怪事情來的,就算是人們所怨聲載道的老來變了——因為這一切總是難以解釋。

阿明老太太這些年的變法,小區(qū)里的人都看在眼里。他們講,清清爽爽一個老太太,只見伊越變越泥心,越活越沒副人樣子。

一般來說,喜歡翻垃圾桶的人有這么幾種。一是流浪漢,餓了,渴了,去那里面碰碰運氣。一是外地打工的,赤條條無家當,看到人家扔下的舊沙發(fā),舊球鞋,還能用的,就去撿了來。像阿明這樣的本地老太太,偶爾也有幾個看到路邊的瓶瓶罐罐會去撿,攢著賣點小錢,但絕沒有見過像她這般發(fā)了癡、著了迷的。

阿明老太太每天在垃圾桶里投入的時間比捉垃圾的人還要多。天黑了翻,隔一夜再翻,捉垃圾的人天不亮就上工,附近卻早被她翻過一遍了。如果有什么能賣錢的物什,也統(tǒng)統(tǒng)都被掠走了。剩下的垃圾則被弄得滿地都是,難以打掃,因此他恨極了阿明。有時老太太手腳慢了,兩人恰好撞上,捉垃圾的人叫罵著揮起掃帚趕她,手重了直接推倒在地上。

老太婆,滾遠點!捉垃圾的人喉嚨響梆梆,好像要讓大家都曉得他抓了個現(xiàn)形。抓多了,甚至連小狗也對阿明產生了敵意,老遠就開始狂吠,一見到就窮追,把老太太嚇得趕緊跑路。

最厭棄阿明的還是她的鄰居,她身上的味道太重了。三十八度的中午,路上不見幾個人,卻見一排垃圾桶里有一只微微傾斜,便曉得阿明吃過飯又鉆進去尋寶了。弓著背,不見頭,只露出一個下半身和一只米袋子,兩只手邊翻邊往里頭塞東西。翻到底部,整個人幾乎要沿著桶對折過去。鉆久了,身上黏著一股酸臭味兒,路過的人都捏著鼻子躲開。脾氣差的男人出來倒垃圾,碰到阿明在里面,翻一個白眼,索性直接把垃圾扔上去了。

碎布頭,破玩具,易拉罐,塑料板,沒有什么是阿明不要的,人們也不曉得老太太要這些來做什么。只見她七十好幾的人,提著麻袋上樓,倒空,再提下樓,一天跑進跑出好幾趟,留下屋里面臭氣熏天,自己仍蝸居在底樓的小車庫里。鄰居敲門叫她清理,她勉強扔出去一些,可是那股腐爛的氣味,恐怕是怎么也驅不走了。

人們想不通,一個老太太好好地拿著退休金,廂里廂鄰的都認識,都要面孔,做點什么不好,偏偏要去鉆臭翻天的垃圾桶。他們解釋不清,只能講,真真是變死啊,變死。

阿明老太太并非低保戶,也不算孤寡老人,是個正經出身的退休老工人。阿明老公原先是當城管的,某一個年末出去執(zhí)勤,被發(fā)了狂的小販一刀捅死,五十不到。從此阿明成了末等英雄的烈屬,多拿一筆撫恤金,供到兒子阿新讀完職高。

阿新運道好,一畢業(yè)頂了他老子的班,也勉強混了個城管的飯碗。他常常講,出去掃蕩有啥意思啦!風里來雨里去,收來的物什又不能藏到自家口袋里。我么,燒點香托托關系,明朝也要去坐辦公室啦!可惜至今沒能兌現(xiàn)。沒幾年,阿新討了個老婆,婚房買不起,只能和老娘在六十平方的兩居室里擠一擠,各作一間。年輕人上班下班,阿明在家做飯,萬事太平。后來兒子又生了兒子,房子不夠住了,老太太主動提出,自己搬到樓下車庫去。清掃一下,開個窗,搭個鋪,老人家住著還算適意。阿明就白天在樓上燒飯,帶小孩,吃過晚飯洗好碗,哄小孩睡著,自己再下樓去。一家四口盼著經濟適用房搖到號,就分開來住。

其他老太太替阿明感到委屈,她們講,自家的房子不住,蹲到車棚里去,太苦啦。阿明擺擺手,不要緊的,等我們阿新房子弄好,我倒空落落一個人住了。只是這句話說了好幾年也沒實現(xiàn)。阿明就繼續(xù)住在兩三個平方的底樓車庫里。

好在阿明能干,再小的房子也收拾得整整齊齊。鄰居過來看一眼,都說,靈光。行軍床上毛毯蚊帳樣式到位,小尺寸電視機蓋好遮灰布,墻上貼著日歷和照片,一張吃飯桌配兩把椅子,周圍不擠不空。幾個小姐妹照例過來,坐在外面空地上談山海經,講講笑笑,一切看起來如往常。

阿明同大家講,底樓好呀,省得爬樓梯,好像還有點搬回老底子平房的感覺。

毛紡廠的女職工退休以后,頂喜歡就是做點女紅,發(fā)揮余熱。大家聚到一起,彼此欣賞布料,討論各式做法,講講看針腳怎樣踏,線頭怎樣結。阿明車庫里就擺著這樣一臺老式洋機??瓷先ヅf,保養(yǎng)得很好,阿明最寶貝它。不用的時候,一塊方紗布蓋得嚴嚴實實,掀開來,機器擦得精光锃亮。阿明手巧,她的布料總是最實惠,到店里剪點碎布頭,洗洗曬曬,又能派上大用場。家里面床單枕巾,兒子的睡衣,孫子的尿布,自己的衣服,全靠這臺縫紉機踏出來。多出來的,還可以扎幾個拖把頭。過冬的帽子手套呢,就買便宜毛線團來織,家里等于省了一大筆服裝開銷。

小孩長得快,一到換季,阿明就坐在車庫里加班加點,縫紉機轟隆隆地踏著。隔幾天,樓上陽臺又掛起了新的小襪子小短褲,比原先的長出一截。

拉扯了五六年,阿新遲遲坐不上辦公室,干脆辭了職跟人去做小生意。買賣不成,房子還沒著落,小孩又要讀幼兒園。家里的費用越來越緊張了。阿明大概是這時候想出來撿廢品的。

從阿明的車庫望過去,斜對面有一間衛(wèi)生房。半夜里酒鬼們喝得木知木覺,瞄不準,就往阿明門前扔過去了。早上一推門,總有些酒瓶酒罐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阿明就拿一只米袋,揀一些沒碎的裝起來。沒多久,一只袋子竟然也能裝滿了。到了月末,酒瓶子拿到敏芳雜貨店里去換現(xiàn),余下的喊一輛收廢品的三輪車來稱一下,多少也能賣幾個錢。

阿明似乎找到了好方法。阿明兒媳也覺得好,能賺一點是一點。于是白天空下來,阿明就在小區(qū)四周轉轉,在各個衛(wèi)生房附近的角落里搜尋可樂瓶,順便搜刮居民信箱里的小廣告和廢報紙。收廢品的人跟阿明熟絡了,就告訴她哪幾個小區(qū)衛(wèi)生不好,哪幾條馬路容易撿。阿明就走得更遠,撿得更多。有時郵差前腳插進信箱的廣告,后腳就被阿明收走了。有時順手把人家忘拿的日報和水電信也收走了,恰好被看到,迎面一聲斥,老太婆,做啥!

罵歸罵,畢竟撿來的都是錢。車庫外面廢紙一沓,米袋幾只,疊得整整齊齊,都是阿明的寶貝。鄰居見她天天在小區(qū),在公園,在批發(fā)市場走來走去。甚至去菜場里買菜,也不忘提個袋子尋尋兜兜,幾個好心的就上前關照她,阿明啊,不要太累了,自家身體要緊,鈔票么,叫兒子兒媳去尋好了。

阿明笑笑,不要緊,跑來跑去么,就當鍛煉身體,蠻好的。

人們漸漸在更多的地方看到阿明了,酷暑天有她,寒冬里也有她,鄰居看不過,卻也無奈,畢竟一家有一家的苦,不肯吃苦,全家門就要吃西北風去了。

阿明老太太跑得越遠,回得越晚,阿新雖然不反對,心里總歸覺得不好。一個是丟面子,走來走去大家都看到了,兒子叫親娘出去撿破爛補貼家用,傳開去叫人笑話。再一個是常常耽誤了買菜做飯,小孩回來喊肚子餓,阿新就要發(fā)脾氣了。

沒人逼你去撿破爛,以后胰チ耍腥思銥床黃稹?/p>

屋里廂小孩看住,三頓飯管牢,就可以了,曉得嗎。阿新講話總是生碰碰的,不好回嘴。

老太太答應下來,背地里仍偷偷在做。一只布袋拎出去買菜,回來的時候,身上總要多馱一只米袋。從前人們打招呼,阿明,買菜回來啊?,F(xiàn)在都改口了,阿明,進貨回來啊。阿明不好意思地笑笑,悶頭疾走,她急著把新進來的貨物安頓好。像做賊似的,后窗外面塞一點,樓道底下藏一點,放在石凳底下的可樂瓶被小孩發(fā)現(xiàn)了當球踢,阿明追著他們一路討,小鬼,誰叫你動的!

人們隱隱發(fā)覺,阿明回收的物什越來越雜了,能賣的,不能賣的,都往家里帶。這句話是從收廢品的三輪車那里傳來的,他懊喪著臉,后悔和阿明太過熟絡,以至于自己每次路過車庫都被她拉著拽著,你進來看看,進來看看呀。他講,有些東西跟老太太講過多少遍了,賣不掉,賣不掉,還是要去撿。他皺著眉,仿佛阿明已經成了他生意上的巨大困擾了。

人們搖頭,暗地里說兩句,當著阿新的面仍裝作什么都不曉得。他們心里有數(shù),阿新的脾氣是很大的。

后來經濟適用房總算拿到手,家里湊齊交了錢,阿新夫婦便忙起裝修來了。孫子的日常就托給阿明全承包。沒幾天,有人大著膽子跟阿新匯報,看到阿明帶著孫子在工地上撿建筑廢料,瓷磚啊,燈管啊什么的。氣得阿新立刻趕回來,一看車庫里盡是亂七八糟的物什,阿明正堆著笑要給他展示用途,不想劈頭蓋臉得了一頓臭罵。

房子是我的,裝潢也是我的事體,你不出錢,就依闖雋Γ偎懶朔吹谷コ勻思易彀屠锿魯隼吹?,十组偖台?/p>

自家老年癡呆就算了,還帶小孩去,真想得出來。

阿新的喉嚨是很響的,正是晚飯邊,八方鄰居都聽到了。他回樓,砰的一聲關上門,從此再不準阿明單獨帶小孩出去了。

這頓臭罵到底算一記教訓還是刺激,不大好說??傊欣咸谛^(qū)里抬不起頭來,走到哪背后都跟著嘖嘖嘖的指點。人們和阿新一樣,覺得阿明發(fā)迷了,撿破爛撿出毛病來了。

看到樹叢里,墻角邊,石凳底下塞了東西,人們就講,你看看,阿明又在屯糧食了!

誰家丟了新鮮報紙,人們一口咬定,肯定是阿明拿走了!

阿明卻自顧自地繼續(xù)。她已經不滿足于能賣錢的瓶瓶罐罐了。垃圾桶一只一只細摸細想地翻,大到金魚缸,小到拖把頭,什么都尋,什么都往家?guī)?。早飯和晚飯之間,她總是拖著米袋在外面游蕩。有時糊里糊涂走到國道線了,或是乘錯了公交車,搞到深更半夜再回來。

第二天人們瞥一眼,車庫門底又是一大堆舊貨。阿明講,不賣,不賣。她擺出臉盆和水壺,一樣一樣清洗,水不夠了,就拎一只提桶去河邊打。洗完再晾出來,像作展覽似的,空地上放得撲撲滿。

這只板凳蠻好的,擦擦清爽小孩可以坐。

這塊布么,做窗簾絕對挺括。她朝著路人笑,向他們解釋每樣東西是哪里來的,可以作什么用。

人們不敢同她搭話,也不敢勸,胡亂答應一聲,就匆匆走開去了。久了就干脆當作沒看見,并不尷尬。收廢品的三輪車總是繞開她門前,小姐妹們去裁布做衣服也不叫上這位老同事了。阿明的車庫周圍冷冷清清,只剩她一個人坐在地上整理,洗曬,整理。

阿新夫妻倆早就不準阿明買菜做飯了,他們甚至不許她上樓來。兒媳覺得臟,怕細菌傳給小孩。一家三口吃過飯,阿新再端一鍋剩菜剩飯下樓,盛到老太太自己碗里,叫她獨自蹲在車庫里吃。每日如此。有時阿明不在,阿新就把飯碗往地上一放,沒多久,都叫小區(qū)里的狗吃光了。

有一天,阿明不知是賣出去一些舊貨,還是新?lián)斓搅耸裁磳氊?,一臉高興。她揣著小布袋,專程去菜場買了半只醬鴨回來,小區(qū)門口的人說,喲,阿明,今朝開小灶??!阿明笑道,孫子歡喜吃!

因為不許上樓,阿明就守在車庫門前等小孩放學。大手一招,寶寶過來,奶奶買了好東西!兩個人就你一口我一口吃起來了。不巧被兒媳下班回來撞見,二話不說,奪過小孩手里的鴨腿就往草堆里扔。

她一巴掌打在小孩臉上,畜生,這么臟的東西好吃的啊,走!小孩反應不及,哭到懵掉,生拖硬拽著上了樓。只留阿明坐在原地,她沒有受到一句責罵,連哪怕一個字都沒有。

兒媳和鄰居一樣,無視她了。

房子裝修好,阿新夫妻倆很快就帶著小孩搬出去了。他們拿走了家具,留給阿明一間空房子。東西少了,連兩居室都看起來很大很寬敞??墒前⒚魅晕伨釉谛⌒〉牡讟擒噹欤瑥牟簧蠘侨ニ?。

這房子很快就變擁擠了。阿明住在樓下,樓上便成了她的貨倉,撿了什么就一股腦往里塞。她不再整理了,也不清洗,她沒功夫做這些,每天睡醒來就往外面跑,天黑了才回來。去了哪里,吃了什么,誰也不曉得。

有人打趣說,阿明現(xiàn)在連吃飯都在垃圾桶里解決啦。他們在路上撞見她,大聲地喊,喲,阿明,進貨去啊!還有人說,哎,阿明,上班去?。?/p>

老太太渾身臟兮兮的,輕輕應一句,看東西,看看東西去。便不知道往哪去了。

大多數(shù)鄰居是不理睬她的,他們早就過了那個可憐她的階段。他們把阿明當成一個拾荒者,一個流浪漢,一個變態(tài)的老人,一個有家等于無家的神經病,甚至連捉垃圾的人都不如。因為她不捉垃圾,她不知道在捉些什么。

上回阿明被送到醫(yī)院的時候,面色鐵青,肚子疼得炸裂。因為沒有家屬認領,第二天,阿明登上了民生新聞。原來她喝了一瓶在火車站撿來的飲料,食物中毒了。記者問她,她含糊不清地講,見一個小孩生得可愛,沖她笑,就想送給他喝。安全起見,自己先喝一口,沒想到立刻就頭昏了。

阿明插著胃管,吊著鹽水,但由于瓶子扔了,醫(yī)生便查不出是里面裝了什么,是農藥,還是洗潔精,只能勉強應對一下。鏡頭里,阿明恍恍惚惚地喊,難受啊,喉嚨燒起來了啊。但她沒眼淚,也不生氣。

阿新幫老太太辦好出院手續(xù),送回小區(qū),二話不說就走了。車庫大門敞開,阿明就這樣躺在行軍床上,路過的人都曉得這樁新聞,卻沒人進去和她打招呼。偶爾有幾只狗誤躥進來,又被阿明揮手趕出去了。所幸阿明看上去問題不大,只是臉色不好,忽青忽紫的。入夜,她爬起來,靜靜地坐在床上,亮起一盞昏黃的燈,她上樓去拿點什么,又匆匆下來。

沒過幾天,體力恢復,阿明又提著米袋出門了。此后她的車庫經常好幾天不亮燈。

人們說,阿明死在外頭了??墒歉魩滋焖只貋砹?。

這次阿明在高溫天的垃圾桶里翻了太久,過悶,還是過臭,她終于也受不了了。但她沒有再去醫(yī)院。X你娘!捉垃圾的人大罵一聲,把阿明從里面拖出來。上班的人停下車,捏著鼻子上前來看,又立刻被臭味彈出去了。捉垃圾的人用腳踢,叫狗聞,阿明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有人說,快點打120!叫救護車來!

有人說,打啥120,給阿新打電話,來收尸!

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大家就這么遠遠地站著,看一具不知死活的軀體被蒼蠅繞來繞去,身上的餿水正朝他們腳邊悄悄滲去。

捉垃圾的人朝河邊走去,再回來,朝阿明當頭澆了一桶水。

隔一會,她醒了。

人沒死,捉垃圾的人就去下一棟樓了,看熱鬧的鄰居也走開了。他們害怕那股味道,阿明翻了太多垃圾桶,她自己也變成了一座行走的垃圾山。

觸霉頭,大清早碰到活死鬼!人們咒罵著繞開那只垃圾桶,繞開阿明剛才躺過的那塊地方??墒切^(qū)里哪一只垃圾桶阿明沒翻過呢,這附近的人誰能不經過她的車庫呢。阿明是繞不開的,凡有別人不要的東西的地方,阿明都到過,阿明都要。

可是阿明卻沒人要了。只剩垃圾桶要她,可回收的,不可回收的,都給她吃,給她睡,給她心里面想要的一切。這一夜阿明睡在綠色的垃圾桶里,她多么舒服啊,又是多么安詳。

阿明站起來,身上拍兩下,又走回車庫去了。她搬出那只精光锃亮的縫紉機,她開心極了,你看,這塊布多少硬扎,做尿不濕再好不過啦。

阿明從胸前掏出那塊發(fā)了霉的橡膠板,輕快地踏起來了。

《ONE》2016/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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