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布：2015.12.16
文｜曹草 圖｜June Leeloo
來源｜男槍女炮（ID：Sex-Soul）
1.
我一貫不玩網(wǎng)游，可聽說模擬人生可以賣淫為生的時候，我打算去試試。
我的好朋友關(guān)熙潮，是我認識的唯一一個用陳百強的《一生何求》做手機鈴聲的人。從我聽到他手機鈴聲響起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們一定會成為朋友。我開玩笑說，原來你也有一顆風(fēng)塵的心，他擺弄著手機，不經(jīng)意地說，是的。
這首歌是香港電影《金雞》的主題曲。講述吳君如扮演的一個夜總會小姐的故事——吳君如和曾志偉扮演的業(yè)余劫匪，因為停電，被一起鎖在了24小時取款的那種小隔間里。百般無聊，一只“雞”和一個“劫匪”互相講述起大半輩子的經(jīng)歷。原來吳君如在做夜總會小姐的時候，曾慷慨解囊，借錢給胡軍扮演的一個嫖客。胡軍答應(yīng)在約定的日子還錢，卻從此消失在吳君如的世界里，再沒出現(xiàn)。天真的吳君如每到約定的那個日子都會去查看自己留給胡軍的銀行賬號，所以才會在這天晚上被曾志偉打劫。
業(yè)余劫匪和天真的小姐互相調(diào)侃彼此生活得如此不堪，無奈前塵往事在天亮以后盡會消散。然而天真的小姐還是愿意相信“人間自有真情在”，插卡進提款機查詢余額。顯示屏上的數(shù)字伴隨著陳百強的《一生何求》一起訴盡了人間的真情。
我不敢說天下的姑娘都想象過自己做雞的場景，我只能說，我想象過。
只需要一張床，和你的“天賦”，你就能成為一個自力更生，不用倚靠旁人，甚至收入不菲的人，順便在這個過程中，不僅能獲得快感，還能“交”到朋友，找到靠山，更有幸運的還能特別拉風(fēng)地榜上一個“老鴇”。這跟個進宮當(dāng)“娘娘”有什么區(qū)別？
賺夠了錢，就找一個沒人的地方重新開始。開個服裝店也好，開個足療繼續(xù)“包治百病”也罷，總算閱盡滄桑。
想到這，恨不得趕快聯(lián)系一個檔次高尚的夜總會干起來，畢竟笨鳥先飛，我并沒有天生麗質(zhì)。復(fù)又一想，等賺夠了錢逃到哪去呢？被認出來怎么辦？這輩子都洗不白了?！斑@女人真厲害，年輕漂亮又有錢?！薄澳闳ベu你也有錢！”“這女人真有閱歷，什么都懂?！薄澳汩喨藷o數(shù)你也懂！”
當(dāng)了婊子，就別想立牌坊。
于是那些想要做只雞，想要被包養(yǎng)，想要玩盡天下猛男的想法，就此作罷?？墒?，就算你好好找個男人嫁了，一輩子只服務(wù)他一個人，就能掩飾你想要做只雞的心嗎？
2.
前幾天，我的一個朋友小光，終于宣布要和他相戀12年的女朋友小花結(jié)婚了。三姑六婆操持起來，雙方父母見面訂婚，談了不下五次，終于定好良辰吉日和舉辦婚禮的酒店，按部就班開始準備。
按理說，小光和小花都三十大幾的人了，早該結(jié)婚，從中學(xué)是開始戀愛，小光又追著小花去上了同一所大學(xué)，在同一個單位上班。除了沒生孩子，夫妻該干的事他們都干了，為什么一拖再拖呢？事情是這樣的。
小花家就這么一個女兒，可小光家有兩個兒子。人都說閨女越生家越富，兒子越生家越窮，按照這個規(guī)律來看，可以想見這兩家的貧富差距。
小花父母也還是通情達理的，最初要求要有車有房，房不能在他們縣城，最好在他們的工作地北京，后來看小光家實在承受不起，依然堅持一車一房，但房改在了當(dāng)?shù)厥袇^(qū)，當(dāng)然縣城還是不行的。再后來小光家還是承受不起，兩人鬧起了分手，小花最終還是考慮到三十大幾的人再找男朋友也未必能比小光好到哪去，且在一起十幾年，分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于是小花家再次做出了妥協(xié)，不要車了，來套房就行。
這事一直拖到了去年，無奈小光家還是連一套房也買不起。眼看兩個人歲數(shù)越來越大，小花家同意，先辦婚禮，收了彩禮錢，再買房。可小光家必須得出十萬的彩禮錢，少一分婚事告吹。
我們都知道，貨幣是為了計量物物交換而產(chǎn)生的，沒有交易就沒有貨幣。我就特別想問問小花，你非要讓小光出十萬塊錢來買什么呢？買睡你一輩子嗎？你這一輩子就值十萬塊錢嗎？或者你媽覺得她費盡體力把你擠出來這個動作非十萬塊不能抵償嗎？那你為什么不去做雞呢？不省得大費周章嗎？什么？你還想立個牌坊？
我長這么大最最敬佩的女人是波伏娃，最最愛聽的一句話是波伏娃說的——傳統(tǒng)婚姻里的女性，相當(dāng)于在長期賣淫。誰也別笑話誰。這事剖開來說，大家都會死得很慘。
在求生這個問題上，不分男女，只有一條路可走，自己掙錢養(yǎng)自己。只不過有個細微的差別，你賣的是什么？
假裝抱持傳統(tǒng)觀念打算從夫從子的女人，未必出賣的不是自己的“天賦”，KTV里賣唱的小姐，未必沒有點真才實學(xué)。
有時候先生問我，憑你那點裝傻充愣的功夫，有的時候想要上位其實也不是沒可能，我回他說，我用這個世界上所有女人都能做到的方法上位，我沒有成就感，我用本來應(yīng)該有快感的事上位，會使那事變得沒有快感。
我說我想去做雞，有人可能覺得言辭激烈或者純粹扯淡，但我想告訴他，這完全是真實的想法。自古俠女出風(fēng)塵，我也想要活一次紙醉金迷，俠肝義膽，也想在人老珠黃后發(fā)現(xiàn)江湖上還有人記掛著我?；蛟S我們說得文雅一點，我想成為一個“交際花”？一個游走在風(fēng)月場的熱血赤子？但無論是任何的形態(tài)，任何的年代，我們對風(fēng)月場的幻想，都始于每個人內(nèi)里燃燒的真情。
我想請問如小花一般拿婚姻做交易的姑娘們，如你內(nèi)心存在著任何與真情無關(guān)的目的，如何配得上那個愿意把你娶回家，愿與你一起孕育子孫后代，共享滄桑繁華的男人？連做只好“雞”都不配。
3.
剛跟先生結(jié)婚的時候，跟他一起回老家，發(fā)現(xiàn)因為閉塞和無知，農(nóng)村還保存這大量的傳統(tǒng)習(xí)慣，有些令我對傳統(tǒng)文化肅然起敬，有些則讓我感到非常不舒服。大抵讓我感到不舒服的，都是那些女人自己瞧不起“女人”的行為和意識。
我有個遠房的姐姐，輩分小，今年四十有六了。我這姐姐人長得漂亮，能歌善舞，善交友，可自從嫁給了我這多金的姐夫，就每日在家以淚洗面，精神焦慮，疑神疑鬼。任何一個莫名出現(xiàn)在她身邊或者姐夫身邊的女人，都脫不了已經(jīng)和姐夫睡過的嫌疑。甚至我年過六旬的另一位親姑姑，都沒能逃過我這姐姐的懷疑。
事情的起因無非是姐夫常游走于花間，難免沾得一身騷，姐姐忍不了。最初她報復(fù)，報復(fù)的方式無非兩種，第一，消費，無奈姐夫身家殷實，不在乎那點小錢；我姐無奈，就去交際，花天酒地，拿酒當(dāng)水喝，有時候做得太過，姐夫會罵她，可等她扯出姐夫那點臟事，姐夫也就只好在言語上敗下陣來。可是，錢是姐夫的，嘴上輸了沒關(guān)系，人家出去該怎么玩還怎么玩。
我姐氣不過，整天鬧，鬧到離婚又復(fù)婚，還曾經(jīng)喝了酒開車上高速，為了到上海某家酒店抓奸。
一次我到我姐家做客，正陪我那早熟的小侄女看TFBOY的視頻，不知什么原因，客廳里早開始砸家具，能砸的不能砸的，全砸了。問了半天了解了原因，原來家里有一片不是我姐用的品牌的面膜包裝。我姐認為我姐夫肯定是帶人回家來搞了。
是人都能想明白，憑我姐夫財大氣粗，隨隨便便想送哪個女人一套房子并不費事，別說去什么七星八星的酒店開個房，怎么可能把女人帶到家里來。
所有的成年人忙著吵架，一時間我的小侄女消失了。我姐居然全然不顧，繼續(xù)跟我姐夫吵架，我就急了，我說你就不怕孩子出點什么是嗎？
一怒之下我向我姐說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話——你讓一個那人花錢養(yǎng)活著你，雖然你是他老婆，但跟妓女沒什么區(qū)別，他可以花錢養(yǎng)你，就可以花錢養(yǎng)任何人。何況你連他的女兒都不關(guān)心，只關(guān)心外面有沒有女人在跟你享受同樣的待遇。
我想說，我姐的生活興許就是小花的未來。如果你嫁給一個人，只等于嫁給一張長期飯票，那真的不如去做個牛逼的小姐，不僅逍遙自在，還能活的真實一點，起碼不至于每天云里霧里，以為自己依仗著別人活得很有尊嚴，就算常看到社會的陰暗面，也能及時以自己的陰暗面來平衡，想想“我就是個小姐，還有什么比我臟的？”，而不是光鮮亮麗地開著瑪莎拉蒂，拎著愛馬仕，挎著王老五，其實只是個賣淫的。
我是個特別大心眼外加冷漠的人，很多事我不愿意往眼睛里看，唯有三件事是我特別在意的，吃的好不好，睡眠質(zhì)量好不好，與這個世界還有沒有真情。唯這三件事是我人生決不可放棄和迷失的。我至今還沒有去做一個小姐，一是因為我有著與我琴瑟和鳴的先生，另外是因為，我不想睡不安寢，食不下咽，與這個世界再無真心。我不想把我認為最幸福的三種享受拿來做交易，不想靠“天賦”來賺錢。
吳君如扮演的小姐是個偉大而幸運的女人，如我有一天也淪為出賣尊嚴為生，我選擇像她一樣活著，我的錢你可全部拿走，但無論世事變遷，真心不改。
潮哥的鈴聲，讓我相信他是個真心人，果然我也了解到，很多方面我們是相似的，包括親愛的首爾，我們都有一個飽經(jīng)滄桑但真心金剛不壞的母親，她們永遠不會為了生存放棄內(nèi)心的真情。像所有影視作品里的偉大女性一樣，假如有天為了喂了喂飽嗷嗷待哺的嬰孩而去賣淫，也是那個擁有著金子般心靈的金雞。
作者：曹草，作家，編劇。代表作品：《臉譜》《所有她想要的》《嵐老太太飛起來》，網(wǎng)絡(luò)電影《病毒之末日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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