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里頭遺址與夏桀末都河南城
尹松鵬 武漢大學歷史學院
本文刊於《華夏考古》2022年第1期
摘要：
根據《逸周書·度邑》和今本《竹書紀年》記載，夏朝在洛陽盆地有兩處都城，一處是洛汭的斟鄩城，另一處伊汭北側的河南城。斟鄩始建于夏朝早期，原是太康的都城。夏桀元年將都城從西河遷至斟鄩，十三年又遷都至河南城。二里頭遺址位于古伊汭北側，古洛水之陽，且在夏朝末期成為都城，位置和年代都與河南城相符合，可以確認二里頭遺址不是斟鄩，而是河南城。
關鍵詞：二里頭；河南城；夏代；夏桀；斟鄩
二里頭遺址位于洛陽盆地中部，古洛水之陽，古伊汭北側，規(guī)模宏大，布局有序，有王都規(guī)格，主要年代在夏代中晚期至商代早期，對研究夏商史和都城規(guī)劃史等很重要。關于其是夏商時期何城，學界已討論數十年。最初發(fā)現者徐旭生認為可能是商湯都邑。[[1]] 夏鼐[[2]]、方酉生[[3]]、殷瑋璋[[4]]等學者認為可能是商湯西亳。[[5]] 鄒衡[[6]]、鄭杰祥[[7]]認為二里頭遺址屬夏文化。1983年發(fā)現偃師商城，否定了二里頭遺址是商湯西亳說。趙芝荃等很多學者認為二里頭遺址應是夏朝晚期都邑。[[8]] 陳旭[[9]]、方酉生[[10]]、吳少珉、郭洪濤[[11]]等學者認為是夏都斟鄩。考古地層等表明二里頭古城于夏朝末期已達到最大規(guī)模，廢棄于商代早期，所以現在學界多認為其是夏朝晚期之都，但沒有明確肯定是夏朝哪個都城。也有學者認為不是夏代都城，如陳民鎮(zhèn)認為是夏代有洛氏之都。[[12]] 筆者仔細分析相關文獻記載，認為二里頭遺址的位置、年代、規(guī)模、規(guī)格都與今本《竹書紀年》所記夏桀末都河南城相符合。
一、二里頭遺址的分期與都城建設
二里頭遺址的文化層共分為8期，第1、2期是仰韶文化晚期至龍山時代文化，第3期至第6期是二里頭文化，第7、8期是二里崗文化。[[13]]其中的二里頭文化層分為四期，共約200年，年代在夏代中后期至商代早期。
根據最新的14C測年[[14]]，二里頭文化層第一期的年代約為公元前1750至前1680年，遺址面積約100萬平方米，為大型聚落時期，還沒出現城邑。
第二期約為公元前1680至前1610年，面積約300萬平方米，遺址東南部稍高地帶為貴族居住的院落區(qū)，其中5號基址為四進院落，面積大于2700平方米，每進都有主房，均為多室排房，都不是宮城宮殿風格，其中第3進排房共5室，東西長34.7米，南北寬6.59～7.4米，總面積約250平方米；第4進排房共5室，東西長34.3、南北寬5.2米，總面積約178平方米。[[15]] 這一時期，二里頭還沒有發(fā)展出大型宮殿與宮城，應是地區(qū)性中心城邑。
第三期約為前1610至前1560年，在夏朝晚期，出現大量高規(guī)格禮器，城市布局有明確規(guī)劃，有中軸線和棋盤式路網，出現大型宮殿和宮城城墻，宮殿建筑規(guī)模宏大，以宮城南大門中軸線上的1號宮殿基址規(guī)模最大。建筑風格與第二期相比有很大改變。宮城建筑疊壓在第二期貴族院落區(qū)之上，兩期地層之間有灰坑，表明兩期之間有一段廢用時期，而且地層關系顯示，1號宮殿基址始建年代不早于第三期早段；2號宮殿基址的始建年代不早于第三期晚段。[[16]] 因此，推斷從第三期的后半段二里頭才開始成為夏朝都城。
第四期約為公元前1560至前1520年，分布范圍較第三期有所縮小，文化堆積較薄，遺存數量明顯減少，出現衰退跡象[[17]]，前期的宮殿基址多沿用到第四期末即廢棄。第四期后半段的陶器有下七垣晚期文化、二里岡下層文化、岳石文化、東下馮文化類型，表明此時的二里頭遭到外來入侵。[[18]] 二里頭四期和偃師商城一期的時間大致相當。第四期中后段已進入商朝早期。
綜合來看，二里頭的都城建設時期主要在二里頭文化第三期中后段，總共約有三十年。在第四期早段，至遲在第四期中段，已停止都城功能，淪為一般城邑，只沿用部分前期功能，如鑄銅作坊和綠松石作坊都被沿用。幾十年后，二里頭城址即遭廢棄。
二、夏都斟鄩的位置
斟鄩始建于夏朝早期，原是太康之都，太康失國時在洛汭附近建立新都，后被后羿占領，不久廢棄。后至夏桀元年，將都城從西河遷至斟鄩。故《史記正義》曰：“汲冢古文云：太康居斟尋，羿亦居之，桀又居之?！盵[19]] 今本《竹書紀年》記：“帝癸，一名桀。元年壬辰，帝即位，居斟鄩。三年，筑傾宮，毀容臺。畎夷入于岐以叛?！盵[20]]
根據今本《竹書紀年》干支編年，夏桀元年壬辰是公元前1589年，合二里頭文化第三期中段。本文之所以采用今本《竹書紀年》年代框架，是因為據筆者的研究，在今本《竹書紀年》周武王紀年上，《尚書》《逸周書》《國語》所記相關歷日于年份、月份、日、干支、月朔、時節(jié)氣侯皆與天文歷日相合，今本《竹書紀年》公元前1050年克商是正確的。[[21]]從克商至周幽王十一年庚午歲（前771）西周亡，西周積年總計280年。經筆者檢驗各家商積年，商積年實為509年。從周幽王十一年庚午歲（前771）西周亡起倒數西周積年280年，減去商周重合的克商年1年，加商509年，已至公元前1558年癸亥歲，商朝起始年，即商湯滅夏第二年，與今本《竹書紀年》所記相合，可知今本《竹書紀年》所記商湯、夏桀編年可信。
傾宮是桀妃妹喜所居之宮，當是非常宏偉奢華，在二里頭遺址沒有發(fā)現此類建筑。容臺是行禮容之臺，代指禮署，在二里頭遺址第三期也沒有發(fā)現故意毀棄的容臺類建筑。斟鄩的建筑風格與二里頭遺址似有不同。
關于斟鄩城的位置，《水經注》卷十五“洛水”云：
洛水又北徑偃師城東，東北歷鄩中，水南謂之南鄩，亦曰上鄩也。徑訾城西，司馬彪所謂訾聚也，而鄩水注之。水出北山鄩溪，其水南流，世謂之溫泉水。水側有僵人穴。穴中有僵尸。戴延之《從劉武王西征記》曰：有此尸，尸今猶在。夫物無不化之理，魄無不遷之道，而此尸無神識，事同木偶之狀，喻其推移未若正形之速遷矣。鄩水又東南，于訾城西北東入洛水，故京相璠曰：“今鞏洛渡北有鄩谷水，東入洛，謂之下鄩?！惫视猩相?、下鄩之名，亦謂之北鄩，于是有南鄩、北鄩之稱矣。又有鄩城，蓋周大夫鄩肸之舊邑。洛水又東，徑訾城北，又東，羅水注之。[[22]]
鄩水是洛水北側支流，源出偃師東之北山，先南流，又東南流，至下鄩，又東流注于訾城西北側之洛水。訾城，在洛水之南，塢羅河之西，今鞏義市回郭鎮(zhèn)小訾殿村。[[23]]羅水即今塢羅河，在洛水之南，訾城之東，由東南向西北流注于洛水。[[24]]
《逸周書·度邑》周武王說：“自洛汭延于伊汭，居陽無固，其有夏之居。”[[25]] 夏都斟鄩在洛汭，洛水與黃河交匯地帶。居陽指都城在洛水之陽。以此推之，斟鄩城在洛水之北，訾城西北，在今偃師市山化鎮(zhèn)區(qū)域。
《乾隆河南府志·山川》記：“上鄩，今羅莊，以鄩肸子羅得名也。下鄩，今孫家灣即鄩灣。南北夾岸，實一地。今上鄩隸鞏，下鄩隸偃師?！盵[26]] ”《民國鞏縣志·輿地·山川》引有此條，“孫灣”作“孫家灣”。[[27]] 孫家灣又稱鄩灣、鄩邑灣、鄩溪灣，在洛水北拐處，洛水之北，長十里，屬偃師市山化鎮(zhèn)，現分為三村，自西向東為臺溝村、忠義村、寺溝村。羅莊，在孫家灣西南，洛水南，小訾殿西3千米，現屬于鞏義市回郭鎮(zhèn)。
《括地志》云：“故尋城在洛州鞏縣西南五十八里，蓋桀所居也。”[[28]] 鞏縣老城在今鞏義市東北站街鎮(zhèn)老城村，以唐制一里合531米計算，西南五十八里約折合今30.8千米，當在孫家灣附近，北至偃師市山化鎮(zhèn)區(qū)域，南至鞏義市回郭鎮(zhèn)羅莊一帶。鄭慧生先生認為，斟鄩在偃師市山化鎮(zhèn)孫家灣一帶，周代鄩城當是洛水南之羅莊。[[29]]
周代鄩城與夏代斟鄩城都在鄩地，但未必同址。若周代的鄩城在今回郭鎮(zhèn)羅莊，則是在洛水之南，而夏代之斟鄩當在洛水之陽，則應在今山化鎮(zhèn)孫家灣一帶。
圖1：斟鄩、河南城、西亳與有洛氏
另，孫華認為斟鄩城在訾城東約1.5千米的稍柴遺址。[[30]] 稍柴遺址位于洛水南岸稍柴村南，塢羅河東北側，塢羅河與洛水交匯的臺地上；遺址一、二、三期相當于二里頭文化一、二、三期；四期相當于鄭州二里岡上層文化。[[31]] 稍柴遺址不合于《水經注》所記故鄩城在洛水之北，而且東北距鞏縣老城約19-21千米路程，短于《括地志》所記“故尋城在洛州鞏縣西南五十八里”，年代也比夏朝太康時期晚約200年，當不是斟鄩城。
三、夏都河南城的位置與建設時間
《逸周書·度邑》周武王說“自洛汭延于伊汭，居陽無固，其有夏之居”，若夏朝在洛陽盆地只有斟鄩一處都城，則不能說“自洛汭延于伊汭，居陽無固”，故必有遷都。而已知斟鄩當在洛汭，另一都城在伊汭（伊水與洛水交匯地帶）附近，洛水之陽。然而，從西漢至今，學界似乎都沒有探討過夏朝在洛陽盆地有幾處都城，也沒有學者論及夏桀再次遷都，唯有今本《竹書紀年》有記載：
（帝癸）十三年，遷于河南。初作輦。十四年，扁帥師伐岷山（一作山民）。癸命扁伐山民，山民女于桀二人，曰琬，曰琰。后愛二人，女無子焉，斵其名于苕華之玉，苕是琬，華是琰，而棄其元妃于洛，曰妹喜于傾宮，飾瑤臺居之。[[32]]
《太平御覽》卷八二《皇王部·帝桀》引《紀年》曰：“后桀命扁伐山民,山民女于桀二人，曰琬,曰琰。桀愛二人，女無子焉，斵其名于苕華之玉，苕是琬，華是琰，而棄其元妃于洛，曰妹喜?！盵[33]]
《太平御覽》所引《紀年》此條與今本《竹書紀年》所記基本相同，可見今本《竹書紀年》所記可信。
依今本《竹書紀年》干支編年，夏桀十三年是公元前1577年，合二里頭文化第三期（前1610-前1560）中段偏晚，與二里頭成為都城的時間基本相合。河南一名有歷史傳承，作為國都、郡縣置所所在地恒在偃師以西，澗水以東。如戰(zhàn)國時澗水東岸的東周王城稱河南城，西以漢魏洛陽故城為河南郡置。再以周武王所說的伊汭之陽作為限定，則夏代河南城必在偃師以西古伊汭北側。而二里頭遺址恰在古伊汭北側，洛水之北，后因洛水改道，才處在洛水之南[[34]]，西北距漢魏洛陽故城僅6千米，位置符合夏都河南城的特征。
《戰(zhàn)國策·魏策》記吳起曰：“夫夏桀之國，左天門之陰，而右天谿之陽，廬睪在其北，伊洛出其南。有此險也，然為政不善，而湯伐之?！盵[35]]》 又《史記·孫子吳起列傳》記吳起曰：“夏桀之居，左河濟，右泰華，伊闕在其南，羊腸在其北。修政不仁，湯放之。”[[36]] 吳起所說的夏桀之都在洛陽盆地中部，南臨伊水、洛水，近于伊闕，應指《竹書紀年》所說的河南城。而斟鄩處于洛汭，在洛陽盆地東北邊緣，南臨洛水而不臨伊水，遠離伊汭、伊闕，故不是吳起所說的夏桀之都。
河南城一帶在洛陽盆地中部，北有邙山，南臨古洛水、伊水，地域開闊，交通方便，適合建都。而斟鄩處在洛陽盆地的東北邊緣，北臨大山，南臨洛水，地方較狹窄，不太適合作為王朝之都，太康時期也只是當作戰(zhàn)爭期間的臨時都城。夏桀之所以從西河遷都斟鄩而非河南城，一是彰顯祖先的功業(yè)，二是當時的河南城還不具備都城的基礎設施和宮城建筑，甚至沒有都城規(guī)劃，所以先居于舊都斟鄩。
在夏桀元年遷都斟鄩不久當已開始按都城規(guī)格建設河南城，到夏桀三十一年商湯滅夏為止，河南城按都城規(guī)格建設的時間約有30年，這與二里頭遺址第三期（前1610-前1560）中后段的建設情況相合。
由于二里頭遺址的位置和年代符合夏桀末都河南城的特征，且?guī)资陙碓诼鍥I至伊汭之北沒有發(fā)現新的夏代都城遺址，尤其是在偃師以西的古伊汭之北沒有新發(fā)現，故可以確認僅有的二里頭遺址就是夏桀末都河南城。
四、商朝早期河南城的存廢
二里頭遺址在二里頭文化第四期（前1560-前1520）上半段進入商朝早期，失去都城地位。但考古學劃定的年代較粗略，不能給出準確時間。文獻中只有今本《竹書紀年》有記載：
（帝癸）三十一年，商自陑征夏邑，克昆吾。大雷雨，戰(zhàn)于鳴條，夏師敗績，桀出奔三朡。商師征三朡，戰(zhàn)于郕，獲桀于焦門，放之于南巢。[[37]]
根據今本《竹書紀年》干支編年，夏桀三十一年商滅夏是公元前1559年。這個時間剛進入二里頭文化第四期（前1560-前1520）。二者基本相合。
夏桀從夏都河南城逃至黃河以北的安邑?！渡袝男颉吩唬骸耙烈鄿ヨ睿躁z，遂與桀戰(zhàn)于鳴條之野，作《湯誓》。”孔安國傳：“桀都安邑?！盵[38]] 安邑只是夏桀臨時避難處，不能稱為桀都。孔安國不知有河南城，故以為夏桀末都在安邑。
陳民鎮(zhèn)根據《墨子·非攻下》認為在商湯伐夏時夏桀之都完全毀于戰(zhàn)火，而二里頭遺址在二里頭文化第四期早段沒有遭到大規(guī)模毀壞，又沿用幾十年，故推斷二里頭古城不是夏末都城。[[39]] 然而經分析，在商湯攻打夏都河南城時，以及占領河南城之后，并沒有大規(guī)模毀壞。《墨子·非攻下》記：
逮至乎夏王桀，天有誥命，日月不時，寒暑雜至，五谷焦死，鬼呼國，鶴鳴十夕余。天乃命湯于鑣宮，用受夏之大命：“夏德大亂，予既卒其命于天矣。往而誅之，必使汝堪之?！睖筛曳盥势浔?，是以鄉(xiāng)有夏之境。帝乃使陰暴毀有夏之城。少少，有神來告曰：“夏德大亂，往攻之，予必使汝大堪之。予既受命于天，天命融隆火于夏之城間西北之隅。”湯奉桀眾以克有夏，屬諸侯于薄，薦章天命通于四方，而天下諸侯莫敢不賓服，則此湯之所以誅桀也。[[40]]
有夏之城即夏桀末都。天帝乃使陰暴毀有夏之城，不久，有神來告商湯，說天帝命火神祝融在有夏之城的西北隅生火?？梢妼嶋H上只是桀都河南城西北角起火，并未毀壞全城。由《非攻下》不能否定二里頭遺址是夏末都城。
另有《史記·殷本紀》云：“湯既勝夏，欲遷其社，不可，作《夏社》。伊尹報，于是諸侯服，湯乃踐天子位，平定海內。”[[41]] 夏社當在夏都河南城，夏滅后沒有遷夏社，也可證河南城沒有被大規(guī)模毀壞。
二里頭遺址的祭祀區(qū)在宮城北約200米，約東西長300米，南北寬200米左右，先后發(fā)現三座圓形夯土建筑遺跡，上面有呈圓圈狀布列的圓形“黏土墩”遺跡，杜金鵬認為可能是祭祀天神的“天壇”，該基址建于三期而使用至四期；還發(fā)現長方形“墠”類建筑，可能是祭祀地祇的“地壇”；這個祭祀區(qū)可能是當時的祭祀場所“社”，2號宮殿等東路宮殿應該是“宗廟”。[[42]] 祭祀區(qū)部分建筑和2號宮殿基址都使用到第四期末，即在商滅夏后還使用一段時間，這與《殷本紀》說商湯不遷夏社相合。
五、二里頭遺址非有洛氏之都
在二里頭遺址歸屬的諸說中，有洛氏之都說頗引人注意。有洛氏是夏代諸侯，在夏末被商湯滅國。根據有洛氏之名推測有洛氏居于洛水附近，故陳民鎮(zhèn)推斷二里頭遺址是有洛氏之都。[[43]]但仔細考之，此說頗有不合之處。
《逸周書·史記》曰：“宮室破國。昔者有洛氏，宮室無常，池囿廣大，工功日進，以后更前，民不得休，農失其時，饑饉無食，成商伐之，有洛以亡?！迸苏裨唬骸坝新澹逅病！盵[44]]
另據今本《竹書紀年》記：“（帝芬）十六年，洛伯用與河伯馮夷斗?！盵[45]] 洛伯、河伯在夏代皆有其人，而非神名。又如今本《竹書紀年》記：“（帝泄）十六年，殷侯微以河伯之師伐有易，殺其君綿臣?！盵[46]] 河伯之職類于今之河長。其封地在黃河沿岸某地。王震中認為應是在“安陽之北漳河附近的黃河地域”。[[47]] 《龍魚河圖》說河伯是“華陰潼鄉(xiāng)隄首人”。[[48]] 河伯有沿河水運之便利，故可與近于黃河之有易氏戰(zhàn)斗。洛伯用是有洛氏之君。有洛氏也當近于黃河，故與河伯馮夷有利益沖突。
有洛氏居洛水兩岸，又近于黃河，當是在洛水入黃河處，在黃河南岸，今鞏義市北部河洛鎮(zhèn)一帶，處在洛陽盆地入口，北與溫國隔河相望。
今本《竹書紀年》記：“二十一年，商師征有洛，克之，遂征荊，荊降。二十二年，商侯履來朝命囚履于夏臺。二十三年，釋商侯履。諸侯遂賓于商。二十六年，商滅溫?！盵[49]]
夏桀二十一年商師滅有洛氏之時，距夏亡還有十年，可見有洛氏非夏桀。由商湯滅有洛氏次年被夏桀囚禁來看，當時小邦商的力量尚小，還達不到夏都所在的洛陽盆地，故也可斷定有洛氏不在洛陽盆地。
夏桀囚禁商湯一年之后，誤判小邦商還不足以威脅夏，于是將商湯釋放。三年后，商滅溫。溫國是昆吾同姓，在今河南省北部溫縣，南與有洛氏隔黃河相鄰。洛國與溫國的地理位置對夏都的安全來說都很重要，故商湯先后滅之。
洛國是個小國，很難有足夠的人力、財力、物力建造二里頭這樣的大城，也不會有二里頭這樣的帝都規(guī)格。綜合各方面的證據可斷定，二里頭遺址不是有洛氏之都。
六、結語
在先秦文獻中，夏朝在洛陽盆地只有兩個都城，洛汭的斟鄩城與伊汭北側的河南城，都在古洛水之陽。斟鄩作為夏桀之都只有13年，之后便遷都河南城。河南城以都城規(guī)格建設的時間約有30年，作為夏末都城只有19年，夏滅后便淪為一般城邑，幾十年后便廢棄。這可以解釋二里頭遺址在二里頭文化第三、四期幾十年內的興起與衰落。多重證據表明二里頭遺址是夏桀末都河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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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中國科學院考古研究所二里頭工作隊. 河南偃師二里頭早商宮殿遺址發(fā)掘簡報.考古,1974(4):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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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 二里頭1999～2006. 北京:文物出版社,2014:1655-1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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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 二里頭1999～2006. 北京:文物出版社,2014:1655-1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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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范欽訂. 竹書紀年：卷上. 明嘉靖中天一閣刻本:19a.
[[21]] 尹松鵬.西周武王紀年上文獻歷日與天文歷表出現完全合歷.考古與文物,2013(3):3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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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民國鞏縣志：卷二.中國地方志叢書·華北地方·第116號.臺北：成文出版社,1969:71.
[[28]] 司馬遷.史記. 北京:中華書局,2013: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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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范欽訂. 竹書紀年：卷上. 明嘉靖中天一閣刻本:19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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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 二里頭1999～2006. 北京:文物出版社,2014:7.
[[35]] 劉向集錄,范祥雍箋證,范邦瑾協校. 戰(zhàn)國策箋證.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1252.
[[36]] 司馬遷.史記. 北京:中華書局,2013:2623.
[[37]] 范欽訂. 竹書紀年：卷上. 明嘉靖中天一閣刻本:20a-20b.
[[38]] 阮刻尚書注疏. 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14據上海圖書館藏清嘉慶刻本影印本:423-424.
[[39]] 陳民鎮(zhèn). “二里頭商都說”的再檢視.華夏考古,2020(2):63-72.
[[40]] 孫啟治點校. 墨子校注. 北京:中華書局,1993:220.
[[41]] 司馬遷.史記. 北京:中華書局,2013:125.
[[42]] 杜金鵬. 偃師二里頭遺址祭祀遺存的發(fā)現與研究.中原文物,2019(4):56-70.
[[43]] 陳民鎮(zhèn). “二里頭商都說”的再檢視.華夏考古,2020(2):63-72.
[[44]] 黃懷信,張懋镕,田旭東. 逸周書匯校集注.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970-971.
[[45]] 范欽訂. 竹書紀年：卷上. 明嘉靖中天一閣刻本:20a.
[[46]] 范欽訂. 竹書紀年：卷上. 明嘉靖中天一閣刻本:16a.
[[47]] 王震中.商族的起源及其早期遷徙.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學刊(第三集).北京：商務印書館，2004:
22.
[[48]] 司馬遷.史記:卷二十八.北京:中華書局，2013:1643.
[[49]] 范欽訂. 竹書紀年：卷上. 明嘉靖中天一閣刻本:15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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