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25歲起,秦同千用30年的時間,收集了400多棟古建筑。他想等自己老了的那天,回老家找塊地,把買來的古建筑石料、木料、磚瓦按原樣搭起來,造個園子。在54歲這年,他實現(xiàn)了他的愿望。
1983年,20歲的秦同千離開家鄉(xiāng),到上海市園林工程公司干綠化工程,兩年后,他拉起了自己的綠化工程隊。1988年他接了個工程,為大眾汽車公司的幾位德國專家,做別墅綠化。他偶然向別墅里瞟了幾眼,令他吃驚的是,那些中國人眼里“破爛”,卻被老外冠冕堂皇擺在了家里,視線所及處處都是中式老家具,連老式木頭馬桶也拿來當擺設(shè)。
這件事像一顆石子投入湖水里,在秦同千的心里激起層層漣漪。沒過多久,他為了園林工程去鄉(xiāng)下收購樹木,恰好碰到一幢老屋子正在卸瓦。他覺得房子挺好,怎么就要拆,人家說,要蓋新的。想起之前的事兒,秦同千買下了這幢房子,找來當?shù)毓そ钞嬒路孔訄D紙,梁柱構(gòu)件標上編號,拆完運走。
這是這一行的標準流程。頭一回買老房子的秦同千格外細致,把拆下的磚墻和瓦片也編了號?!昂髞碛X得這件事情辦得不好。農(nóng)民工給你裝上車子,再卸下來,磚頭也散掉了,瓦片60%到70%全部碎掉了。當時真是傻得不得了!”
從25歲收購第一間老宅子,秦同千一直有個心愿,等自己老了的那天,回老家找塊地,把買來的古建筑石料、木料、磚瓦按原樣搭起來,造個園子。因為古代士大夫們,衣錦還鄉(xiāng)后,都要造園子。
20多年間,他跋山涉水,游走于全國17個省市之間,收藏了400多幢老屋,與建筑一并收購的還有古木家具,“牛腿雀替”、石刻磚雕、花窗、隔扇、屏風、踏床、八仙桌、梳妝臺……這些東西早超過他退休后造園所需要的數(shù)量,甚至于超出那個占地上萬平方米的藏品倉庫的最大容量。
如今,54歲的他,有了自己的品臻園。
紹興·品臻園,位于紹興會稽山旅游度假區(qū)內(nèi),占地面積19.7萬㎡,建筑面積約11.4萬㎡, 包含蘭亭安麓酒店、燊榕藝術(shù)館、主題商業(yè)、度假居所等。其中,蘭亭安麓酒店最為獨特,它由50幢200年以上明清古建筑組成。
這個得名于2000年前會稽山“蘭亭集會”的酒店,與一般酒店不同,這里沒有恢宏的大堂,沿著狹長的山間石路,50棟古建筑或三五成群,或獨樹一幟,零散排布在林間和溪旁,但即便如此也沒人能忽略其中任何一棟建筑的存在。
白果廳
原為清末一戶地主家的廳堂,因其木柱均為百年以上白果木制作而成,故名“白果廳”。其占地200多平方米,二層閣樓式建筑,雙天井,兩進三開間,地面分兩段,前段比后段升高30公分,寓意步步高升。該建筑為穿斗式結(jié)構(gòu),雕花極少,除斜撐(牛腿)及花欞格的簡單裝飾外,其余均為較為厚重的矩形木梁及枋,給人古樸嚴肅之感。
原屬安徽將軍府的正廳,用材粗壯、高大巍峨、雕飾豐富、技藝精湛,以其獨特的制式:雙天井、羅鍋椽、圓柱雕礎(chǔ)、青磚鋪地等,顯示出高人一等的建造規(guī)格和營造手法。進門處橫梁下的梁托雕刻著梅花等花卉圖樣,北面天井東側(cè)橫梁下的兩個雀替連起來為五個童子,寓意五子登科,南面天井北側(cè)雕刻有一對手持銅錢的仙童,寓意多財。
將軍府的高大巍峨的正堂,鹽商鋪子的奇巧設(shè)計,明代民居的小巧多能,雕花樓的美輪美奐,這里每個建筑都有著獨特的魅力,而相互之間既是和諧的整體,又是獨特的個體。
從地圖上看,品臻園距離紹興市區(qū)并不遠,可是這個位于會稽山山坳里的地方,不僅交通不大便利,而且占地面積只有小小一塊,不適合大興土木。對大部分地產(chǎn)開發(fā)商來說,這是塊無開發(fā)價值的土地,跟房地產(chǎn)行業(yè)打了30多年交道的秦同千也懂得這點,但秦同千看中的就是“無價值”這一點。
“中國的事情最怕什么?這30年一條路在這里,那30年又修到那里?!币郧八蚜_老宅子、老家具,都是追著“規(guī)劃”跑,高速路從哪個村子過,去哪個村子搜,準能搜到寶,可現(xiàn)在自己要復(fù)建老宅子,最害怕的就是拆遷。
戲臺
建于清嘉慶二年,占地約216平方米,為歇山式屋頂。大屋頂脊吻,有正吻,蹲脊獸,垂脊吻,角戧獸,套獸等,飛檐翹角,垂脊及戧脊末端均有彩塑戲劇人物。戲臺分前、后兩部分,后部是化妝室,前部是表演臺。戲臺下部為空,在古代用作放置“行頭”、“道具”的。戲臺正前兩邊圍墻呈“八”字向兩邊開,具有廳堂建筑的莊嚴感,使戲臺于華麗中增添了一份嚴謹。
為了復(fù)建這些老宅子,這幾十年秦同千沒少折騰,請教專家、考察國內(nèi)外古跡遺址,最后他悟出一個道理,老宅子只有在使用中才能得到更好的保護,空置不用反而容易腐朽損壞。他把這叫做“活態(tài)保護”。
古建筑復(fù)建利用,花樣不多,要么全一片地做“民居博物館”,要么加入商業(yè)做餐廳或是私人會所,要么獻給國家修建某個場館。秦同千并不大關(guān)注復(fù)建的形式,他最在意的是地點。“隨便找地方建一個民居博物館、工業(yè)園,過一段時間可能又拆掉了。那時候這些東西可能就成柴火了。我要找一個不能讓子孫拆掉的地方?!?008年,秦同千遇上了紹興會稽山南麓這個山坳。
雕花樓
原為一徽州富商的居所,為雕花最多、最為美觀的一棟房屋,建筑面積200多平方米,內(nèi)部雕刻富麗堂皇,奢華至極,是典型的安徽清代建筑。雕花樓為上下對堂格局,一層高度為4.4米,二層脊柱高度4.8米。枋上雕刻博古圖案,寓意博古通今。二樓過道圍欄板底雕刻暗八仙,由寶劍、扇子、玉板、葫蘆、荷花、漁鼓、笛子、花籃等形象組成。
品臻園于2010年開工。起先,大部分時間秦同千就住在山里,跟師傅們同吃同住,忙上忙下。白天一起出工,晚上聊搜老宅時發(fā)生的故事。
復(fù)建古建筑最忌快。很多老建筑是殘缺不全的,要原材料、原工藝、原式樣、原結(jié)構(gòu)復(fù)建是很花氣力的事。一幢清中后期的屋子,缺了的部件就不能用清早期的東西去替代。要在庫房里找配得上的。庫房里沒有,再到市場上搜羅。還找不到,只能讓工匠拿同樣的材料,按照原樣去做。如果連可參考的樣式都沒有,就只能等工匠一點點揣摩了。
上海·品臻園僅一座“五鳳樓”就修了五年,而紹興·品臻園要修復(fù)的老建筑是50棟。
漸漸秦同千越來越不愿意往工地跑了,有太多現(xiàn)實問題需要他去考慮?!疤閼蚜?,錢從哪里來呢?”除了材料開銷,秦同千組建自己的古建修復(fù)團隊也是一筆大開銷,大木工、雕花工、磚雕工、石雕匠,多時四五百人,長期留聘也有近百人。一個好的雕磚師,包吃包住,每天工錢550。
他得回去做他的企業(yè)。他覺得收藏老屋這事就像談戀愛,開始時開心得不得了,結(jié)了婚,有了孩子,就變成一種責任。
去年8月,蘭亭安麓樣板間對外開放,今年2月正式開業(yè),秦同千也松了口氣,在他看來,他能為古建筑做得不多,這樣至少算是把它們給后人留下了。
秋雨漸歇,若耶溪騰起的水霧籠罩了整個山谷,一片白墻黛瓦倚在斑斕山色里,恍如仙境。秦同千喜歡在這樣的清晨,沿著溪邊青石路走走,因為只有這時,他才覺得,自己跟這些老宅子的距離最近,也才能真正靜下心來,思考未來的事兒。
54歲的秦同千開始感到時間緊迫,他想為古宅多做些事,因為他覺得,“中國城市建設(shè)才幾年,怎么叫鄉(xiāng)愁?中國人的記憶都在鄉(xiāng)村。有牛,有羊,有河,有古屋,有老家具……這就是鄉(xiāng)愁?!彼M谒猩辏尭嘀袊贻p人認識到他們的根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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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秦同千
秦森集團董事長,上海燊榕古建保護研究中心,
多年來一直致力于古建筑收藏與保護,
堅持以活態(tài)保護為手段,
使古建筑及傳統(tǒng)文化廣泛適應(yīng)于當代城市發(fā)展。
出品人│王波
主編│劉愛萍
首席執(zhí)行│穆霖 首席記者│王恩澤
編輯│張爽 李晨璐 田小摔
視覺總監(jiān)│杜放 視頻監(jiān)制│李小姣 設(shè)計│劉垚 李心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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