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東東
提問:王西平 1980年生,詩人,記者,《核》詩歌主編。
回答:陳東東 祖籍江蘇吳江,1961年10月生于上海。1980年代初開始寫作,見證了中國當代詩歌生活的諸多方面,是民間詩刊《作品》(1982-1984)、《傾向》(1988-1991)和《南方詩志》(1992-1993)的主要編者。1994年至1997年任海外文學人文雜志《傾向》詩歌編輯;1996年至2000年任劉麗安詩歌獎和安高詩歌獎評委;2004年以來,參與策劃和組織每年一屆的“三月三”詩會。編有詩選集《將進酒——2005-2009三月三詩會作品選》(上海文藝出版社,2010,上海);英漢對照中國當代詩選《Another Kind of Nation: An Anthology of Contemporary Chinese Poetry/別處的集合:24人詩選》(Talisman House Publishers ,2007,紐約[與張耳合作]);《最高虛構(gòu)筆記——華萊士·史蒂文斯詩文選》(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8,上海[與張棗、陳東飚合作])等。出版?zhèn)€人詩文集多種。
“通過閱讀發(fā)現(xiàn)了詩,發(fā)現(xiàn)了自我”
問:談起蘆墟,無疑是江南水鄉(xiāng)中水網(wǎng)最密集的一個鎮(zhèn)了。這里據(jù)說也是您的祖籍,您自己也曾表示,父親是蘆墟人,爺爺和奶奶也都是蘆墟人。從小鎮(zhèn)蘆墟到大都市上?!唵握務勀募易寤蚣彝ミw移史吧。
答:我在上海出生,一直就居住生活在上海。我的祖籍是吳江蘆墟,祖父陳孟豪出生于當?shù)剜l(xiāng)紳之家,我祖母是常熟人。上海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年11月版《蘆墟鎮(zhèn)志》“歷史人物”的“陳孟豪”條目,大概簡述了我祖父、祖母的事跡:
陳孟豪(1912?~ 1966年),蘆墟鎮(zhèn)愛好村白蕩灣人。青少年時代就讀于省立吳江鄉(xiāng)村師范學校,因思想進步,從事革命活動,被學校開除。民國22年(1933年)1月,中共地下黨員劉淇發(fā)起組織秘密讀書會。陳孟豪和愛人歸青田 (原名鄭懷瑾,常熟人)從老家趕到吳江,參與組織工作,在四年級學生中發(fā)展會員。第二年陳孟豪和讀書會成員徐德潤等人幾次去上海,通過世界語協(xié)會、《讀書與生活》社等關系尋找黨組織??谷諔?zhàn)爭時期,陳孟豪兩度與上海地下黨組織發(fā)生工作關系,曾被捕坐過牢。后在家鄉(xiāng)西面的莘塔鎮(zhèn)辦起流動圖書館,出借馬列書籍和普羅文藝 (即無產(chǎn)階級文藝)讀物。
抗日戰(zhàn)爭勝利后不久,陳孟豪、歸青田奔赴華中解放區(qū),在新華日報社工作。后調(diào)到山東大眾日報社。1957年雙雙被錯劃為右派,陳孟豪更被錯定為反革命而去勞改。 1961年夫婦倆被遣返到白蕩灣村勞動。1964年歸青田在貧病中去世。1966年8月,蘆墟農(nóng)村“文化大革命”初起,陳孟豪首當其沖,被批斗、游街。9月5日投河自盡。留下“值得回味”的遺書,全文如下:“辭世絕唱 在人生的舞臺上,扮演過各種角色。這最后的一幕呵,卻演得沒精打采。觀眾們且莫泄氣,這幕戲值得回味。請接受我的教訓,革命就得革到底。陳孟豪 1966.9.5絕筆”。
1979年山東大眾日報社對陳孟豪、歸青田夫婦改正、平反,并派人到上海向其家屬、到蘆墟向公社黨委宣布決定,恢復他們夫婦的政治名譽。
有一處要訂正:我祖母來自常熟歸家,原即姓歸,而不是鄭。至于我父親,1949年5月隨新安旅行團進駐上海,先后在華東戲劇究研院、上海越劇院工作,后又考入上海音樂學院作曲理論系,畢業(yè)后留校任教。我出生的時候,1961年,他還是上海音樂學院的大學生。
問:在您的一篇隨筆中,有這么一句描寫您母親話:“當時我母親從戲臺上下來,被趕進上海一座大劇場的總機房里,悶悶不樂地接插幾十門內(nèi)線電話。”,您母親——是戲劇演員?還是話務員?
答:我母親十二歲隨我外婆從寧波奉化到上海,拜在越劇名老生張桂鳳門下學戲,后成為上海越劇院的演員,文革期間被弄到上海文化廣場做電話總機接線員,文革后才又回到上海越劇院。
問:您曾經(jīng)講過,自己“考大學就像為了逃離現(xiàn)時和將來的困難境地”,為什么?
答:難道不是這樣嗎?自古以來讀書人赴考,不都是為了逃離現(xiàn)時和將來的困難境地?當然實際上考上了大學,并非真的就能逃離現(xiàn)時和將來的困難境地。人生在世總歸是困難的,困苦的。
問:還記得您在一堂沉悶的哲學課上,寫下的第一首詩嗎?
答:忘了那一行行的都寫了些什么,它早就被我扔了——我習慣于扔掉自己覺得不滿意的詩,從一開始。我現(xiàn)在還是不斷地、像銷毀罪證一樣銷毀以現(xiàn)在的眼光看來寫得不好的詩。當然作為記憶和記錄它們可能會留存下來,不過,我希望,如我在一篇序言里所說,“希望人們僅僅把最終被詩人認可的詩篇歸于那個詩人,而不會有好事者,令人失望地去撿回詩人因糊涂、不謹慎和被利用而散布在外的習作和劣作?!薄以敢庥浀玫?,我仍然記得的,是我寫下第一首詩,寫下每一首詩的那個時刻,那些時刻和當時氛圍。
問:整個80年代,人的解放是整個社會的主旋律,好多人則通過閱讀,重新發(fā)現(xiàn)和認識人的價值、人的尊嚴、人的存在的意義。那時候最流行的口號是:您想按照人道主義的原則活嗎?您想活得像個人樣么?那么就像文學一樣生活吧。我知道有一部小說叫《人啊,人!》,破天荒地將“人”提到了層面上來,體現(xiàn)了人性的復蘇和人的本質(zhì)復歸。如此“非常”時代,您個人也迎來了“自我復蘇”黃金期,那么您通過閱讀發(fā)現(xiàn)了什么?
答:這簡直需要長篇大論,不過我試圖簡而言之——發(fā)現(xiàn)了詩,語言構(gòu)成的世界,自我……
問:“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惟一標準”,那時候您認為了解與認識世界,最好的方式是寫詩嗎?
答:寫詩也許不是最好的方式,但寫詩是我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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