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大概是我人生中學習成績最好的一年,兩次期中期末考試都是全年級前3名。班主任老師對我很好,同學也很簡單、友善,每天我都很快樂,學得快樂,玩得也快樂。
當時我所在的年級一共有10個班,1-8班是普通班,9-10是關系班。普通班都是剛畢業(yè)的年輕老師,關系班是有資歷的老教師。媽媽覺得如果想要考上重點高中,還是需要有經(jīng)驗的老教師帶領,等到初三普通班的師資力量跟不上會影響我的成績。于是決定將我從普通班轉到關系班,我哭著求媽媽不要轉班,媽媽說:“不行,你現(xiàn)在還小,你不懂,我都是為了你好?!?/p>
初二,我被迫轉到了關系班。關系班在新樓,遠離普通班,以前的好朋友同學都見不到了,還有人罵我是叛徒。新班級的教室特別寬敞,但氛圍卻有些冰冷恐怖,大家都在悶頭學習,死氣沉沉,課間也沒有歡聲笑語,一個個都心事重重,看起來不簡單。
我被安排在新班級的最后一排,連續(xù)一周聽不清楚老師講話,也看不清楚黑板。我把問題告訴了媽媽,新的一周媽媽買了一套床上用品送給了班主任,于是沒過幾天,我就被調換到了前幾排??墒且粋€月后,我又被調到了倒數(shù)第三排。
忽然間我明白了:原來老師想用這樣的方式提醒家長,又該送禮了,上次的禮只夠維持前排座位一個月!
你們猜一個14歲的女孩在看透了老師的“把戲”后,會怎么做,為了坐到前排而讓媽媽繼續(xù)送禮嗎?
沒有,我沒有。想到媽媽賺錢不容易,想到老師用這樣的方式斂財,小小的我內(nèi)心充滿了憤怒、鄙視與被欺辱的感覺。也正因為自己做出了不用金錢喂養(yǎng)老師的選擇,我迎來了人生中最難熬的兩年。
準確地說,我被班主任冷暴力+言語暴力了兩年。有一半的時間班主任是從來不搭理我的,排斥我,忽略我,就好像我是空氣一樣不存在。比如,班級點名,會直接把我跳過去,私下里班主任說:“你不是我班的學生?!? 再比如,從來不會因為學習問題而表揚或者批評我,任何跟我學習有關的事情,班主任從來不提,也不關心。
可是,一旦我在除學習之外其他任何地方犯一點點錯誤,她就像抓住了把柄似的,大做文章。比如,值日時垃圾桶沒有擺放整齊,班主任就會對我破口大罵,從值日生職責、到人品、到家庭教養(yǎng)全罵到。再比如,作為某課代表、班委委員我的工作做得不夠好,也會挨罵,一樣的,從工作職責、到人品、到家庭教養(yǎng)罵個遍。她還會對其他任課老師說這個女孩子品行不好。
最過分的一次,我們班級的一個男生因為喜歡我,被一個高年級的男生給打了,而我根本對這一切都不知情。班主任得知后,竟然在課堂上花了35分鐘時間罵我:我們班的某些女生,不要臉,勾引高年級男生,還致使自己班級同學受傷...... 像這樣的破鞋......
我就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讀過了初二的時光??赡苡腥藭f,為什么不告訴家長呢?我也不知道,可能是連跟他們聊天的時間都沒有吧。爸爸經(jīng)常加夜班,放學后也見不到。媽媽工作也忙,下班后還要應酬。大部分時間都是我一個人。少有的時間爸媽都在家,卻是無休止的爭吵,鬧離婚。那段時間我覺得自己是最苦的,回家鬧心,去學校也遭罪,這種困境也不知該對誰說,只能一個人憋在心里。
上了初三,我不再是那個文靜柔弱的女生,忽然間變得“強大”起來,不再懦弱,不再哭哭啼啼,可能是被班主任折磨皮實了,臉皮也厚了,說話聲音也大了,有力量跟老師對著干了。于是整個初三一年,我都在與班主任的對抗中度過,復仇時間到了。
我聯(lián)合了一批在班級中被冷落的同學,那些成績不好,沒有花錢在她家私下補課的同學,對她有不滿的同學,組成了對抗勢力。在課堂上我公開帶頭搗亂秩序,隨意講話。老師講到某個知識點,問大家對不對,我直接在下面回答:“對個屁!” 引得周圍的同學哄堂大笑。我搜集老師的“閑言碎語”,然后再很有心地傳播到其他老師的耳朵里,借此破壞班主任與其他老師之間的關系。終于有一次,讓我逮到了一個好機會,成功地挑撥了班主任與某位資深返聘化學老師關系,兩人鬧翻,班主任陷入十分尷尬難看的境地。
就這樣,班主任不敢再罵,我也不再有被欺壓的感覺。我很得意,在班級里也自在自由許多,終于勝利了!
中考結束了,初一時的班主任,把我叫到了學校。他手里拿著還未公布的成績單,非常生氣地對我說:“成績還沒有對外公布,第一時間我就先去找你的成績。簡直不敢相信,你怎么能考成這樣?當初我和你媽,煞費苦心把你轉到好的班級,就是希望你能夠學得更好,考上重點高中。你竟然只考了563分?!離重點線還差3分呢!這兩年到底都干什么了???我對你太失望了!”
老師走了,我一個人在站在學校門前的大樹下。忽然間我有種從夢中剛睡醒的感覺,過去的兩年很恍惚在眼前飄過。“對呀,這兩年我干嘛了?不是說好考重點學校的嗎?怎么完全忘記了這件事呢?” 想起過去兩年的經(jīng)歷,我難以控制地嚎啕大哭起來。
從年級前3名到班級20幾名,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我媽覺得:一定是初二初三的知識變難了,我的腦子不夠用,再有就是父母吵架對孩子多少有點影響。
我爸覺得:父母吵架跟孩子有什么關系,還是自己不夠努力,心思沒放在學習上,太懶惰。
如果你問我:是的,一進入新班級我就忘了考重點的事。初二,時間都花在了想原因上:教師這個職業(yè)在我心中一直是很神圣的,小學和初一的老師都很好,他們溫柔慈善。我無法理解老師怎么可以這樣對待學生,為什么,到底為什么?
初三,時間都花在了對老師對抗上:我要把憤怒都宣泄出來,想辦法讓自己強大不再被欺負,我要自保,也要反抗。
大腦的首要目標從來不是學習
直到多年后,在學習了若干與大腦相關的知識后,謎團才得以揭開。一直以來,我們對大腦的認識都是有誤區(qū)的。我們以為,人類的大腦很聰明,天生就是被設計用來學習的。
這是大錯特錯的觀念,我也是在偶然讀到人際大腦神經(jīng)學時才煥然大悟——人類大腦的首要目標從來都是安全。換句話說,安全才是大腦的首要任務。當一個人處于不安全的環(huán)境中,大腦會集中全部的能量,使用各種策略確保自己安全。
就像我初中那兩年,身心每天都受到傷害,這樣的環(huán)境對大腦來說是不安全的,所以圍繞在腦袋里的想法每天都是自保與反抗。學習只能被遺忘,在安全都沒有得到保障的前提下,學習并不重要。而當中考過后,一切結束了,我站在大樹下,又忽然記起了原本要考重點高中的事,只可惜為時已晚。
大腦需要安全的環(huán)境
如果一個孩子學習不好(除去基因問題),我們可以很肯定地下結論:這個孩子感到不安全,或者這個孩子沒有生活在一個安全的環(huán)境中。
講到這,我們還要來定義“安全”。并不是只有生命受到威脅才叫不安全,在現(xiàn)代社會中,心理與心靈的不安或傷害都意味著大腦會感受到不安。
而大腦對不安全的理解與處理能力又與童年的“安全感”息息相關。所以,童年的安全感建設是一項非常重要的事情。
在超市,孩子想要買小汽車,事實上他已經(jīng)有很多了,媽媽說不可以買,孩子大哭,想要媽媽抱。我們一起來看以下兩種做法:
情景一,媽媽:“你已經(jīng)有很多小汽車了,不可以再買...... 你哭也沒有用,今天我是一定不會給你買的,媽媽沒有那么多錢給你天天買...... 你怎么這么不聽話...... 什么時候不你不哭了,我再抱你...... ” (省略號代表其他不同類似的回答)
這樣對話的結果是:第一,孩子沒有安全感。第二,孩子的欲望被否定。第三,孩子認知沒有得到提升,類似的問題還會再次出現(xiàn)。
情景二,媽媽:“你很喜歡這個小汽車是嗎,我也覺得它很酷,可是今天我不能給你買。過來,媽媽抱抱你,我知道你很難過,你可以趴在媽媽的肩上哭一會兒?!? 等孩子哭完,冷靜下來,媽媽:“可不可以告訴媽媽,為什么你一定想要得到這個小汽車呢,能不能說出三個理由呢?” 待孩子回答,媽媽:“嗯,這么聽來我覺得這個小汽車真的很棒,媽媽也認為你值得擁有這樣的小汽車,但是媽媽沒有這么多錢給你買,因為我們已經(jīng)買過很多了,超出了每個月的預算。如果你覺得一定要買,能不能想象其他的辦法呢?”...... 鼓勵孩子通過自己的努力獲取金錢......
這樣的對話的結果是:第一,孩子得到了安全感。第二,孩子的欲望被肯定,價值感得到滿足。第三,孩子的思維得到了提升,啟發(fā)了情商。
我希望大家通過這個例子懂得:只有當一個孩子的安全得到滿足后,大腦才有空間和能量去聽家長的道理。安全感不被滿足,孩子只會想方設法尋求安全感,因為安全是大腦的第一目標。
不過我們也看到這樣的現(xiàn)象,不少孩子其實一點安全感都沒有,親子關系也不好,但是他們卻很努力地學習,成績也很好。那是因為這些孩子把“成績好”當做了換取安全感的途徑,也許會因為成績好得到父母的認可,也許會因為成績好將來自己出人頭地獲得金錢地位帶來的安全感,總而言之都是在為了安全感努力學習,但并不快樂。
然而大多數(shù)孩子,專注力差、行為散漫、不完成作業(yè)、不好好聽講,其實都是因為生活中充斥著不安全的因素。家長需要去留意孩子的行為,并作出分析,便可以找出不安全之所在,將環(huán)境變得安全,孩子才能愉快地徜徉在知識的海洋中。
再說回我自己,如果當年我和父母的親子關系很好,父母帶給我的安全感將指引我成為一個高情商的孩子,那么在面對班主任的“調座位”要挾時,我會做出更加明智的選擇,絕不會因小失大。不過,好在如今我已將這其中的奧秘搞清楚,至少一切不會再我的孩子身上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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