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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愛華 在我人生最初的記憶里，每到新年都要照一張全家福。家族龐大，幾十個人浩浩蕩蕩，向照相館進(jìn)發(fā)，場面蔚為壯觀。每個人都笑意盈盈，容光煥發(fā)，穿著新衣服。那是爺爺最得意的時刻，兒孫滿堂，何等愜意。 到了照相館，安排每個人站好位置都得好半天。有的孩子太小了，只能抱在大人懷中。一開始我也是被爺爺抱著的，后來大一點了，就站在爺爺旁邊。再后來，個子更高了，就站在爺爺身后了。 一年一度的全家福拍照，是人生的盛會。每次照相，爺爺奶奶都當(dāng)仁不讓地端坐在正中間的兩把椅子上，家族成員環(huán)繞四周，人丁興旺。 少年時期的我，有時很厭煩這樣刻板的拍照。曾問父親，一定要照嗎？父親說，一定要照。我說，不照不行??？父親說，傻丫頭，這是給自己留個念想，是照給自己看的。 可是我并不這么認(rèn)為。每次照好照片，爺爺都掏錢沖洗好多張，分送給家族的每個成員，還不忘說一句，好好保管，切勿遺失。經(jīng)?？吹綘敔斣阽R框前流連，每張照片都看個半晌，微笑中透著滿足。奶奶則是每天早上都會仔細(xì)地擦拭鏡框，擦得亮晶晶的，真是一塵不染。 后來，爺爺奶奶相繼去世了。父親和爺爺一樣，每年新年伊始，也都要帶全家人去照一張全家福。后來我們姐弟4人都成了家，有了孩子。全家福的陣勢也非比尋常，十幾口人照相時也同樣是熱鬧異常。父親也和爺爺在世時一樣，常常在鏡框前流連，看著照片微笑不已，心滿意足。 父親去世后，家里就再也沒照過合照。母親說，人不全，算了。 一天，偶然間看到了兩個大大的鏡框，落滿了灰塵，立在儲藏室的角落，黯然面對我。一瞬間，心柔軟無比，化為潺潺春水。那往昔的一切，歷歷在目。童年時扎著兩個羊角辮的我，少年時沉靜少語的我，青年時扎著馬尾辮的我，中年時一頭短發(fā)的我……我的成長道路，我的人生旅程，一一回想起來。早已去世的爺爺奶奶，父親，二叔笑容依舊，如在眼前。 瞬息間，恍然懂得了父親那句話的含意：“這是給自己留個念想，是照給自己看的?！笔堑?，每一張全家福，到頭來，都是照給自己看的。時光流轉(zhuǎn)，風(fēng)干了多少記憶。那早已離去的親人，恐怕在心底早變得模糊了。而它們卻忠實地記錄了生命中那些特定時刻的親人的音容笑貌，喚醒了沉睡的記憶，溫暖心靈。即使親人已經(jīng)離世，溫馨的情感卻停留于某個時間節(jié)點，永不湮滅。 新春到來，年已不惑的我決定帶著全家人去照一張全家福。雖然父親已去世多年，但母親依然健在，對此我深感幸福。祝母親長壽，祝全家人幸福，平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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