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抱石:杜甫
國學數(shù)典論壇古代文學研究版面版主siomnting《杜甫七律全注》連載幾個月,到166樓已全部發(fā)完。工程浩大,令人欽佩。這是我在119樓發(fā)的跟帖,對他所引據(jù)的清儒仇兆鰲的觀點提出了不同意見,且被版主慷慨大度接受。這次討論充分見證了國學數(shù)典論壇的學術(shù)氛圍,和學術(shù)討論求真求實的嚴肅態(tài)度。留此存檔。
119樓
X1ch:
雨不絕
鳴雨既過漸細微,映空搖飏如絲飛。
階前短草泥不亂,院里長條風乍稀。
舞石旋應將乳子,行云莫自濕仙衣。
眼邊江舸何匆促,未待安流逆浪歸。
杜甫這首詩最大的毛病是:“舞石”典故用得突兀,不協(xié)調(diào)。我極不喜歡。
另外,“舞石旋應將乳子,行云莫自濕仙衣”,仇注:“舞燕將子,記暮春雨;行云濕衣,切巫山雨。”,也不對。兄以為“這句是用傳說中石燕來形容風中的雨點。”大概也是受仇注誤導。
我的觀點和浦起龍相似。浦起龍《讀杜心解》:“望晴之詞,祝其止舞而挾子以游,停云而振衣適志,已引動欲歸義。乳子本說燕雛,仙衣本說神女,公乃借形挈家歸去之志也,運古入化?!?span lang="EN-US" xml:lang="EN-US">[《讀杜心解》3p667]。
對蒲氏的“運古入化”的評語,絕對不能接受。我認為:杜甫借“舞石”“將乳子”,表示自己將“挈家歸去”,這是對的;借巫山神女的典故“行云莫自濕仙衣”,是提醒自己不能只顧“行云”、游覽瀟灑,而延誤了歸程。我的翻譯較能表達出我的觀點。
喧嘩的雨已經(jīng)過去、逐漸變得細微,映著天空搖漾的是如絲的細雨飄飛
石階前小草沾了泥并不臟亂,院子里柳條上的風也陡然變得稀少起來
舞石應立即帶著乳子起飛,且不要因播撒云層濡濕自己的仙衣
眼前江船何其匆促,不等到江流平靜就迎著風浪歸去。
不知兄以為如何?盼指教。
120樓
Siomnting:
謝謝兄的指教,我仔細想了想,覺得您是對的,看來當時考慮的不夠仔細。關(guān)于這一點,我將在下次予以修改。
附:91樓Siomnting的集注:
雨不絕
鳴雨既過漸細微1,映空搖飏如絲飛2。
階前短草泥不亂,院里長條風乍稀3。
舞石旋應將乳子4,行云莫自濕仙衣5。
眼邊江舸何匆促6,未待安流逆浪歸7。
[年代] 此詩當作于大歷元年(766),杜甫55歲
[地點] 夔州(今重慶奉節(jié))
[題解] 是年可能雨水較多,此時杜甫還有其他數(shù)首詩詠雨。
【注釋】
1 鳴雨:雷雨。關(guān)于“漸細微”,邊連寶言:大雨易絕,細雨難絕。大雨過而繼以細雨,則倍難絕。諺所謂雨后毛不晴也。
2 映空,猶陰空,天色昏暗?!锻ㄋ孜摹罚喝贞幵挥?。
飏(音揚),飛揚。如絲飛,指細雨綿綿。雨如絲,語出晉張協(xié)《雜詩》:密雨如散絲。
3 長條,指柳樹枝條,例如庾信詩“河邊楊柳百尺枝,別有長條踠地垂”(楊柳歌),以及杜甫絕句“隔戶楊柳弱嫋嫋,狂風挽斷最長條”。有人認為“長條”指雨,恐非。
仇注:草不沾污,見雨之微。風雖乍稀,雨仍未止也。
4 本句用典。舞石將乳子,見于《水經(jīng)注》卷38:湘水東南流徑石燕山東,其山有石一,紺而狀燕,因以名山。其石或大或小,若母子焉。及其雷風相薄,則石燕群飛,頡頏如真燕矣。
旋應:很快。將:帶領(lǐng)。這句是用傳說中石燕來形容風中的雨點。
5 《杜律演義》:莫自濕,勸神女莫久行雨,而自濕其衣也。仇注:舞燕將子,記暮春雨。行云濕衣,切巫山雨。
這里也用了一個典故,出自戰(zhàn)國時期宋玉的《高唐賦》序:昔者先王(指楚懷王)嘗游高唐。怠而晝寢,夢見一婦人,曰:“妾,巫山之女也,為高唐之客,聞君游高唐,愿薦枕席?!蓖跻蛐抑?,去而辭曰:“妾在巫山之陽,高丘之阻,旦為朝云,暮為行雨,朝朝暮暮,陽臺之下。”
6 舸(音葛):船。何:何其。匆促:匆忙、倉促。
7 這句是說,未等水流平穩(wěn),就逆流而歸,匆忙回家。杜甫長期飄零在外,尾聯(lián)這么寫,也可能暗含有自己有家難回的感慨。
原帖地址:http://bbs.gxsd.com.cn/viewthread.php?tid=261876&extra=&page=4
2009-10-21(19:53)更新
又注:
學人之間的討論往往是點到即止,為什么呢?因為要顧及對方面子,對方是專家學者,又是版主,措辭不能造次。“舞石旋應將乳子”,版主把它注為“用傳說中石燕來形容風中的雨點。”,是大錯特錯了。杜甫用“舞石旋應將乳子”,比喻自己立即要像舞石那樣挈兒將雛上路了,“舞石”“將乳子”和“風中的雨點”毫無關(guān)系。至于仇兆鰲把這兩句注解為:“舞燕將子,記暮春雨;行云濕衣,切巫山雨?!币彩侨e?!拔柩鄬⒆印本浜汀澳捍河辍睙o關(guān),“行云濕衣”句和“巫山雨”也毫無關(guān)系。
帖子中,我說我和浦起龍觀點相似,并不是我受浦起龍的啟發(fā)。恰恰相反,我是寫完之后,才想起浦起龍的書,查了查,發(fā)現(xiàn)和我觀點相似。當然這樣說毫無意義。因為不管我受沒受他啟發(fā),浦起龍的觀點總在我之前。浦起龍《讀杜心解》:“五、六,望晴之詞,祝其止舞而挾子以游,停云而振衣適志,已引動欲歸意。'乳子’本說燕雛,'仙衣’本說神女,公乃借形挈家歸去之志也,運古入化?!盵《讀杜心解》3p667]。
其實,浦起龍分析的也不是很明白。把頷聯(lián)說成是“望晴之詞”,最起碼證明他認為“濕仙衣”是寫雨,否。這兩句皆和雨無關(guān),“旋應”是立即、即刻、當該,表示我應該立即,像“舞石”“將乳子”,也就是挈兒將雛動身出發(fā),不應但顧“行云”而濡濕了“仙衣”,詩人想象在云中游玩必然會濕了衣服,行云指自己的四處游玩,說白了就是:不能光顧了玩了,應立即挈兒將雛動身回家。浦起龍除了“已引動欲歸意”、“借形挈家歸去之志”這幾句明白以外,其他也都含混其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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