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 妻
文∕沈德紅
一
他耗盡最后一絲力氣，癱軟在一旁。今兒，妻子一改平時的冷漠，是那樣的溫柔，主動配和他的每一個動作。意尤未盡的他，稍做休息又起身湊到妻子面前，可妻子轉(zhuǎn)過身說：“睡吧，明天還早起干活呢”。說著，燈就被她拉著了，晃的他眼睛好疼。他剛想發(fā)火，想起今天妻子的柔情，就乖乖地睡去了，不一會就發(fā)出了甜美的鼾聲……
也許是昨晚太累了，他竟然一覺睡到天大亮。他起身穿衣，走到外屋，并沒看到妻子忙碌做飯的身影。屋子一切還是那樣的干凈，妻子的家務做得好，是在村里出了名的。他推開虛掩的門，走出院子，也沒看到她的影子。幾只雞在叨著盆里的高梁米，他一路尋出去，看到村里人就問?？蓻]一個人說見過她，他想想朝自家地走去，她愛去看地里的莊稼，也許會在那兒。
時下正是深秋，玉米生長旺盛黑綠發(fā)亮，在秋風的吹拂下發(fā)出刷刷的響聲。除了幾只小鳥被他驚飛了，四周什么也沒有。她去哪了？每次妻子去哪，都會告訴他的。這敗家娘們，欠收拾！
他狠狠地罵著，快步走回家去。家里還是空無一人，他環(huán)顧四周，什么也沒少。衣柜好像被動過，打開一看，他的頭”嗡”得一下就大了，瞬間就明白妻子已經(jīng)不在村里了。因為衣柜里的衣服一件也沒少，而她當姑娘時穿的那些衣服卻沒有了。待情緒稍微穩(wěn)定后，他撥通了媽、哥家還有親戚朋友的電話，叫大家?guī)椭胰恕?/span>
一個小時后，他家的屋里、院里站滿了人，大家七嘴八舌地吵吵著。姐說去火車站找，哥說去班車站找，有的說去她的親友家找。最著急的是十歲的兒子，躲在奶奶的懷里小聲地哭著。院子里站的是村里的姑娘熄婦兒，都在竊竊私語：
“早就該跑了，受了多少氣兒。"
“這年頭誰還老實地等著欺負？"
“扔他一個人，叫他好好受受"。
“嗯，看他離了女人咋活？"
最后人們決定分頭去找。他去了岳母家，岳母家就在離這十多里的村子。摩托車帶著他在山路上顛簸著。他咬著牙發(fā)恨，見到她非打斷她一條腿，叫她跑。
到了離岳母家不遠的地方，他下了摩托車，把摩托熄火停在墻跟徒步走進院子。看見就岳母和她三歲的小孫子在家，他不顧岳母熱情地問候竟直走進屋里。幾個屋都找遍了也沒人，就一只大花貓蜷著身子在睡覺。他悻悻地走出來。
岳母連聲地問他：“云呢？咋沒回來？”
他就像沒聽見一樣，走到正在玩水的小孩面前，從兜里掏出一張百元大鈔在手里晃著，滿臉堆著笑說：“新雨，告訴姑夫，你姑在哪，我就給你，叫你去買小汽車”。
孩子笑著說：“沒看見”。
他一把拎起他大吼：“你小姑在哪？”
孩子嚇得大哭起來。岳母急得搓著手去搶孩子，口里怯怯地問：
“你們生氣了？她真沒回來。”
他大聲吼：“找不到人就會有你們好看的。”說完就走出院外。
他并沒有走，而是躲進了一片玉米地。這片玉米地正好對著岳母家的大門口，誰進誰出都看的清清楚楚?？斓街形缌?，他看見岳父和大舅哥大舅嫂回來了。都穿的干凈利索，好像出門的樣子。看見家家都冒出了炊煙，聽到自己的肚子在咕咕地叫，他才想起忙了一大早自己連飯還沒吃。
“這敗家娘們，找到你非打死你”。他狠狠地嘟囔著，向岳母家走去。他走進來，岳父正在院里抽悶煙，沒有理他。新雨看見他，跑回自家屋砰得一聲關上了門。他在院里走來走去，眼睛看著院里的每一個角落。岳母看他來了就拿個小盆去撿雞蛋，想添個菜。
一頓飯一家人都沒說話，他吃得狼吞虎咽。吃罷飯，他去問正在涮碗的大嫂：你們穿成這樣，是去見誰了？大嫂說："去隨禮了，有家孩子定婚"?？此恍诺臉幼泳驼f："不信你去問，在最東頭的那家。"他想起進村的時候，那家的門口確實停著幾輛面包車，人很多。他抹了抹嘴走出院子。聽見岳母的哭聲和嘮叨聲：“孩子，你去哪了？”岳父怒吼著：“她是自找的，那是她的命?！彼榔拮邮钦娴臎]回來過。他想起還有好多人在找，也許已找到了。他急急的向摩托車走去……
回到家，好多人都在等他，是找人的回來了。該找的地方都找了，沒找到她。他煩燥地說：“都回吧，過后感謝”。人們聽了他的話，就散去了。
家里才一天的功夫，已亂的臟的不成樣子。雞屎拉在窗臺上，狗餓的亂跳，地上到處是煙頭。
他一頭扎在炕上。媽媽說：“這回是夠嗆回來了。多好的媳婦，你就是不知足不學好，你把人家的心傷透了……”
他把頭伸進枕頭底下，不想聽媽媽叨叨，思緒卻被拉回十年前……
二
今天是趕集的日子，他早早地起來洗頭，打了發(fā)油，然后換了一身眼下最流行的牛仔服。腳上的皮鞋擦得亮亮的。
他在鏡子面前照來照去，直到有人喊他，他才走出屋去。農(nóng)村人趕集，最好的交通工具就是摩托。剛買回來的新摩托被他擦洗了一遍，太陽照在上面還刺眼睛呢。
他推著車一出大門，就有一個小伙子喊：“這家伙好立整，去看云吧？怕云飄了吧？”
“哈哈哈……”大家哄笑起來。他擺個打住的手勢，又打個出發(fā)的手勢，四輛摩托飛一般的向村外駛去。后面揚起的塵土，就像白色的煙霧一樣。一個媳婦看著說：“這幫孩子也太野了，看著嚇人?！?/span>
農(nóng)村的集市很簡單，就在鄉(xiāng)里的街道兩旁擺攤。村里的人們?nèi)ベ徫铮菜汩e逛了。雖然才八點多，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人們熙熙攘攘，大多是年輕人。他把摩托停在路旁的一棵樹下，往一個擺著衣服的攤位走去。賣衣服的女孩長得眉清目秀，個子高挑。邊忙邊往他這邊看，待他走近了，臉上就泛起了紅暈。她就是王云，是去年一個親友給他介紹的對象，已定好秋后結婚了。她柔聲說：“你來了？”“嗯”他答應著，遞過一個兜：“吃吧，媽給你煮的鵝蛋?！?/span>
一直到下午一點多，人們才陸陸續(xù)續(xù)地散去。倆人忙著打包，裝箱。他說：“今天媽說包餃子，讓我來接你。”等王云的哥哥裝好車開著農(nóng)用三輪車走了，他騎著摩托帶著她回家。摩托在崎嶇的山路上費力地爬著，不時把她顛起來，她只好把住車架。他說：“你摟住我的腰會好點”
，她羞紅了臉說："不用"。他把車慢慢地停下，紅著臉說："聽話"。說著抓住她的手就放在了自己的腰上。她就那樣摟著，身子別著。他又開動摩托，車把扭來扭去，車顛的更厲了，她幾乎被甩下去。直到他感到那雙柔柔的暖暖的手越摟越緊，她的頭也靠在了他的背上，他嘿得一聲笑了。
吃罷晚飯，她就提出回家。婆婆叫她住幾天，她說啥也不肯，沒辦法只好去送她。當兩個人坐好后，摩托卻怎么也發(fā)動不著。他說：“看看是沒油了吧”。媽媽說：“你不是……”還沒等媽說完，他就瞪了媽一眼說：“想著昨天加油，忘了”。她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那就住吧?！?/span>
雖然定婚有一段日子了，她還是頭一回在這留下。天還沒黑，他說：“我領你去看看果園吧”。婆婆忙說：“去吧，看看蘋果，結的好多”。
這時候剛過完八月節(jié)，蘋果就快摘了。山上一共有一千多棵蘋果樹，上面的果實散發(fā)著誘人的果香。有的蘋果擠在一起，壓彎了樹枝。有的一直垂到地下，躺著都可以吃著。她欣喜地看著，她那飽滿高挺的胸、渾圓的臀、像蛋清一樣白嫩的肌膚，讓他看傻了，看癡了。
晚霞照在她的臉上，她是那樣的俊悄可人。她看蘋果，他看她。當她意識到他火熱的眼神時，心就狂跳起來。她忙說：“回吧，太晚了?！彼蛔雎?，一步跨到她身邊，摟住了她的腰。對著她小巧的嘴，深深地吻了下去。她一開始還掙脫，最后咪起眼睛緊緊地抱住了他。樹上的鳥見了這情景，識趣地飛走了。天邊的云羞紅了臉，太陽忙躲到山后去了。夜慕垂下來了，這個只有十幾戶的小山村，漸漸的安靜下來......
三
深夜十二點，王云被孩子的哭聲驚醒。她急忙坐起來，看著三歲的孩子。他的小臉蛋好像發(fā)燒了，紅紅的像是打了胭脂。她用自己的頭挨挨兒子雙成的頭，好燙，孩子病了。她忙下地找藥給孩子吃，可他閉著嘴不喝，就是哭。她忙跑去叫婆婆，婆婆過來一看說：“這是感冒了，就怕發(fā)燒，一燒就得肺炎，得趕快去鄉(xiāng)醫(yī)院看看?！彼辜钡谜f：“他玩麻將還沒回來、我去找他”。說完就穿著內(nèi)衣消失在夜慕里。婆婆看著孫子對正在一邊打盹的老漢說：“你兒子就隨你，天天不著家?！崩蠞h說：“我的根嘛，哈哈……”“呸”婆婆狠狠的吐了一口：“難為這個媳婦了，連衣服都沒穿，你去送送“。
村里的光棍漢李軍家里，昏暗的燈光下，幾個男人正打得歡。他今天手氣不好，輸了錢心里正窩著火?？匆娝B衣服都沒穿就出現(xiàn)在眼前，就說：“難怪老輸，大半夜的遇到鬼了?！彼钡美骸翱旎兀p成發(fā)燒了，媽叫你帶他去醫(yī)院?！薄吧?，病了？你個敗家老娘們，咋看的孩子？”說著就一巴掌打了過去。大家忙說，快去給孩子看病吧，別扯閑的了。他氣哄哄地走著：“攤上你這樣的女人，我倒了八輩子霉”。她跟在后面，咬著牙，臉火辣辣地疼。結婚三年，這樣的委屈說不上有多少次了。為了給孩子去看病，她不能在這個時候和他較真。
到了醫(yī)院，醫(yī)生說：孩子是重感冒，再晚來的話，真就燒成肺炎了。打完針先住下觀查吧。第二天，她捎了信給娘家人。到中午的時候，她媽媽來了。他一看有人了，就說：“我有事，我回去了?！闭f完也不管云愿不愿意就走了。媽媽恨得咬著牙說：“云，孩子再大大，就和他離，不是人的東西”
三天后，孩子出院回到家，家里亂的不成樣子。她這個人看不了家里亂，如果不收拾好，她會心神不安。她把孩子哄睡后，就開始忙活起來。做頓飯的工夫，家里就恢復到原來的樣子。物品是那樣的井井有條，家具發(fā)著光。當她坐下來想休息的時候，忽然感到頭有點暈，身上一陣冷一陣熱。她爬到炕上躺在兒子身邊。中午，他回來了，還領著倆人。他經(jīng)常往家里領人喝酒。進了屋就對她說：“去炒幾個菜，哥幾個喝點?！彼f：“我好像也感冒了，你做吧”?！吧?，老子支使不動你了？你下地去做。”說著就像提小雞似的，把她拎到外屋。她本來就頭暈，他這一推，差點載倒。這個時候，孩子被驚醒了，大哭起來。聽到他喊，婆婆也趕了過來?？此哪槦耐t，就想起那天晚上她是穿著內(nèi)衣跑出去的，是感冒了。婆婆說：“去我那屋，我給你們做。”又回頭對王云說：“你好好地躺著，飯好了我叫你”。他口里罵著：“我做了幾輩子孽，找你這么個敗家娘們！”他們走了，她的眼淚再也忍不住，簌簌地流下來。她把臉緊緊地貼在兒子臉上說："寶貝兒，你快快長大，那樣媽媽就可以放心的走了"……
半夜的時候，她感到身上像壓了千斤重擔。她吃力地睜開眼，全身沒有一點力氣，她聞到了刺鼻的酒味。她想，不能惹他，如果耍起酒風來婆婆和她這一夜就沒好了。她咬著牙裝做不知道，眼淚順著她的面頰流下，怕他看到忙用手擦去。腦海里她拿著一把刀，瘋狂的殺人，到處是血……
四
八月十五是團圓節(jié)，王云把從集市買的水果泡在水里，她怕有農(nóng)藥。她看看石英鐘快到五點了，上小學三年級的兒子快放學了，她趕緊去接。才二十幾歲的她，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老了很多。皮膚沒有了光澤，臉上沒了笑容，那雙大眼睛充滿了憂慮和無奈。由于他不愛著家，家里家外的活幾乎都落在她一個人身上，雙手都磨出了老繭。唯一叫她欣喜的是兒子學習好、懂事。這里離孩子念書的地方有十里路，兒子騎自行車上學。她慢慢地順路走著，接孩子放學已是她的習慣了?？斓酱逋獾臅r候，彎曲的路上出現(xiàn)了孩子們的身影。她站在一棵樹底下等著......
水果被她洗了三遍才擺上了桌，有葡萄、蘋果，還有兩盤月餅。她把西瓜切成兩半，坐在那兒用小刀刻花籃。兒子扶著她的腿看著。隨著她的手來回地翻飛，不一會一個精美的花籃就出現(xiàn)在眼前。她用小勺把瓜瓤挑了幾下，就像一個花籃里裝了好多的鮮花。兒子高興地說；“媽你真巧”，她把西瓜花籃放在桌子的最中間，對兒子說：“不許你動哦”。
兒子說；“知道，供完月再吃。先讓月亮爺爺吃?！?/span>
“你去叫爺爺奶奶，我去找你爸，今兒是團圓節(jié)咱家一個不能少”。
兒子說；“別管他。小心他打你”。
“ 不會的，今兒過節(jié)，你爸不會發(fā)火的”。她拍了拍兒子的頭，笑了。
她一走進李軍的家，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酒味。她看到桌上擺滿了各種好吃的，比她買的還全。幾個人都喝得醉熏熏的，他的眼睛已經(jīng)快睜不開了。李軍一見她就說：“嫂子。你來的正好。我正愁咋送他回家呢，我想送他可腿不聽我的了”。她說：“你們咋喝這么多呀”。李三說：“今天過節(jié)，說好了誰輸誰請客。你家男人輸了，東西都是他買的，你吃點吧”。她皺了皺眉，上前扶起他，說：“走回家吧”。他吃力地站起來，又靠在她的身上。他的個子很高，她才一米六就吃力地半背著他往家里走。這些年，她瘦弱的身體不知背了他多少次了。到了自己家，她再也沒勁了，和他一起倒在了外屋。好像他的腿碰在了鍋臺上。正當她想喊兒子來幫忙的時候，她感到頭發(fā)被人抓起，她的頭撞擊到鍋臺上?！跋氚牙献铀に?，你好找別的男人。老子打死你”。她明白了，她在挨打。忙喊媽來救我！兒子正看電視，好半天才聽見。等他叫來爺爺奶奶，她的頭已開始流血。她感到房屋在轉(zhuǎn)，一切都在轉(zhuǎn)，她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婆婆嚇得大叫一聲：“小山，你撒手！老頭子，快點幫我拉他”。又對嚇傻了的孫子說；“快去叫你三大爺，開車去醫(yī)院.....”
鄰居老張開著破舊的三輪車，半個小時才到了鄉(xiāng)醫(yī)院。醫(yī)生給她做了檢查止了血說：“沒啥大事，就是把毛細血管撞破了。你們看吧，不行就去縣醫(yī)院做個CT檢查，在這兒我也包她能好。”婆婆摸了半天口袋，才想起走的急沒帶錢。鄉(xiāng)里的人常來常往都認識，沒錢說說能住院?？h里沒錢沒人誰會理你?！澳蔷驮谶@看吧，”婆婆說，“錢我叫人開車去取”。她輸上液后，婆婆把老李叫到外面說：“他三大爺，麻煩你取錢回來的時候，去把王云她媽接來。我一個人發(fā)慌，再說出了這樣的事瞞也瞞不住的”。老李答應著急忙走出門去，婆婆在身后喊：“過后老姨請你喝酒”?！耙娡饬?，鄰居嘛，不說這個”。老李向后揮揮手，“去看媳婦吧”。
其實王云早就醒了。在半路上車一顛風一吹她就醒了。她不想再說一句話，生和死對她來說已不重要了。如果這次老天收了她，她還感謝呢，她再也不想看他一眼.....！
“云，云你在哪？”聽到媽媽喊她的聲音，從未有過的屈辱涌上心頭，眼淚噴涌而出。在門開的一瞬間，她用手擦掉了眼淚，媽媽看到的是女兒蒼白的臉上勉強的笑?！皨屛覜]事”。媽媽抓住她的手哭起來，“我做了幾輩子缺德事，叫老天來找我的孩子算帳”。婆婆說：“是我做了孽，養(yǎng)了那么個兒子”。兩個老人相對而泣。這時外面?zhèn)鱽砹四ν新?。婆婆往外一看是他來了。她忙說；“親家，快擦擦眼淚，別叫他看見，不然再吵吵在醫(yī)院不好”。他進了屋，岳母把頭扭向了窗外，他看看躺在病床上的她說：“這不活著呢嗎？老頭這一早罵的我心煩，不然的話，我才不來呢”。婆婆往外推他，“看看，你就回吧”。“好”，他說，“好了就趕緊回。孩子和豬還沒人管呢”。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王云的媽氣得臉色發(fā)青，“云好好地養(yǎng)著，好了媽去替你起訴，離婚”。
一個星期后，王云出院回了家。日子又恢復了往日的樣子。王云最大的變化就是比每年忙了。她早早地把孩子和公婆的冬衣都拆洗好了。她還樂呵呵的對村里人說：“我認命了，好活賴活都是一輩子”。他一開始心也發(fā)虛，必竟他犯了好大的錯，常常打著麻將，趁解手時回來看看?？粗潜K等他的燈亮著，又回去玩了，再看妻子和以前一樣，也就放心了。沒想到在一夜溫情后，她突然不見了......
五
三年后，又是一個團圓節(jié)。
王云的婆婆已經(jīng)變的有些蒼老。她和兒子搬到了一起住，為了照顧孫子上學。她洗完老漢去集上買回的水果，就把一個大西瓜切開，放在了桌上。已經(jīng)長的和她一般高的雙成看了看說：“我媽都刻成花籃，那多好看”。奶奶笑了：“奶奶老了，手不好使，沒你媽巧”。
他正蜷縮著身子在炕上睡覺。自從妻子走后，村里老娘們管的自家男人出不了屋，實際上是怕自己的老婆跑了。他湊不上局，只好在家睡覺。他聽見兒子說她，就大吼了一聲：“不要提她，就當她死了”。
兒子不示弱地說：“就說，就是你過節(jié)的時候打我媽，我媽才走的，我恨你！”
“你，老子打死你！”他一翻身坐起來，舉起了巴掌。
“ 你打，打我就去找我媽，再也不回來。”
他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不出聲了。
媽媽忙說：“你別灰心，好好干，再找一個?！?/span>
“你找，我就走。我就等我媽回來”。兒子大聲說。
還回來啥，你爸哪都找了。光路費就花了上萬元，該去的地方都去了。
“找不見了，人家走了就不想回，”一直在看電視的老漢說。
一家人一下子陷入沉默中.....
他下了地，向屋外走去。媽媽說：“別走了，吃西瓜”。他沒吭聲，走出屋去，在大門口的那塊大石頭上坐了下來。
今天的夜色好美。天邊像玉盤一樣大的月亮正在冉冉升起。星星歡快地眨著眼睛，天上一朵云也沒有。村里各家各戶的屋里都傳出笑聲和優(yōu)美的歌曲。今天過節(jié)，電視里正在直播中秋晚會。他想起這幾年，自己忙著玩麻將沒陪妻子過一個節(jié)。妻子去叫他回家過節(jié)，自己卻打她。他的心里涌起了愧疚。他揚起頭看著天，那輪滿月漸漸地變成了妻子那張俊悄的臉，那星星變成了妻子那雙大眼睛，滿含著深情，又好像滿懷憂怨地望著他。他癡癡地看著，想起自己和她的初吻、她走時和他的纏綿。想起每次自己在這坐著時，她都會給他披上一件衣服或送一碗茶來。一種抑制不住的思念和悔恨撕咬著他的心。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口里呢喃著：云，你在哪？你回來吧。我后悔了，我不該那樣對你....他訴說著，打著自己的頭……
【作者簡介】沈德紅，內(nèi)蒙古赤峰市克什克騰旗人，現(xiàn)居遼寧。遼寧省散文學會會員、朝陽作家協(xié)會會員、今日朝陽網(wǎng)文化信使。作品散見于《新西蘭華文報》《沈陽日報》《鞍山日報》《遼寧郵政報》《神州》《遼河》等多家報刊。有作品入選《啟功文化在赤峰》《青年作家年鑒》《在希望的田野上》選本，作品多次獲獎，接受過媒體采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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