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很安靜
很長一段時間,我做過一個相同的夢:村莊后,是一望無垠的油菜花海。五月的天空,澄凈、湛藍,有花的清香,有五月的風,在耳邊輕輕拂過……一個少年,在油菜花地中,嬉戲、蹁躚、飛舞。突然,鏡頭切換,天色已暮,少年起身,卻發(fā)現(xiàn)尋找不到村莊的歸路,在花海中東奔西走。
然后,我在夢中驚醒,大汗淋漓。
15歲,我離開故鄉(xiāng),如候鳥一般不斷遷徙,從村莊搬到城鎮(zhèn),從江漢搬至嶺南。故鄉(xiāng),就這樣在我的身后,漸行漸遠漸無聲。當我以為把它淡忘之時,它卻頑固地走進我的夢中,令我魂牽夢繞。于是,我提起擱置了許久的筆,開始寫我的故鄉(xiāng),寫村莊里生長的人間煙火、生死別離,寫低于草芥但依舊頑強的人和事,寫我的稻田、稻田邊蜿蜒的小路、小路邊流淌的河流和綿延的山川……
我相信,寫作是一場心靈的救贖。因為,我從此沒有在夢中迷路,也沒有大汗淋淋地驚醒。我仍可以在阡陌縱橫的田野自由穿行,也總能憑一星燈火找到回家的路。我的寫作,讓記憶里的故鄉(xiāng)蘇醒過來,這些文字,也如小溪一般,流向了報紙、雜志。它們,鮮活了我的文字,滋潤了我的心田;而我,也有了一部20多萬字的《故鄉(xiāng)走筆》。
亦有一段時間,我迷惘于教育:困頓于日?,嵤?,浮躁得不能安靜地上好一節(jié)課,忙碌得沒有時間與學生促膝長談;面對講臺下鮮活的生命,麻木得不知如何才能“用一朵云推動另一朵云,用一棵樹搖動另一棵樹”;依稀能看到屬于自己的教育曙光,卻找不到前行的道路……我過得不快樂。
數(shù)年前,我辭去行政工作,決定重新做一名純粹的教師,從帶一個班、上一節(jié)課、研究一個學生、培養(yǎng)一個習慣開始,翻開了向往的教育生活。我進行“班級閱讀寫作習慣”研究,出班報、建班級圖書館、開展“閱讀日”活動,讓孩子沐浴書香。我嘗試做一些與教育無關(guān)的事,讓孩子鑒賞音樂、親近自然、種植花草,在勞動中體驗花開花落的欣喜,在與教育無關(guān)但與生命有關(guān)的“無用”中拔節(jié)生長。
寫作成了一場對教育的救贖——我的學生變得快樂起來,我也在教育中變得快活起來。有人問我:“你為什么而寫作?”我告訴他的是:我不知道為什么寫。是的,我真的不知道,只知道我拿起筆的那一刻,快活、干凈。我永遠不知道自己能寫多久、多遠,我只知道寫下每一個字的時候,我的靈魂和生活,都在一個節(jié)拍上,沒有一個落伍。
它們,都很安靜。
(作者單位系廣東省廣州市白云區(qū)培英實驗小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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