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無城——中國古都的動態(tài)解讀》,許宏著,三聯(lián)書店2016年5月出版,定價48元。
許宏新著《大都無城——中國古都的動態(tài)解讀》近期由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出版。本書對考古發(fā)現(xiàn)中的“不動產”——城址進行了考古學角度的觀察。作為大型遺跡的都城遺址,相對于考古出土的遺物來說,不那么直觀和易于展示,但它卻正是文明誕生、發(fā)展的重要載體。在中國歷史上,“無邑不城”是人們根深蒂固的普遍認識,反映出“只要人扎堆的地方就得圍起來”的“傳統(tǒng)”觀念。學術界一般也將此作為中國古代都城的顯著特色之一來加以強調。許宏認為整個中國古代都城史可以依據(jù)城郭形態(tài)劃分為兩大階段:實用性城郭階段和禮儀性城郭階段。而在中國最早的廣域王權國家二里頭至曹魏鄴城之前將近兩千年的時間里,龐大都邑不設防、有宮城無外郭城成為都城空間構造的主流現(xiàn)象,形成一個“大都無防”的樣貌,這與廣域王權國家強盛的國勢、軍事、外交,以及作為“移民城市”的居民成分復雜化、對周邊自然環(huán)境資源的充分利用都有一定的關聯(lián)。許宏將其概括為“大都無城”。
解讀早期中國的考古學家
本書作為“解讀早期中國”系列的第二本,該系列第一本是2014年出版的《何以中國——公元前2000年的中原圖景》(此次同時推出新版本),而《大都無城》實際上是從另外一個角度對“何以中國”這一問題的回答,也是對早期中國史進行的另一闡釋。“解讀早期中國”系列展現(xiàn)了考古學家眼中的早期中國和考古學視角下的中國誕生史,體現(xiàn)了考古學在解讀“文獻不足征”時代的無字地書時,超脫了“證經補史”的理念和話語系統(tǒng)而將古史建構視作己任的角色轉變。許宏以其考古學者和考古隊長的身份,直言考古學的特點——擅長對長時段的歷史進行宏觀考察、勾畫社會文化發(fā)展進程的大輪廓;尤其是構建東亞大陸早期文明史的框架,考古學的作用無可替代。
公眾對“考古”一詞是比較熟悉的,而且大多數(shù)人還對它深感興趣,甚至不乏樂于參與其中者;而“早期中國”這一概念對于普通人來說是朦朧的,神話傳說在我們童年時就耳熟能詳,但我們要么簡單將其理解為歷史,要么簡單將其視為編造的傳說。到底早期中國是什么樣子的?神話和史實究竟是什么關系?許宏從幾個不同側面為讀者描述了早期中國的歷史圖景。圍繞著何謂中國文明、最早的“中國”在何時何地又是如何誕生、最早的國家在作為地域概念的中國一出現(xiàn)是否即可被視為政治實體的“中國”的問世等這些學術界百年來探索的話題提出了自己的認識,并應用考古材料進行了多角度的論證。
最早的“中國”如何誕生
在談論這一問題開始,許宏就對他的“中國”概念進行了框定,認為“中國”有“中央之城”或“中央之邦”的意蘊,“中國”并非初始階段的國家,而是在當時具有影響力和排他性的核心,而作為發(fā)達、復雜的政治實體的“中國”是不能夠無限上溯的。最接近“中國”本義的是“王國都城及京畿地區(qū)”,是王權國家的權力中心所在,形成具有向心力和輻射性的強勢文化磁場?!跋纳讨軘啻こ獭彼ㄏ耐醭冀ㄓ诠?070年左右,此時在考古學認識上仍屬于龍山時代,而在所謂的夏王朝前夕,考古發(fā)現(xiàn)中卻看不到與文獻相對應的“王朝氣象”。到了公元前1700年左右,地處中原腹地的二里頭文化迅速脫穎而出,以中原文化為依托,不僅幾乎遍布整個黃河中游地區(qū),而且其文化因素向四周輻射到更加遠大的范圍。由此呈現(xiàn)給讀者中國的幾個著名的“最早”:最早的多進院落大型宮殿建筑、最早的城市主干道、最早的封閉式官營手工業(yè)作坊區(qū)、最早的青銅禮器群、最早的綠松石器作坊、最早的雙輪車使用證據(jù)等等,這就是最早的“中國”。
外來青銅技術,催生本土“中國”?
最早的青銅禮器群是早期文明中的亮點。正如許多學者分析指出的那樣,東亞大陸的用銅遺存,應與外來影響有關。伴隨著青銅鑄造技術的傳入、青銅禮器的出現(xiàn),中原社會經歷了文化交流中的碰撞與裂變,由此開啟了史上空前大提速的進程,催生了最早的“中國”的誕生。二里頭文化作為中原唯一一支掌握復合范鑄造技術的文化,在文化競爭中成為一匹黑馬,呼嘯而出,所向披靡?!皣笫?,在祀與戎”,這是爵與鉞的時代,以二者為代表的禮容器和禮兵器,是統(tǒng)治階層身份地位的象征,甚至成為后世中國社會政治文化的重要符號。二里頭發(fā)現(xiàn)的迄今所知中國最早的青銅鉞,是“王權”的另一重要象征,“鉞的禮儀化是中國王朝文明形成與早期發(fā)展的一個縮影”。青銅鑄造技術的發(fā)達,大規(guī)模改變了之前玉石時代的文化面貌,青銅禮兵器滲入并局部替代既有的玉禮器器種?!皷|亞青銅潮”席卷中原,王朝金玉共振,戰(zhàn)爭壓倒和平。在青銅技術傳入前后,小麥、馬、羊等也跟隨過來,催生了后世文明的發(fā)達。
早期的中國和當下的中國
自“中國考古學之父”李濟先生于1926年發(fā)掘山西夏縣西陰村,1928年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發(fā)掘河南安陽殷墟遺址以來,中國考古學者參與古史建構已近百年。近百年來,對于上古歷史、早期中國的探究從未停止,成果迭出;不斷向前尋找文明的曙光,不僅反映了大家對“中華文明五千年”這種傳統(tǒng)認知的求證,也顯示出學術研究的理性思考。通過對早期中國的探究,我們發(fā)現(xiàn)中國從來沒有脫離過世界而獨立存在,完全單純而土生土長的文明是不存在的,它反而在早期曾深受周邊文明的浸染和影響,并與周邊不同文明進行交流和碰撞,伴隨著融合與裂變。許宏通過他開放的視角和大局觀,將早期中國置于全球視野下觀察,在不反對中國文明一脈相承、源遠流長的同時,看到與周圍文化的兼容并包、吸收并蓄,為我們正確認識自己的歷史,提供了一個很好的范本,同時對研究早期中國史于當下有何現(xiàn)實意義給出了顯而易見的答案。
(來源:《中國文物報》2016年7月12日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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