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逆上氣，咽喉不利， 止逆下氣者， 麥門冬湯主之。”本方雖為肺痿主方。然其不惟治虛熱肺痿，凡屬津液枯燥、肺虛且熱之候，如勞嗽不愈、胃虛嘔吐、津枯噎膈、大病差后咽燥虛喘等，用之皆有良效。
文/陳明
一、 方藥
麥門冬七升（21克） 、半夏一升（3克）、 人參三兩（9克）、 甘草二兩（6克）、 粳米三合（15克） 、大棗十二枚（4枚）
二、用法
上六味，以水一斗二升，煮取六升，溫服一升，日三夜一服。（現(xiàn)代用法：水煎兩次，溫服）。
三、原文
火逆上氣，咽喉不利，止逆下氣者，麥門冬湯主之。（肺痿肺癰咳嗽上氣病脈證治第七）
四、解說
本方主治虛火咳喘之肺痿證。
肺痿乃肺氣虛弱，枯萎不榮，有虛寒和虛熱兩種類型。
虛寒肺痿，由上焦氣虛，肺中寒冷，以吐涎沫不咳，多涎唾，頭眩，遺尿，小便數(shù)為主證，治以甘草干姜湯。
虛熱肺痿，乃肺虛有熱，津液不布，以咳吐濁唾涎沫，口渴為主證，用麥冬門湯治療。
本方立足于肺胃津傷，虛火上炎，故重用麥門冬以滋養(yǎng)肺胃之陰；伍人參、甘草、大棗、粳米甘寒養(yǎng)陰，以培土養(yǎng)金；配半夏降逆化痰，以其辛燥傷陰，故用量輕微，并與大劑之麥冬濟之，則降肺氣而不傷肺陰。
本方不惟治虛熱肺痿，凡屬津液枯燥、肺虛且熱之候，如勞嗽不愈、胃虛嘔吐、津枯噎膈、大病差后咽燥虛喘等，用之皆有良效。
五、運用
唐忠明醫(yī)案：肺痿（慢性腎炎）
李某，女，36歲，已婚，1982年4月8日初診。
患者水腫時起時消兩年余，歷醫(yī)十數(shù)，用“開鬼門”、“潔凈府”、“去菀陳莝”等法，服五苓散、五皮飲、真武湯、疏鑿飲子等利水方藥效果不著。
經(jīng)某醫(yī)院檢查化驗，診為“慢性腎炎”，予可地松、環(huán)磷酰胺、利尿合劑等治療，其水腫仍時起時消。
醫(yī)患悉以為苦，遂商治于我處。
查患者一身悉腫，目胞光亮，面白鮮明，兩顴紅赤，咽喉干燥不利，頻頻咳吐濁沫，舌體瘦小質(zhì)紅，乏津少苔，脈沉細略數(shù)。
細揣此案，其病機演變與病證頗與《金匱》之肺痿相似，乃斷為“水腫繼發(fā)肺痿”（虛熱型）。
擬麥門冬湯加減治之。
藥用：麥冬30克，太子參20克，法半夏10克，淮山藥（代粳米）20克，大棗12克，白芍20克，甘草10克。
二診：上方服完10劑，小便量日漸增多，腫勢已輕，濁沫大減，藥已中病，遵岳美中教授“慢性病有方有守”之訓，原方續(xù)服10劑。
三診：服藥已一月，水腫消盡，濁沫不吐，為鞏固療效，仍以養(yǎng)陰生津，健脾益肺之劑以善其后。隨訪五年，病未復發(fā)。（《國醫(yī)論壇》1989年）
原按：《金匱》云：“肺痿之病，從何得之？師曰：或從汗出，或從嘔吐，或從消渴，小便利數(shù)，或從便難，又被快藥下利，重亡津液，故得之?！?/p>
“曰：寸口脈數(shù)，其人咳，口中反有濁唾涎沫者何？師曰：為肺痿之病?！?/p>
此水腫久服通利大小便之劑，故重亡津液無疑。
吳瑭氏云：“余見世人每遇浮腫，便與淡滲利小便之法，豈不畏津液消亡而成三消證，快利津液為肺癰肺痿證?！?/p>
根據(jù)患者咳吐濁唾涎沫之主證，故斷為水腫繼發(fā)肺痿。此案的病機演變以陰津虧損、肺葉失濡為主，故用麥門冬湯加減以養(yǎng)陰潤肺，培土生金。
《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載芍藥有“利小便，益氣”之功，與甘草相配有酸甘化陰之妙，如是陰津恢復、肺葉得潤，脾能健運，陰生陽長，不利水而水腫自消矣。
權(quán)東園醫(yī)案：吐涎不止
王某，女，14歲，學生，1968年6月15日初診。
患腦膜炎，經(jīng)西醫(yī)治愈后，經(jīng)?？谕孪涯恢梗詵|西時尤著，且伴有性情急躁，易怒，舌淡紅，苔薄白，脈平不數(shù)。
據(jù)《傷寒論》：“大病差后，喜唾，久不了了，當以丸藥溫之，宜理中丸”之意，給以理中丸治之，效果不顯。
又據(jù)《金匱要略》“上焦有寒，其口多涎”之意，給以苓桂術(shù)甘湯治之，仍無效果。
繼欲用甘草干姜湯治之，因上述溫補無效，遂按虛熱肺痿，用麥門冬湯治療。
麥冬21克，黨參9克，半夏9克，炙草6克，大棗4枚，粳米9克，水煎，3劑。
服3劑后，初見療效，口吐涎沫有所減少。
上方加重半夏、麥冬之用量，最后半夏加至24克，麥冬加至60克，每日1劑，連服20余劑，病愈涎止。（《古方新用》）
按語：本案起于熱病之后，熱病雖愈，肺胃之陰傷而未復，漸成肺痿，肺不布津液于全身，致口吐涎沫不止。肺痿虛寒者為多，若用溫補而無效時，當考慮是否有虛熱。
本案起于濕熱病后，且有煩躁易怒之表現(xiàn)，無有寒象應考慮陰虛有熱，盡管舌脈無病象，然經(jīng)過一系列溫補無效時，用麥門冬治之當屬必然，投之果效。
本案因熱象不明顯，半夏用至24克亦不為過，且有60克麥冬相抑制，投之無妨。若燥熱征象明顯者，應控制半夏用量，畢竟溫燥之品也。
吳協(xié)兵醫(yī)案：噎膈
黃某某，女性，36歲，社員。
患肺痿之證五年余，經(jīng)常有咳嗽，喉間有痰阻滯，吐咯不爽，氣逆心悸，形體羸瘦。
近三月來，吞咽困難，不能進食，飲水至咽即咳嗆而出。伴肢體乏力，面色不榮，語言低微，口干咽燥，動則喘咳，小便色黃，大便時干，舌苔薄黃質(zhì)嫩紅，脈象沉而帶細數(shù)。曾多方用中西藥物治療不效。
余以為患者素體肺胃津傷，津傷則陰虛，陰虛則火旺，火旺必上炎，以致肺胃之氣俱逆，于是發(fā)生噎膈與喘咳。
噎膈之由實為勞嗽不止，耗傷津液，津枯液竭無以滋潤咽喉所致。
治宜清養(yǎng)肺胃，上逆下氣。
試投仲景麥門冬湯。
處方：麥冬20克，法夏10克，西黨15克，甘草3克，粳米50克，大棗5枚。進4劑而病瘥。 （《新疆中醫(yī)藥》1988年）
按語：本例病證雖見于肺，而其源實本于胃。胃陰不足則肺津不繼，津不上承則咽喉不利，食物難下。
故方用麥門冬湯生養(yǎng)肺胃之津，達承上啟下之作用，使胃得養(yǎng)而能生津液，津液充沛則虛火自斂，咳逆、噎膈之證隨之而消。
許秀平醫(yī)案：咳嗽
崔某，男，28歲。1981年3月5日初診。
患者7年來，每到立春后，清明前無故發(fā)生咳嗽，咽癢，持續(xù)40余天方告緩解，經(jīng)中西藥治療罔效。
今年立春后嗆咳又作，日夜不休，咳甚則面紅耳赤，涕淚俱出，背冷潮熱，口干口苦，舌紅苔黃，脈弦細。
證屬陰虛體弱，不能耐受陽氣升發(fā)所致。
予麥門冬湯去半夏主治。
處方：西黨參18克，炒麥冬12克，炙甘草5克，粳米一把，紅棗5枚。
服2劑咳大減，余癥已除，守原方繼進3劑，七年之痼疾意獲痊愈。隨訪至今，咳嗽未作。（《江西中醫(yī)藥》1990年）
按語：本案陰虛體弱，不耐春令陽升而致嗆咳。法用陰柔養(yǎng)胃，不治咳而咳自愈。
楊勤開醫(yī)案：咽痛
唐某，女，45歲，1983年10月16日就診。
患者于1月前因發(fā)熱、咳嗽、胸痛在某醫(yī)院住院治療，診為“大葉性肺炎”，經(jīng)西醫(yī)治療后，體溫正常，胸痛控制。
但干咳少痰，咽喉腫痛，飲食難下，聲音嘶啞難出，形體漸瘦，近10余天常以靜脈補液支持，神疲氣短，舌質(zhì)紅少苔，脈細數(shù)。
證屬燥熱傷津，咽喉不利。
治宜滋陰潤燥，清利咽喉，擬麥門冬湯加減：
麥門冬15克，法半夏5克，明黨參10克，粳米12克，玄參21克，桔梗8克，蟬蛻5克，甘草3克。
服上方3劑，咽喉疼痛減輕，語音增大，繼服10劑，痊愈，隨訪未見復發(fā)。（《湖南中醫(yī)雜志》1989年）
按語：感受燥熱之邪，傷及肺胃，津液虧耗，虛火上炎，故咽喉腫痛，久病氣陰兩虛，金破不鳴，聲音嘶啞，故用麥門冬湯清熱養(yǎng)陰，加桔梗、蟬蛻宣肺開音，標本兼治矣。
王正林醫(yī)案：失音
田某某，女，37歲，教師，1981年10月28日初診。
患者于10月15日因下痢新瘥即講課，致聲音欠揚，曾經(jīng)某醫(yī)投胖大海等中藥罔效，昨日又連續(xù)上課，當晚即癥狀加重。
現(xiàn)患者聲音嘶啞，不能出聲，咽燥口干，咳聲低微，無痰，舌紅無苔，脈細數(shù)。
病屬肺燥津傷。
治以滋陰潤肺，擬麥門冬湯進退：
麥冬、粳米各15克，玄參、桔梗各10克，蟬蛻5克，法半夏、甘草各3克，大棗（剖）3枚。2劑。
再診：藥后語能出聲，但聲音仍欠揚。
續(xù)服原方3劑，講話聲音如常。（《新中醫(yī)》1984年）
按語：失音有外感、內(nèi)傷之分，其機轉(zhuǎn)亦有虛實之不同。
田某系下痢后，精血脂液耗傷，復因語言過多，損傷肺氣，氣陰俱傷，咽喉失養(yǎng)，故致失音。
投胖大海之屬乃舍本逐末，故未能見效？宜清潤養(yǎng)其氣陰，用麥門冬湯加減。燥熱清，陰液復，肺得滋潤，胃得滋養(yǎng)，故收良效。
肖美珍醫(yī)案：胃脘痛（萎縮性胃炎）
成某，女，48歲，1984年2月5日初診。
胃脘痛10年，有肺結(jié)核病史。癥見咳而咯痰不爽，咽喉不利，上腹飽脹，胃脘隱隱作痛，脘部燒灼，納食不佳，口渴欲得涼潤但不多飲，噯氣，大便干結(jié)。
查面色蒼黃，形體消瘦，舌質(zhì)紅，苔光剝，脈虛數(shù)。
X線鋇餐檢查胃竇部有激惹現(xiàn)象，胃竇大小彎呈鋸齒狀，痙攣性收縮，胃粘膜皺襞粗亂。
胃鏡檢查：胃粘膜紅白相間，以白為主，色澤變淡，粘膜變薄，皺襞變細，可透見粘膜下血管。
診斷為萎縮性胃炎。
證屬胃陰不足，虛火犯肺。
治宜養(yǎng)胃生津，潤肺清熱。
方用麥門冬湯：麥門冬20克，黨參15克，粳米10克，姜半夏、甘草各5克，大棗10枚。囑其戒煙酒，調(diào)飲食。
煎服5劑后，胃脘灼痛減輕，納食增加。
守方加減又服50劑，癥狀消失，食欲正常，胃鏡復查提示胃粘膜組織學改變好轉(zhuǎn)。隨訪3年，未見復發(fā)。（《國醫(yī)論壇》1990年）
原按：本例病機在于肺胃津液耗損，虛火上炎，津不上承，故咳而咽喉不利或咯痰不爽；胃陰不足，則胃脘疼痛隱隱，故治以麥門冬湯，清養(yǎng)肺胃，止上氣。
方中重用麥冬，潤肺養(yǎng)胃，止逆下氣，并清虛火；半夏用量很輕，且與大量清潤藥物配伍，化痰降逆而不燥；黨參、甘草、粳米、大棗養(yǎng)胃益氣，使胃得養(yǎng)而痛止津生，津液充肺，則虛火自斂，咳逆上氣等癥自可消失。
權(quán)依經(jīng)醫(yī)案：鼻衄
陵某某，男，50歲，1980年2月23日初診。
七天前突然鼻出血不止，伴輕微咳嗽，素有慢性氣管炎和高血壓病。
住院后血壓波動在150／100～120／80mmHg之間?；灒篐b7g％，血小板124000／mm3，凝血時間1’30’’。
體查：鼻腔有滲血，無明顯出血點。舌紅苔薄白，脈關尺滑數(shù)有力，寸部無力。
用麥門冬湯治之：麥冬21克，黨參6克，半夏9克，炙甘草6克，大棗4枚，蜂蜜30克，竹茹30克。
水煎去渣入蜜，攪勻服，3劑。
二診：服上藥1劑后血即止，囑再服2劑以鞏固療效。
診脈兩寸較前有力。患者要求改治慢性氣管炎，故又用二陳湯加杏仁、竹茹治之。（《古方新用》）
按語：熱迫肺津，肺氣不能下降致發(fā)鼻衄。用麥門冬湯止逆下氣，引血下行，并去留戀熱邪之粳米，加蜂蜜以潤燥，再加竹茹以清絡脈之熱也。
文摘自《金匱名醫(yī)驗案精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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