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華》在沒看之前,我一直以為是人名,后來才明白指的是芬芳的年華。
看完之后,大家有的在感嘆男主林峰的好人沒好報,有的在贊許女主蕭穗子的清純美貌。
今天我想說說她,那個永遠被埋在黑暗深處不見光日的,集所有悲劇于一身的何小萍。
爸爸,
我改姓了別人的姓,
您能原諒我嗎?
何小萍是那個時代悲劇的產(chǎn)物。從小她的父親入獄,隨著媽媽改嫁,沒有享受過來自家人的一丁點愛。所以,她很想念她的親生父親,很想很想。
想到她入伍第一天,寧愿偷別人的軍裝也要去拍照,第一時間給獄中的爸爸寄過去,她要讓從小離開她的爸爸,看看她長大后穿軍裝的樣子。
她從小到大在深夜的被窩里,數(shù)不清已經(jīng)哭著給爸爸寫了多少封信,她求爸爸原諒她改了姓,她每天都在盼著父親出獄父女團聚,但漸漸地她預感到恐怕是等不到了。
以至于后來她得知父親病死獄中,竟沒有掉下一滴眼淚。劉峰對她說:你想哭就哭出來吧,別憋著。她的回答是:從小哭了太多了,現(xiàn)在都沒有眼淚了。
是多么絕望,才能說出這句話?又是多么絕望,才會將自己最珍惜的軍裝照撕爛丟棄?
一個始終不被善待的人
最能識別善良
也最能珍惜善良
這句話不是在說劉峰,而是何小萍。
她從小是苦著長大的,本來以為進了文工團就是苦盡甘來。卻沒成想,只是從一個冰窖又進入了另一個冰窖。
文工團里的人那么多,沒有一個人善待過她,除了劉峰。她舞蹈功底那么好,卻沒人愿意和她跳舞,除了劉峰。
她只想默默過好每一天, 卻沒有一天能安穩(wěn)度日。她被欺負,被誤會,被嘲笑,被踐踏,沒有一個人可憐她,除了劉峰。
當所有人覺得劉峰的付出就是應該的,只有何小萍懂得珍惜劉峰的善良。劉峰被流放的那天清晨下著傾盆大雨,平日里的“活雷鋒”無人送別。只有何小萍獨自站在雨中,認真向他敬了一個禮,眼含熱淚目送林峰遠去。
爸爸走了,她的所有思念隨著走了。劉峰走了,把她最后的希望和愛也帶走了。
她放棄了一切抵抗,也不在深夜里偷偷跑去練舞了。她的當兵夢被摔的粉碎,她的堅持和向往已不堪一擊,從此的何小萍淪落成了打雜的,默默給那些舞臺上光鮮亮麗的姑娘們熨衣服,搬道具。
悲哀莫過于心死,文工團這三個字,從她的美夢,徹底變成了她的噩夢。
白菜在冬天里凍的久了
一進暖和的屋里
就爛了
何小萍恨不得盡快逃離這個地方,戰(zhàn)爭打響了,她沒有一點留戀的離開了文工團。
她做了一名前線軍醫(yī),沒空睡覺沒空吃飯,頭暈目眩吐了再站起來,盡全力醫(yī)治著每一個送到她手里的傷員,她骨子里執(zhí)拗的那股勁兒在這里發(fā)揮的淋漓盡致。
敵人把傷員帳篷炸掉的那瞬間,她毫不思索的撲在了一個只有十六歲的傷員身上。她這輩子第一次想,依靠自己弱小的身軀,去努力保護一個人。
得知劉峰去了前線,她每天都在尋找和等待劉峰,每次一有傷員送來她總是第一個沖上去,她害怕送來的傷員里有劉峰,又慶幸他們都不是劉峰。
戰(zhàn)爭結(jié)束了,失去了一條胳膊的劉峰,終于見到了何小萍。但可惜,她已經(jīng)瘋了。醫(yī)生這樣形容何小萍:白菜在冬天的地里凍的久了,一進暖和的屋里,就爛了。
她盼了這么久的、尋了這么久的劉峰的那顆心,都跟隨著戰(zhàn)爭的結(jié)束精神的失常,戛然而止了。劉峰握著已經(jīng)不認識他的小萍的手,看著小萍一臉陌生又驚恐的眼神,扭過頭去,哭了。
在何小萍的身上,好像承載了全世界的不堪和惡意。她是人性黑暗面的犧牲品,多少幸運的、開心的、安穩(wěn)的生活從來都與她無關(guān),她的青春里沒有一天好日子,也沒有人在意關(guān)心她的死活。
她像是陰暗墻角的一顆脆弱又堅強的野草,幾場暴風雪過去,她被壓彎了腰,但依舊仰著傲嬌的頭顱。
何小萍穿著病號服在草地上的那一段獨舞,跳碎了多少人的心,也跳濕了太多人的眼眶。她曾經(jīng)暗自發(fā)誓再也不跳舞了,在她瘋了之后,就算忘了所有,卻還記得內(nèi)心深處的那支舞。那是她放下一切后的,最真實的自我。
很多年后,涇渭分明卻歷經(jīng)滄桑的何小萍,和一生善良卻未得好報的劉峰終于依偎在了一起。若無虧欠,何來芳華。兩個支離破碎的人從此互相庇佑,彼此慰藉治愈度過余生,也是最溫暖的事了。
就像蕭穗子結(jié)局獨白說的那樣:“多年后,再次看到劉峰和小萍,他們顯得是那樣安靜平和,看起來比別人更幸福?!?/p>
絨花韓紅 - 紅
世上有朵美麗的花
那是青春吐芳華
錚錚硬骨綻花開
滴滴鮮血染紅它
愿所有活著的人
都被生活所善待
《芳華》是一代錯亂的青春。它用荒唐與瘋狂交織的年代,赤裸相對卻又互相猜忌的年代,反襯了那純美又脆弱的年華。那時候的善良是最不值錢的,也是最昂貴的。那青春是過一日少一日的珍貴,只是身在其中的人并沒有意識到它的價值。
終有一天,所有的人都老了,所有的夢都醒了。才恍然大悟曾經(jīng)太揮霍,也太輕薄了的時候,所有美好已經(jīng)被不自知的年少惡意與懵懂無知,一刀一刀剜出了歲月最疼痛又平靜的結(jié)局。
這才發(fā)現(xiàn)它不管掩埋了多久,依舊疼到一碰就會掉下淚來,就像最后文工團政委的那句話:他們傷的不僅僅只是身體,更是這里,這里,是心。
作者嚴歌苓說:“其實,何小萍才是真正的主人公。”
我為小萍的行為著迷,為她許多不可理喻的行為感到難為情,但更為形成她那些行為的社會和我們這個集體感到難為情。
我痛恨把小萍扭曲成那種畸形人格的社會和集體的偏見和成見,正是這些偏見和成見升溫成了迫害。
人群迫害別人是免除自己被迫害,是延緩自己被迫害的時限,從而建立一個短暫的安全期,所以從眾去迫害一個可迫害的對象,是人性中尋求安全的本能。
所以我在故事中感嘆:我們那群可憐蟲。
嚴歌苓《芳華》
生活中像何小萍這種姑娘并不在少數(shù),她們努力的活著,卻總是備受無視和欺辱。她們想活的開心順暢一些,卻總是事與愿違。她們仰望的人永遠看不見自己,她們做出的努力也總是得不到回報,她們每日孤獨的走在迎面的寒風中,如空氣般無人問津。
但她們依舊是非分明,她們依舊內(nèi)心火熱,她們依舊在,無比認真的活著。
都說人有三種活著:活著,認真的活著,明白的活著。能做到明白的活著的人,少之又少,而何小萍,就是這種人。
世界上最悲傷的,不過就是把美好的事物粉碎給人看。生活不易,愿所有認真活著的人,都能夠被生活所善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