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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情緣】掙工分 | 散文 徐增仁

大集體歲月,農(nóng)村人都把掙工分當(dāng)做最重要的事來抓,因為工分的多少直接關(guān)系到全家人的生活好壞,所以人們把工分看成命根子。為一天掙的工分多少,經(jīng)常有人和生產(chǎn)隊的記工員發(fā)生爭吵,甚至鬧得不可收拾,驚動隊長來處理。 
我全家六口人,只有我一個人在外工作,人口多勞力少,自然每年掙的工分就少,能掙工分的只有愛人自己。伯母年齡大,又是小腳, 沒有多大力氣,只能有時給隊里做點力所能及的活,如倒糞啦,看下菜園啊之類的活。一天能掙兩三個工分。就是愛人,一天也不過掙五六個工分,和壯年勞動力比差距較大,所以一年下來掙的工分不夠換回全家的口糧,這叫“透支戶”,我家是季季透支,年年透支的“老透支戶”。 
為了多掙點工分,我利用寒暑假時間,不顧一切地和隊里的男勞力一起去干活,不管臟活還是重活,甚至是苦活,只要隊里有活我就爭著去干。 
暑假正值盛夏高溫,是積肥造肥的大好時機,公社和大隊就大力號召各生產(chǎn)隊大搞人工積肥,要求秋后每畝不少于十方底肥。生產(chǎn)隊非常重視,不斷掀起大造人工肥的熱潮。于是我就和大伙一起,用鐵 锨鏟溝渠岸邊、道路兩旁的青草,連同薄薄的一層泥土,打成堆放在 路邊,上午鏟,下午用平車?yán)厣a(chǎn)隊的堆肥池邊,堆成大堆,等隊 長和記工員來消方領(lǐng)工分,是按方給分。因為我體力跟不上,不能和 常年在隊里干活的男勞力相比,每天掙的工分只是他們的一半,有時 也能多一分兩分的。我不在乎這些,事實卻是如此,體力不如人,怎 么能多掙工分呢? 
夏天不光氣溫高,而且也是多雨季節(jié),隊里在這時也會安排一些老年人去場上涮麥草,為飼養(yǎng)員修牛屋,給隊里五保戶修屋,涮草就是把麥腿草壓扁后捆成小捆,便于往屋上扔,因為那時大多數(shù)人家都住的是草屋,每年夏季都得修繕一次,以防漏雨。隊長看我體弱就分配我去和老年人一起涮草。涮草是查個給分,涮 20 個得一分,是定額活。 
“農(nóng)家活不要學(xué),人家怎么俺怎么”,這句話不完全對,有些農(nóng)活就得學(xué),不學(xué)怎么能掌握要領(lǐng),學(xué)會技能?就拿涮草來說,一開始我認(rèn)為把麥草捆成個就行了,其實不然,光捆不涮,草個扔到屋上, 繕屋的人打開草個鋪不開,草成堆,怎么能把屋繕好?必須是一層一層鋪平鋪均勻。這就要求涮草時身子要坐在一根木棍上,棍子要長一些,把麥草扯下來放在棍子上鋪平、理順,然后用濕好的麥秸擰成繩子捆好,繩子是從棍底的空隙處通過的,捆好后要用手插入草個一頭用力涮,把不順的草刷掉,刷過這頭再刷另一頭,這個草個才成功。 
俗話說一回生兩回熟,一天干下來,我就掌握涮草的技術(shù)和要領(lǐng)了,第二次涮草,不僅涮得快,而且個個符合標(biāo)準(zhǔn),隊長抽查質(zhì)量, 解開我涮的草個一看,麥草一順,鋪開一平,無亂草,夸我涮的好。從此我涮草在隊里小有名氣,這樣一來我每天能掙十個工分,有時還會多一點。隊長一夸,大家一傳,隊里人誰家要蓋新屋,都請我去給他們涮草。 
為了多掙工分,白天忙完了,晚上我還主動去找隊長,提出去湖里看湖,因為夏季是玉米成熟期,需要安排人到湖里看一下,以免造成損失,隊長只道我掙工分心切,也為了照顧我家少透支,也就同意了我的要求。于是每天晚上就和七八個小伙子到湖里看玉米,凡是去看湖的都是隊長看中的,看湖可以說是美差,因為工分高,每夜能掙七八分,相當(dāng)于白天干一天,所以都爭著要去。 
看湖雖說是美差,但也苦,夏天蚊蟲多,一睡倒蚊子一窩蜂的圍上來,嗡嗡直響,隔著一層被單也能把人咬得渾身癢癢,任你怎么揮舞扇子拍打,像戰(zhàn)場上沖鋒一樣,趕走一波又來一波,要是用手拍打, 第二天早晨看手滿手是蚊子鮮血。為了怕蚊子咬臉,就得用被單蒙頭, 只能蒙一會,因天熱捂時間長喘不開氣,令人難受,看湖除了挨蚊子咬,有時還遭雨淋,夏天晚上,看是滿天星斗,月光如洗,天氣怪好的,往往幾片烏云一上來,兩個雷一打,呼呼一陣大雨,像瓢潑一樣, 這是常有的事,我們只好把帶來的塑料紙頂在頭上。 
看湖也不能光是睡覺,必須分班輪流走動,圍著玉米地轉(zhuǎn)轉(zhuǎn)、看看、聽聽是否有情況,防止有人偷掰玉米。 
看湖雖苦點,也有樂趣,幾個伙伴睡在一起,聽聽故事,講個笑話,說說新聞,這樣能消除睡意,解解疲勞。隊長還專門為我們安排一位老年人跟我們在一起,帶著我們,這位老人叫李秀章,六十多歲, 為人忠厚,從小上過私塾,讀過四書五經(jīng),年輕時站過幾年柜臺,經(jīng)歷多,見識廣,一肚子學(xué)問,古今中外的故事裝一肚子,特別是《三國演義》《水滸傳》的故事,三天三夜講不完,他講的津津有味,我們聽得神魂顛倒,有時也講一些男女間的奇離怪事,引得大家笑得前仰后合,興奮的半夜睡不著,為了鼓勵他多講,我們就慫恿?xí)D水的吳三啟、王大丑去四支渠對岸的瓜地去摸瓜,黑夜看不清瓜的生熟, 只能靠兩只手試探,所以叫摸瓜,就是看瓜的張大叔知道了,也不妨事,半眼睜半眼合地就過去了。摸來的瓜,生熟論命攤,有一次摸來的瓜,我攤到一個“花把齒”,別提有多甜了,我掰一塊兒給臨邊的馬三吃,他夸我有福命好,他貪的“老媽哼”沒熟透,吃到嘴里發(fā)澀。 
到了寒假也有掙工分的機會,大集體時,農(nóng)閑天冷,,壯勞力大都安排興修水利,老弱勞動力只能在家干些輕微活,如挨家集中糞, 擔(dān)尿追麥肥等。有幾年寒假時沒有扒河任務(wù),隊里就組織扒汪泥。我們生產(chǎn)隊有個大汪塘,水深汪泥厚,扒出汪泥留開春耕地做基肥。隊里先用抽水機把汪塘水抽干,然后才能扒汪泥,扒汪泥是個苦活,也是出力氣的活,勞力自由結(jié)合,兩人一副抬子,有的用布包抬,有的用筐抬,從汪底抬到汪上平坦的地方,每 20 包計一分,晚上收工時核對包數(shù),記工員發(fā)工分。 
這樣寒假回家勞動,既得到了鍛煉,又掙了工分,年終分配就少透支。透支那個滋味沒法說,回憶起來令人傷感。例如一次領(lǐng)夏季口糧時,家屬挎?zhèn)€箢子,也跟大伙一樣排隊,勞力多掙的工分多的人家, 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陌芽诩Z領(lǐng)走了,排到咱透支戶了,隊長和會計的臉色就變了,隊長有時還給點面子,那個外調(diào)的會計長臉一拉,白眼珠子一翻, 說:“你家別領(lǐng),我們晚上開會研究研究再說,回家去準(zhǔn)備透支款?!奔覍俑吲d而來,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你說這是什么滋味,透支戶人家難啊!所以寒暑假里我拼命掙工分,就是為了不看人家的長臉、白眼,讓全家人有尊嚴(yán)的勞動著,生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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