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上的畸形大概比身體上的畸形給人帶來的影響更大吧,我是單親家庭的,一生都擺脫不了那種自卑感。
小時候總想著逃離那個家,終于來到了另一個城市,開始了大學生活,我卻越來越感覺自己和別人的不一樣。
我對我爸的印象已經很模糊了,上一次見他還是兩年前,我奶奶病重住院,我二姑讓我去醫(yī)院看她,然后見到了我爸。當初的感覺,不知道該怎么說,熟悉又陌生,還有一絲怨恨,是的,怨恨。
小時候我爸對我很好的,回家給我買好吃的,開學之前帶我買文具,一起躺在涼席上教我背唐詩什么的。大概是到我上小學的時候,一切都不一樣了。我爸開始很少回家,然后我媽就不得不讓我給他打電話要錢。
應該先介紹一下背景的,我現在上大一,有個小我七歲的弟弟,我弟弟很聰明,我媽大我爸五歲,是經人介紹在一起的,我姥姥看上了我爸當時是工人。
感覺受到最大傷害的應該是我弟弟了,他出生的時候我爸已經很少拿錢給我媽了,我媽生了我之后身體就不太好了,一直沒去上班,我爸不出生活費,等我媽手里的存款耗盡之后,我們兩個半人的生活就開始變得艱辛起來。
其實我現在還是不清楚當年發(fā)生了什么,很多事情都是聽大人的聊天拼湊出來的。
或許是因為和我媽生活在一起,我心里本來就會更向著我媽,但是,一個男人,房子是老婆買的,自己平時坑蒙拐騙,動不動就和一群狐朋狗友去喝酒賭博,一個都不一定能拿回家?guī)装賶K,后來變本加厲,因為倒賣文物還坐了幾年牢,從來沒考慮過我媽在沒有任何經濟來源的情況下要怎么養(yǎng)過兩個孩子,我就不信他沒錯。
小時候最怕的事就是交學費了,每次都不知道該怎么和我媽開口,經常我媽就讓我自己去借,借到了還好,如果被拒絕,感覺就像脫光了站在大街上。現在我如果沒生活費了寧愿餓著也不愿借同學的,我真的是怕了借錢的感覺,像一個死刑犯,不知道什么時候刀子就會落下來。
后來我弟大了一點,借錢就讓他去了,我一邊松了一口氣,一邊又心疼他。因為我媽懷他的時候就吃不好,我爸不回家,只有才七歲的我照顧我媽,又沒錢買有營養(yǎng)的東西吃,我弟生下來的時候特別瘦小,雖然足月了,但是看起來就像早產兒。即使是現在,我弟也是一副瘦弱的樣子,我二姑家的孩子,明明比我弟小兩歲,看起來卻像是比他大兩歲。隨著我們長大,開銷更大了,經常是吃了這頓沒有下頓,全靠親戚接濟。我媽是那么愛面子的人,也只能到處去借錢。
大概是我上小學之前家里還好,我看起來倒不像窮人家出來的,雖然經常下地做農活,也沒有被曬黑,長得也不矮。我媽年輕的時候特別漂亮,在紡織廠做會計,工資也算很不錯,追求者據我姥爺說都有一個排了,結果現在卻過著這樣的生活。我是很像我媽的,而且我自小就知道自己長得不錯,憑這張臉,我也是處處受照顧。我一邊因為自己的家庭自卑著,一邊又因為有很多追求者而有種優(yōu)越感。
初一的時候還不知道美丑,頭發(fā)隨便一梳就好了,也不懂化妝和護膚,衣服永遠是校服,因為自卑所以很內向,在班里存在感很低,也沒有什么朋友。
初二的時候碰到了一個改變我一生的班主任,她教語文,而我,因為性格的原因,很喜歡寫作,剛開始她只是經常在班里讀我的作文,后來開始給我寫整頁整頁的評語,開導我,鼓勵我去交朋友。
過了半學期,她讓我當了語文課代表,因為每天都要收作業(yè),我和同學的交流漸漸多了起來,后來,我也有了朋友,是我的同桌,也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一個和我完全不一個世界的人。
為什么說不一個世界呢?因為他就是那種渾身都散發(fā)著陽光的人,那時候的審美觀還不知道他長得好不好看,但能有一堆追求者,肯定是長得不錯的,打籃球又厲害,成績又好,家境貌似也不錯,朋友更是多到數不清,哪個年級哪個班都有他認識的人。雖然女生要早熟一點,但生活在那種環(huán)境下的我,思考的最多的問題從來都是錢,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喜歡上了他。只是想接近他,像渴望陽光,又不敢觸碰。
就叫他Q吧,Q其實并不是那種充滿優(yōu)越感的人,他經常會和我聊天,給我講笑話,教我做題,就像一縷陽光照進了我心中那個陰暗的角落。能見到他,讓我對上學這件事充滿了期待。
但是后來,他因為家里的生意的緣故轉學了,給我留下了一個地址,讓我將來去那邊的學校。回家之后,我哭了一晚上,早晨起來眼睛都腫了,上課的時候我一直沒抬頭,我能感覺到班主任的目光總是落在我身上,但是我依然低著頭。
那個紙條,當天晚上就被我撕掉了,因為我知道自己去不了。我們家沒有那么多錢讓我去那邊上學,既然明知不可能,那就不要給自己希望了吧。
終于迎來了中考,我的成績還不錯,至少,足夠上我們那里最好的高中了,但是,我沒有去,還是因為沒錢。當我媽告訴我這件事的時候,我居然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大概是因為我早就知道這個結果吧。
我去了郊區(qū)的一所高中,很遠,很亂,但是我不用交學費。有多遠呢,回家要坐兩個小時的車,回家還要倒車,換車的地方,就是那個我考上卻去不了的高中。
我就這樣來到了十五中。
因為學校很爛,所以管理很松,秩序很亂,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我的心思漸漸的也不在學習上了。
我學會了化妝,喝酒,通宵,夜不歸宿也是常事,畢竟宿舍管的也不嚴,只要讓舍友告訴宿管大媽我去廁所了,就什么事都沒有了。
變壞是很容易的事情,不需要別人多么用力的往下拉你,只要掉下去一點,就會自己慢慢地溜下去了。
早晨,我會花至少半小時的時間化妝,這就意味著我至少要比舍友早起半小時,不過每天我都是輕手輕腳地起床去衛(wèi)生間,幾乎不會吵到她們。雖然我開始學壞,但我還是做不到把自己僅有的那點教養(yǎng)丟掉。
我媽想管我,但是鞭長莫及,我只要每周五下午回家的時候卸掉妝再換好衣服她就什么都不會發(fā)現。小時候為了省錢,我媽總是給我減短發(fā),導致我對長發(fā)有種難以形容的熱愛。我挺喜歡我的頭發(fā)的,一直沒有染也沒有燙,留到及腰,經常編各種發(fā)型。而且我不吸煙,所以只要洗個澡換一身沒有煙味的衣服,我媽什么都不會發(fā)現。
就這樣子,一直到高三,發(fā)生了一件事,終于把我拉了回來。
那天一個朋友過生日,應該算作朋友吧,酒肉朋友。我們先去吃了飯,唱了K,最后決定再去他家嗨。二十多個人,有事的和醉的厲害的走了,剩下我們六個,從樓下超市買了酒到他家繼續(xù)喝。我的酒量就是那時候練出來的,啤酒喝四瓶一點事都沒有。過生日的那個朋友從他家找出了他爸買的白酒,我雖然知道自己有點醉了,還是接過了一杯……
就我一個女生,所以我睡的是他爸媽的房間,知道他爸媽不會回來,我就直接躺下了。其他人我也沒有在意,可能還在客廳地板上躺著,不過是夏天,也不會有事。
半夜,頭有點疼,而且感覺有東西在摸我,我就醒了。居然是我朋友他爸回來了,他伏在我身上,拉著我的裙子,因為夏天穿的少,幾乎就要被他脫下來。我一下了就嚇得清醒過來的,抬腿踢他,他壓住我一只手,說著我給你錢,想繼續(xù)脫我衣服。我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掙脫了他,然后跑出了房間。跑到客廳差點被絆倒,本來醉過去的人被我弄醒了,問我怎么了,我也不敢說,只能告訴他我做噩夢了。那個男人也沒有追出來,我又不敢半夜自己出去,只能在客廳坐到天亮。
那件事情算是驚醒我了吧,如果換個環(huán)境,有人說包養(yǎng)我,我還能那么果斷地拒絕嗎?
我開始學習,以前只要成績還過的去我就松懈了,一直在中游,后來慢慢到了上游,就這樣,我迎來了高考。
我有時候會想,如果我當年去了最好的一中,我現在會是怎么樣的呢?一中差不多一半的學生都上了一本,而十五中,只有八個。
很遺憾,我不在那八個人之內。即使我每天學到十二點,早晨五點半就起床,課間也不敢松懈,題做了一本又一本,最后的成績穩(wěn)定在年級前二十,我還是沒考上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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