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雨說我們余杭:“五千年以來,她一直是優(yōu)良的棲息地,一直沒有改變過。五千年的安居樂業(yè),這個安居樂業(yè)從未動搖過。這一帶就是過日子的好地方,這里以后還會繼續(xù)好下去?!?/span>
——天天看余杭編者
位于杭州、湖州兩市交界處的塘棲鎮(zhèn),是浙江大地古老而又充滿生氣的江南典型水鄉(xiāng)名鎮(zhèn)、大鎮(zhèn)之一。如果把浙江諸多名鎮(zhèn)比作粒粒璀璨明珠,塘棲鎮(zhèn)則是鑲嵌在杭州市余杭縣境、古運河畔分外奪目而又耀眼的一顆。《塘棲鎮(zhèn)志》
有位作家曾經(jīng)對我說,人的年紀大起來后,最讓人夢魂縈繞的往往是他的故土。因為那里有他熟悉的過去,有他的根。這也是我想說的。更何況,我的故鄉(xiāng)塘棲不僅是我熱戀的故土,它還是座有過驕傲與輝煌的歷史文化名鎮(zhèn)。(蔣豫生)
塘棲鎮(zhèn)跨在一條水的兩岸,水南屬杭州,水北屬德清;商市的繁盛,酒家的眾多,雖說只是一個小小的鎮(zhèn)集,但比起有些縣城來,怕還要鬧熱幾分。(郁達夫)
我離開的那個故鄉(xiāng),人們叫它塘棲。它的父親是一座七孔的石拱橋,母親是一條叫“棲水”的大河。從五百年前,政府宣布官方漕運正式由此通過時,塘棲徹底改變了它的命運:土地并不適宜種植糧食,而良好的水運條件,卻使它成為杭州的糧倉。后來的數(shù)百年間,大清皇帝一次又一次來到塘棲后,它與南潯、烏鎮(zhèn)成為江南最繁華、最富庶的三個市鎮(zhèn)。 (虞銘)
2014年6月22日北京時間15:19,卡塔爾時間10:19,從卡塔爾多哈傳來好消息,第38屆世界遺產(chǎn)大會,正式通過中國大運河的申遺請求,而京杭大運河碩果僅存的七孔石拱橋——廣濟橋,也同時列入世界文化遺產(chǎn)名錄,成為了世界級文化瑰寶。身為塘棲人,這是一種莫大的榮耀。而這種榮耀則來自于歷史的深處。(胡建偉)
明呂需《長橋晚眺》
碧天秋水渺,紅樹夕陽多。到岸搖船旆,連舟起棹歌。
明沈朝煥《塘棲曉望》
晴霞暖紅樹,湛露滴寒芬。櫛沐舟中早,漁歌一夜聞。
明末徐士俊《永明晚鐘》
斜陽古寺暗西偏,催起鐘聲動客眠。一帶清溪三十里,霜飛猶有未歸船。
明末吳本泰《舟過塘棲》
棲水人家伴水棲,水和遙不辨東西。平鋪菱葉灣灣綠,鸂鶒鸕鶿眼亦迷。
清吳錫麟《唐多令棲水道中》
酒旆屢招人,漁榔轉一村。夕陽破網(wǎng)曬當門,土步魚肥新筍白,斟老瓦,聚兒孫。
清費丹旭《過塘棲》
消息孤云外,年華淺夢中。此村真樂土,澤國少哀鴻。
清孫人鳳《往來塘棲道中》
西小河通東小河,扁舟來往市門多。涼風吹起蓂洲月,大好中流聽棹歌。
關于塘棲的歷史,眾說紛紜。但離不開一個字:水。三兩漁村的出現(xiàn),或許就是塘棲先民最早的生存狀態(tài),扁舟、漁網(wǎng)、漁叉,向水面要生活。
方志載:“塘棲在北宋之前,為一曬網(wǎng)漁村,漁民三兩散居,未成村落?!睕]人知道塘棲這方水土究竟存在了多久,也沒人知道三兩漁村究竟存在了多久。
另一說法是清《唐棲志》中的記載:公元前480年,越王勾踐兵敗退守會稽之時,曾于塘棲武林頭筑關防,建宅居。無論起于何時,到了北宋時期,塘棲已頗具規(guī)模了,當時任杭州通判的蘇軾就到過這里,他在《木蘭花令·送馬中玉》詩中寫道:“明朝歸路下塘西。”
塘棲也稱“唐棲”,以目前的資料看,唐棲一名最早出現(xiàn)于南宋的“唐棲寺”,南宋詩人周弼的詩里就有“水宿唐棲寺”的句子。
何謂塘棲?塘岸近水,臨水而棲。就鎮(zhèn)名而言,便是與水唇齒相依密不可分。塘棲別稱棲水、棲溪、溪西、武水等等,都是與水密切相關的明證。
塘棲有無數(shù)的河無數(shù)的湖,其分流與匯合,形成了水蒸云夢的獨特水鄉(xiāng)風貌。滿世界的水,恣肆漫漶,漁柵憧憧,舟楫棹歌,人們在此修橋鋪路,依水而居,“人家鱗列水邊樓,樓自浮空水自幽?!?/span>
塘棲的聞名于世還因為大運河。京杭大運河從北京通州迤邐而來,橫貫塘棲古鎮(zhèn),又奔杭州而去,它是古鎮(zhèn)塘棲的母親河。
《棲溪風土志》記載:塘棲“財貨聚集,徽杭大賈視為利之淵藪。開典、囤米、貿絲、開車者,駢臻輻湊,望之莫不稱財富之地,即上官亦以名鎮(zhèn)目之?!?/span>
鬧市所在,店鋪林立,百貨充盈;就地商市,以枇杷、甘蔗、荸薺、鮮魚為大宗。隨著商業(yè)的發(fā)展,四鄉(xiāng)自然經(jīng)濟土崩瓦解,促使了農(nóng)產(chǎn)品的商品化。清代至民國,鎮(zhèn)內集市貿易尤為興旺,朝市、晚市、香市、廟會市支撐起半壁江山,成為江南水鄉(xiāng)著名的水路碼頭。
大運河余杭段的主干道當屬運河塘棲段。那是元至正十九年(1359年),張士誠據(jù)吳(今江蘇蘇州),自吳達杭,以瀨溪(一作濫溪)稱便,惟五林港以上港道淤隘,大軍難行,故發(fā)民夫二十萬,浚成巨河,自五林港開至北新橋,又南至江漲橋,闊二十余丈。
新開運河經(jīng)縣境有要港曰白馬塘(在五杭、博陸間,北有白馬村)。南達臨平,北大德清之新市鎮(zhèn)(自此嘉、湖、蘇、松正流支港皆可往來)。過塘棲而西為五林港,即鐵菱關故址(相傳方臘時此為關隘)。清咸豐間,港南建堡壘,扼運河往來水道。后四境盡隱,獨此壘恃湖州援,最后毀。
京杭運河流經(jīng)余杭境內有三條航線。
第一條是杭湖線,從杭州義橋經(jīng)塘棲、五杭、博路,北行去湖州方向;
第二條是杭申甲線,從塘棲東行經(jīng)五杭、博陸去桐鄉(xiāng)、嘉興而達上海;
第三條是杭申乙線,從塘棲向北,經(jīng)新市、烏鎮(zhèn)、平望至上海。因此,
塘棲是三條水道的交通樞紐,舟楫往來十分繁忙。
塘棲的區(qū)域優(yōu)勢正處在這三條線的聚焦點上,離杭州尚有近半天的航程。恰恰是這半天航程的時間為塘棲贏得了十分巨大的發(fā)展空間。道理很簡單,那就是運河的漕運功能和繁忙的商品轉運量,使得南來北往,長途航運均取此道的商家、香客、旅人等選擇在此停息、泊宿,并將大量的南北貨物進行儲存、轉運和銷售,成為十分重要的物流聚散點,激活和促進了這一帶的商品經(jīng)濟的發(fā)展,充分發(fā)揮了區(qū)位優(yōu)勢的作用。
販鹽出身,江蘇泰州人,張士誠草莽起兵,曾稱誠王,后割據(jù)范圍達于浙江,經(jīng)過十年艱難困苦,終于挖成。新開河上一時“風帆梭織”,成了南來北往的重要通道。水陸在此交集,臨河兩岸商賈云集,船客多在此泊宿。船泊滿了大河小港,街上一下子就熱鬧起來了,于是,“河開矣,橋筑矣,市聚矣?!?/span>
《仁和縣志》載:“元至正末,張士誠軍船往來蘇杭,以舊河為狹,復于武林港口,開浚至北新橋,南又至江漲橋,廣二十余丈,碎成大河,因明新開運河?!?span>江南運河由此改道,新運河成江南運河之南段,為京杭大運河入杭州的主航道。新運河的開通,縮短了杭州去北地的距離。
從此,南來北往的船只舍臨平而過塘棲,塘棲一躍而為江南運河必經(jīng)之水津要道,市鎮(zhèn)隨之日益興旺發(fā)達。
迨明正統(tǒng)七年,巡撫侍郎周忱,自北新橋其迆北而東至崇德縣界,修筑塘岸,建造橋梁,水陸通行,便于漕餉,而塘棲始為南北往來之孔道。
于是,吃驛者舍臨平由塘棲,而塘棲之人煙以聚,風氣以開。其時若陳氏,若卓氏,若沈氏、呂氏,皆以寓居而蔚為巨族;即泉漳之丁氏、沈氏,孤林村之胡氏,淥溪之徐氏,博陸之鐘氏,亦皆以文章科第炳耀一鄉(xiāng)。別墅園亭甲于兩邑,蓋莫盛于前明。
而塘棲以官道所由,風帆梭織,其自杭而往者至此得少休,自嘉秀而來者亦至此而泊宿。水陸輻輳、商貨鱗集,臨河兩岸,市肆萃焉。
新運河的開挖,也拓寬了塘棲人的視野。通過運河,各種信息來了,各種聞所未聞的東西來了,塘棲人在迎接外來事物的同時,也可以出去走走看看了。這是塘棲崛起的鋪墊和前奏。可以說,新開河催生了名鎮(zhèn)塘棲。
和許許多多歷史人物一樣,一不留神,張士誠便青史留名了。于是,他喋血生涯中種種為人唾棄的行為,都被隱于官塘運河的輝煌之后。
運河的開鑿,為兩岸成片的農(nóng)田提供了灌溉的方便,也可使低洼農(nóng)田在洪澇季節(jié)及時排放洪水,因此,大運河的貫通,使沿岸鄉(xiāng)村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
塘棲境內陸勢低洼,河港密布。每逢雨季,運河上承諸山之水,中匯眾河之流,下受太湖之托,來水速而去水緩,極易積澇成患。歷代政府通過竺堤塘,壘圩塍,借以堵水保田。
塘棲附近的農(nóng)村擁有的糧田面積較少,加上內澇嚴重,過去都種單季稻,部分水田秋季種荸薺。解放后,運河的改造為提高糧食產(chǎn)量提供了有利條件,一部分有條件的地區(qū)逐步改秈稻為粳稻,改單季為雙季,改間作為連作,提高了復種指數(shù)。
塘南、丁河兩地過去流傳一種說法:“燒柴靠超山,吃米靠獐山,吃油靠茅山?!?/span>運河堤塘加固加高之后,糧油作物種植的情況有了明顯改善。
水,是塘棲的血脈與靈魂。可以說,沒有這無處不在的水,就沒有嚴格意義上的塘棲,就沒有塘棲的歷史,也就沒有塘棲深厚的文化積淀。
原來只知塘棲和水有千絲萬縷的情緣,立之水邊,得于水澤,明明白白傍于大水的古鎮(zhèn),水當然是它的第一音韻。
人都知水是城市也是鄉(xiāng)村的血脈,一個城市一個古鎮(zhèn),倘若有可依憑的江河湖海,那是怎樣的神清氣爽!而貫穿南北的古運河,自它開通之日起,便成了水上的通衢大道,更令結串于它身邊的城鎮(zhèn),一個個山鮮水活,就像得了吉光瑞氣的珠玉,一顆顆都色澤亮麗百般嫵媚起來。
水鄉(xiāng)腹地,以船代步的習俗,把鎮(zhèn)上女子都養(yǎng)金貴了。上街去買點兒東西或走個親戚,雖則一二里地,卻非船莫行。要是沒有船行,走不了兩三步,便會嬌滴滴地喘氣,“這許多路,如何走得?如何走得?”說著眼圈兒紅將起來,似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
雖說鎮(zhèn)子自古以來都是宗法禮教的男性社會,可是由于地理的關系,有些方面對女子有網(wǎng)開一面的寬容,因此受到了特別的滋養(yǎng)。無論姑娘阿嫂、大嬸大娘,走出來一個個都是清花水綠,輕柔嬌嫩,聰慧靈秀的氣質。
女人們嗜逛街,商人們像摸透了心思似的,三天兩頭的耍出花樣,貨架也是常變常新,—會兒擺成十字形,一會兒擺成回字形。所以女人們逛銜是絕無乏味之說的,她們把錢揣得再緊,可一走進商鋪,手掌心里都會漏縫。新鮮看完了,錢摸出去了,大包小包地買累了,心肝無常也死了,便坐在美人靠上歇息。
歇息時,各自扯出繡花絲絹,一邊擦著汗,比試著樣式和手工,一邊數(shù)著荷包里還剩下多少零頭,嘆息著:“唉——兩個錢都被騙光了?!闭f歸說,可眼烏珠還在滴溜滴溜地轉著,瞄向下一個月洞門里的誘惑。
這時,如果河對過有“鏗鏗、鏘鏘”的聲音傳過來,她們便坐不住了,好不容易死了的心肝無常又“別、別、別”地跳起來了。她們一齊踮起腳尖,翹起鼻頭,向對岸望去。
如果再看到有人潮水似地向聲音方向涌去,她們便急得要跺腳了,哪里還有心思套箍籮圈從橋上走過去,馬上“蹭”地一聲,跳到栓在河埠頭的小船上,用手當槳將船劃橫了作跳板,搖搖晃晃地跳到河對過的小船上,“索、索、索”地竄上岸去,三步并作兩步地趕去看熱鬧了。
你若問她們:“錢都花光了,還去看什么呀?”她們便會異口同聲地回答“沒有錢買,看看也是有滋味的呀!”爾后用怪異的眼光看著你,好像在說“連這個都不懂”。
初來乍到的外埠客商,總是禁不住要問:“今天是趕集啊?”鎮(zhèn)上男人得意地笑著:“每天都是如此。”男人們總以為是女人們把鎮(zhèn)上的生意鬧紅火了,女人們無論走到哪里,哪里的男人都會笑臉相迎好生侍候。女人們得了男人們的寵,越發(fā)地嬌慣起來,越發(fā)地鬧騰起來,鬧得鎮(zhèn)上生意越做越大,各大商號的牌也越傳越響。
但是女人畢竟還是女人。女人在家里的擔子很重,上要侍奉公婆,下要養(yǎng)兒育女,中間要服侍丈夫、小叔子、小姑子。開門七件事,一應開銷和盤算,哪一件少得了女人的操心!女人們利索地服待得全家人吃了喝了洗了睡了,才能找?guī)讉€知心小姐妹,尋個臨河的雅致的所在,聚在一起輪流做東。
她們將平日里舍不得吃的好茶沏出來,再端出幾碟自制的消閑果來,一邊比試著誰的手巧,交流著怎樣將針線做得更精美,一邊家長里短地嘆苦經(jīng),掏心掏肺地說著,一天的疲乏也就隨之云消煙散了。
女人成了小鎮(zhèn)的一大特色,就像佛肚桔子、白沙枇杷、青皮甘蔗、大碳楊梅似的名揚千里。南來北往的船只,只要一觸到這個氤氳的小鎮(zhèn),都會被小鎮(zhèn)的風情所迷惑。無論是帆船上的老大,還是駁船上的水手,還是正在放排的纖夫,水行到小鎮(zhèn)河道時,他們都會不顧一切地停下手中的活計,齊刷刷地立在甲板上,眼睛一眨不眨地向兩岸的街道上看。
看什么?看紅紅綠綠的市井商號,看比肩接踵的行頭服飾,看玲瓏別致詩情畫意的小橋流水,看寧靜曲折幽深神秘的弄堂庭院,都不是。他們看的是小鎮(zhèn)的女人,那些坐在廊檐下美人靠上或左右顧盼,或凝神遠眺,或淡笑風生的美婦們。行旅在外的男人,看到了這樣的女人就像回到了家一樣,再剛烈的性子也會柔腸百結起來。
小鎮(zhèn)的女人是百看不厭的。她們得益于水的滋養(yǎng),不僅腰身好容貌俏,而且膚色獨特,一個個都像是剛從熱鍋里蒸出來的饅頭,白白嫩嫩流香四溢;又好像是剛剛從樹上摘下來的水蜜桃,毛茸茸水淋淋地欲滴出汁來。
小鎮(zhèn)的女人都是人精,她們不怕人看,你越是看她,她越是會擺弄出各種風姿來讓你欣賞。她要看得你張口結舌垂涎欲滴,看得你心里牽著掛著放不下,看你一步三回頭,走到天涯海角都想重新回來。
這就叫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
(沈雪華)
塘棲人蔣豫生2007年出版《塘棲舊事》一書,回憶市鎮(zhèn)風貌變遷中提到,老鎮(zhèn)的特色風貌是在近半個多世紀內一步步變化與丟失的”。
根據(jù)書中記載,可繪制出一張古鎮(zhèn)填河時間表:
1952年下半年,鎮(zhèn)里為了在鎮(zhèn)中心建一個農(nóng)貿市場,決定填平北小河;
1953年,鎮(zhèn)上拆除自西市角到喻家灣整條市西街上的過街廊檐,據(jù)說是為了照進陽光“講衛(wèi)生”;
上世紀六十年代末,全國備戰(zhàn)備荒,1971年夏塘棲填西小河,下留防空洞,上面造馬路;
而填河造路最大的動作,就是填平市河。1978年運河疏浚開始,這條塘棲南北流通的主脈就被填了。
豐國需也記得,填平市河時,因為當時自行車、收音機等“三轉一響”剛剛流行,塘棲人買了自行車,在小鎮(zhèn)上逢橋還要下車馱著車子走,“水路不如陸路”。同時,塘棲的工業(yè)企業(yè)開始興旺,許多廠子買了汽車開不進來,只能停在鎮(zhèn)子外面?!爱斈晏詈樱习傩者€是歡迎的。”
蔣豫生記得,大躍進時,面對著櫛風沐雨500多年的廣濟橋,鎮(zhèn)里曾高高懸掛起一張?zhí)翖?zhèn)遠景規(guī)劃圖,圖上除了運河和長橋、里仁橋外,都是筆直寬闊的大馬路,建筑均為一排排一幢幢的混凝土平頂樓房?!?span>現(xiàn)在,當時的遠景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可塘棲人這才驚覺,曾引以為傲的水鄉(xiāng)風情只留下零星片段。
丟失的不僅僅是風情。自1996年以來,塘棲屢受水淹。臺風“菲特”之后再看,水邊的千年古鎮(zhèn)逢暴雨汛期卻以水為患,也引人反思。
城鎮(zhèn)的面貌,最能代表居住其中的人所秉持的發(fā)展理念。新的歷史節(jié)點上,該怎樣珍惜擁有,負責任地描繪未來?豐國需羨慕西塘,認為那是“活著的古鎮(zhèn)”?!盎钇饋恚榔饋怼钡乃l(xiāng),該怎樣向前?祖祖輩輩生活在水邊的塘棲人,正在試圖尋回專屬的幸福感。
“水是塘棲的魂,希望現(xiàn)在大興土木不要造成二次破壞,真的要把水鄉(xiāng)的魂喚回來?!?/span>——這應該是每個塘棲人的心聲吧!
塘棲湖泊眾多。數(shù)得上名的就有金剛潭、浣金潭、王沈潭、戰(zhàn)金蕩、牛潭、野豬潭、周家潭、三里漾、大塘漾、東市漾、莊西漾、洪家漾、西塔漾、白華漾、落瓜漾、官潭漾、葛墩漾、白云漾橫潭……
丁山湖在塘棲之西南、超山之西,系天然湖泊。丁山湖湖面寬闊,風光旖旎,“澄湖數(shù)百頃,醰醰凈綠,涵虛混清?!编l(xiāng)民環(huán)湖而居十余村,如環(huán)如玦縈抱,四周多墩阜,港叉縱橫,非舟莫通,“村既富食,地復清幽,于是四時景色,莫可窮殫。”而超山魅影就在眼前,草木茁壯,山色湖光,異于他鄉(xiāng),當屬鳳毛麟角之天然濕地。
《棲里景物略》上說,丁山湖相傳為丁樂普讀書莊,鄉(xiāng)人呼為丁山,其下有湖,即名丁山湖。丁山湖是民間絕勝。湖之周邊,有南鮑、泰山、超山,此地居民多倚山結茅。
春風一起,春雨一灑,亂流渡溪,山光斂對。倏忽間,流霞暗收,眼前風景已成木刻意境。
沿山行里許,便有接壩橋。至此,丁山湖近矣。頗富古意的是乍聞鳴榔聲,時遠時近,若隱若現(xiàn),似有還無。丁山湖人向來一小艇、一漁網(wǎng)、一獵槍,天地之間求生存發(fā)展。“鳴榔”之聲,應是木榔敲擊船體的修繕之聲。
炎熱的夏天,丁山湖沿岸滿眼是翻身擱起的艇,曝曬后的船體顯示風波浪里的滄桑,農(nóng)人裸露的脊背在驕陽下醬赤著,在石臼里杵爛了油泥與麻,一下一下敲嵌進拔了縫的船體,抹上深紅的桐油。
這種木質榔頭的敲擊聲,很有些原始音樂的特質。此時的小艇,敲實了拔縫,油足了桐油,吮飽了陽光,紅黑發(fā)亮的艇體就像黑里透紅的精赤的丁山湖漢子的身板,結實而健美。了不起的丁山湖風情,讓人想起了古時的《天工開物》圖案。
一片浩瀚的鏡湖,有線譜般的竹柵,有泛綠開小白花的布袋蓮,有翩然掠起與倏然棲落的長腳白鷺,陽光一味地沒有遮攔……這就是丁山湖了。(胡建偉)
拜阿太
祭祖分掃墓與家祭,而過年時是大祭。塘棲人將掃墓叫上墳,家祭則叫拜阿太。阿太即是祖宗,北方人責怪、埋怨家里小人不爭氣時常說“我的小祖宗!”塘棲人則叫:“你格前世阿太!”
年三十拜阿太都是在中午進行的。
堂屋正中八仙桌上擺著六碗或者八碗葷素菜肴,粽子、圓子類點心,桔子類水果,以及一大碗米飯。
正前兩邊是一副精致的錫蠟臺,中間放香爐。
其余三邊各放斟了黃酒的四只小酒盅、四雙竹筷和四只調羹,桌邊放條凳。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主人家點燃香燭,開了堂窗門和墻門,出去喊一聲:“阿太來吃飯!”祭拜便開始了。這時,從父輩到兒輩孫輩或曾孫輩,先男后女一一上前雙手合十,口中說些請阿太保佑之類的話語,拜三拜,虔誠的人家則是跪下嗑三個頭。
與此同時,旁邊主婦還在舊鐵鍋里燒些錫箔紙折的元寶和紙綻給祖宗們在陰間使用。最先喊的是土地阿太─當方土地爺自是怠慢不得,讓他將冥幣拿去;再按輩份一個個喊:“某某阿太,鈔票拿去!”
祭拜結束要先將八仙桌旁條凳拉開一邊,好讓阿太們離開……
討新娘子
老人們都說,舊時在塘棲鎮(zhèn)上抬花轎是很繁復的,除了上船落船,那些一進一進的墻門也都不夠寬,多有月洞門的廊檐街上,八抬大轎也擠不過。因此,轎子分全洋大轎、半洋轎及文明轎等,一般都只用四人抬的。
進墻門前,先得將轎子四周的裝飾除下,轎子進了墻門,再在天井里重新掛上那些裝飾,然后再完整地抬至近在咫尺的廳堂……解放前鎮(zhèn)上人家討新娘子抬花轎是常見之事。
聽大人說,我家借住的東橫頭殷家弄陸家討媳婦,還因抬花轎過花園橋時停過一停犯了沖,新娘子當夜就發(fā)了毒。蠻好的姑娘從此在精神錯亂中渡過余生,釀成悲劇。
迎親船吹吹打打遠去了,圍觀的人都是一臉的驚奇與興奮,我卻只覺著悲哀,似乎出嫁的是自家妹子……
孵茶館
塘棲不大,但解放初就有33家茶館。當時去茶館土話叫做孵茶館。人們談事情、靈行情,甚至鬧矛盾了要和解,都約在茶館里。
每日凌晨,天才蒙蒙亮,茶館店就已開張,燒礱糠的老虎灶上擱著的銅茶壺已吱吱冒著熱氣!慣吃早茶的老茶客們踏步而來。
當年,鎮(zhèn)上的老茶客們除了去茶館店,在家里也成天捧把自己專用的宜興茶壺,不時美滋滋地吸上一口,似乎其樂無窮。不過,那時大家生活水平低,處處節(jié)儉,鎮(zhèn)上人去店里買茶葉,多只一兩二兩(每斤十六兩舊制)地買,放進家中一只小小的油漆剝落的鐵皮罐內。
每日上午或者有客人來,取上一小撮放進瓷茶壺,先要打個茶頭,再給客人和自己杯中滿上。爾后,都是先往壺中續(xù)了水,稍一歇,再用壺將茶杯添上。那些茶壺也有文化,不僅材質式樣不同,而且壺體上多畫有各種圖畫,花鳥或者人物,我每每都會仔細看看。
看戲文
早年間,家鄉(xiāng)塘棲老鎮(zhèn)上諸多寺廟都設有戲臺,比如火神殿、水南廟、西茶亭、三墳村廟等均有內臺,思古橋、太均堂等處設有外臺,作為節(jié)日演戲之用三十年代初期建造的這座戲館,先是叫“熙春大戲院”,解放后改名“人民大戲院”,五十年代中期又改為“塘棲劇院”。名稱雖有更改,老鎮(zhèn)人仍簡單叫其:戲館。
每天上午九十點鐘光景,老先生肩上扛塊長方形的戲牌,上面用白色水粉寫著日夜場戲名、劇團名及票價,在鎮(zhèn)上鬧市處緩緩地走上一圈,不吆喝,只搖鈴。“叮鈴鈴、叮鈴鈴”一響,路上的店里的戲迷們便都會探頭張望。
每當天黑下來,打著黃黃油紙燈籠或是手電的戲迷們,打扮得齊齊整整,扶老攜幼,呼朋喚友,一撥撥涌到戲館里來,好生鬧猛。
我小時候就在鎮(zhèn)上看過花鼓戲演出,地點好像是在木橋頭的大眾樂園里。臺上兩個男演員,戲服很簡單,其中一個兩面巴掌上各涂了一塊圓圓的紅胭脂,在頭頂扎一個朝上翹起的小辮子,扮演劇中女角。我還能哼兩句劇中的唱詞:“日出那個東方一片紅啊……”
早先,塘棲及附近農(nóng)村的文娛活動,還有看木頭影戲(木偶戲)和皮影戲。它們都各有特色。
腌咸菜
每當秋意漸濃之時,我們老鎮(zhèn)上家家戶戶就開始準備腌菜了。成擔買來的大堆白菜,須得先晾曬一下,放在曬衣裳用的“節(jié)節(jié)高”(竹竿)上,或者直接攤曬在墻角、矮墻和屋頂,因地制宜。
看見這些于大街小巷晾曬的大白菜,加上發(fā)灰的天空與一陣緊一陣的秋風,使老鎮(zhèn)人有一種冬口將至的真切感覺,也讓那些尚未動手的人家平添一種緊迫感。于是,這些人家屋里就會有一個人對全家說道:明朝快點去買點大白菜來,人家老早都動手了!
先前的氣候似乎比現(xiàn)在要冷些,腌菜時節(jié)大家都已穿上衛(wèi)生褲(厚的球褲)了。多是在晚飯過后動手,踏菜的先洗凈了腳,捋高褲管,跳進缸去,在已撒了鹽的白菜上用力地踩踏(用這種方式腌制的咸菜又叫踏缸菜,也有叫冬腌菜的),踏著踏著,菜中的汁液就出來了,于是再加鋪一層菜,再撒上一層鹽,再踏……
往往兒子踏好后,母親已為其打好了洗腳水,并且隨手遞給兒子一顆糖,硬糖。什么意思無從查考,或許是做娘的給辛苦了的兒子一點犒賞,或許也為討一點喜氣,甜甜。這種現(xiàn)今看來有些不屑或者可笑的小小舉止,當年是老鎮(zhèn)上家家樂而為之的。
腌漬一段時口后,腌菜缸里的咸菜就可以洗了炒炒吃了。困難時期肚皮餓熬不牢的時候,還會直接去撈一株生吃。
(蔣豫生)
吃東西,著衣裳,拾柴火,查火燭,乘風涼,倒馬桶,排隊伍,看毛病,看小書,木拖鞋、摜炸彈、嚼舌頭、斗蛐子、開當人、苦惱子、拆煞坯、救火洋龍等塘棲舊俗舊事,大家可翻閱蔣豫生的《塘棲舊事》、《塘棲續(xù)事》等著作,還有胡建偉的《風雅塘棲》 卓介庚的《江南佳麗地—塘棲》 和 《塘棲鎮(zhèn)志》,《文化塘棲叢書》。
天上飛過一只九頭鳥,落掉九十九根毛。
毛——毛家橋,
橋——橋堍下,
下——下田莊,
莊——張果老,
老——老壽星,
星——新娘子,
子——豬八戒,
戒——戒壽石,
石——石寶塔,
寶塔尖,
戳破天,
天落天,
地落地,
地隍廟里一個老土地,
勿吃葷,
勿吃素,
二個鴨蛋囫圇吞。
本文感謝胡建偉老師、塘棲文體中心提供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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